第三十一章 龍陽山莊7

花小凡領頭,城曰和菊一尾隨其後,迅速穿梭在黑夜的密林裏。忽而聽到夜鶯的叫喚,花小凡蹙眉,倏地停下,轉身等著城曰。

城曰奇怪地看著她,“怎麽了?還得靠你帶路呢!”

“我又不是貓頭鷹!”花小凡不爽地努嘴。

其實城曰讓她帶路不無道理,因為花小凡7歲上天山,成為正式弟子前,都是被放養在後山還有前山叢林裏,無水無糧,甚至連野獸也沒有,隻有漫山遍野的毒草食毒樹食人花。而能從這環境裏活著出來的人,才有資格進入天山派山峰,接受師尊教誨。其後又要經曆天山派種種山規考驗,才能正式烙印上封,成為紫音閣一員。

而花小凡,不但是那一屆唯一一個走出來的女子,更成為天山紫音閣的佼佼者,位居弦月之下第一護法。拋開她那陰晴不定的脾性不說,論生存能力還有行動力,她都是現在這三人中的第一。

“這夜鶯叫得我煩躁,菊一,你去找找,弄出來宰了!”花小凡煩躁地跺腳,狠狠地環視四周,平日裏柔美的眸子在這黑暗中閃得晶晶亮。

菊一猛地停靠在城曰身旁的樹丫上,差點兒沒站穩摔下去。

“我又不是你奴隸!”他鬱悶地扒住樹幹,力道過猛。唰唰掉下幾片葉子來。

“嗬嗬嗬嗬!”城曰捂嘴輕笑,“我不記得永陽城也產夜鶯的啊?”

花小凡挑眉,“不產?”

“這還沒到半夜呢,夜鶯就叫這麽歡騰,看來這山上的品種肯定與其他地方不同!”

“你倒有心思開玩笑……”花小凡無語地在黑暗中翻白眼,突然腦子一個靈光,大叫道:“好哇!還不知道你專喜歡開我玩笑的!菊一小子!走了!”

說完,隻見偶現的月下紅衣飄飄,不一刻又消失不見了。

菊一見城曰難得心情好得會開玩笑了,哪裏有心思去與花小凡計較,隻當她是活菩薩,救得了他最重要的主人。便老實聽話地跟著花小凡跑,城曰好笑地聽著菊一的動作,歎了口氣,也隨著去了。

不多久,隻聽夜鶯聲越來越近,花小凡噙著一抹嗜血的笑,拍拍菊一的肩膀說道:“小鶯子們可都等著你去宰了,你想吃紅燒的還是清燉的?”

菊一老實地偏頭想了一小會兒,道:“主人吃不得紅燒的!”

“哈哈哈哈哈哈——”花小凡聽了忍不住大笑出聲,尖細的聲音在樹林間來回蕩漾。

那頭的黑衣侍衛們聽到花小凡笑聲不遠,個個兒提心吊膽,從這聲音聽來,來者內力深厚,他們一不能傷及來人,二還要做出奮力打擊的模樣,若是麵對一般練家子那到還行,這麵對高手作假,公主也太抬舉他們了……

還沒得得及抱怨完,就見樹下空中紅綾飛過,不少見不到月光的緞子被夜色染成了醬紫色,如波濤碧浪般在空中層層疊疊地翻湧。不少黑衣侍衛都被這突來的景觀震了一瞬,隻聽空中又傳出那尖細的女聲,這次卻笑得妖嬈萬分。

“我當是哪裏來的賊眉鼠患,敢在姑奶奶0頭上撒尿!原來不過就幾個毛還沒長全的死猴子……嗬嗬嗬嗬嗬——”空中不停地回蕩著那撩人心弦的媚笑,各黑衣侍衛們緊張地左右顧望,慢慢地靠攏一團,把商祿兒圍在中間。

花小凡笑夠了,才收了紅綾圍繞在身邊,如九天神女下凡,借著頂上的月關,從黑衣侍衛們頭頂落下。

“在上麵!”不知誰發現了那豔紅的女妖,驚呼出聲。黑衣侍衛們齊齊抬頭,利劍齊放,對準花小凡飛身而刺。菊一見狀,立即飛身而出,與花小凡並肩作戰。

城曰站在陰影後的樹枝上,無奈地搖搖頭:“這喜歡出風頭的習慣,看來是絕不了了……”

說罷,他腳尖輕點,借著月色穩穩落在商祿兒身邊,伸出手指探了她鼻息。

“人無事,我們走吧!”他仰頭,對空中二人說道。

花小凡打鬥中抽出一隻眼瞄了瞄地上的商祿兒,暗想沒死還真劃不來。麵上卻聽話地收了手,從懷裏摸出一包小粉末,對準黑衣侍衛們就灑。黑衣侍衛哪裏料得這女人會下暗招,提防不及紛紛中招,劈裏啪啦掉到地上。

花小凡冷哼一聲,拍拍小手丟了手中的黃紙,傲氣十足。

“就一群小嘍囉,也沒看不出來什麽厲害的!”浪費她一包花神散。

“隻是你太厲害了!”城曰扶起商祿兒,對一旁研究那些黑衣人的菊一說道:“花神散不過隻讓他們昏睡兩個時辰,花大護法可是難得好心地饒他們不死了,你快過來把祿兒扶正,我背著她回去。”

“這黑漆漆的,我能撒毒藥嘛?!”花小凡嘟起小嘴,嘀咕道:“還不是怕你那寶貝女人不小心一起見閻王,你不追著我殺……?”

“我看菊一是不想碰那女人,還是我來好了!”

說著,花小凡走到城曰背後,提起商祿兒就丟他背上去,“可小心別把她摔了!”

“主人!我來背她吧,你和花姑娘走前麵!”菊一猛地竄到城曰麵前,手嘴並用地準備把祿兒從城曰背上給卸下來。

“沒長眼的東西,走了!”花小凡受不了地白了眼菊一,提著他後衣領就飛身上樹。

她何嚐想城曰和那女人親密接觸,隻是他做的事,可是她們能左右的?這菊一小子,好歹也跟了他這麽些年,卻連這點也沒摸透,真不知他是單純還是蠢頓!

“你別拉我呀……”菊一傻愣愣地掙紮,卻被花小凡越拉越遠。

城曰俯首輕笑,聽著她們走的路子,把商祿兒顛高一些,也接著微弱的月光踏步而行。古木、小路、雜草、殘月,清瘦的人影,忽而出現的麵龐,堅定的步伐,慢慢地走著。

不知多久,商祿兒覺著後頸處沉得利害,吃痛地睜開眼,迷茫地掃了掃周圍,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密林裏,被人背著走。

“醒了?”城曰未停,也未轉頭,隻沉沉地走著。

似乎夜裏月下,山裏的清幽使他聲音也變得夢幻,商祿兒險些以為自己被那侍衛頭領打死了,如今魂魄出竅做夢來著。

“……我怎麽了?”不過就算做夢,戲還是要演下去的。

城曰輕笑,好半天才開口說話,“祿兒不知嗎?”

商祿兒心下一驚,自知他什麽都懂,也舍了演戲的程序,輕輕地靠在他肩頭,貪婪地吮吸他發間淡淡的清香。她隻允許自己在今夜這一小會兒,再無知地依賴,過了,她便不再是她,而是一個隻為複仇的人。所有讓她流連的感情,即便再不舍,她懂,他也懂,他們本不是一路人,何必再自欺欺人呢?

忽而風起,商祿兒感覺一絲冷,身子不自覺地縮了縮。山間夜裏薄涼,安靜得不似人間,兩個人誰也不說話,聽著風聲蕭蕭、琳葉簌簌。聞著彼此的呼吸,山裏的幽香。

“城哥哥為什麽上天山,進紫音閣的呢……”商祿兒小心地靠著城曰肩膀,問得極其小聲。若不是她知道是自己在說話,恐怕這聲音隱入風中,誰也聽不到。

許久,城曰才呢喃道:“我會妨礙祿兒嗎?”

真是奇怪,這樣的聲音,偏偏兩人都能聽得到,商祿兒想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隻借著月光,偷瞄城曰的側顏,依稀看到,那如玉的麵上,披了層層哀傷……

☆☆☆

墨京皇宮

此刻晚宴正過,皇後劉氏與國舅劉青天相聚禦花園,設了桌椅,取景湖台,把酒賞月,言談之間聽得出二人心情極佳。

“哈哈哈哈哈!可是老天都站在你我姐弟這邊,商祿兒一死,商闕就算真留有什麽爪牙也成不了氣候了!”劉青天猛飲口酒,大笑道。

“這還虧得姐姐英明,派人在墨京外四大鎮五十村搜索,這才將那丫頭抓住了!”

“景菱本就不成威脅,隻是除去了心理少根刺,暢快些罷了!”劉氏扶額,捏著食指揉揉有些發痛的太陽穴。

“姐姐可還有刺?”

“唉……你什麽時候才能有些長進?這商祿兒能做個什麽風浪出來,死了你就高興成這樣?這最大的隱患商無憂可是活蹦亂跳地每日在我眼前跳呐!”

劉青天自動忽略劉氏話裏的責備,隻當他這姐姐又發昏了,“商無憂不是又去了西郊麽?怎麽每日都回宮了?”

“你!”劉氏氣急,盯了劉青天好一會兒,才重重地歎了口氣。

“娘娘!娘娘!”

小徑外,劉全一路小跑過花叢,也不等劉氏準許,徑自踩上通向湖中心的木台,邊跑邊喊。

劉氏擺手撤了伺候的宮女,待劉全走近了,才問道。

“慌慌張張,這是怎麽了?”

心細如劉全,怎會聽不出她言語間的不悅?不過事關重大,她也管不得那麽多,隻稍停片刻,穩定氣息後,躬身回話道。

“娘娘!奴才一直守在宮門口等著今日捎來信的探子回報,說是商無憂在西郊的小屋下,藏了一條密道,直通城外呀!如今他人,早……早不知去向了!”

“什麽?!”劉氏大驚,拍案而起,“事情屬實?可確定?”

“確定確定!探子們見商無憂拜祭完後,隻對著墳頭說去抄佛經,進了小屋就再沒出來,就連他身邊的綠衣姑娘也從不現身,探子們輪班看守,好幾日了都沒見有人出來,他們怕出差錯不敢決定,捎人回來問話,奴才自作主張便讓他們找好手在竹屋外勘察,結果發現屋裏根本沒人!這……這進去檢查,才發現密道一事……”

劉全小心地抬眼,瞅了瞅劉氏的臉色,繼續道:“那密道看來年生已久,怕是……怕是大皇子每次出外拜祭,都暗度陳倉了呀!”

劉氏聽著劉全的話,整個人似乎從裏到外都被震撼了,一個踉蹌,跌倒在紫竹藤椅上。

劉全和劉青天同時起身扶住她。

“娘娘!保重啊!”

“姐姐當心!”

劉氏緩和過來,擺擺手,邊搖頭邊歎息:“我劉瑩瑩聰明一世,權貴融化集齊一身,終是老了……被這些毛頭小子逗著玩兒啊……哼!”

她臉色突變,倏爾陰狠地笑著,冷聲道:“商無憂啊商無憂,你既然有膽子挑戰本宮,那就莫怪本宮心狠手辣!”

劉全和劉青天同時打了個寒顫,劉皇後這狠辣辛毒的一麵,他們是多少年沒看到了啊!

“劉全兒!既然大皇子再無心蘇凝,那就找齊了蘇凝叛賊之罪,開棺,鞭屍!”劉氏端起白玉茶碗輕啜了一口,像是聊家常般說話,“也好給那些死得莫名其妙的禦林軍們,一個交代不是?免得人再說我皇家包庇縱容!”

劉全小心地伸手擦去額上的密汗,忙點頭道:“是!是!皇後說的是!”

說完,不等劉氏開口,他就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