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離宮 下

更打了三下,秋竹搜羅了兩個包袱,一包裝了衣物銀票,一包裝了珠寶首飾,金銀玉器等等,美滋滋地站在梳妝鏡前給商祿兒梳著頭。

為偷溜做準備,商祿兒換了身大紅旗裝,九分的褲子非常方便,秋竹熟練地在她頭上挽了兩個公主髻,再插了兩隻梅花簪子,稱著衣服可愛非常。

“好了公主!”秋竹拿了一麵銅鏡照著商祿兒的發髻,驕傲地看著自己的成果。

“嗯~不錯!”

商祿兒滿意地看著鏡中的自己,連日來的飲食睡眠不佳導致她瘦了一圈,麵色蒼白,這身紅裝倒是給她增了不少血色,麵頰雖清瘦,不過底子在那,這稍一打扮,也不失從前的靈氣可愛。

“已經三更了,咱們走吧……”謹慎地瞄了眼房內外,挑起裝著衣物銀票的包袱,小心地打開窗戶,勘察了好久才轉身對秋竹說道:“好像沒人,咱們出去!”

說罷,她熟練地抬腿翻了出去。秋竹背著一包袱的金銀珠寶,也學著商祿兒的動作翻窗。

屋子外麵是小花園,靜悄悄地,沒有一點兒聲響。商祿兒轉身給秋竹打了手勢,借著月光兩人快速靠著牆壁,鬼鬼祟祟朝景菱宮外麵摸去。

可這剛走了沒幾步,隻聽頭頂一聲狂風掠過,兩人還沒從驚嚇中恢複過來,就見月光下,一個身穿禁軍金黃盔甲的男子手持大刀,一派威風地擋在他們麵前,明晃晃的大刀反射著月光,亮得刺目。

“什麽人!”那人沉聲喝道,舉起大刀就架到了商祿兒脖子上。

“我……我……”商祿兒吞了吞口水,小心地將脖子從那刀口上移開了幾分,燦燦地開口道:“我是景菱公主……”

“你!你還不快把刀拿開!”秋竹回了神,大叫道:“要是傷了公主,你陪得起嗎?”

有夜風拂過,吹動暗影裏樹梢簌簌,月似乎也被吹動了兩份,柔柔的月光竟透過樹梢灑在原本的陰影中,商祿兒小心地瞄著脖子上真身盡露的大刀,再不滿地抬頭,瞪著陰影裏的人。

那拿刀的人倒是借著月光看清了商祿兒的樣子,隻見黑暗中他雙手速撤,撩開衣擺單腳跪地道:“末將禦林軍統領燕青,參見公主殿下!”

秋竹這才緊張地扳過商祿兒的身體,左左右右檢查了番:“公主您沒被傷著吧?!”

“你說你是禦林軍統領……”商祿兒擺脫掉秋竹的糾纏,轉身正視地上還跪著的人道:“那你是皇後派來監視本宮的咯?”

“正是!”那燕青保持原有的姿勢,說得毫不猶豫。

“本宮並不是要幹嘛,就是想在院子裏溜達溜達,呆會兒就回寢宮睡了。”商祿兒連忙把身上的包袱塞到秋竹懷裏,作勢咳了兩聲,倒是頗有架勢:“你就該幹嘛幹嘛去吧~不用跟著伺候了!”

說著,還得意地朝秋竹打了顏色。

“末將該做的事,就是在這景菱宮外保護,不讓公主出一點意外,若是公主嫌皇宮悶了,想出去走走,隻要在末將的眼睛範圍內活動,都是可以的。”燕青依舊跪著,黑夜中看不到他說話的表情。

秋竹聽這話好半天才眨巴著眼睛反應過來,一個勁兒地拉著商祿兒興奮:“誒!好耶!公主!他願意讓我們出宮也!”

“沒聽到他說要在他的眼睛範圍內嗎?”商祿兒沒好氣地白了秋竹一眼,隨即轉身,戒備地看著黑暗中的人道:“你不是皇後的人?”

“末將是禦林軍統領。”

“你為什麽要幫我?”

“皇後娘娘隻吩咐末將在景菱宮內保護好公主,不讓公主出一點意外,並沒有說不能讓公主離開景菱宮,末將隻是按程序辦事。”聽不出一點端倪……

可是商祿兒就是覺著這事不對,她狐疑地盯著那黑影中的人看了許久,終是歎了口氣,“你起來吧……”不管它的目的是什麽,隻要能達成她自己的目的就成……

燕青應聲而起,月被樹影遮了大半,怎麽也看不清他的臉。

“公主請——”黑暗中,燕青伸出左手,朝商祿兒比個請的手勢。

“公主……”見商祿兒遲疑,秋竹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已經快四更了。”

商祿兒抬頭,天已泛青,不走卻是沒機會了……隨即一下狠心,拿過秋竹懷裏的包袱背在身上,再深深看了眼那陰影中的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額……那個,謝謝將軍!”秋竹見商祿兒走了,不敢耽擱,朝燕青深鞠一躬變匆忙跟了上去。

直到她們的身影不見了好久,黑暗的人才轉身離去……

商祿兒和秋竹靈活地在黑暗中的皇宮快速移動,躲過了夜裏巡邏的禦林軍還有打更師傅,一路小跑到禦花園西邊角落一處廢棄宮殿的宮牆邊。反複勘察周圍沒人後,秋竹趕忙移開宮牆拐角的廢石,再扒開一大堆甘草,赫然出現一狗洞!

“好了嗎?”商祿兒小心地盯著哨,緊張地踹了秋竹幾腳。

“馬上馬上!”秋竹連忙應著,憋足了吃奶的勁兒,推開了狗洞外邊堵門的大石,“好了好了!”

商祿兒興奮地轉過身,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這狗洞是商祿兒前些年為偷出宮去玩兒而秘密挖掘的,想不到今日竟成了自己逃命的通道……想著,她不禁失笑,熟練地把包袱丟出洞口,三兩下就爬了出去。

秋竹打著哨,見商祿兒出去了才學著她的動作,爬了出去。

中宮,亮了一夜的燈,這才聽見有人敲宮門的聲音。

劉全瞄了一眼高座上的劉氏,打發了小太監前去開門。隻見一個金甲將軍提刀快速走進大廳,上前一步跪地行禮道:“末將禦林軍統領燕青,參見皇後娘娘!”

劉氏端了茶碗,用碗蓋掀了好久的茶葉才抿了一口,待宮女接過茶碗,方才懶洋洋地擺手示意燕青起來。

“謝娘娘!”燕青雙手抱拳,作了一禮方才起身站到一邊。

“事都辦妥了?”劉氏問。

燕青埋著頭,恭敬地作揖:“回娘娘,方才三更天的時候,景菱公主和宮女秋竹鬼鬼祟祟從寢宮裏爬窗出來,末將看著她們出了宮,才來回稟娘娘!”

“那丫頭變聰明了?還會猜本宮的心思了,折騰了這大半夜的才走……罷了罷了,你且下去吧,內務府領賞去!”劉氏疲憊地摁著額頭,也不看燕青一眼,直擺著手趕人。

“末將領命!”燕青恭敬地行退禮,方才退了出去。

見燕青走了,劉全連忙上前扶著劉氏下來,會心地笑道:“娘娘怎的想到要放景菱公主走呢?”

“她母親哥哥,課都是死在咱們手上的,你看她麵上不說,心理能放過咱們嗎?若真讓她嫁去華夷國,將來說不準就是那三皇子當華夷國的皇帝,萬一那丫頭一得寵,吹吹枕邊風,挑起兩國爭鬥……這可都得想著。”劉氏優雅地打了個哈欠,慢騰騰朝寢室走去。

劉全遣了廳裏的宮女,隻留了兩個進寢室貼身侍候,他細心地為劉氏撓開擋路的竹簾,低聲道:“那娘娘是想……”

“斬草除根!”劉氏雙眼閃過狠厲,“那日商無憂的表現,小全子可看清了?”

“回娘娘,大皇子心狠手辣,怕是一顆毒藥啊!”

“哼……毒藥?”劉氏冷笑道:“我看他根本就是個閻王!”

“對自己的親弟弟,都能下得手殺人毀屍,又誌不在皇位,你說他圖個什麽?”劉氏眯著眼,任宮女退下身上外衣,坐到梳妝鏡前整理頭發,“商闕這幾年的腦筋安排,已經夠費功夫了,卻被他這麽輕易就破功了,而且本宮很在意商闕臨死前和他說的話,叫人去查得怎麽樣了?”

“回娘娘——”劉全幫著宮女取劉氏頭上的簪釵,有些不安地說道:“莫說當日大皇子和二皇子說的什麽無從查起,就是大皇子身邊的綠衣還有當日出現的幾個武林中人,那都沒地兒查去……”

“都是些飯桶!”劉氏沉聲喝道:“那不知道查查商無憂近幾年都去過什麽地方,做過什麽事麽?”

“回娘娘,查了!不過就是些上墳祭祀,大皇子一向去上墳就住個十天半月的,或者就在宮中不出門,這麽些年,也沒看出有什麽端倪……”

“確定他去上墳都一直沒離開?”劉氏蹙眉,“這商無憂肯定有問題,做得如此滴水不露,必須得時刻監視著他!寧兒登基前,決不能出一點紕漏!”

“探子是這麽報的,那些探子都是國舅爺的心腹,絕對沒問題!”

劉全挑出了劉氏頭頂一根白發,見劉氏沒注意到,忙拿了一旁的小剪子剪掉,再低首問道:“娘娘,那景菱公主,怎麽處置……?”

“貼出皇榜,景菱公主悔婚,殺人出逃,全國通緝!”劉氏雙眼閃過寒光,冷笑道:“她不是這麽想出宮麽,那就讓她死在外麵!”

“娘娘英明!劉全這就吩咐下去!”劉全笑著對劉氏打千道,見劉氏卸妝完畢,方才領著兩個宮女出了寢室。

適時打過五更,天邊泛起絲絲魚肚白,商祿兒牽著秋竹,鬼鬼祟祟沿著皇宮外牆跑到了墨京街麵上,街上因為天色顯得灰蒙蒙,就像陰雨前的征兆。商祿兒拉著秋竹躲在一牆角處,看著打更人走過了整條街才敢出去。

街上一個人也沒,顯得冷冷清清,秋竹膽小地緊拉著商祿兒的衣袖,不住四下打望,生怕妖魔鬼怪突然現身似的。

“公主!咱們要去哪兒啊?”

商祿兒咬著拇指,思付道:“皇後發現我們不見了,一定馬上封鎖城門,咱們得想辦法出城才行……”

“那咱們快走啊!”

“怎麽走?城門還沒開呢!估計到開的時候城門守衛都收到咱們的畫像了!”

“公主……我們不會被抓回去吧?”秋竹擔心地瞄著四周,好像禦林軍隨時會出現一樣。

“烏鴉嘴!”商祿兒受不了地敲了下她的額頭,沉聲道:“記住,以後我不再是公主了!”

秋竹含淚難過地看了商祿兒好一陣,才不住地點頭道:“是!小姐……”

滿意地點點頭,商祿兒掃視著周圍的環境,突然眼前一亮,小跑到一家客店門前,伸手敲了幾下。

“叩叩叩——”見沒人應,商祿兒再加重力道,繼續敲。

“來了來了!”門裏傳出一聲不耐煩,隨即門板被人斜下一塊,一個尚未穿戴整齊的店小二高昂著頭,睡眼朦朧地瞄著商祿兒:“天還沒亮呢!幹嘛呢!”

“天亮了我敲你門幹嘛!”商祿兒沒好氣地賞了他一眼,“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