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翩翩佳公子

天剛亮,墨京街道上各家店鋪紛紛開門,一派繁忙的氣象。商祿兒起身換了身煙霞羅裙,領著秋竹丫頭大搖大擺地在街上閑逛,直到綢緞莊開了門,方才走了進去。

“小姐可有什麽需要?”老板見一開門便來了生意,經不住笑眯眯地打量著商祿兒,看是個買主才又搓著手道:“本店上有華夷國產的羊毛綢緞,柔軟溫和,下有南疆國的桑蠶絲緞,細膩舒適,中間有本國的煙霞羅、朱丹羅、玉綢緞、海藍景天,各式各樣,應有盡有!”

商祿兒抬眼瞄了瞄布架上令郎滿目的綢緞,不耐地對老板說道:“我不要這些,你這裏有沒有做男裝的料子?”

“喲!敢情小姐是給情郎挑布來了……”

秋竹見那老板放肆,連忙雙手叉腰,攔在商祿兒麵前,橫眉怒眼地瞪著那綢緞莊老板道:“我們家小姐買來做什,是你問的嗎?”

“有有有!”那老板連忙陪著笑:“小姐莫急,男裝緞子用得少,在側堂擺放,待我引小姐去看!去看!”

“帶路吧。”扯回秋竹的撒潑,商祿兒剜了她一眼。死蹄子,現在她們是落難,還這麽引人注意的。

“小姐請!”那老板隻當小姐教訓了放肆的丫頭,笑眯眯地引著商祿兒到側堂。

這側堂的布料卻比大堂來得少,不過對她們來說多得去了。商祿兒細心地在布料架前來回走了兩趟,突然瞄到了布架側裏一匹白布,暗紋細膩,似流光在動。

“那匹!我要!”商祿兒指著那匹白布對老板說道。

“小姐好眼力!那匹玉蘭綾羅可是華夷國的貢布,我夥計在華夷國去了,都轉好幾道手才隻得這麽一匹,還是昨兒個晚上才來的!”說著,那老板笑嗬嗬地取了布。

“還要那匹藍色的,和玉色的,紫的也要!”也不理那老板,商祿兒頸子要了好幾匹料子,才坐到側堂的椅子上。

“那白色的和玉色的,給我做幾身男裝,那藍色的和紫色的,給我丫頭做!”商祿兒笑著,示意秋竹拿出銀票給那老板,“做好我一個時辰後帶走!”

“這小姐……一個時辰哪能做……”那老板為難地搓著手,卻在接過秋竹遞的銀票後驚得睜大了眼睛,連連對商祿兒點頭笑道:“小姐稍等片刻!半個時辰!絕對出衣!”

說完,連忙招呼了大堂幾個女師傅進來給她們量尺寸,再笑眯眯地捧著銀票使喚丫頭奉茶奉早點侍候著。

那老板說話倒也不假,半個時辰後幾個師傅就捧著商祿兒要的衣服排排站列,清一色四十五度微笑讓商祿兒驗收成品。

商祿兒看了兩眼,就讓秋竹收了衣服,滿意地回了。

“小姐怎麽知道這家綢緞莊能這麽快做好我們要的衣服啊?”出了門,秋竹納悶地問。

“你呀!動動腦子嘛!”商祿兒點了下秋竹的腦袋,說道:“這清晨各家綢緞莊都還在忙著開門鋪貨清掃店鋪的時候,隻有這家已經收拾妥當營業了,這說明老白是個不錯惜任何一個賺錢機會的人,既然他會賺錢,自然有辦法達到客人的要求。”

秋竹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原來這樣啊!小姐真聰明!”

“那是你太笨了!”

回到客店,秋竹連忙關緊了門,伺候著商祿兒換裝。

商祿兒挑了那匹白布做的衣服,裏外兩層,給秋竹挑了身淺藍的侍童裝,兩人換好衣服好,秋竹才攙著商祿兒坐到梳妝鏡前,仔細將她挽好的發髻鬆開,用一根玉帶把頭發束在頭頂,還細心地在耳邊挑了兩撮耳發,再給她戴上路上采買的玉佩和香囊。

商祿兒自信地一搖折扇,好一個翩翩佳公子出世!

“挖!小姐拌起公子來真俊!”秋竹一臉豔羨地盯著商祿兒,興奮了好一陣才開始打理自己的頭發。

商祿兒見她梳得不順,無奈地拿過她手中的木梳,擺弄了幾下,實在不行了就在她腦袋兩百綁了兩個包子頭,用布包著,倒有個書童的模樣。

“嗯!不錯不錯!像那麽回事!”商祿兒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卻瞧見秋竹呆愣愣地看著自己,隨即就嘩啦啦流眼淚了。

“哇!小姐!”秋竹仰著頭,不住地抹著淚。

“你哭什麽?”這倒害商祿兒慌了,忙拿了手絹,擦著她的臉。

“嗚——自從,自從奴婢九歲娘死了進宮……就,就再沒人替奴婢梳過頭了……今天……嗚……今天居然是小姐替奴婢梳頭……哇——”

秋竹嗚咽著,說得斷斷續續。商祿兒好歹聽懂了,不禁放柔了眸子,笑著擦幹淨秋竹臉上的眼淚,鄭重地說道:“秋竹不是奴婢,現在我隻有你這一個親人了。”

“哇——小姐!”秋竹聽了哭得更凶,這到讓商祿兒哭笑不得。雖然一直都對她沒有好臉色,總喜歡欺負她,不過她知道,沒有人比秋竹對自己更忠心了,現在也沒有人比她更心疼自己,關心自己,說她是她唯一的親人,一點也不假。

想著,商祿兒攬過不斷抽泣的秋竹,微笑著幫她順氣。

秋竹嗚嗚咽咽抽吸好一陣才緩和過來,不好意思地對商祿兒笑著。

“讓小姐笑話了!”吸吸鼻子,秋竹嘣地從椅子上騰起來,氣勢洶洶地開了門,給商祿兒開道:“公子請!”

商祿兒好氣又好笑地收了折扇,“你這丫頭~膽兒倒大起來了!”說罷,風度翩翩地昂首走出廂房。

正巧有店小二路過,滿臉狐疑地盯了她們看好久,不住地撓頭低語:“我記得這廂房是兩個姑娘住的,怎的變出兩個公子來了……真是奇了怪了……”

秋竹調皮地吐吐舌頭,上前攙著商祿兒就準備下樓去。

“誒……”商祿兒舉扇敲了下秋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咱們現在是男人,怎能扭扭捏捏的,你隻管跟在公子我身邊,神氣地昂頭就成!”

秋竹反應過來,連忙退後一步,朝商祿兒作揖道:“是!公子,小的遵命!”

兩人稍微整理衣服,氣定神閑地走下樓去。適時早飯時間,客店大廳裏坐了不少人,三三兩兩聚集,氣氛和諧的閑談話語占滿了樓下寬闊的大廳,不少音高的還飛到了樓上,入了下樓人的耳。

“今天看見皇榜了嗎?”一中年男人,一大早就喊了酒,吧嗒喝了兩大碗,興致盎然地對身側的人講到:“上麵寫著景菱公主悔婚,殺了宮裏倆護衛,昨晚上逃出宮去了!皇後下令,公主犯法與民同罪,全國緝捕呢!”

“嗨——這公主一個弱女子,能殺了皇宮的護衛!你信嘛?我可不信!”

“這皇榜上這麽說的……誰知道是真是假!”

“前些日子才說二皇子造反,被就地正0法,現在又說公主悔婚,要全國緝捕……誰不知道,那二皇子和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哥哥死了,能留下禍患嘛?”

“你是說……公主被陷害了?”

“這誰知道,皇家那些事,我們小老百姓隻管看看皇榜,閑聊閑聊——若是犯了上邊兒的忌諱,吃不了兜著走!所以啊……你還是喝你的酒,別東拉西扯的,還把我拖下水!”

“嘿……你這人,長了老鼠膽兒啊!”

“這老鼠敢偷東西,不見得你敢!”

商祿兒略聽到樓下的動靜,蹙眉給秋竹打了眼色,秋竹會意地點了頭,連忙小跑到樓梯口拉著忙活的小兒招呼道:“嘿!我家公子要用早飯了,煮碗燕窩粥來!”

那店小二被人這麽一拉,險些摔倒,忙扶正了身子,一甩汗巾,從上到下打量了遍拉著他的秋竹,愣是沒反應過來。

“發什麽愣啊!趕緊的啊!”商祿兒走到樓梯口,見情形連忙開口招了那小二的魂兒。

店小二聽著聲音耳熟,轉頭就瞧見一水靈靈的俏公子,不是早上敲門的小姐是誰,看清了人,他連忙陪著笑:“哎喲,我就說怎的平白多出倆俏公子來,原來是早上來的二位小姐!小的這就去準備早點!”

“去吧去吧!別摔著了!”秋竹不耐地打發了小二,連忙諂媚地迎著商祿兒坐到角落的椅子上。

“公子,咱們吃了早點幹嘛啊?”

商祿兒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才埋首低聲道:“先前下樓的時候,我聽到廳裏有人說皇榜已經貼出來了,我們得小心著點兒,別被人給看穿了!”

“那我們怎麽出去啊?”秋竹也學著商祿兒的樣子捂著嘴說話。

“先吃飯,吃完飯我們去城門邊看看,好歹現在穿著男裝,還沒那麽容易被發現!”

“嗯!”

剛說著話,商祿兒就瞧見店小二端了早飯過來,給秋竹打了顏色後,兩人重新坐定。待店小二放好了盤子,商祿兒才哼了兩聲,示意店小二留下。

“我們是才從外地來墨京的,不知道城內近日可有什麽大事?”商祿兒學著穩重的模樣,友好地朝那店家一笑。

秋竹得了商祿兒眼色,立馬從袖口裏掏出一定銀子放到店小二手中,說道:“我們家公子問什麽,你如實回答就是!”

那店小二哪裏見過這麽多銀子,連連點頭稱是:“公子才來不知道,前些日子二皇子逼宮失敗,死了一大批人,這還沒見消停,宮裏又傳出公主殿下悔了和華夷國三皇子的婚事,眼見這三皇子都帶著聘禮來了,人不見了……皇後大怒,下了皇榜,全國緝拿公主呢!”

“噢……原來這樣啊!”商祿兒了解地點頭。

“嗬嗬,這傷了國麵,做給華夷國皇子看的,好歹人家是公主,事過了自然就了了,官家這些戲碼,年年都上映了,您可能不知道,我們這墨京城的老百姓啊,老早就習慣了!”

“是嗎!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風土人情嘛!謝謝小二哥了!”商祿兒對小二笑笑。

那小二也懂事,見商祿兒沒了話問連忙躬著身子道:“那公子慢用!小的就不打擾了!”

“去吧!有事再叫你!”秋竹朝他揮揮手,倒是有模有樣的。

待小二走遠了,秋竹才放下臉上的嚴肅,笑嘻嘻地向商祿兒討喜道:“公子,秋竹表現不錯吧?!”

“嗯!不錯不錯!”商祿兒笑著說道,隨即喝著燕窩粥,若有所思。

顯然是皇後給自己安上個殺人出逃的罪名,定是想在宮外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自己。哼,她才不會讓她得逞!想著,商祿兒不禁眼露狠色——這一切的一切,總有一天,她都會在他們身上討回來!

這閃了一下神,秋竹就把自個兒碗裏的稀飯喝了精光,滿足地擦幹淨嘴角,她雙眼炯炯地盯著商祿兒,顯然是在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

商祿兒不禁在心中暗自歎氣,無奈地笑道:“秋竹啊,你家主子我光想著怎麽逃命就已經精疲力竭了,課沒法子保證你後半輩子的幸福生活啊……”

“公子這是太小看秋竹了,秋竹帶出來的金銀珠寶,足夠咱們活大半輩子了!”秋竹不滿地撇嘴抗議道。

“我可不是說這個,罷了……吃好了咱們就出去勘察勘察吧!”商祿兒無奈地搖搖頭,起身大開折扇,瀟灑不凡地往門口走去。

“噢!好!”秋竹連忙塞了兩酥餅在嘴裏,邊嚼邊跟著商祿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