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誤痛兮

約莫辰時末刻之時,身著暗深色的衣衫的中年男人獨自一人來到蘇府書閣,眉頭皺擰,麵色十分倦悴,看樣子像是徹夜未眠,沉步走到書閣門口。

“老爺!”其中一個,打著瞌睡的家丁,一聽到動靜立馬一激靈,睜了睜眼惺忪的睡眼,看到來人,立刻出聲叫道,也吵醒了身旁還在昏睡的幾個人,同時也驚動了在書閣內徹夜看書的蘇子房。

“嗯,”抬手示意他們小聲些,遂又問道,“子卿怎麽樣了?”

“回老爺,公子怕是剛睡下,都吵鬧了一個晚上了,剛剛才安靜下來,怕是也累了吧。”家丁緩緩的回報著。

“這個逆子!居然還不知道認錯,哎!——”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有誰來看過他麽?”

“回老爺,就卯時初刻的時候,夫人來看過公子,之後,夫人勸了幾句,可是公子還是堅持,夫人也就作罷,走了。”回想著那時的大概情形向蘇鈺回稟著。

“你說,夫人深夜來勸子卿了?”有些懷疑的再問了一次。

“是啊,老爺,最後夫人還和公子說要……好像說……哦!對了,說要公子好好反省,若是公子執意如此,縱然是夫人也無能為力!”家丁重複著腦海當時的場景話語。

“夫人當真這樣說?”蘇鈺不確定的再問了一遍。

“是啊老爺,夫人確是這樣說的”

“嗯,看來是我太多心了,好了,你們繼續看著他吧,不管他醒了怎麽鬧,都無須搭理他,除非他知道認錯!”蘇鈺說完看了眼門扇,搖搖頭,歎息的轉過身去。

“老爺,您不進去看看公子啊。”這時,一個家丁提議,卻嚇壞了正在門口趴著偷聽的蘇子房,額頭甚至冒出了毛毛細汗,心裏祈禱著,千萬別進來啊……

舉步輕抬,最後卻又放了下來。“不用了,我還有事兒,就先回去了,晚些時日再來吧。”

“是,老爺慢走。”

“呼——”蘇子房一直憋著的一口氣也隨著蘇鈺的離開而吐了出來,安撫著自己的胸口,“嚇死我了……子卿啊,你可要快些回來啊……”

回身看了眼門口的下人,又悄悄的爬回書案前,借著微微泛白的天色,看起了書來,透過書窗望向天際,估計現在子卿應該已經和白將軍見到麵了吧,自顧一笑,晃晃腦袋,徑自看起了書來。

與秦耀分開之後,白嫻姬優哉遊哉的不急不慢的由後門走回了白府,從後窗跳進了樓閣,見到白嫻姬這麽快就回來,浣兒和芸兒的心也一下子放了下來,心中的大石頭也一下子落了地。

“小姐,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蘇公子去了沒?”芸兒好奇的問道。

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做到木椅上,愣愣的回道,“嗯,去了。”

“那小姐攔住了?”浣兒出口問道。

“啊,哦,攔住了。”

有些惋惜的歎道,“那蘇公子是沒能見到將軍了……”

“嗯……”嗯嗯啊啊的答著耳邊嘰嘰喳喳的問題,心裏卻從回來的路上就在想,自己出手傷了蘇子卿,父親會不會看出來?就算父親沒有看出來,那蘇子卿會不會因此體力跟不上呢?……種種為蘇子卿的擔心油然而生,不行!我還是給他送瓶藥膏吧,“浣兒,傷藥給放在哪兒了?給我拿來點。”

“啊?小姐您哪兒受傷了?”這一問可嚇壞了浣兒,出去一趟回來看似好好的,還受傷了嘛?圍著白嫻姬和芸兒左看右看,也沒瞧出來半點傷痕。

“你看我做什麽?”白嫻姬不解的看著圍著自己左看右看的浣兒和芸兒,出聲問道。

一臉憂色的看著白嫻姬,急的就快要哭出來了“小姐,您是哪兒受傷了,快給我看看,嚴不嚴重啊!這可怎麽好,疼就別忍著嘛……”

“哎喲喂!——不是我受傷!”一把揮開眼淚都快滴到自己身上的浣兒,“我好的不知道有多好,你就別擔心了。”

本來眼睛馬上就要滴出水的浣兒一聽,剛剛還狀似盈眶的淚珠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轉而疑惑的看著白嫻姬,“不是小姐受傷,要什麽傷藥啊。”

“叫你去就快去啊,囉囉嗦嗦的,才這麽小就要當老婆婆了!”白嫻姬誇張的說著。

“什麽嘛!”一邊去拿傷藥,一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疑惑的問向身邊的芸兒,“我看起來很像老婆婆?”

“嗯~”芸兒裝作很深沉的嗯了一聲,害的浣兒苦著臉,拿了藥走到白嫻姬的身邊,又開始叨嘮了起來,“都是你小姐,我自幼就跟著小姐,哪件事不是我陪著小姐,小姐哪次闖禍不是我陪著收拾的,哎——”長歎一聲眼看又要接著說。

一個縱身,白嫻姬接過藥瓶,躍向後窗,“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什麽?”閣內的兩個少女一下子跑到窗邊,抬頭緊張的問道,“小姐,你怎麽還出去啊,不是都辦完了嗎?萬一老爺沒看到蘇公子早回來怎麽辦啊,小姐啊,別鬧了,下來吧。”“是啊是啊,小姐,您就下來吧。這要讓老爺發現就慘了!”

“哎呀,你們放心,我爹他不會那麽早回來的,你們就安心在這兒吧昂!”憑蘇子卿那傻勁,我爹估計得教到天黑呢,說完,就跳下窗子,從後門又出去了。

拿著藥瓶,一蹦一跳的回到走向蘇府的路上,心裏想著,我是不是對那個死白臉太好了,他受傷關我什麽事兒?算了,看在他言而有信的份兒上,不和他計較了,低頭又看看了手中的瓷瓶,笑著攥緊,他看到藥瓶會不會跑來和我道謝啊,切~誰需要他道謝啊,也不知道他現在練的怎麽樣了,肯定笨死了,看他那瘦弱的樣子就知道是嬌生慣養的主……想著想著就穿過小巷走到了蘇府的門口。

剛到蘇府正門準備轉到後門,就看到不久前才分開的什麽秦耀和一個中年男人,想來應該是他的父親吧,穿的滿身豪氣外露,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不過相較於這兩個人,從門內,走出的一個中旬男人在家丁的簇擁下走了出來,衣冠簡樸,滿臉就好像刻著我是讀書人似的,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散發著和死白臉一樣的感覺,撇了撇嘴,就要離開,卻在這時聽到了一個聲音叫住了自己。

“白姑娘!”

白什麽白,不會裝作沒看到我啊,沒聽到沒聽到,白嫻姬裝作沒聽到繼續向前走。

這下可急壞了秦耀,一邊叫一邊跑到白嫻姬身邊,“白姑娘,白姑娘!你別走啊。”一把拉住欲離開的白嫻姬,笑著看向白嫻姬,“白姑娘好巧啊,你也在這兒。”

誇大了自己的笑顏,“嘿嘿”一笑,“是啊,真是好巧啊!”咬著後槽牙的說著好巧,眼看倆家的家長就向自己走來,可是奈何被抓住了手腕,掙脫不開,自惱的低著頭,不想被人看到。

“耀兒啊,當著你蘇伯父的麵,太無理了!”瞪了一眼跑向他處的秦耀,轉臉又笑著對蘇鈺說道,“犬兒不懂事,還望蘇兄莫見怪才好啊。”

蘇鈺回以一笑,說道,“秦公子天資聰穎,他日必成國之棟梁,貪玩些也無妨,不像我那逆子。”說道蘇子卿就氣的胡子悄悄。

“喂,可以放手了吧!”白嫻姬看著倆人說著看似無害卻刺激著自己每一個細胞的話,渾身不自在,低聲對著秦耀說道。

發現自己還拉著白嫻姬的手腕,不好意思的紅著臉連忙鬆開,開口道,“是秦耀失禮了!”

揉著被緊緊抓住有些泛紅的手腕,狠狠地瞪了一下秦耀,轉身就要走,卻又聽秦耀說道,“還沒有向父親和蘇伯父介紹,這是白玄將軍的女兒,與我和子卿兄同窗一同學習的白嫻姬姑娘。”

“哦?原來是當今紅人白玄的女兒啊,”秦衍永遠一臉的笑臉又麵向白嫻姬說道。

而,蘇鈺隻是眉頭皺起,看著白嫻姬,“你是白玄的女兒?”

“是。”罷了罷了,裝一回淑女也沒什麽關係,順從的回道。

“不知道白姑娘這麽早來蘇府是有什麽事麽?”蘇鈺沉聲問道。

“我……”攥緊藏在身後的藥瓶,心裏嘀咕著,要不要說是給死白臉送藥的啊,可是,看他的樣子好像他爹不知道他去了,我怎麽說啊,算了,就說路過吧,“晚輩隻是……”

“白姑娘,你手中拿的是什麽啊?”秦耀不開眼的張了口,一把奪了過來,拿在手中看了看,“傷藥?白姑娘你受傷了嗎?”

這個死家夥!“呃……嗬嗬,秦公子誤會,我是來給蘇公子的。”強堆笑的說著,心裏卻把他八輩子祖宗都問候了一遍。

“子卿兄?”

“是啊,昨日我……”就說自己昨天害的蘇子卿那家夥摔倒集市,想來他那麽嬌弱也一定回去和他父親抱怨了自己,就當自己扮回黑臉也無所謂,“啊我……”話還沒說完,就聽蘇鈺接起話音。

蘇鈺接過秦耀遞過來的藥瓶,“白姑娘的消息倒是很靈通啊,知道昨日我罰了子卿,不過,我沒用家法,隻是叫他去書房反省了,姑娘的一番好意,我會轉達的。”

本來想伸手收回藥瓶的,解釋一下,可是看眼下怕是不可能了,也懶得多加解釋,“其實……哎呀!,那就煩勞蘇伯伯了,晚輩還有事兒,就先告辭了。”一刻都忍受不下去了,白嫻姬說完和逃跑似的,一下子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

“這白姑娘還真和白玄一個性子呢,嗬嗬”秦衍看著蘇鈺笑著說。

拿著手中的藥瓶,看著遠去的背影,她是怎麽知道我罰了子卿的?罷了罷了,“秦兄,過門既是客,既然來了就入府閑敘吧。”

“那就叨擾蘇兄了,”微微躬身一笑,回頭瞪了一眼還看著遠處的秦耀,低聲狠狠地說到“走吧!”

收回思緒,應聲道,“是。”

隨著蘇鈺進到府內,秦衍和蘇鈺飲茶閑談,下人換過一盞又一盞的茶水,直至暮色將近,倆人還在笑談著什麽,秦耀陪著坐了一天,著實無聊,捅了捅聊得正開心的秦衍。

“你看看,光顧著聊,都忘記時辰了,天色也不早了,如此,為弟就先告辭了。”說著就要起身,帶著秦耀離開。

“秦兄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就留下吃個飯,常常拙荊的手藝。”蘇鈺挽留道。

“太過叨擾了吧。”

“不會!來人啊,和夫人說一聲,今日有客來訪,做幾道可口的小菜。”對著下人囑咐完,又一擺手,“請。”

“那就卻之不恭了。”回以一禮,秦衍笑著說道。

飯桌上,秦衍和蘇鈺相鄰而坐,秦耀坐在秦衍的右手邊,慕婧言端過菜肴後,便坐在了蘇鈺的身邊,席間卻空出了兩個位置。

“怎麽不見子房?”蘇鈺看著空中的席位,對著下人問道。

搶在下人回話前,慕婧言回道,“哦,是這樣的,我叫子房幫我出去買些東西去了。”

“嗯,想必秦兄和秦賢侄也都已經餓了,那就不等他了,我們先吃吧。”

“蘇伯父,子卿兄不來一起嗎?”

“不用管他,我們吃吧。”

想起早上見到白嫻姬說什麽蘇子卿,剛才又瞧白嫻姬那般著急的離開,以及蘇伯父聽到白嫻姬說起蘇子卿,尤其看到藥瓶那樣生氣的摸樣,心下一試,“蘇伯父,容晚輩說一句,雖不知子卿做了什麽惹得蘇伯父不高興,但是,父子沒有隔夜仇,想必子卿兄現在也已經知錯了,不如叫來一同進食吧。”秦耀款款說來。

“不用了……”慕婧言慌忙說道。

“秦兄教子有方啊,若是子卿有秦賢侄一半就好了。”欣慰的點點頭,轉頭對著下人說道,“去書房把子卿叫過來吧。”

“是。”

看著下人離去的背影,慕婧言滿手的冷汗,察覺到身邊人的不自然,蘇鈺問道,“夫人身體不適?”

“沒有沒有,我們邊吃邊等吧。”朝著蘇鈺笑了笑,又對著眾人說。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始終未等到蘇子卿來,卻等來了下人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老爺,夫人,公子說除非老爺答應,不然就不出去。”

“什麽!這個逆子!”拍案吼道。

“老爺您先別生氣,”眼神示意下人退下,轉身來扶著起的渾身顫抖的蘇鈺,“我去看看。”

“還是晚輩去吧,我和子卿兄年齡相仿,說起話來也容易的些。”

“不用了,你們吃吧,我去看看就好了。”

“你們都不用去了,我去!我倒要看看這個逆子要做些什麽?!”蘇鈺揮開慕婧言的攙扶,氣勢衝衝的就向外走去。

“哎——老爺!”慕婧言連忙追趕上去,秦衍帶著兒子秦耀也尾隨其後。

一堆人以蘇鈺為首直奔別院的書閣,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幾個家丁推攘著擠在門口,不時的喊著,“公子,您開門吧,老爺派人來叫您了。”

“不去不去!除非他答應了,否則就別想我出去。”門內傳來斷斷續續少年沙啞的聲音。

狠狠地一甩袖袍,走到門口,“蘇子卿!開門!”

糟糕……老爺來了……這可怎麽辦啊,聲音略帶顫抖的喊道,“我不出去!除非你答應我!”

“老爺……”看到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來,門口的幾個下人猶豫著問著怒氣騰騰的蘇鈺。

“給我把門踹開!”蘇鈺氣憤的對著門口幾個人說。

“老爺……”

“我說踹開!聽不懂麽?!”

“是是是,踹踹踹……公子您可讓開點,我們要踹了。”說著就要準備踹。

怎麽辦怎麽辦……蘇子房來回踱步,突然想到,一口吐沫噴到書上,將墨汁乎在了臉上,身體抵著門口,時刻準備著。

“碰——”的一下,隨著門被踹了開來,蘇子房也被衝到了一旁,摔在地上,一動不動。

“哎呀!子卿——”慕婧言搶先一步跑進了閣內,將蘇子房抱在懷裏,低聲問道,“子房,子房,你沒事兒吧。”

靠在女子懷裏,微微睜開眼,調皮的眨了眨眼,感到有人走近,又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

“子卿!老爺,子卿暈過去了。”慕婧言哭攘著更加抱緊懷中的少年,“就算子卿再怎麽不對,也始終是老爺的孩子啊,老爺怎麽這般狠心……”

哽咽的哭腔讓蘇鈺也是心跳一驚,“快叫大夫啊!快去找大夫啊!——”

“是是是……”

看著蘇府一下子忙了起來,沒想到看到蘇子卿這般倔強的一麵,秦耀慢慢走過去,走近蘇子卿輕聲叫道,“子卿兄?子卿兄?我是秦耀啊,子卿兄?”

蘇子房一聽是秦耀的聲音,緊閉的眼球轉動,緊憋著氣,不敢大口喘息,生怕被認了出來。

察覺到蘇子卿的氣息越來越弱,便在慕婧言的懷裏推搡起來,“子卿兄!子卿兄!你醒醒啊!——”

本來就不敢踹大氣,還被如此推弄,漲紅的臉一下子一口氣沒喘上來,咳嗽了出來“子卿你怎麽了?”慕婧言擔憂的拍著蘇子房的背脊。

“哎呀,子卿兄你醒了!”秦耀盯著蘇子卿直看,可人一醒,秦耀嚇了一跳,“子房兄……”

“蘇子房?”“子房?”秦衍和蘇鈺聽到蘇子卿醒了快步走來,沒想到最後卻聽到這樣一句話。

知道已經演不下去了,翻身一滾,離開了女子的懷抱,爬跪在地上,“老爺……”

一聽確實是蘇子房的聲音,蘇鈺叱問道,“子卿呢?!”

和白玄學了一整天的蘇子卿,渾身酸軟,心裏確實美滋滋的,趁著黑夜從後門回到了蘇府,捂著懷裏剛才集市買的豆糕,想到一會兒可以和子房一起分享今天的事情,還能吃著自己給他買的東西,應該是很開心的吧。

悄悄的走回別院,卻發現門口居然沒有一個家丁,剛才抓在手裏的準備引開家丁的石子也沒有用到,扔下石子,來到門口處,四處張望了一番,確定沒有人,打開門走了進去,漆黑的書閣看不清前路,對著裏麵小聲叫道“子房?子房?我回來了。”

走了沒幾步,就好像踩到了什麽,火光一下子點亮了整座書閣內,隻見門內兩側站著許多家丁,當中坐著麵色嚴肅的蘇鈺,還有愁容滿麵的慕婧言,而就在自己的不遠處,一個少年跪在地上,頭頂著一卷卷厚厚的書冊,背脊已經被汗水濕透,有些顫抖。

“逆子!還知道回來!”蘇鈺看著滿身灰塵的蘇子卿,一點沒有儒雅之風的樣子,簡直像個草莽之輩,氣更是不打一處來,“還不跪下!”

低著頭走到蘇子房的身邊,看到已經麵色有些慘白的蘇子房,一下子跪倒在地。

“好!好啊!居然學會偷跑出去了。還叫別人頂替你受罰,那就都叫他給你受好了!來人啊,上家法!”

“老爺!”坐在一旁的慕婧言一聽到家法兩字,從椅子滑跪到地上,淚眼婆娑的拽著蘇鈺的褲腳說道,“子房和子卿都還年幼啊,難免有些年輕氣盛,老爺說說也就是了,萬萬不可動用家法啊!”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沒有你這個娘親在後麵,他有那個膽子出去?”不再看哭跪在身邊的慕婧言,吼道,“每人杖責二十,給我狠狠地打!”

“我替子房受棍,子房是因我受罰的,要打就打我,要罰就罰我!”蘇子卿護著蘇子房說道。

“子卿……”蘇子房蒼白的嘴唇發出微弱的聲音。

“好!既然你願意多受罰,我就成全你!蘇子卿杖責四十!給我打!”

“老爺!他是你唯一的兒子啊!老爺!”眼見求之無用,粗棍一下下落在了蘇子卿的身上,就如同打在了自己的身上,“不要打了,老爺不要打了,要打就打我把!不要打了!”慕婧言跪趴到蘇子卿的身上,粗棍轉而也一下下落在了女子單薄的背脊上。

摟過兩個已經虛弱的少年在懷裏,灰白著臉色,聲音幾乎微不可聞的說,“老爺……別……別……”話還沒說完就暈厥了過去。

“娘!”“夫人”蘇子卿和蘇子房也是一驚,大叫道。

“夫人!”侍女趕緊跑過去扶住女子,轉頭焦急的叫道,“老爺!——”

蘇鈺快步走過來,抱起慕婧言看也不看蘇子卿一眼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快找大夫啊!——”

“是!”

一瞬間,所有人都跟著離開了,門扇關上,屋子又恢複了黑暗,兩個少年趴伏在地,就著從窗簷投射下來月光的餘輝,忍著身上的痛,爬到一起。

“夫人不會有事兒吧。”蘇子房擔憂的說。

“有父親在,母親不會有事,倒是你,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了,還有心情管別人。”蘇子卿為一旁的子房抱怨起來。

側身躺了下來,看著黑洞洞的頂閣,淡淡說道“你知道嗎,自小我父親就告訴我若要被人瞧得起,就要努力學習,自幼我就在眾多兄弟的排擠中學習,生怕落下,直到後來,被宗族的蘇老爺,也就是你的父親看中,家中也因此蓬蓽生輝,我也得以來到這裏。看管了異樣的眼光,我已經做好了接受新環境的心裏準備,可是,你和蘇老爺,蘇夫人,卻與以前那些不一樣,蘇老爺,蘇夫人視我如己出,你也當我是哥哥,好友……”也許是此情此景,由感而發,抬手放在額前,擋住了視線,“嗬嗬,我是怎麽了。”

“子房。”蘇子房聽見蘇子卿的聲音,拿開手臂,看到蘇子卿手舉一包豆糕放在自己麵前,“諾,嚐嚐,雖然都散了,不過應該還能吃。”

“不要怪老爺。”手捧著豆糕,蘇子房突然說道。

“這話應該是我說,那個老頑固,做什麽其實並沒有惡意。”

“我知道的,老爺官場半生,哎……”

“不說這個了,我給你說我今天和白將軍學武的事情吧。”蘇子卿不想繼續這個不快的話題,轉頭講起了自己的一天的經曆,“師父今天教我練了基本功,說我身子骨是練武的奇才,隻是平時沒有多加鍛煉,所以顯得單薄了些……你知道嘛,師父就這樣左一拳右一拳,那個百年的粗樹就砸出了這麽大的洞呢!……”。

就在說的正盡興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聲響,隻見門扉從外麵慢慢打開,一個小廝跑到兩個少年的身側,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說道,“子卿公子,子房公子,這是老爺叫小的拿來的傷藥。”

“嗬嗬,我就知道老爺還是記掛著你的。”蘇子房結果傷藥說道,“替我們謝謝老爺。”

雖說知道自己的父親對自己是恨鐵不成鋼的心,但是,還是無法接受,臉一別,不去那瓶傷藥。

“哦,對了,夫人怎麽樣了?”蘇子房看到蘇子卿的表情無奈的一笑。

“請子房公子放心,夫人已經醒了,身體並沒有大礙。”小廝笑著回答道。

“嗯,那就好,你下去吧。”

“是,”小廝剛起身要離開,想到什麽,又折了回來。

“你怎麽又回來?!”蘇子卿一看來人,沒有好氣的說道。

“子卿公子,小的差點忘記說,老爺要我轉到公子,這個傷藥是白家的小姐,清晨送到蘇府的,說是給公子用的。”

“白姑娘?”蘇子房向蘇子卿投去疑問的眼光。

“你說什麽?這個藥是白姑娘送來的?!”蘇子卿一眉輕挑,瞥視著身邊的人。

“是,那小的就先告退了。”這一次,門關上就再也沒有打開。

“哎——子卿你幹什麽?”小廝走後,就見子卿抓起藥瓶就要砸向地麵,連忙阻止。

氣憤的攥著瓷瓶,狠狠地看著蘇子房,“你知道什麽?!那個臭丫頭根本就不安好心!不知道哪兒得到的消息,一大清早就阻止我去赴約,沒想到阻止不了我去,就來我爹麵前告狀!要不是他,你怎麽會被發現!這頓打又怎麽會有!”

“子卿,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安撫著蘇子卿,“見過白姑娘幾次,看樣子不是那樣的人,子卿,我想其中定是有些誤會,你還是不要太武斷的好。”

狠狠地抓著瓷瓶,心裏忿恨的說,白嫻姬!你給我等著。

與此同時,另一處也被關在樓閣的白嫻姬,正百無聊賴的趴在木榻上,蹬踹著雙腳,兩手托著腮幫子,不知道想著什麽美事。

“小姐!”浣兒突然大聲一叫,嚇得白嫻姬一下子從木榻上掉了下來。

“哎喲!——幹嘛啊!見鬼啦?!鬼喊鬼叫的,要嚇死我啊。”白嫻姬抱怨的對著浣兒說道,揉著自己摔痛的背脊,再一次坐到木榻上。

“我倒是沒有見鬼,就是看小姐你,是不是被鬼俯身了啊?”浣兒皺著眉看著白嫻姬。

“呸呸呸!——你少咒我,你才被鬼俯身了呢。”

“可是,小姐,你自從早上回來,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你到底看到什麽了?告訴我好不好。”浣兒宛如好奇寶寶似的,黏著白嫻姬問道。

也不知道他收到我的傷藥沒有,那個死白臉,一定回去叫苦連天的,不對,他應該不敢叫,管他叫不叫,反正去書齋就知道了,白嫻姬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小姐!”見少女沒有搭理自己,浣兒又提高了一個分貝喊道。

“在拉在拉!你再叫,你家小姐就真成鬼魂了!對了,我爹回來了麽?”

“回來了……”

“什麽時候回來的?”想想又說道,“算了,你和我一起關起來,你也不會知道~~”一擺手就要躺下,剛躺下就坐了起來,“你怎麽知道我爹回來了?!”

浣兒麵部糾結的指了指門口,“將軍從剛才就在門外叫你……”

“哎喲喂!那一定是要放我出去了,你怎麽不早告訴我啊!”一拍浣兒的腦袋就飛奔了出去。

“我叫您那麽半天,您也沒搭理我啊,”看到一溜煙就跑出,完全忘記自己的白嫻姬,浣兒拿起了木榻上白嫻姬落下的外衫,快步追了出去,“小姐,你等等我啊!”

剛追出門,就看到白玄和白嫻姬站在不遠的長亭中爭論著什麽,最後的結果,當然以白嫻姬的戰敗結束。

看到白嫻姬氣衝衝的衝自己走來,浣兒瞅了一眼白玄,又看了看自家小姐問道,“小姐,你與將軍怎麽了?”

“累了!睡覺!”說完,又扔下在原地發愣的浣兒,一個人回到了樓閣去。

“啊?”弄得浣兒暈裏糊塗的,歎了一口氣,挫敗的朝來時的路叫道,“小姐!”

翌日

起晚的白嫻姬,拉著浣兒穿梭在川流的人群中,氣喘籲籲地來到一個個穿的整潔儒雅的少年,不屑的瞥了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急匆奔行淩亂了的衣衫,看了看四周,拽拽衣角,將書卷從浣兒手中奪了過來,緩步走了進去。

可巧不巧的就碰到了最不願見到人,白嫻姬剛要逃走,就聽自己的名字被叫到,“白姑娘!”秦耀推開圍著自己的一群少女,來到白嫻姬的身邊,開心的說道,“好巧啊,又見麵了。”

“一點也不巧,一會兒到夫子麵前,見麵還會少嗎?”白嫻姬不屑的回道。

秦耀絲毫不覺得有什麽,繼續笑著說道,“白姑娘……”要說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白嫻姬衝向前麵的人群中。

“喂!蘇子卿!”隔著人群就看到了蘇子卿別扭的坐在書廊上,被一群少年少女圍著,便丟下正和自己說話的秦耀,跑了過來,可是,蘇子卿卻對自己視若無睹,“喂!死白臉!我叫你沒聽見啊!”

蘇子卿被白嫻姬不雅的一推,身子微微一斜,屁股上的痛一下子刺激的蘇子卿滿頭冷汗,狠狠地瞪著白嫻姬,不發一言。

坐在蘇子卿身邊的蘇子房看出來蘇子卿的不適,開口說道,“白姑娘……”

“你就不能離我遠點嗎?”蘇子卿一字一字的說道。

“你說什麽?”白嫻姬擰著眉,以為自己聽錯了,複又問了一遍。

“沒聽懂嗎?嗬,我說,叫你離我遠點!”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扔到白嫻姬的身上,最後掉落在地上,摔碎開來,“差點忘記了,多謝你的藥啊,沒想到,看你毫無心機,實際毒如蛇蠍!”

“子卿!”蘇子房看出白嫻姬臉色變了幾變,開口勸阻道。

“你什麽意思!”白嫻姬莫名的被罵了一頓,心裏更為惱火,尤其看到自己好心送過去的傷藥……居然……

“不懂嗎?我告訴你,無論你怎麽阻止,我都不會放棄!”忍著疼痛,一把推開擋在麵前的白嫻姬,越過人群消失不見。

“白姑娘,你別介意,子卿他……”哎,多說無益,蘇子房欲言又止,最後幹脆不說,推開人群,追著蘇子卿離去。

“哎?子卿兄?這是……”秦耀本來要過去找白嫻姬,卻見到蘇子卿和白嫻姬爭吵了起來,最後,越過自己走向了遠處。

看到白嫻姬愣愣的站在書廊前,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拿出一個七彩的玉簪,獻寶似的,就要遞給白嫻姬,“白姑娘,這是上次……”

一把揮開了秦耀伸來的手,而,手上的玉簪,“啪——”清脆的一陣響聲,美麗的玉簪也同時在地上破碎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