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父與子

隻見台上高坐的一國帝王如今正沉著一張臉,目光犀利如刀,氣急敗壞的罵了句“不成器的東西”,然後對著那半心亭中的流雲祈羽高喊道:“十四,你還不給朕滾出來!”

“哈哈哈!”那亭中出來傳出詭異的笑聲,那笑聲中的譏諷之意不言而喻,隻聽的那冷如寒刀的一句“讓我滾,憑你也配!”,那一字一頓儼然把一國帝王的尊嚴踩在腳下。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公認頂撞一國君王,這不是找死是什麽。

綰意看到那廟堂高坐,掌握天下權勢的一國帝王如今正陰沉的一張臉,長袖之下的雙手青筋直冒,像是在壓抑著什麽似的,緊握成拳。綰意心中一麵羨慕那個祈王能夠如今恣意妄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就算天皇老子來了,也不給麵子的性格,一麵又對他膽大包天,輕賤生命的行為感到不齒。

果然,帝王的尊嚴是不容褻瀆的!

“流雲騎何在?給朕將這個膽大包天的孽畜拿下!”那一字一句從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口中迸出,其中的憎恨與狠絕,仿佛眼前的不是他的兒子,而是跟他有這血海深仇的敵人。

“陛下三思!”一眾大臣在聽得流雲騎三個字都嚇得臉色發白,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希望能夠讓皇上收回成命。

綰意也在聽到流雲騎的時候臉色沉了下來,側過頭去,視線正好與南攻城對上。從他的眼神中,綰意讀出了沉重與惋惜,似是在為這麽一個鮮活的生命即將在眼前消失而悲憫,英雄末路的悲哀應該隻有同為英雄的他才能體會到的吧!

流雲帝俯瞰地下跪得一片,也覺得自己被氣糊塗了。可是君無戲言,一時間倒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一場絕頂好戲,綰意看的那叫酣暢淋漓啊!也許在別人看來,她不過是在旁若無人的喝酒吃菜。隻有她自己知道,那絲巾下的眼睛早已透視全場。將那一眾皇子朝臣看的一清二楚,尤其是那正在得意洋洋的太子。

綰意心中冷笑,她本就覺得這個流雲笙歌絕非善類,果不其然,造成如此局麵想必都在他的算計之中。他明明知道半心亭中的那人是流雲祈羽卻還讓侍衛和三皇子去捉拿,等他們吃了癟,自己在宛如救世主一樣出現。如今想來他剛剛勸說祈王的每一句話都是陷阱。一麵在滿朝文武麵前扮成關愛手足的好哥哥,一麵出言激怒祈王。想來祈王剛剛那一擊,他是故意不躲開的。

丟人下水,這可是說的捉弄玩笑,可是傷人那就了得了。果然,一直默默無語聽之任之的流雲帝發火了。他的戲演的很逼真,可以說是活靈活現了。可惜的是到底是薑還是老的辣,他忘了他身邊還坐著一個三朝眾人殤百味。若不是剛好捕捉到殤百味的眼神警告,綰意也看不破這其中的貓膩。

“十四哥!十四哥!”就在這時,僵持的局麵因著突來的叫喚聲而被打破。隻見之前那個揚言要綰意做他媳婦的十七皇子像是一陣風似的,飄走了,又飄回來。

隻見一身碧藍色的織錦長袍,袖口和衣擺下麵都用金線繡著紛揚的花瓣和蔓古的青藤,外麵罩著一件通體白淨透明的鏤空紗衣,如今正張牙舞爪著,像是想要找人抱抱的奶娃娃,腳踏如風,眨眼之間就鑽進了半心亭。

綰意看的傻眼了,剛剛還沒有注意,這個十七皇子絕不簡單,單憑這來去如風的架勢就知道武功絕對不低。綰意看了一眼南攻城,無聲的詢問著。一路上生死相依的經曆,兩人早已默契十足,對於綰意投來的眼神,南攻城隻是無聲了搖了搖頭。

綰意眉角輕蹙,眯著一雙琉璃眸,打量著那個看似純真無暇,實際上深不可測的流雲陌琛,武功高的連南攻城都看不出深淺,這個流雲國當真的臥虎藏龍啊!

“還不給朕保護十七皇子!”流雲帝一見流雲陌琛竟然跑進了半心亭,頓時大驚失色。

果然,沒過多久,隻聽得嗖的一聲,一道藍色的流光從半心亭中飛射而出,定眼一看正是被丟了出來的流雲陌琛。想來這次那個祈王定是用了不少力氣,隻見流雲陌琛本就瘦小的身軀如今被卷得跟毛團似的,在地上滾了好遠,巧的是,正好滾到綰意跟前。

綰意感覺有什麽東西抓住了她的腿,下意識的一踢,隻聽到悶哼一聲,抬起頭,正對上一雙淚眼汪汪楚楚可憐的大眼睛。隻見流雲陌琛像個哈巴狗似的趴在地上,一張臉髒兮兮的,身上的華服也染上了不少灰塵,一雙手捂在胸口,滿眼戚戚然的望著綰意。

綰意心口突的跳了一下,這神情饒是在鐵石心腸的人都覺著自己是罪不可赦。尤其是綰意剛剛還不小心踢了他一腳,立即離開座位,一麵扶起他,一麵關切的問道:“你沒事吧!”

“姐姐壞,姐姐踢琛兒!嗚嗚!”甩開綰意的手,嗖的一下跑到流雲帝的身後,然後就是一連串的嗚咽聲。

綰意傻眼了,這唱的是哪一出了,好不容易就要將自己變得透明人,如今因著這十七皇子,綰意再次成了視線的焦點。

“公主莫要介意,十七皇子靈智未開,孩子心性驚擾了公主,還請公主見諒!”丞相殤百味捋著那雪白的胡須,笑眯眯的對綰意說道。

“左相大人客氣了!”看了一眼還在不停抽噎的流雲陌琛,心中歎息這麽個靈動人物居然是個傻子!轉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繼續做他的透明人。

若說之前流雲帝在一眾大臣的勸說下,已經猶豫了。可是一見到自己心愛的兒子像是被丟垃圾似的被丟了出來,霎時火冒三丈,也顧不得舉行這宴會的初衷。

“流雲祈羽,你好大的膽子!流雲騎聽令,祈王流雲祈羽冒犯聖顏,不睦兄弟,屢教不改,給朕拿下,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此話一出,眨眼間,半心亭周圍出現七八個手拿著長槍的蒙麵男子,綰意有些訝異的看著這傳說中號稱天遙大陸第一鐵騎的流雲騎。隻見他們一揚手中的長槍,猛的朝半心亭射去。那鋥亮的槍頭在飄揚的紅纓的襯托下顯得更加銳利非凡。那長槍周身由槍頭處迸發出的強烈氣流頓時揚起一道颶風,與那半心亭原本散發出戾氣相抗衡。

刺啦一聲,那飄揚的紗幔禁不住風刀的襲擊,碎成一片一片的,隨著那流動的氣流胡亂的飄飛著,淡淡的粉,悠揚的飄飛,好似那朵朵桃花,惹了一池芳菲。而那半心亭失了紗幔的遮蔽,就像是少女輕巧的夢被打破,沒有殘酷的現實,有的隻是另一道絕豔的風景。

那紅衣妖嬈看的綰意有一陣的失神,隨後湧上心頭的是一股摸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那絕豔的身子,那漫不經心的神態,手中是一壺濁酒,隨意的舉起朝口中倒去,妖豔的血色華服上早已沾染了絲絲濕意,他卻全然不覺,麵對眾人聞之喪膽的流雲騎他隻是時不時一揚衣袖,頓生一道火色流光,正中那流雲騎中的一個,那姿態妖嬈得就像是一隻絕美的妖精舞動著最動人心魂的舞姿。輕描淡寫將那些個流雲騎逼退!那流雲騎幾次三番的想要近身攻擊,身前卻好像有一道厚厚的牆壁似的。

如此驚華絕代,給綰意的震撼一如絕命險灘下那個絕豔的身影。冰與火的對抗,矛盾衝突下最完美的協調,華麗的好似忘川河岸的曼珠沙華。如今的他渾身又散發著桀驁不馴的野性,恣意灑落的孤高。尤其是他仰著頭,任那辛辣醉人的酒澆灌他滿身悲哀的時刻,綰意的心是動容。

流雲帝一見,就算是出動流雲騎也不能動他分毫,頓時憤懣不已,一雙眼陰沉的可怕,對著那高空中的流雲騎命令道:“若是祈王再反抗,就給朕毀了半心亭!”

此話一出,全場頓時倒抽了一口氣。那眼神像是見到什麽吃人野獸似的,說不出的怪異,綰意覺得困惑不已。

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原本還在恣意喝酒的流雲祈羽,突然砰地一聲,扔去手中的酒壺,周身的戾氣更甚。隨著一聲巨響,那些個剛剛還能勉強抗衡的流雲騎,砰砰砰,身體像是離弦之間,在那片碧波之上倒退了數十米。而流雲祈羽隻是冷嗤一聲,看了也沒看一眼,足下一個輕點,眾人隻看到一道火色的流光,眼睛都沒眨一下,那半心亭中的身影就消失不見了。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流雲帝驚恐的聲音。

“孽畜,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憑你,也敢威脅我!”那低沉的聲音中,帶著鬼魅妖嬈的氣質。

“十四哥,你放開父皇!”一直躲在流雲帝身後的流雲陌琛帶著哭音哀求道。

“滾開!”

又是砰地一聲,流雲陌琛再次像是被丟垃圾一樣丟了出來。摔在了綰意身前的桌子上,一桌子的佳肴美酒,杯盞瓷器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