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磬兒的小秘密
鎖好了門,季默言兀自朝著城南走去。一路上,歎息道:“真該牽匹馬過來吧,磬兒怎會選了這城北的荒涼地兒住下,連個馬車都見不著,還得走路到街上去叫車。”
過了兩條街,卻隱隱約約看見了個熟悉的身影。咦,那不是磬兒麽?季默言回頭望望身後,再回眸看看正前方的那抹身影。磬兒走錯方向了?不會啊,繡織紡的路她都走過這麽多次了,不可能走錯的啊…更何況,那邊是去城中最繁華的幾個街區。季默言想想,很快追上磬兒,不遠不近地尾隨其後。
越走,季默言越發的明朗了,這條路通往慕容府。果然,磬兒來到慕容府的側門前,靜靜地倚在牆角巴望著,過了好一會兒,一個女子賊頭賊腦地從府裏出來了。季默言認出來,那女子正是小月。磬兒向她招手,兩人拉著手悄悄地隱在了牆後。季默言遠遠地看著,那兩人甚是親密地拉著手說了半柱香的時間。磬兒的臉色忽而明朗、忽而沉悶,待兩人話別後,磬兒轉身朝東而去。
季默言就這麽一直跟著,見磬兒在一棵大樹下麵站定,便疑惑地抬頭遠望。前方是一棟宅子,遠遠地、季默言看見了匾額上赫然寫著“蕭府”二字。季默言回望著磬兒將半個身子隱在大樹後麵,微微探出頭張望著那棟宅子,眉眼間擰起一片肅殺之色。
她為何來這裏?上一次在姻緣橋上,她不是與蕭嶢已經撇開了關係麽?那天,當她知道自己是被蕭嶢利用了,不是撂下狠話說過不愛的麽…那麽,今天她為何來了這裏?難道她要和蕭嶢見麵,或者說,那日在姻緣橋上是在…演戲?演戲讓我們相信她是無辜的…難道她真的是蕭府的細作…季默言皺眉。
良久,季默言遠遠看見蕭府裏走出兩個人,正是蕭嶢帶著一個小廝,步伐平緩,剛剛跨過門檻,便有一輛馬車緩緩停在府門前。兩人上了馬車,馬蹄嗒嗒作響,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街巷中。
磬兒卻並沒有任何動作,隻是這麽遠遠地望著,兩色卻是變了好幾變。方才蕭嶢站在門前的時候,季默言看到磬兒的臉上那明顯的喜悅之色,可是,眉眼卻是擰做了一團。季默言挑眉一望,不覺得也是驚得一顫。蕭嶢難道大病了一場?這身形怎會比那次姻緣橋上所見還要清瘦,這般的麵色蠟黃。當蕭嶢上了馬車走遠,磬兒稍作停留便轉身朝城北而去,身形異常落寞。
季默言背手凝望磬兒遠去的背影,眉頭輕擰…轉身喚來一輛馬車,朝城郊別院而去。
“殿下,您回來了…要不要頤方給您準備換洗的衣物,您先洗洗…”頤方跟在季默言身後,進了廳堂。見季默言的臉色不好,也不便多問,隻能盡力去做好分內的事。
“恩,待會兒再洗,先給我弄些吃的來…”季默言的話語異常冰冷,難道在磬兒哪裏出了什麽事,頤方兀自揣測著不敢問,退下準備去了。
好一會兒,兩個婢女端著各色佳肴擺放了滿滿一桌,伺候著季默言用膳。另一些婢女提來幾桶熱水進了裏屋,勾兌著溫度適宜的洗澡水,等著季默言用膳完畢,就可以沐浴更衣了。
“頤方,去幫我收拾幾套換洗的衣物,我要在磬兒那裏住一陣子…”季默言大口吃著飯菜,吩咐著身後立著的頤方,也準備好聽他驚訝的話語。
“什麽?殿下,您貴為皇子,怎麽能…”
“按我說的做,一切我自有分寸。這些日子,你好生看管別院和各家分號,有什麽消息立即到磬兒那裏通知我。還有,慕容府那邊有什麽情況麽?”季默言兀自說著。
頤方無法再勸說什麽,隻得老老實實回話:“昨個,殿下吩咐了不許讓慕容府發現磬兒,頤方已經交代了下人去辦。以免被慕容府發現怪異,我們的人還是假裝著四處搜尋,但會盡量避開磬兒的住處和繡織紡…既然殿下打算在磬兒哪裏住下,頤方覺著還是派些暗士在周圍保護著吧,一來可以保證您的安全,再者說,一旦慕容府有什麽察覺,也可以第一時間通知您。”
季默言點頭:“就這麽辦吧…許久沒去慕容府了,一會兒沐浴更衣後,你備兩匹馬,隨我去一趟。”頤方領命。
未時剛過,季默言和頤方兩人在慕容府門前下馬,慕容信羽前來迎接。剛想行大禮,季默言使眼色製止了。近十日未見,看著慕容信羽的神情狀態,季默言甚是驚訝:“慕容兄,這是發生什麽事麽?幾日不見,怎麽如此憔悴…”
慕容信羽請季默言回磬徳軒,一路上眉眼都沒有舒展過。悠悠地說:“沒什麽,隻是磬兒…哎,季兄那邊依然沒有消息麽?”
季默言看著慕容信羽這般的神色,心中亦是不忍。可是,人總是自私的,季默言暗暗低頭不語。看著季默言這樣,慕容信羽倒是沒有多想,隻是兀自歎息。回到磬徳軒,季默言不敢相信地望著有些頹然的園子。雖然是入了冬,早已過了花開滿園的季節,可是冬天的梅花,在這磬徳軒也是堪稱一絕啊。然而,如今的花壇裏不但寸草不生,就連原先的一片梅花園都已經被全部連根拔起。空蕩蕩的,整個園子看起來異常蕭條。
“慕容兄,園子這是…”季默言望著慕容信羽淡然的神情,滿心的疑惑,卻也隻能是輕聲一問。
慕容信羽望著那片坑坑窪窪的土堆,那裏原先開滿著各色梅花:“季兄見笑了…隻是這梅花開得豔麗,看著讓人心中煩亂,我命人全部挖走了…”這話說得有氣無力,季默言的心中莫名地有些愧疚之感。
“磬兒離開的前一天,要我為她繪一張畫,當時並沒有多想。隻道是許久沒有畫畫,便為她畫了張梅花圖…題了詩後,可是她卻又補充了兩句…甚是感傷,不說也罷…”慕容信羽眼眶微紅,大步進了廳堂。
季默言立在那裏,環顧四周,自從磬兒離去,這裏的一切都顯得這般蕭條。雖然自己知道磬兒在哪裏,可是和磬兒相處的這一日,他看的清楚,撇去在慕容府裏的這些難忘的回憶,還有蕭嶢…磬兒為擁有自己的家而感到驕傲,在外麵的生活她自由自在,隨心所欲…
季默言記得和磬兒的約定,同時他混淆了,說不清究竟是出於自己的私心,還是真的為磬兒能夠擁有自己的生活而著想,最終還是決定保守秘密。大步走到廳堂的八仙桌前坐下,秋兒為主子們斟茶。
突然,一個女子從院子外麵匆匆跑進來,邊跑邊喊著:“大少爺…”季默言回頭望,原來是小月。記憶中,這丫頭就是這般風風火火的。進了屋子站定,小月看見有客人在,嚇得立馬捂住嘴巴。
“慌什麽…磬兒不在,你們就是這樣伺候主子的麽?慌成這樣,到底什麽事…”慕容信羽甚是煩躁地訓斥小月。
小月緊張地望了一眼季默言,不知道這話到底能不能在客人麵前稟報,得到慕容信羽的允許後,小月顫顫地回話:“大少爺,方才小月去慈敬園探消息…結果…結果真的是那樣…”
慕容信羽皺眉,季默言望著滿屋子凝重的氣氛,感覺到了深深的壓抑,怯怯地問:“慕容兄,究竟是何事啊?”
慕容信羽喝了口茶,歎息道:“兵部總司袁振海的女兒要與我慕容府結親…”
季默言大驚:“什麽?這麽說,你要成婚了?”
“這事兒去年家父就曾提起,隻是後來一直沒再當真。近日家父因傷留府,沒想到袁大人借探病之顧時常來訪,偶然提起此事,家父竟也答應下來…”慕容信羽悠悠地說,心裏一團亂麻。
“你說兵部總司的女兒?”
“恩,我見過她。”慕容信羽仰頭灌下一杯茶水,就像喝酒一般,而後側首望向季默言:“你也見過她…”
季默言隨之一愣:“誰呀?”
“就是那日在街上遇見的女子…”
季默言一聽,再回想一圈,不由得笑了。看到慕容信羽甚是疑惑地盯著自己,略帶嘲弄地說:“難怪那女子給我的感覺就不一般…原來她是咱慕容兄的有緣人啊…嗬…誰讓你當時輕薄了人家姑娘,還被罵了登徒子…”
看著慕容信羽不懈地對自己反目,季默言笑:“今兒晌午我又見著那女子了…在我家商號。”
“恩…”慕容信羽本就沒興趣,淡淡地應聲。
“當時那女子對我說了一句話,現在想來,還真是意味深長啊…她說,我們還會再見麵的。現在想想原來是這個意思啊…嗬…”季默言兀自笑著,也不管慕容信羽都愁得好幾天吃不好睡不好了。
“也不知道磬兒在外麵怎麽樣了…過得好不好…”慕容信羽懶得去理他,兀自說著。
這句話,終於又將季默言的臉色正了正,淡淡地說:“吉人自有天相,磬兒姑娘不會有事的。可是,這婚事你打算怎麽辦?”
慕容信羽歎息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