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找到你了(四)

“那小姐,您認識?”磬兒凝望著那女子窈窕的身材,步步生蓮,直直穿過大街去了對麵的金鋪。

“不認識,那女子真是奇怪…”季默言亦是茫然的望著,而後,話鋒一轉,指著麵前的一個甚是華麗的繡床,眉眼間有些自豪地說:“這個…如何?”

磬兒知道他想表達什麽,這床的確很華麗,季府商號的貨物在整個淥城都是數一數二的。磬兒隨便聽聽,充耳不聞,兀自說著:“方才那女子說到…輕薄?”磬兒一瞬不移雙眼,直直地望著季默言。

“嗬,沒什麽…隻是像上次你誣陷了我一樣,你家慕容大少爺被人指著鼻子罵了登徒子…”季默言說的輕描淡寫,而後又凝望著磬兒,補充道:“也是因為你!”

磬兒回眸再次望向那女子離去的方向,不知為何,方才那女子的話總在耳畔縈繞。“以後還會見麵的…”那女子如此說,磬兒竟也有此感覺…甚是怪異。

“你還沒有回答我呢,這張床到底如何啊?”季默言依然喋喋不休地問。

磬兒扭頭看了一眼,扔下一句話就往門外走:“這床這麽大,我家院門都進不去…要買的話,就跟我來!不買您季大公子就直接睡地麵吧…”

“喂…”

季默言氣急敗壞地跟在磬兒身後,兀自嘮叨了一路。左拐右拐,早已不是繁華的街區,跟著磬兒進了一家小的木作坊。眼睜睜看著磬兒跟一個農婦聊得甚是投緣,還有一個看似跟自己一般年齡的男子,正在來回忙活著。

磬兒給了那婦人十五錢,老婦甚是感激地衝磬兒點頭。隻見老婦回頭一聲輕喚,方才忙活著的那個男子進了屋,不多會兒,隻見他扛著一塊大木板,還有兩把長條板凳走了出來,全部堆放在季默言身前。季默言一看,臉刷的一下變得鐵青。

季默言輕輕湊到磬兒的耳畔,小聲說:“這爛木頭,根本不值十五錢啊…”

“我知道啊!”隻見磬兒一臉得意之色,“因為還有這個…”季默言回頭,卻看見那男子抱著一個很大的木桶一步一步走過來。

季默言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磬兒:“我說你怎麽會這麽好心真的陪我來買床…原來你是要買浴桶,順帶著又多了個免費的勞動力啊…”

磬兒故裝驚訝地說:“季公子怎麽會這樣想磬兒呢…這家小作坊生活很困難,您看不出來麽?多買些東西,又不是讓你出錢,咱這是做好事,隻當是幫幫人家了…”說完,看著季默言變了幾變的臉色,扭頭背對著季默言,笑得甚是開懷。

“那這一堆爛木頭怎麽辦?”季默言難得遇上這樣的對手,真是哭笑不得。

“您睡的地方,當然是您來扛!”磬兒說的輕巧。

“喂,我穿成這樣,你讓我扛這個?還有,這個…”季默言一指浴桶,氣憤地說:“這個可不是我要買的,憑什麽要我扛?”

“除非你不用嘍!”磬兒笑的得意,卻是麵色一改,楚楚可憐地說:“再說了,我一個姑娘家哪兒扛得動,您堂堂七尺男兒,卻讓一個女人做這些,您於心何忍啊…”

季默言徹底氣結,卻有苦說不出。好你個磬兒!今天你又贏了…扛就扛,好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沒人認識我…季默言狠狠瞪著磬兒一臉旁觀的神情,兀自挽著衣袖,心裏惡狠狠地想著,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然而,那婦人與磬兒的對話,卻是差點讓季默言噎得背過氣去…

“姑娘啊,您再稍等一下,我兒子去後院兒推車,一會兒就過來了…他很能幹,會幫你把床搭好再走的,您放心好了…”婦人微笑著望著磬兒。

“不急的,多謝您…”磬兒也是客氣的回禮。

“是我這老婦人感謝您才是啊,你們您在我這裏買東西,卻是按市麵上的價兒給的錢,老婦感激不盡啊…”

“這是應該的,您要謝,就謝謝我家公子吧…這是他的主意…”磬兒說著,眼神甚是有內容地望向季默言,而後淺笑不語。

婦人回身正欲給季默言行禮,季默言愣愣地作勢扶了扶婦人,口中甚是別扭地說:“這…這不必多禮…嗬…”而後,抬眼看看磬兒平靜的麵龐,卻總覺著洋溢著得意的笑容,季默言覺得麵紅耳赤。這一次,他敗得莫名其妙,卻徹底對磬兒那丫頭不知怎麽辦才好…

那男子推來一輛木板車,很快便將浴桶和床板綁好,三人慢慢往回走。一路上,磬兒和那男子有說有笑,從天空雲朵談到個人喜好,季默言在後麵背著手,望著前麵的兩人。皆是粗布衣衫,卻滿滿洋溢著農家之樂。磬兒出了慕容府後,不必在乎府裏的各種規矩,日日隻為自己而活,覺著她比以前更加開朗了。有了自己的家,她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雙手創造的,她活的自由自在…這一切,季默言曾無數次想要去擁有,可是總會迫於各種原因,從未能實現。

想起方才磬兒的機靈勁兒,自己多年闖蕩可算個老江湖了,卻被一個姑娘耍得團團轉,真是苦悶之極。可是,自己的心底卻著實並不生氣,季默言真懷疑自己難道是天生的受虐傾向?不由得兀自抱著雙臂,一手摸著下巴,傻傻地自嘲了一路。

回了屋子,季默言一甩衣擺,直直的坐在廳前的八仙桌前,兀自倒著茶水喝。可惜茶是涼的,季默言皺了皺眉,因為口渴又不得不一口一口泯著。冷眼旁觀著磬兒幫著那推車男子,將床板和浴桶卸下車,而後一趟一趟往屋裏搬。

男子讓磬兒站在一旁,自己一個人忙活著,將廳堂裏外劃分成兩段,用雜物櫃做了隔牆。磬兒拿來一塊顏色十分素的棉布料子,幫著那男子沿著雜物櫃定在房頂上,長長地拖到腳踝。這樣就完全將裏麵劃分成一個小臥房。男子將床板在窗戶下麵支起來、裝好,而後進了裏屋把浴桶放置在合適的位置。

重新回到廳前,已是滿頭大汗,磬兒倒了一杯茶,端到男子麵前:“大哥,您先喝口茶水,歇歇腳再走吧…”

那男子甚是不好意思的低頭望望自己髒兮兮的衣服和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磬兒遞來的茶水,眼神不敢直視磬兒的雙眼。可即便是不經意間掠過磬兒的臉龐,依然會覺著麵紅耳赤、心跳的厲害,兀自傻笑著。

磬兒看著這般憨厚的表情,亦是不由得低頭淺笑。可是這樣的神情,在季默言眼裏,怎麽看都像是互生情絲。暗自咳嗽一聲,道:“婢女何在,主子餓了,快去準備吃的來!”

磬兒好似什麽都沒有聽見,理都不理,倒是那男子有些尷尬,仰頭一口喝完,將杯子遞還到磬兒手中,低低一拜,便推著小車回去了。磬兒目送男子離開,回屋重新環視著新隔出來的一個內室,望著窗外的一棵小樹搖啊搖,磬兒設想著等春天來了,一定要在窗前種上一排山茶花。這樣一來,就可以每天嗅著花香入眠啦。季默言站在雜物櫃前,悠悠地凝望著磬兒看著窗外出神。磬兒轉身,被季默言嚇了一跳。

“你在這裏幹什麽…不是說餓麽,自己出去吃點飯吧…”磬兒正欲進內室,季默言一把拉著磬兒。

“我現在好歹也是這家的主人,你連把鑰匙都不給我,你走了我可怎麽進來啊…”

磬兒極不情願的卸下一副鑰匙,重重地摔在季默言手中:“少帶各種人來我家裏瞎折騰,還有,你是睡裏屋還是睡這裏?”

季默言慎重地環視一下,這裏實在太簡陋了,手指悠悠地指指裏屋。磬兒倒也不生氣,反正就一個月,自己的房間讓給他便是。磬兒應聲,轉身進了裏屋,季默言本以為磬兒打算好讓自己睡這個板床,卻是這樣滿不在乎地出讓了自己的房間,心裏很鬱悶地跟著磬兒進了裏屋。

“以後你可以睡這裏,一個月!晚上我回來要沐浴的話,你必須離開我家,不管你去哪裏轉,兩柱香後再回來睡覺。我床前的小箱子你不許隨便打開,我會盡快給你騰出一塊地方放你自己的衣物。因為早上我會起得很早,以免打擾你休息,所以我會把梳妝台搬出去…”磬兒一條一條說得詳細。

“搬出去?外麵就那麽巴掌大點的地方,你要把它放哪裏?”季默言鬱悶,連梳妝台都搬出去了,這裏豈不就是剩下一張床了。

“就…”磬兒想想卻也是想不出該放哪裏合適。

“別搬了,我不怕你吵,早上你直接進來梳妝便是。”季默言妥協。

磬兒無奈地笑笑:“就這麽辦吧。時辰不早了,我得去繡織紡了,晚上回來我會自己帶上一套床褥,你可以自己燒水沐浴,要是困了直接睡吧,今晚我會在繡織紡沐浴。”說完,便徑直出門去了。

季默言望著磬兒離去,這裏又剩下自己一個,真是孤單的很啊。一個月,季默言暗暗歎息。自己的自由生活難道真得隻剩下這一個月了麽?反正磬兒不在,季默言一個人在這裏呆什麽勁兒呢,便決定回別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