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二小姐的“約會”(一)

“沒錯!是你!!!”

磬兒的心狠狠一痛,大少爺在磬兒心裏,是像個兄長那樣時刻保護自己的人。跟隨慕容信羽,是磬兒太過幸運;照顧這樣的主子,是磬兒的福氣。他者,別無所求。隻是,就像拒絕蕭嶢一樣,磬兒不能越舉而攀高。並非輕賤自己,隻是想要平靜度日,磬兒不希望太過複雜的人際關係導致緋言緋語,讓娘親跟著受苦…

望著慕容信羽知足地重新躺下,單手墊在腦後,望著墨色夜空,輕輕地說:“磬兒,我的拆字詩相比那紙鳶上的藏頭詩,如何?”

磬兒大驚,回望一臉鎮定、了然在心的信羽,磬兒好似做賊被抓了現場般,怯怯地問:“爺,您都知道了…”

“五年來,你的一瞥一笑、一個不經意的眼神,我都知道你在想什麽、想要說什麽…太過在意,所以不敢去揭露,怕真相難以接受,怕自己的心會痛…”慕容信羽閉著雙眼。

“爺…”磬兒心疼地看著信羽,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看吧…又想說什麽?”慕容信羽淺淺一笑:“我需要的不是你的心疼,也不是什麽理解…給我你的心,真的不行麽…從我發覺再也離不開你的時候起,我一直在等,等你愛上我…”

磬兒靜靜地,連呼吸都覺得難過。這樣靜謐的夜,遠山也淡成了墨色,隻能看見輪廓。不遠處的林子,鳥兒時不時輕唱,無燈的環境裏,這堆篝火搖晃著紅紅的火星子,磬兒懶懶的坐著。

信羽睡著了,磬兒環顧四周,總覺得有人在遠遠地看著這邊。

天將亮未亮的時候,磬兒朝柴堆裏添上幾塊木頭,將火苗挑的旺些,也就淺淺地睡下了。

一聲馬兒嘶鳴,信羽警覺地坐起來,突然看見磬兒躺在自己身邊睡的香甜,隻是這一聲馬叫,讓磬兒也是嚇了一跳。眉頭皺了皺,回看下馬推開籬笆牆,進院子的兩人。

信羽起身,輕輕拉起磬兒。磬兒站定,低頭扯平衣角,也幫著信羽拉拉衣角、疊疊衣領。

“你們怎麽來了?”信羽悠悠的問,看著眼前一臉驚訝之色的季默言,和正在抓現場的妹妹慕容可欣。

“你們能來,就不許我來麽?”慕容可欣撅著嘴,站在季默言身前望著眼前的兩個人。

“爹娘同意了?”慕容信羽望了望一臉悠然自得的季默言,複而眼神落在可欣身上,“你這丫頭怎的一點規矩都沒有,未出閣就和男子同乘一騎…成何體統?”

慕容可欣挑眉看著磬兒:“哥哥,我可是看著園子外麵隻有一匹馬呢…那磬兒是怎麽來的?”

磬兒暗自低下頭,沒錯!當信羽的話一出口,磬兒就等著可欣這麽回擊自己。不頂撞主子,那是禮。可是不代表心裏不清楚二小姐隨時都會炮轟自己。

“早上請安,不見哥哥前來,大娘說哥哥昨日來幫著收拾爹爹最喜歡的竹舍了,可欣便主動請纓也來幫著收拾收拾…”慕容可欣眼珠子滴溜溜轉著。

“主動請纓?怎麽不見你房裏的丫頭或是半個幫忙的下人,卻帶來了季默言兄…”信羽一看就知道這鬼丫頭在撒謊。

慕容可欣撅嘴不再言語。

“慕容兄,莫要怪罪二小姐了。清早二小姐派人給我送信,說是慕容兄在竹舍清掃,也想來幫忙,可是夫人不許,隻好請我帶她過來…”季默言說,複而疑惑地問:“隻是慕容兄的這身打扮…”後話自是想說,慕容信羽和磬兒真的把自己當成了鄉野夫妻麽?

“這不是‘清掃’麽…方便幹活!”信羽答的幹脆。

磬兒心裏暗笑。隻是,原來這竹舍就是慕容老爺為二夫人,也就是慕容可欣的母親建的一所山野小居。以前,磬兒從未涉足這裏。小時候,老爺曾帶著少爺、小姐來過幾次,二小姐不喜歡自己,從來不帶自己出門。

信羽請季默言進竹舍廳堂休息,可欣緩緩走到磬兒身前:“磬兒你可真賊啊…怎麽?想私奔麽…”

“二小姐何必挖苦我…磬兒沒這個心思…就衝你是少爺的妹妹,我也不會如此設計高攀!”磬兒回的理直氣壯。

“嘴巴越來越厲害了…這才是你的真麵目吧?!!”慕容可欣目光變得淩厲。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二小姐,請您自重!”

這裏不是慕容府,磬兒不必壓抑自己。轉身將火堆撲滅,收拾幹淨殘留的灰燼,磬兒轉身進了廳堂。慕容信羽和季默言坐在八仙桌前談著什麽,磬兒走過去:“爺,這裏沒有茶,磬兒去山澗提些泉水回來吧?”

“不必了,磬兒去收拾幾樣小菜即可,竹舍簡陋,季兄能理解的。”慕容信羽說著,看看磬兒身上的衣服:“一會兒去把衣服換回來吧…”

磬兒應聲進了右側內室,換回昨日的衣裳,出門去廚房拿了昨日的工具,起身去屋後的田地裏摘胡瓜、青豆。想想地瓜口味甘甜,炒來吃不會好吃的,正欲走,忽的看見地瓜葉子長勢良好。記得《本草綱目》記載“甘薯味甘性平,補虛乏、益氣力、健脾胃、強腎陰。其葉可治目暗夜盲、補氣血,更可延年益壽。”

於是,磬兒蹲下摘取一些平整葉片,便回了籬笆園子。像昨天一樣,磬兒坐在園子石凳子上慢慢收拾著菜肴,回頭望了望廳堂裏麵三位主子圍坐著八仙桌有說有笑。磬兒想,這二小姐生怕自己讓哥哥收了房,還大老遠跟來這裏,真是用心良苦啊!

晌午將至,磬兒將飯菜慢慢擺上八仙桌,伺候在左右。

“季公子、二小姐,這裏地處偏遠,沒有上好的酒菜。磬兒隻能做這幾樣素菜,還望二位見諒。”磬兒站在信羽身後抱歉地說。

“哦?我好像看見院子裏散養著的不是有兔子麽?”季默言悠悠地搖著折扇,故意一問。

磬兒渾身一顫,信羽代為回答:“季兄,既來之、則安之吧…”

季默言笑,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慕容可欣看著三人皆是心照不宣的樣子,很是憋悶。

整個下午,四人遊山玩水、樂得自在。磬兒跟在信羽身後,可欣時常拉著季默言孩子一般開懷大笑。想來山野間就沒什麽大家閨秀的禮數,慕容信羽也就由她去了。開心就好!季默言很是寬容的任由可欣拉扯著一會兒爬山、一會兒戲水。

磬兒望著前麵的兩人,內心感慨:“許是真有血緣親情、相惜相憐的說辭,瞧那兄妹二人真是羨煞人也!”磬兒低頭淺笑。

“是啊!”慕容信羽回眸一笑,複而眼神有些暗淡:“若是可欣能和你也這般和睦,當是我慕容信羽萬幸之事了…”

磬兒不敢凝望信羽,這話說的讓人覺得無奈。想她一個丫頭,憑什麽與二小姐多做計較…隻要二小姐不再計較,磬兒真的覺得世界一定是非常精彩的…

山野間的夜暗的很早,許是沒有城裏那些紛擾的燈籠,小小的螢火蟲忽上忽下、忽明忽暗閃爍在草叢之間。用過晚膳,磬兒終於結束了一天的忙碌。四人坐在廳堂裏合計著分配屋舍的問題,因為四個人隻有三間內室。

“季公子是客,理應用左側屋,可欣就睡對麵的內室吧,磬兒跟著我睡另一間。”慕容信羽如是說。

“磬兒丫頭好歹也是及笄之年,慕容兄如此安排,怕是不好吧…”季默言淡淡地說,說的有理。

“哥哥那是怕磬兒和我在一起,擔心半夜起來我會吃了她…”慕容可欣似在開玩笑的說著,磬兒聽得分明。

“二小姐說笑了…”季默言搖扇低笑。

“不要總是二小姐、二小姐的叫了,可欣把季公子當哥哥,你總是一口一句二小姐,我還怎麽叫你哥哥啊?”慕容可欣撅著嘴巴,假瞋道。季默言但笑不語,磬兒覺得怎的季公子還會害羞。一個名字而已,就讓季默言張不開口。

“好啦好啦…磬兒就跟我一個房間吧!想來這麽久了,這丫頭就知道伺候哥哥,怕是把我這個主子早忘到腦後了罷…”慕容可欣展現一貫的嬌媚一笑,外人看著都是這般的寬宏大量。

忘?磬兒可是一天都不會忘記!

“磬兒,如此安排,可好?”信羽擔憂地問。

“奴婢隻是個丫鬟,二小姐出門在外,身邊又沒個丫頭伺候著,奴婢理應伺候二小姐就寢。”磬兒答,眼神沒有絲毫的閃躲。

一切安排妥當,磬兒跟著二小姐進了房間。進屋後,二小姐坐在梳妝台前卸掉繁複累贅的珠釵、步搖,悠悠的看著鏡子裏麵,在門邊乖乖立著的磬兒:“還不過來幫我鋪床,真怕我吃了你呢…”

磬兒應聲走到床前,像平日裏伺候慕容信羽那樣,將被褥細致地展平鋪整好,然後靜靜地站在床榻前。磬兒的原則就是不多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待二小姐這樣無理取鬧的主子,那就是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