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轉瞬之間
月考過後一個星期，李嫻做出了一個決定。她做出這個決定的目的很簡單，隻是為了讓我能迅速的提高成績，但是她自己卻並不曉得，就是這樣開學一個月又一個星期後簡簡單單做出的決定，影響到底有多深遠。
毫不誇張的說，這個決定至少影響了三個家庭，影響了三個男人，一輩子。
江城最大的企業是江城SK汽車股份有限公司。
五年前，江城市委書記親自掛帥帶隊率領本市一幹大小官員以及我們這裏最大的機械製造廠——江城躍進拖拉機製造廠裏的一眾大小頭目一起包機飛赴韓國。
與韓國第二大財閥SK財團主席鄭夢八先生會晤。最後，耗費兩年時間，幾經來回波折，中韓雙方終於談妥了這個項目。
該項目決定順應中國以市場換技術的大潮流，由中國江城躍進拖拉機廠與韓國SK汽車株式會社合資成立一家新的汽車製造公司，江城SK汽車股份有限公司。其中，中方控股51%，韓方控股49%，不均分股權的原因是政策上不允許，中央明確規定中方要在合資公司中占主導地位。可就是這條明文規定，玩殘了多少外資跨國公司。因為他們在賺到錢以後，總是喜歡繞過中方想方法設法的成立自己掌控的獨資中國分公司。
問題是他們總繞不過去這坎。
江城SK汽車股份有限公司是江城實施招商引資項目以來最大的碩果。從此之後汽車製造業因此成為了我們這裏最大的支柱產業。
江城第二大支柱產業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江城有幾家不怎麽有名或者說相當低調的大廠專門為美國最大的情趣用品商ZW代工。不過因為它們全部外銷出口，從不指染國內廣闊的市場。所以從不在國內打廣告，故而中國人知道不多，往往隻有江城人自己曉得。
江城生產的成人情趣玩具用品占據了全球30%的市場份額。
每當大白天的時候那些善良的好市民們總是喜歡高談闊論江城SK汽車，指點國內波瀾壯觀的汽車市場。而每當到了夜晚暮色降臨四下靜悄悄時，總會隱約聽到有人在小聲的嘀咕著本地第二大支柱產業的代稱，ZW。
一直忘了說，榮澤他媽就是ZW在中國的商務代表，小學的時候因為榮澤太過頑皮，他媽不得不三天兩頭就往學校跑一趟去和老師麵談商榷一下，次數多了之後，總得給熱忱關心學生身心發展的老師們表表心意。那年頭，有直接送錢送美金的，有間接送購物卡的。但榮澤他媽就不，玩特立獨行。他媽的送ZW產品，據說，此舉深得單身教師和已婚教師及其家屬的喜愛。
甚至於在此後出現了一個奇特的現象，每當新學期伊始我們班換老師的時候，榮澤新換的新班主任和任課老師總會叫榮澤他媽去老師辦公室私下交流關於榮澤學習的成績和其在班級上不遵守紀律的事，哪怕這個老師之前隻是代過我們班一節體育課，六年下來，差不多全校所有的老師都代過我們班體育課。
而直到與所有老師都商談過後，榮澤帶家長之事才漸漸得以平息。
但離奇的是在我們畢業之後，還是會有小學老師打電話給榮澤他媽，理由是關心一下榮澤現在的學習。問題是，這些老師都是我們畢業以後才進來的，而此時，榮澤都已經橫渡萬裏大洋到罪惡的美利堅合眾國當臥底念大學去了。
而我，剛泡上一位即將從江城師範大學畢業進入我和榮澤的小學母校做教師的女大學生。
而當時榮澤對這些種種不可思議現象的解釋是，這東西從廠裏拿，便宜，幾乎不要錢。
江城SK汽車股份有限公司實現了江城躍進拖拉機製造廠廠長畢生的夢想，造車。當然，差不多所有於此事有關的人都因此而實現了自己所追求的夢想。眾人皆大歡喜除了韓國的鄭夢八先生，我上大學後，當年的江城市委書記剛剛上任副省長一職。而與此同時，韓國的鄭夢八先生依然還隻是SK汽車株式會社的社長，並且卷入受賄醜聞而不得不率領集團高層在幾架攝像機麵前向此時觀看電視的韓國老百姓鞠躬道歉，然後便黯然下台。
我隻能感慨人間正道是滄桑。
順便提下的是，當中國的大地上到處是廣州本田鄭州日產上海通用等等的時候，中國終於親手埋葬了自己的汽車夢，以市場換技術。
最終，沒有掌握技術，丟了市場。
幸好，我們還有神船，可以飛。
樸安東這名字聽上去很像韓國帥哥，萬幸事實上他就是韓國帥哥，一枚。
樸安東是報名第二天來的。當時我們正在上英語課，當李嫻施施然的領著他走進班級的時候全班的女生都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直勾勾的看著，個把個定力稍差些的還驚聲尖叫起來。當李嫻公布樸安東是韓國人時全班除我以外的男生都直愣愣的望著他，包括看上去比花癡還花癡的榮澤。
下課後，整棟樓的女生都圍過來欣賞來自韓國的帥哥，整棟樓的男生都圍過來有序觀看吸引了所有女生目光的韓國男生以及被他們所包圍的整棟樓的女生。
至今我還能感受到當初的盛況，所有學生甚至於那些年輕的女教師都撲到我們十二班的窗戶上圍觀那個坐得筆直，性格溫和笑起來像大熱天裏吹拂過的一陣清風似的男生，那個名叫樸安東來自韓國的小眼睛男生。
樸安東是我和榮澤見過的第一個韓國人，我們見過的第二個韓國人是樸安東他爸。
他爸叫樸大昌，是從韓國SK總部調任過來的負責人，有事沒事總喜歡嘿嘿的笑著，這點倒是和榮澤挺像。所以後來榮澤幹脆就直接管樸大昌叫二爸。
樸安東是通過市政府承諾的《關於安排江城SK汽車股份有限公司韓國人子女本市就學計劃》進入江城中學的。這份文件誕生的目的是為了不讓韓國人的子女占用江城SK汽車股份有限公司中方職工子女在江城中學的名額。
榮澤的學號是59，新來的樸安東是60.上次月考，多虧了榮澤傳答案給他，樸安東才得以避免語文數學得分都是個位數的尷尬。
從此之後，兩人就成了鐵哥們。
就在這時，我離開了榮澤，坐到了樸安東旁邊，的旁邊。
樸安東坐在第一排，旁邊是我們班的一號，文若潔，我們班是實行三人同桌製，除了我和榮澤，樸安東和文若潔。隻有我們兩對，咳咳，隻有我們兩組是實施雙人製的。
而李嫻所做出的簡單決定就是，把我從榮澤的旁邊安排到文若潔旁，把榮澤調到兩個不喜說話的女生中間。
文若潔留著細碎的短發，正好蓋住耳朵，發梢邊端差不多靠肩。她比較喜歡在頭發的左側別一根簡單的沒有裝飾的發夾。皮膚光滑白皙，瓜子臉，有一種中國傳統古代美女的氣質，恬靜，不愛說話。
而我之所以到現在還能清楚的記得文若潔當時的樣子。不是因為她是我們班成績最好的人，沒有之一。也不是因為她是我們班長得最美的人，之一。
之所以她對於我會有那麽深刻的印象留下完全是因為我第一眼望見她時，就覺得她的發型像西瓜太郎，那陣子，西瓜太郎的動畫片正在各大電視台上熱播。另外，我比較喜歡吃瓜子。
文若潔是我們班的一號，父母都是江城大學的教授。她媽是教韓語的，所以文若潔不喜歡說話的精確描述方式應該是不喜歡說中國話或者直接了當的說是不喜歡和我以及她周邊的男性中國人說話。
她隻和樸安東說話，隻喜歡和他交流韓語，他們彼此間的交流就如同韓語考級一樣是有一個漸進過程的，從最開始的第一級，맛있게드세요（韓語）：吃好啊？再到一般般的第二級，연락할게요（韓語）：我聯係你，（之後兩人晚上就開始煲電話粥甚至能長達幾個小時）再接著第三極，생일축하합니다（韓語）：生日快樂，（不曉得誰過生日)然後，第四級，좋아해요（韓語）：喜歡，最後第五級，사랑해요（韓語）：我愛你。
韓語等級考試總共分有六個級別。
我要補充說明的是，他倆嚴格要求自己，堅決不拉下最後一級。
就在樸安東和文若潔兩人幸福的陷入甜美的異國之戀時，榮澤正無比痛苦的墜落在自己少年維特的煩惱裏不能自拔。
L是榮澤從小學起就開始喜歡的一個女生。
她也是我倆的同班同學，過去坐在榮澤的前麵。有的時候紮兩個羊角辮，榮澤最喜歡有事沒事的時候去摸一摸，拽一拽。當然，也有的時候她紮一個辮子或者幹脆不紮辮子直接披著散發，不過榮澤依然很喜歡去摸一摸，拽一拽。
L皮膚略黑，成績也不錯，現在在江大附中，據說還是班長。她家就在江大附中旁邊，所以，每天晚上放學的時候榮澤都會拉上我和新加入我們的樸安東花上半個時辰騎車去那吃燒烤，邊吃邊等L放學，再耗費半個多時辰的光陰隻是為能夠遠遠的瞧上一眼，此事對於我和樸安東的直接好處就是我們因此得以免費吃遍了江大附中旁邊的每一條燒烤一條街。江大附中就建在江城大學旁，主要是為江城大學的教職工子女服務。眾所周知，每一所大學，都身陷在幾條燒烤一條街的囫圇裏。
直到吃到我們三聞燒烤就變色的時候，榮澤收起了猶豫。痛下決心準備當一回行動派終結者而不是每天都被我們所嘲笑的思想者。
那有一天，天氣晴朗的沒有一絲雲。陽光暖烘烘的。
榮澤鼓起這輩子最大的勇氣朝剛剛放學的L衝過去送上由我捉刀代筆的情書,翻抄自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印度大詩人泰戈爾的經典情書，《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其中，最悲傷的一段是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我站在你麵前
你不知道我愛你
而是愛到癡迷
卻不能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