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傷流·搖曳·主旋律
隱約的記憶在空中盤旋
植物的氣息在夏日的星空裏清涼
半明半暗的街燈是夜最好的夥伴
一起清點寂靜的星光
沉睡的合歡不在動蕩
幸福溢滿四周沒有方向
一切的不完美都已得到原諒
少時的童話依然留在身旁
愛聽的歌曲愛哭的摸樣
全部留給昨天記憶的迷藏
有過的流言總是讓人彷徨
夜的歌曲一起被埋葬
豐潤的雨水滋潤著泥土的渴望
高草在陽光下散發馨香
夕陽的光暈染紅了半邊天
誰還在歡暢那首熟悉的曲調
而我的沉默卻倍顯蒼涼
夜夜夜夜留住悲傷
哎呀呀呀縱情歌唱
——傷流·搖曳·主旋律
長歧，最近好麽，好久沒有聯係了，學習怎樣，壓力不要太大，你能行的。辛子
長歧，在幹什麽，讓我猜猜，不會是在偷懶吧，要加油哦，現在女孩子可喜歡優秀的男孩呢，你不加油，可要小心了。穀澤
長歧今天又下雨了，我聽天氣預報，家裏的溫度挺低的，多穿點衣服，別感冒了，剛剛做完手術，免疫力很差的，好好照顧自己。辛子
長歧，今天周末，還在上課麽？實驗中學就是這麽變態，不把人整死不罷休。快冬至了，家裏應該下雪了吧，注意身體，好好學習，別忘了我們的約定。穀澤
長歧，快考試了吧，複習的怎麽樣了，聖誕禮物已經寄出，注意查收。加油。辛子
長歧，提前祝你生日快樂，禮物已寄出，注意查收。穀澤
長歧，你媽媽好麽，有時間回家看看，別總在學校呆著，我可不想回家看到一個書呆子。辛子
長歧，快過聖誕了，一眨眼這一年就結束了，現在正在準備考試，有點忙，你應該也是吧，很累啊。穀澤
長歧，不要熬夜，昨天給你家打電話，你媽媽說你很久都沒有回家了，你到底在想什麽啊。辛子
長歧，在做什麽，怎麽臉色不好，不舒服麽？
可能是天氣不好吧，最近老是感覺胸口很疼，你幫我請個假，晚上自習我不去了。
嗯，我也不去了，留下來陪你。
嗯。
天黑了，兩個人呆在宿舍裏，沒有開燈，黑夜漸漸來臨，黑暗覆蓋了一切。
長歧將CD開到最大，聽不見外麵的一點聲音。
記憶痛苦，不如選擇忘記的好。
恍惚中，長歧又一次見到父親，仍舊是那條落英繽紛的小路，仍舊是那種愛憐的眼神，長歧突然流淚了，然後是大片大片的空白，穀澤走過來，笑了笑，辛子走過來，笑了笑，秦雅楠，母親，秦叔，韓晨，他們一起走過來，然後是最美的笑。長歧想一直沉浸在夢中不要醒來。
長歧，長歧。韓晨叫了兩聲，見長歧沒有反應，幹脆走到長歧身邊用手推了推他。
不舒服麽？
沒有，累了，想睡一會。
要不要去醫務室看一下。
不用了，我沒有關係。你不用擔心了。
好吧。
韓晨。
嗯。
你有喜歡的人麽。
嗯，你呢？
過去有。
韓晨，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你爸爸來了。
老師，你沒有看見我在忙麽。他來了，是找你的，跟我有什麽關係。
你爸爸想見你。
可是我不想見他。老師，你就告訴他我不在。
韓晨，你就那麽討厭我麽？一個穿著華麗的中年男人說道。
韓晨沒有說話，轉身走出教室。
晨晨，這麽多年，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麽？
是，我不想見到你，請你離開。
你在逃避。
我沒有，你不走，我走。韓晨繼續向前走去。男人沒有追上去。
老師，這是兩千塊，您幫我交給韓晨，謝謝了。老師急忙用雙手接了過去，臉上露出及其諂媚的笑容。
原來高三四班的韓晨，家裏很有錢呢。
聽說那個男人還給了老師很多錢呢。
那個人是誰，是他親戚麽？
不知道，要是我也有這麽個親戚……
不知道他又沒有女朋友。
喂，清醒一點，別作夢了。
韓晨，你回來了，剛才那個男人……
你們很無聊，有時間多做些題吧。
韓晨這麽一句話，整個教室突然安靜下來，韓晨注意到了剛才自己走進教室所有人都抬頭看著他，隻有一個人沒有抬頭，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影響他，韓晨想。他一直活在他的世界裏。
為什麽。
什麽。
為什麽不問我，他是誰。
哦，沒什麽，你要想說，便會說的。
高三本就是無聊的一年，除了吃飯睡覺，剩下的時間就隻有學習，讀書，做題做題，所有的人都明白重點中學的壓力一些人會為這對這些事感興趣，完全是因為生活太過枯燥單調了。
台燈同樣開到夜裏兩點，長歧埋頭演算著習題，韓晨，韓晨坐在一邊發呆，長歧抬起頭，左右活動了一下，頭低的太久脖子有些酸痛，他看見坐在一邊的韓晨，手裏拿著筆，半天也沒有寫一個字，長歧放下筆。
說吧。
什麽。
說你想說的。
說韓誌誠麽，他是我爸，其他的以後告訴你，不早了。明天還要上課呢。
吊人胃口，等於沒有說。
我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呢。
嗯，是不一樣……
燈熄了，可是長歧清楚的聽見韓晨的床上傳來翻身的聲音，似乎還夾雜著小聲的抽泣，他是哭了麽，還是自己的幻覺？
爸爸這個詞對於長歧已經開始變得陌生，不管秦叔對自己如何的好，可長歧卻始終改不了口，一直叫他秦叔。
冬至，天已經很冷了，偶爾飄落些雪花，但都不是很大，所以落在地上很快就消失了。整個世界充滿潮濕的味道。人們都像一個個粽子，裹上了厚厚的衣服。
韓晨，快點，今天我們值日，要早點去的。
好的，你等下，我穿外套。
冬天的陽光照在身上有種毛茸茸的感覺，所有的毛孔都被打開，感覺很舒服。
在這所城市，雪後的晴空難得一見。
今天天氣真好。
嗯。長歧點了點頭。
長歧和韓晨簡單的做完掃除工作，班上的同學已經陸陸續續的來到教室，互相提醒，冬至別忘了吃餃子。
長歧打開手機，上麵有四條信息。
氣象局提供：本市今天白天晴，偏北風三級，零下四度到零下十六度，濕度40％，氣溫下降，注意防寒。
長歧，冬至快樂，別忘了吃餃子，努力學習哦。辛子
長歧，冬至快樂，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穀澤
小歧，今天冬至，晚上回家吃飯吧，媽媽等你。
韓晨，今天晚上去我家吧。
不去了，你自己回去吧，我想呆在學校裏。
去吧，明天一早就回來。
那，好吧。
放學後，韓晨在收拾東西，長歧走過來。
收拾好了嗎？
嗯。
兩個人出了教室，天色已經暗了，天還下著小雪，一陣風吹來，長歧不禁打了個冷顫，於是把外套的拉鏈向上拉了一截。手在寒風裏被凍得通紅。韓晨和長歧一樣，沒有帶帽子手套的習慣，在寒冷的冬天，最多帶一條圍巾。
天氣寒冷，但是大街上卻很熱鬧，即將來臨的聖誕節平安夜，給人們鼓足了勇氣抵禦寒風在街上行走。
兩個人緊著步子，十分鍾後長歧伸出右手在門上輕輕敲了幾下，大約三十秒後，門開了。
小歧回來了，韓晨也來了。
阿姨好。韓晨有禮貌的打了招呼。
快進來吧，外麵很冷吧。看著兩個孩子凍得通紅的臉，母親不禁心疼的問道。
還好。母親笑笑，走到電話旁拿起放在一邊的聽筒，繼續聽電話。五分鍾後，母親掛上了電話。
媽誰的電話。說出口，長歧便後悔了。
雅楠的，說是過幾天放假回來。
哦，那我們先進屋了。然後向韓晨揮了揮手，示意他回房間。
那間屋子仍舊一塵不染，主人是個細心的人，連角落裏都是幹幹淨淨。
小歧，多吃一點，看看，你又瘦了。說著母親又向長歧的碗裏夾了兩個水餃。
媽，我自己來就好。長歧不好意思的笑著。很不習慣這樣的母親。自己隻像是個客人，絲毫沒有主人的感覺。
韓晨，你也吃，別客氣。
謝謝阿姨。
小歧，昨天辛子打電話來了。
長歧含著半個沒有咽下的水餃，輕輕地嗯了一聲。
周末考試，最近很忙，沒有和他們聯係。
辛子這孩子挺好的，可惜呀。
怎麽了媽，長歧聽出了母親的話外音。心裏不由得一緊。
沒什麽，沒什麽。母親笑了笑，但那笑真的很不自然。讓人很不舒服。
晚上，長歧輕輕敲了母親臥室的門，媽，我進來了。
好。
最近還好麽？工作還好麽？
都好都好，媽媽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總是擔心你吃不好睡不好，擔心你的身體吃不消。
沒事的，我很好，您不用為我操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要太累了，要多休息，有時間就回家，想吃什麽就給媽媽說。現在有你秦叔，比以前閑了很多。
嗯。長歧笑著，看看母親臉上露出的幸福。爸爸，您是不是可以放心了。長歧心裏想。
母子倆很久沒有這樣坐下來談心了，這樣的時間還真是少呢。兒子的幾句簡單的問候，叫母親心裏感覺暖暖的。
對了媽，你今天說道辛子……
哎，恐怕也瞞不過你了。辛子家出事了，就在前幾天，辛子爸爸被告貪汙給人抓起來了，現在具體情況還不清楚，先別給辛子說，他爸爸不想讓他擔心。
怎麽會這樣，辛叔叔不是這樣的人。
我們都不相信，但是有證有據，是沒有辦法了。
嗯，我知道了媽，那我先回房了。
長歧走出母親的臥室，輕輕地把門關上，轉過頭，恰巧看見走廊盡頭那間空的房間，心想，是該回來了。
回到臥室，韓晨已經睡了，長歧也關了燈躺下了。腦子裏一直是母親的話，如果辛叔叔被抓了，那辛子又該怎麽辦。
同學們，今天的作文題目是《我的爸爸》，剛上三年級，第一篇作文，長歧聽到爸爸這個詞開始悶悶不樂，長歧，你爸爸好麽，我爸爸對我可好了。長歧的眼睛開始濕潤，但還是很倔強的擦幹了眼角的淚水。
哦，我知道了，長歧的爸爸對他不好。長歧一定不聽話，或者是他太笨了，爸爸才會不喜歡他。辛子說道，並驕傲的甩著她長長的辮子。
不許你欺負長歧。穀澤站在長歧前麵，用身體擋住長歧，那時的長歧個子還很小，足足比穀澤矮半個頭，穀澤每次就已大哥哥的身份出來保護長歧，僅僅隻是大了他三個月。
辛子，長歧的爸爸，不在了。
什麽不在了。怎麽會不在了。辛子睜著大大的眼，一臉無辜的表情。
不在了就是死了，你懂不懂。穀澤的語氣中有一點氣憤，又有一點無奈。
和長歧一年多的同學，竟然不知道這個人人都知道的秘密，長歧還很脆弱，雖然他表麵很堅強，像一株小草，有最頑強的生命力，但他很敏感，尤其是對爸爸這個詞。沒有爸爸，沒有爸爸。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
辛子拉了拉長歧的小手，我把爸爸分給你，我爸爸可好了。
年幼的孩子不知道爸爸不是什麽東西，還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分享。也是從那時起，辛子開始像穀澤一樣照顧長歧，想他不再孤單的一個人。
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愛我的爸爸，他很忙，但是他會在周末帶我去遊樂場，給我買好吃的冰淇淋……
失眠，又是一個不眠的夜晚，直到天快亮長歧才沉沉的睡去。他看見辛子，那樣絕望的眼神，他最敬愛的父親，將於她因為一堵冰冷的牆而相隔在兩個世界裏。
長歧，長歧，快起來了。韓晨輕聲喚著長歧，長歧卻沒有反應，韓晨想長歧不是一個偷懶的人，時間還早，再讓他睡一下吧。然後韓晨從書包裏拿出英語書看了起來。
吃過早飯，兩個人一起回學校，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怎麽說話，長歧隻是低著頭，邊走邊看著腳下的路。身邊的韓晨不時的轉過頭來，看一下長歧確認他還在自己的身邊。於是轉過頭繼續向前走。沉默沉默，此刻的沉默代替了一切。
長歧，你今天的狀態不好，總是走神？
嗯嗯，我有麽？韓晨的話打斷了正在發呆的長歧。
你還好吧。
還好。沒事啦，
身體舒服嗎？
沒有。
哦，那就好。嘴裏是這麽說，但還是不放心的看了看長歧。
平安夜，韓晨和長歧沒有上自習，剛走進教室卻停電了，教室裏沸騰了，這是唯一可以不上自習的理由了班長一邊大聲叫著安靜一邊把學生趕回座位。韓晨拍了拍身邊的長歧。
我們出去走走。韓晨轉身走出教室，長歧安靜的跟在身後。
去哪，我們。
先回宿舍拿件衣服，然後出去，到學校外麵去。
長歧，走快一點，晚了就不行了。
什麽事啊.。
一會你就知道了，快一點。
現在說不一樣嗎？
不一樣啊，總之一會你就知道了。長歧跟著韓晨，加快了步子。
韓晨帶著長歧跳上了27路車，到秋興小區小車，左轉在左轉，到了一棟漂亮的別墅前停了下來。
你先等一下。韓晨拿手機迅速撥了一個號，電話那頭是嘟嘟的忙音。韓晨拿出鑰匙打開大門，走進院子，是很漂亮的歐式建築，這是有名的富人區，今天一見真是名不虛傳。
韓晨拽著長歧從屋子側麵的門走進去，沒有開燈，韓晨按亮手機，借著手機微弱的光，順著房間一邊的樓梯走上二樓，在最裏麵的那間屋子門口停了下來，站了幾秒打開房門走了進去，打開了床頭的壁燈。
怎麽感覺我們像小偷一樣。
韓晨笑了，這是我家，不想麻煩就安靜一點，找個地方坐下來等我。
長歧笑著在臥室裏一組藍色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看著韓晨在一邊忙。
這間臥室大得出奇，連長歧這樣的人都想把他拖出去給斬了。裏麵的一切應有盡有，床，沙發，茶幾，書櫥，電腦，電視，綠色植物，東西雖多，但錯落有致，感覺一樣很舒服。
找到了，找到了。韓晨拿著一個精致的小木盒朝著長歧揮了揮。
長歧，生日快樂，這個送給你，本來想等到明天再送，可是我等不及了。長歧接過韓晨手中的木盒，正準備打開。韓晨將長歧的手按住，明天再看。
你怎麽知道我明天生日？
上次填表的時候順便看了下你的生日。聖誕節，好日子呢。
我可是不喜歡呢。
為什麽。說個理由。
比如收禮物就隻能收一份哦。
這算什麽理由。
是你叫我說的啊。
無言，我們走吧。
長歧先退出房間，韓晨關上了壁燈，尾隨其後，卻發現長歧站在原地表情複雜。
走啊，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韓晨又退了一步，抬起頭，頓時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變得複雜。
晨晨，我一猜就是你，你終於肯回家了。一個身體微胖的男人說。
長歧我們走。韓晨對著一旁的長歧說。
既然回來了就多呆一會吧。
對不起，我趕時間，隻是回來拿東西，不打擾你了。我這就走。
晨晨你怎麽這麽跟你爸爸說話。站在男人身邊的女人說。
我和他的事不用你來管。
誌誠，你看他。女人略帶撒嬌的口氣說。
好了，你少說兩句吧。男人顯然不買她的帳。
長歧看著這個女人，竟有幾分眼熟。但卻想不起來。
我走了。韓晨拉著長歧，準備往屋外走。
你不想我，也想想你媽媽。
別提我媽媽。韓晨的眼神突然冷的可怕，已在壓抑的怒火，已經開始燃燒。
好，你走，有種你別再回這個家……你會後悔的。
你……男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砰的關門聲接著就是瓷器摔碎的聲音。
真掃興，又看見他。
現在去哪。長歧小心的問。
你累麽？
還好。
我們走走吧。
嗯。
你累了就說一聲。
天氣雖然冷得可怕，卻因為是平安夜路上的行人出奇的多，店鋪門口擺滿了裝飾的非常漂亮的聖誕樹，很熱鬧的樣子，但此刻這條路上卻有兩個人沒有這樣熱鬧的感覺。
昏黃的路燈又抹上了一縷深紅。霓虹的光在臉上晃過，一臉憂傷。
石階上你蒼白的臉，現出優雅的倦容。
一條渾濁的河流在我們的腳下無聲的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