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微妙之情惑

65微妙之情惑

正在海舸店裏的喬俏,是定然想象不到這兩口子回到家後的這一幕的。除了惡作劇,她也是想給姚鈺一個機會。

所以當她突然出現在書店裏時,正在收拾殘局的海舸前所未有的表現出一絲愕然,旋即往店對麵掃了一眼,心裏便什麽都清楚了。聰明人和聰明人在一起,有時語言都顯多餘。喬俏拖了張椅子坐下,麵帶一絲捉弄人後的得意笑容一言不發地看著海舸收拾完了,才開口道,今天是過節耶。

海舸擦著洗過的手笑著問,那你的意思是我得陪你過節囉?

誇他一句聰明,喬俏的情緒卻驀然間低落下來說,我想你陪我隨便走走,可不可以?

答了句沒問題,海舸與店內唯一的一名顧客打了個商量,這名顧客前腳出門,喬俏後腳走出店外,神情落寞地看著海舸落下卷閘門,轉身與他並肩向百公尺開外的車走去。

進到車內,為緩解突然降臨的沉鬱氣氛,海舸開玩笑說,你今天算是做了件大好事,改天我讓緒岡請你的客。

喬俏發動了車籲口氣說,我總在幹好事,卻未見得件件幹得好。

海舸便問,還在為你那位高中老師的事煩著?

我剛從醫院過來,高老師一心求死,即便不判她死刑,我估計她活著比死了還難過。喬俏猛摁了下喇叭,發泄般說,不說這個了,你說,帶我去哪玩兒?

去個最熱鬧的地方。海舸想了想說,就去中山公園,那兒今天人多。

喬俏卻說她想去個靜點兒的地方

海舸搖著頭說,今天不行。以你現在的心情,靜隻會給你造成壓抑,你會當我空氣的。

喬俏勉強笑了個。

果然如海舸說的,節日中的中山公園人滿為患,擁擠的人群比肩接踵。怕自己被弄丟了似的,一進公園,喬俏便緊緊地挽住了海舸,卻未料他身體一個微顫,她自然感覺到了,便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歪過頭去問他,你該不會很久沒讓女人這麽被親密過吧?

海舸想當然反擊道,請注意你的用詞哦。

麵上微微一紅,喬俏譏誚道,就是嘛,那你抖啥抖呀?

一個小青年從對麵猛衝過來,海舸怕他撞著喬俏,把她往自己身前帶了一把。喬俏則一個轉體把他摟住了,他的身體僵了一僵,拍了拍她的肩,她更緊地貼上他,在他耳邊呢喃道,別動,就一小會兒。海舸讓她靠了下,再次拍了她的肩。喬俏揚起頭對他柔媚地笑了個,鬆開他沒事人地說,我們劃船去。

租船的地方排了好長的隊,喬俏轉身指著高高的摩天輪頂端說,我一直想玩那個,可又恐高。

海舸說,那就別玩,找罪受。要不試試那邊的魔鬼隧道?怕不怕?

喬俏說了聲“有你我就不怕”,鬆了他的手,蹦蹦跳跳地排隊買票去了。

慢慢隨在她身後走去的海舸,略有些後悔自己今天的舉止了。喬俏對他有著不一般的好感,而好感的進一步,他和她都十分清楚。可有時想想,他卻不知該為自己慶幸還是悲哀,自己拿什麽去維護和嗬護可能到來的這份愛!自己又如何放得下心中那份朦朧而曖昧的愛!

魔鬼隧道名副其實,甭說喬俏個小女子嚇得連連尖聲大叫,抓著海舸的手都掐出血來了,他自己也屢屢被舔上臉的鬼舌頭和踏上頭頂的恐龍大腳驚出一身身冷汗,因此當最終亡命奔出魔鬼隧道,喬俏下死力摟住他渾身直發抖時,他也緊緊地抱住了她,卻非出自情,而是被嚇到了。但在鬆開她的那一刻,他仍覺得出自己的靈魂顫抖了下,為自己的失態咒了自己一句,真若因她而動心,不是害了人家麽!

好一會兒,喬俏總算離開了他,雙手卻仍緊緊抓著他的手,雙腳在地上直跺著後怕連連地說,這輩子再也不玩了,嚇死人了!

一個人情感鬱結的出處無非兩種形式,要麽爆發要麽發泄,隱忍隻會給身體造成損害。而無論爆發還是發泄,途徑卻有多種多樣。

喬俏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沉積了兩天的壓抑,卻是因為一場虛擬的恐怖而釋放,整個人頓時輕鬆了,也活泛了,心竅一開,便拿海舸逗樂了。當然,也不純是逗樂,而是放心裏有段時間的好奇和疑問。

下午三點以後,公園裏的人漸漸少了些,也就有了些相對安靜的空間。和海舸並肩走在竹林間的幽徑上,她突然問,老海,一直想問你個問題。你……對文文是否有種很微妙的情感?想說呢如實回答,想搪塞呢幹脆不開這個口。

豈知海舸幹脆停了下來,反問道,你怎麽會有這種感覺的?你和她總共才見過幾次?

喬俏很巧妙地回答道,男女間的微妙,有時隻須一眼便可看穿的。

於是海舸便如實道,我和文文有著多年的交情。之前我也跟你說過,當她朋友的,是那種有著一定默契程度的朋友。這樣一種關係的朋友,產生在男女間,給人以微妙的感覺並不奇怪……

喬俏似急不可耐地插上一句問,就像你和我現在?

海舸嗬嗬而笑道,你可真會聯想。我和你年齡相差太多,恐怕是微妙不起來的。你別斷我的話。男女間的微妙是一種很美好的感覺,有種互動的心靈感應在裏麵,有種妙不可言的心悸令你神往。它是不可被破壞的,一旦這種平衡被打破,會讓你產生一種午夜夢回那般的可惜。你願意和我存在這種關係嗎?

想了想,喬俏笑了,連連搖頭說,我不要。但是我知道這樣的微妙關係終有被破壞的一天,因為這種微妙的衍生便是曖昧,而曖昧卻是最難持久也是最易演變的一種情愫,你和文文恐怕也難逃這一關。

默思片刻,海舸真誠地說,這是你的一概論。在我心裏,她始終是我的朋友,是那種縱然相隔千山萬水,心裏總會為之留塊地方的朋友,雖然摻雜有你所說的微妙在裏麵,我卻是永遠也不想打破的,因為太難得。

壓抑著心中隱隱的不快,喬俏微嘟了嘴問,那你心裏還是十分惦記著她的是吧?

海舸想否認,卻找不出一個否認的理由來,便含糊其辭地說,這怎麽能用量詞來比喻?平時甚至一分都沒有呢!

喬俏忽然想起來似地問,我突然想起一事了,門麵的租金你哪弄來?上次我看文文想替你出來著,是她吧?

海舸無奈地說,怎麽你和她問同樣一個問題。不是的,別處挪的。

搖搖頭,喬俏說,不對吧,看文文的意思,除了她和緒岡你沒處弄得出這筆錢的。難道是緒岡?你告訴我嘛,好奇而已。不對,你絕不會找緒岡開口。

海舸苦笑著說,你也把我的人脈看得太差了,我好歹也算個小老板吧。

也許是勾起了喬俏的興趣,她晃著海舸的胳膊,硬逼著如實招來。

海舸是真拿她沒辦法了,終於道出實情。是女兒知道了這事,告訴了前妻,她幫忙湊的。

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喬俏又纏著他問他和前妻是如何離的婚。

哭笑不得的海舸假意板起臉訓斥道,八百年前的事了,與你又何幹?職業病啊你!

若非她的一個電話,海舸今天非栽她手裏不可。從手袋裏掏出響個不停的手機,喬俏看了眼來顯,微蹙了眉對海舸說,定好後天麵談的,搞什麽鬼,真不想接。

海舸一句“事關職業操守喲”,喬俏才無奈接了。接聽完後,她又嘟了會兒嘴,才跟海舸說,是一個有關家庭暴力的約談。這女的說丈夫今天又對她施暴了,她跑了出來。海舸問她約哪兒了。她卻又嘻嘻笑道,我想請你做回我的嘉賓,就約這兒了。你不會不答應陪我吧?

瞧她的心情已經逆轉過來,海舸不想掃她的興,伸手與她擊了一掌,倆人慢慢朝公園門口走去。在門口,海舸一支煙還沒抽完,一輛出租車駛了過來。一名三十多歲麵容清麗的女子付錢下車去包裏掏電話,喬俏迎了過去,問,請問是章寧女士嗎?

章寧忙伸出手與她相握,滿懷歉意地說,是喬老師吧?不好意思,連個節都不讓你好過。

喬俏口說“哪裏,這是我份內事,不分節假日的”,一把拉過海舸介紹道,他是我男朋友,我倆正逛著公園呢。

事後海舸責備她怎麽能這樣向別人推出他。她卻振振有辭道,那我該怎麽說?跟一個不相幹的人逛公園,人家會怎麽想?有損我形象知道不?

公園內有家不錯的茶餐廳,茶廳裏人不算太多,找了個較偏的座,章寧除叫了壺茶,還堅持上了些果仁小點心類。她忙著時,海舸打量著她,唇紅齒白,精神也挺不錯,不像是家暴受害者呀。他把自己的意思小聲跟喬俏說了,她說,你不懂的。女人家暴挖臉,是明裏。男人家暴使壞,暗裏。不過你今天可能瞧不著。

果然,章寧簡單介紹了自己的一般情況後,對喬俏說,你若對我將要講述的家暴有個直觀或客觀的了解,我想請你跟我去一趟衛生間。不好意思,就晾您一會兒了。

她這話是對海舸講的。而喬俏則對他眨了下眼睛,隨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