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母子”情人

28“母子”情人

早上,藍歆走近翔騰大廈,再一次看見了那名近五十歲的知性婦女。不過這次不是她一人,身邊還有一個年輕小夥子。她滿麵慈祥地伸手給小夥子抻著身上的衣服,一腔深情地目送他走進大廈,然後在一旁的塑膠椅上坐下,顯出一副疲憊之態。

藍歆頗有些感動,世上最慈莫過母親心,可那小夥子卻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兒,似乎對母親這般的嗬護不怎麽領情。現在的年輕人哪,哪裏懂得知恩圖報。

走進心理轉角,大廈物業經理姚鈺竟還比她早到了一步,正眉飛色舞地跟肖蕾講著什麽逗樂的事,這個八卦源頭。沒等她把包放下,姚鈺扔下肖蕾,過來一把攀上她的肩,壓低嗓門神秘兮兮地問她,嗨,早上看見那老女人了嗎?

啥老女人?藍歆一下沒會過意來。

就是這些天總在樓下蹲著的那個呀?沒注意呀?姚鈺伸手替她摘下頭上的一片枯葉。

哦,剛才還看見了呢,怎麽就有這麽個總長不大的兒子呢。你讓我坐下歇歇行不行。藍歆拂開她的手坐到沙發上。

姚鈺一屁股跟她擠坐到一塊,使勁拍了下她的大腿,咋咋呼呼道,哪呀,我聽人說,那是她小情人!

藍歆往一邊一閃,戳了她額頭一指,輕斥道,我說大姐,平時沒事傳個小道八卦什麽的,權當逗樂子,這種沒譜的事兒可別到處瞎傳。

姚鈺一下蹦了起來,自上而下地瞪著她說,誰瞎傳了?我告訴你,這幾乎是百分之九十九板上釘釘的事兒。我聽那小青年辦公室的人說的,還不止一個這麽說呢,信不信我找倆給你證實證實。

藍歆與跟過來的肖蕾對了一眼,肖蕾搖著頭說,打死我也不信,倆人年齡相差了那麽多,男的是嫩芽,女的樹上的老葉。這是惡心人家吧,絕對不會有這樣的事兒。

電話響了,肖蕾過去接。藍歆起身往外推著姚鈺說,好了好了,我忙著呢,你也去忙自個的,別聽人瞎說就當了真,瞎傳。

我還非得把這事兒弄清楚了讓你好瞧,當我八婆了,哼!姚鈺狂扭了個大S腰氣呼呼地衝出門外。

藍歆和肖蕾相視撲哧一樂。

下午三點,肖蕾正在翔騰大堂裏分發防“狼”十八招和如何應對辦公室性騷擾十二法,姚鈺悄悄走到她身邊,朝大廈外偷偷指了下。肖蕾順著她的手勢看去,那個最近經常出現的老婦女正夠著脖子往裏瞧。她笑了下,沒當回事繼續向大堂內的人分發資料。

這時,她麵前的一部電梯門開了,擁出幾個男女來。她忙著發資料,漏了一對青年,待她轉身去攆時,一個人影從大廈外衝了進來,沒等她看清楚,突聽“啪”的一聲脆響,那對青年中的女子尖聲嚷道,你幹什麽打人哪!

肖蕾定睛一看,那老婦人一隻手拚死般揪住了女青年,另隻手朝她臉上抓去。幸好這隻手被女青年身邊的男青年拽住了,不然女青年非破相不可。

老婦人奮力掙紮著朝女青年撲去,嘴裏嚷嚷著,你個不要臉的狐狸精,我讓你勾引我的未婚夫。

男青年用力抱住她,一臉窘狀解釋道,她是我同事,你瞎鬧個啥,快回家去,我在工作著呢。

老婦人的一雙手邊朝他臉上撓去,嘴裏邊罵著“忘恩負義的小人,白眼狼”一類的狠話,男青年的臉頓時被挖出幾道血槽,鮮血一下沁了出來。

門口值崗的兩名保安衝了過來,拽住老婦人朝外拖去。誰知她就地一躺,在地上翻滾著哭嚎著,嘴裏罵著難聽的話,渾不像個知性女人。

從那個男青年滿臉的尷尬和窘狀上看,肖蕾信了早上姚鈺的話,這對貌似母子的男女,應該是情人關係。

大堂內亂成一鍋粥,姚鈺挺熱心地在那兩邊勸著。人們隻顧著看熱鬧,肖蕾的資料發不下去了,遂回了心理轉角,把下麵發生的事跟藍歆說了,她仍半信半疑著,卻說,這要麽是種畸戀,要麽那男的欠了那女的老大的一個情,男的惟有以身相報。

肖蕾說,或許吧,照這情形看,這男的下半生夠慘的了。

一陣嘈雜聲由遠及近,隻聽見姚鈺在喊,都散了,散了,該上班的上班去,有啥好瞧的,快散了啊!

藍歆臉色驟變,對肖蕾說了聲,這下好,慘到咱們頭上了!

沒等她迎到門口,姚鈺已雙手護著早上她在樓下曾見過的那對母子中的“兒子”進來了,嚇得她不由倒退幾步。

姚鈺用勁將“兒子”朝室內猛推了一把,返身把門關上,累得氣直喘。

藍歆閃過“兒子”,湊近她頗著惱地問,你這是幹什麽呀?

姚鈺邊喘著邊指著“兒子”說,這事已經是絕對的了。我看這小子肯定心理上有毛病,就給你領這兒來了。

藍歆在她耳邊咬牙切齒道,我謝您了。這事不簡單是誰心理上有毛病的事兒,一看就是解不開的死結,你要我死啊!

姚鈺一把將她拉進釋壓角,把門關死後說,我是瞧這小子挺可憐的。你沒看那老女人多凶啊,又是撓又是掐的,這小子隻曉得躲……

藍歆狠勁打一下她張牙舞爪的手,怒吼道,這關你啥事,又關我啥事,想害我也不是你這麽個害法的。你趕快把人領走,別怪我跟你翻臉。

門,被輕輕推開了,露出男青年那張被撓得血肉模糊的臉。他定定地分別看了倆女人一眼,無聲地大歎了口氣說,我心理上沒有任何的問題。但這事我一直想找個人說說,要不這樣下去我非瘋即死。藍老師,我叫鄭世才,從別人那兒聽說過您,能聽我講講我的故事嗎?我已經被折磨得快崩潰了呀!

對這樣的請求,藍歆是無法拒絕的。她正要請他進入傾訴角,他的電話響了,一看來顯,他緊皺了眉頭,對那頭說,老師,我現在有工作,一切等我回家向你解釋好嗎?

那邊傳來的咆哮聲整間屋幾乎都能聽見:你必須立刻出來見我,否則我會把這裏鬧得天翻地覆,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滾出這幢大廈!

鄭世才深深地埋下了頭,顯然這個威脅已然奏效。姚鈺心軟,拍了拍他的肩膀挺仗義地說,別怕,我讓保安把這個老女人一車子拉到郊外去。

鄭世才痛苦地搖著頭說,謝謝。請別這麽叫她,她確實是我曾經承諾相守一生的未婚妻,她隻是……怕失去我,才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情來。

咆哮聲再度傳來:你下不下來?我給你五分鍾,然後我會一間間屋子去找,讓大廈裏所有的人都看清你這個喜新厭舊的家夥的真麵目!

鄭世才說了句“我就下來”,向藍歆鞠了一個躬,轉身朝外走去。

藍歆匆匆拿了張自己的名片追上去遞到他手中,說,我等你電話。

待他拐過轉角沒影了,姚鈺指著他身後義憤填膺地說,這個老女人,不是糟蹋人嗎?多懂事的一個小夥子,眼看著就被她給毀了。

藍歆不以為然道,鄭世才是個成年人,不是小孩子,必須得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或付出相應的代價。

姚鈺鐵了心要維護鄭世才,妄加揣測胡編道,他就是個孩子,一定是那個老女人引誘的他。你看人家有模有樣的,會看上這麽個老女人,我呸!

肖蕾見藍歆一臉不悅之色,便笑著往外推她說,好了,好了,為著個毫不相幹的人,別鬧個血壓升高劃不來。

姚鈺回手指著藍歆說,我今天才發現你很有些冷血耶。

她走後,肖蕾也頗不理解地問藍歆,姐,你對這事的態度我怎麽感覺有些怪怪的。

藍歆說,這純屬看問題的角度。一個五十上下的女人,為何會對一個小青年窮追不舍?除非他給了她希望。鄭世才也承認了,他給過她一個對女人來說最美好的承諾。承諾是什麽?對她意味著幸福,是未來的寄托。如果鄭世才信守了這個承諾,她一個知識分子會如此不顧顏麵苦苦相逼?

肖蕾說,這個可說不好。姚經理的推測很有可能的哦,一個朝氣蓬勃的小夥子……

藍歆插一句,他也血氣方剛。

肖蕾接著說,他怎麽會對一個年老色衰的老女人……

藍歆又打斷道,幾年前或許風韻猶存。

肖蕾氣道,你還讓不讓人說話了。再怎麽血氣方剛,再怎麽風韻猶存,這樣大的年齡差距,這女人如此死纏爛打,就有失厚道,也不怎麽地道。

藍歆笑了,說,你看看你,憑白生的什麽氣。這個鄭世才呢,如果沒有足夠的勇氣,這事兒在咱們這兒就過去了,我是不希望聽他的什麽風流故事的。

肖蕾說,那是,你的立場都出現問題了,他還是不來的好。

藍歆愈發地笑得豔了,說,嗬,帽子都扣上來了。你難道看不出來,這倆的事就是個怎樣也解不開的死結,白搭功夫不說,兩邊都難得討了好去。

肖蕾想想也是,也就不跟她對掐了。可就在她準備下班時,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她接了,一臉苦相地對藍歆說,鄭世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