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狹路相逢勇者勝,可堪如今為誰生

夢裏不知何事,醒來萬事皆無。

但見凡事驚奇,作何不見因果。

沒來由心驚悸,未能作淡定處。

不知前路幾何,姑且先遣遊回。

雪兒帶著她老爹的一群客人走出了待客廳,薛世仁見蕭天競也已離去,就喚薛逸麒往書房而去。

行至待客廳外,雪兒見父兄皆已離去,往北苑而行,原本就裝出來的熱情幾近消失,恨不得就地遁形,遠離這個討人厭的文子隆。

不過自己還有事情得辦,就先帶他到處晃晃吧。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東邊行去。看樣子,雪兒這是要帶文子隆去巨石洞了。雪兒早有打算,等到了洞口,將其餘不相幹之人堵在洞門口,隻許他一個進去,他不是自認為自己是什麽名門之後嗎?這點小要求他肯定不會拒絕,到時候她就可以和他談談條件了。

說起巨石洞,可有一番說辭了。巨石洞乃麗山中一奇景,因其奇石橫立,水清石美,又是一避暑勝地,雪兒很是喜愛。話說回來,這巨石洞也就一入口,數米即至盡頭,並未多少美觀。別具一格之處隱藏在盡頭,行至盡頭處,即可見四壁相環,斜臥於麗山之中,抬頭可見一頂洞天。仰麵可見一絕壁延綿直上,一注水流傾瀉而下,水花四濺,四季不絕。每至夏日,人甚是煩躁,倍感焦熱,隻要來到這裏,就隻覺渾身熱氣瞬間散去,清涼無比。石壁之下,經年而成一不大不小的淺灣,一人高深淺,狀若圓盤,中間凸起一巨石,正是小憩的絕佳之地。

淺灣四周,巨石環繞,水流過處,長滿青苔,橫添幾許青色,尤為美麗,若到春日,還能見點點黃花鑲嵌於此,更是絕美。如此佳境,如若放在別處,定然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隻是,在子域山莊就有些許不同。

子域山莊之人向來知輕重,守本分,四周有很多好地方,但是他們都不常去遊玩,此地也不例外。不過這正合雪兒的意,人越少越好,這樣她就可以自在的在此地嬉戲了,此處風光無絕處,這是佳人休憩時。

漸漸的就成了習慣,久而久之,這兒就成了雪兒的一個小天地了。她時常來這,偶爾練功練到煩熱,薛逸麒也會被她拖到此次。不過畢竟也不多,薛逸麒不似她這般好動。

雪兒一路都在心底嘀咕,就是不太樂意帶文子隆到巨石洞去,隻是今日她有求於人,就先犧牲下自己吧。不過,讓他進去實屬無奈,至於他身後的那幫人,絕對不能讓他們進去。

想到此,雪兒心裏頗為不佳,語氣有些衝:“這個地方非比尋常,你一個人和我去就行了,”有轉身指著賀廉等人說到:“他,他,他,還有他們,就不用進去了。”

賀廉聽雪兒說這些話,心裏頓時警惕了些,她這是要做什麽,怎麽能讓陛下單獨進洞呢,他正要說話,蕭天競就笑著示意他不用激動。蕭天競自小就不懼風險,區區一個小女子能把他怎麽樣,賀廉也太瞧不起他的主子了。對於雪兒的提議,他並不介意,沒多想,就對賀廉等人說到:“你們就在這候著,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誰敢不聽,板子伺候。”

他這話痞子味十足,倒是讓雪兒有些驚訝,總覺得不太符合他的身份,她差點笑出聲來,還好控製得當,否則豈不讓人看了笑話。

雪兒走進洞中,蕭天競瀟灑的尾隨其後,隻聽見一陣陣的水流之聲一波波的襲來,像是就在不遠處,果然,一個拐彎,就到洞的另一端,水汽撲麵而來,水流蜿蜒而上宛似蛟龍。肖天競暗歎,果然是好地方,如若自己不是天子,那麽找這麽個地方安家也是不錯的。

雪兒並不想和蕭天競周旋,直入正題:“敢問文公子,此處之風光可入您眼否?”

肖天競不疑有他,頗為真誠的說到:“四麵環石,水簾高懸,宛如真龍。水花四濺,堪比天女散花。真真是此景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多見。比之瑤池鳳地,尤勝一籌,妙哉。”

雪兒聽來,直覺酸味十足,見肖天競那一副開心樣,在心裏嘀咕,先讓你得瑟下,等會就知道不是白笑的。

雪兒笑了笑,基本是屬於皮笑肉不笑的那種,就這樣似溫柔狀的說到:“此處是山莊極為慎重之地,本不是人人都能涉足之地,今日見公子似非凡之人,雪兒就拋開俗世,邀請公子到此一遊,隻是,既然公子對此行還算滿意,不知可否請公子給雪兒一個許諾,也算是對如此美景有個交待了。”雪兒咋一聽自己那溫柔的聲音也嚇了一跳,自己何時竟淪至此,罷了罷了,欲求於人,清高不得。

蕭天競雖然還不太明白雪兒的允諾和這風景有什麽聯係,但他總算是明白了她的目的,原來是要占自己的便宜,隻是,她又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又為何要他一個允諾,真有些奇怪。稍一思索,蕭天競就有了主意,這天下之事,也沒有他做不到的,就答應她又如何,他倒要看看這小女子到底要做些什麽。於是他很瀟灑的說到:“雪兒姑娘乃是堂堂子域山莊的大小姐,何事不得,承蒙看得起,那在下豈有不允之理,隻要是問某能辦到之事,自當盡全力做到。”

雪兒見某人已經這麽幹脆的說了,頓時沒了後顧之憂,語氣漸漸變得輕快:“文公子好爽快,那雪兒就直言了,雪兒希望文公子不要和我父親談及昨晚之事,不知公子為難否?”

蕭天競還當是什麽大事,卻原來是這麽點小事,這小女子胃口也太小了,他原本就擔心他們父女倆若打開天窗說亮話,那他的計劃就要流失了。現在既然她自己如此說,那他豈有不順水推舟之理,隻要搞定了這邊,那薛世仁那就萬無一失了,想到此,蕭天競在心中暗笑,真是天助我也。

“既然姑娘不願令尊知曉此事,那在下豈壞佳人心意,隻是……”蕭天競故意停頓了下,似為難狀。

雪兒果真上當,一急,脫口道:“隻是什麽,你剛剛不是已經答應了嗎?”

蕭天競努力克製住笑意:“姑娘不必擔心,在下沒那意思,隻是在下與令尊畢竟是多變世交好友,欺瞞於他總是不妥,若她日姑娘不小心和令尊談及此事,那我和薛公的情誼豈不要斷送了。”

雪兒還當是什麽呢,原來擔心這個,她隻覺好笑,她自己怎會如此之蠢,會自爆幾短,眼前的這位文公子,他想太多了吧。

雪兒自顧自得把拿手手拍了下肖天競的肩膀,歡樂之情溢於言表:“哈哈哈,這個就請文公子放心,雪兒怎麽自揭傷疤呢?雪兒發誓一定不說。”

雪兒自小和薛逸麒沒大沒小慣了,並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麽不妥。倒是自幼熟諳禮數的蕭天競小驚訝了下,這小姑娘也太不介意了吧。隻是,戲得做足,蕭天競依然很為難的樣子,“話雖如此,但凡事難保都有萬一,不是在下不相信雪兒姑娘,如果姑娘一不小心,無意為之,那豈是發誓所能控製得了的。除非……”

雪兒細想下,也覺得他所說也是合理,“除非什麽,隻要能讓我逃過此劫,雪兒願意聽你的。”

蕭天競想,好啊,果然不愧是薛愛卿的女兒,竟有如此膽識,答應起來毫不含糊。他趁勢說:“除非雪兒姑娘嫁給我,等你成了我的人,我自然是要維護你的?

雪兒圓眼瞪著他,“你說什麽,信不信我把你推倒河裏喂魚啊?”

蕭天競往後跳了一步,又往河裏瞧了瞧,“開個玩笑,雪兒姑娘不可當真,不可當真,再說,這裏的魚也不大,應該不能把在下給吞了吧。“

雪兒臉綠了,脖子粗了,他,他,他這也太不要臉了吧。

蕭天競見雪兒憋著一口氣,笑了笑,“除非雪兒姑娘此行和我一同下山,暫別令尊,等到過些時日,時機成熟之時,雪兒姑娘再回到山莊,到那時候,一來,雪兒姑娘對此事也漸忘卻,不易說漏此事,二來,令尊對此事也不再耿耿於懷,即使不小心有個萬一,我想薛公也能釋懷,自然萬事皆能化解,那豈不正好。”

雪兒很是奇怪,這文公子怎麽就提出這麽個無厘頭的要求,況且我那莊主爹怎麽可能讓我下山,他巴不得我一直都在山上呆著呢。轉念一想,如果莊主爹不答應,那她就能不遵守諾言。如果莊主爹答應,那正好可以下山好好看看,雖然要和他一同下山,但以他的為人和子域山莊的地位,想來她不會有什麽危險,無論結果如何,都是她所樂見的。

雖如此想,但雪兒還是裝作很為難:“文公子說的自是在理,隻是,雪兒終是要聽父親的安排,下山之事豈是我自己能決定的,所以,恐怕……”雪兒沒有繼續說下去,何必說得那麽明呢,某人自是明了的。

蕭天競見事情已成,就不再費神了,薛世仁那,他有把握,薛世仁還等著自己善待他的女兒呢,豈能不聽自己的。隻是,原本的計劃恐怕不得不稍加改變了。蕭天競也覺得自己此舉很是奇怪,自己怎麽就想出這麽個餿主意,隻是冥冥之中,好像還有一股聲音極力讚成他這樣做,好生奇怪。罷了罷了,先搞定現在的事情吧,至於下山之後的計劃,那就以後再說吧。

他很少做沒計劃之事,這回倒像是破例了。

雪兒見某人思維已經脫離了大腦,就喊了他幾句:“文公子,文公子……”

在雪兒的呼聲中,蕭天競算是回過了神,隻是雪兒的那聲文公子,叫得他好不別扭,若此番下山,她一路都這麽叫,那怎麽受得了。

忽然腦海中就想起了伏婉兒,如此說來,他也算是她的四哥了吧,雖然這個四哥有些牽強,但是,他想,父皇和那個婉兒姑姑應該樂見其成吧。伏婉,那個讓他讓他至今懷有疑惑的女子,父皇心中視如親妹的女子,那是父皇心中極深的秘密吧。蕭天競想,如果不是他們父子情深,如果不是父皇對她情深意重,如果不是父皇想要他好好的對待她的話,那麽,他想,父皇不會在臨終之時將埋藏心底的那份往事向他道來,更不會命令他一定要是她為親姑姑,不得對她不敬,想必是愛到極致了吧,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蕭天競曾試圖解開這團團的迷霧,可是,多年來都不曾有結果。關於這一切,薛世仁知道嗎,也許他知道,隻是他自己都不願意再記起了吧。

他又一次在雪兒的喊叫聲中回神:“如今你我也算是盟友了,你老是文公子文公子的叫,叫得我雞皮疙瘩的起來了,我在家排行老四,不如你就叫我一聲四哥吧。”

“文公子乃人中龍鳳,地傑人靈之才,雪兒豈敢高攀,況且雪兒已有兄長在上,不敢擅自於文公子結拜,還望公子海涵。”雪兒這些話說得極為客氣,也極為真誠,半點戲謔之意都沒有。

蕭天競也不急著讓她答應,她說得也有道理,等見到薛世仁再說吧。

“嗯,雪兒說的是,那就等問過薛公在商議吧。”

雪兒隻聽到他淡淡的聲音飄來,昨夜之事也算了解了,看來這個文公子還真不錯,既然這樣,就帶他到其他地方逛逛去吧,就當是謝禮了。

“文公子,麗山之景可不止這些哦,讓小女子再帶公子到處看看吧可好。”

“如此甚好,那就麻煩雪兒姑娘前麵帶路吧。”

他二人說出這些話,皆是滿麵笑容,哪有出來時的那些隔閡,儼然是一對好朋友了,其情其景好不和樂。兩人一前一後,伴著飄來的水絲,踏石而去。

以至於他們走出巨石洞時,賀廉還在心裏犯嘀咕:“主子今天是怎麽了,怎麽這麽開心,奇怪,太奇怪了,明明剛剛還像是勢不兩立的樣,這才多久,就成好朋友了?”

他搖了搖頭,想不明白,也不願多想,他身後的那幾名衛士,估計也和他一樣的想法吧,畢竟,君臣始終是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