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那些遺忘在角落的假期

世界杯還沒結束,學期也差不多走到了盡頭,班上組織去他市野遊幾天,我對這個興趣不大,以前隨他們去過幾次,感覺效果不太理想。說真的,還不如我老家的山山水水。填表的時候我勾去了自己的名單。之所以不想去,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想找個地方和然箏獨處一些日子。至於地點,我研究了好些日子,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老家比較合適。

放暑假的前一個星期,我就和然箏商量過了,然箏舉雙手讚成,可是沒想到的是她把陳姝也扯上了,就連吳妍這丫頭也興致索然,還向工廠裏請了一個月的假期。

為了確定火車停靠時刻在清晨六七點,我作了周詳的計算,最後決定買了午夜十二點的車票。對於車票的時間觀念我是深有感受的,曾經有過一兩次,火車到終點站的時刻是半夜,我無處可去,隻得在異鄉車站的屋簷下蜷縮著過夜。那刺骨的寒風至今還念念不忘。

上車那晚,三個女孩子大大小小的行李箱一大堆,其中陳姝的猶為突出,或許是未單獨出過遠門的緣故吧,她把自己所有的家當全捎上了。陳姝本來是打算我們坐飛機的,然箏覺得反正是旅行,不如坐火車看些風景,陳姝也就依她了。不過這一程打理著這些行李倒把我給累壞了。

上了車後,程姝特興奮,她說她長怎麽大還沒坐過火車,以前都是和爸爸坐飛機去度假,現在終於與火車有了一回近距離的接觸,挺新鮮的。其實我與她恰恰相反,長怎麽大還真不知坐在飛機上是個什麽味。是和火車一樣顛簸還是穩如平地?農村的老人家總是以能坐上飛機為榮。老人們總是對孫子說,孫啊你快點長大吧,長大了就能坐上飛機留洋去。

根據我們的計劃,第一站是然箏的家。

然箏的家是座山城,不過挺秀美的,沒有大城市的那種喧囂與濃濃的汽油味,街道也很整齊,並且很幹淨。護城河的水清澈的向東流著,訴說著這座山城的樸素與朝氣。

然箏的家裝修得還不錯,隻是家具等東西簡陋了點。給人的感覺是很樸素,很實在。之前我也不知道然箏的家境是什麽樣子的,直到今年初才聽陳姝提起過,說她父母都是國家幹部,為官比較廉明,所以家裏也不怎麽寬裕。

然箏媽很熱情。我們剛進門,她首先看見了陳姝,眼睛睜得大大的,看得出極其興奮。顫抖著上前摟住陳姝的脖子,說,“姝姝,你也來了?好好好,真是好喲。孩子累了吧。快,快進去歇著,哎喲,你們喲我盼都盼不來咧。”陳姝說,“阿姨,我這不來了嗎?”

“來了就好,來了我高興,過會我買菜去,今個兒我親自下廚,給你們來點新鮮的菜樣。”

進了房間,陳姝從行李箱裏取了幾個大包小袋放在桌上,好象是一些煙酒之類的。又從貼身包裏拿出一個盒子笑著對然箏媽說,“阿姨,臨行前我給你買了條項鏈,你帶上試試?”說著就取出鏈子往然箏媽脖子上套。

然箏媽說,“你這孩子,經常過來玩唄,還買什麽禮物呢?”推來推去就是不受。

陳姝說,“我和然箏是最好的姐妹,她媽就是我媽,你就當是你女兒我給你的禮物好嗎?”

然箏媽不好推卻隻得接了,說,“你這孩子就是懂事。坐車累了吧,快,快坐著歇會兒,阿姨給你們做飯去。”

我不禁有些羞赧,因為之前回來匆匆而忽視了這些禮節之類的,好在吳妍比較細心,回家前買了些,還幫我說了些恭維的話。若不是在然箏家裏,我定要誇她幾句。先前我還當她是小孩子,看來我是錯了。

然箏玩笑說,媽,瞧你那殷勤的模樣,我還是你親生女兒呢,怎麽我就看不到你一思思的熱情。”

然箏媽笑著揩了下然箏的鼻子,說,“你這丫頭自小就嘴皮子不饒人。還不給他們倒茶去?”說完收拾了一下沙發上的舊報紙,讓我們坐定了她又去冰箱裏拿了些水果飲料之類的擺在桌子上。還說不喜歡自己去冰箱裏找,要和家裏一樣不能見外。又和我們一一聊了一些,就出去買菜了。

然箏一邊收拾著房間一邊喋喋不休,“我不在家,老爸的書房都成什麽樣子了。”

我走了過去,看到大片大片的書籍散落在書架上,我想或許是她爸爸媽媽工作忙的原因疏於打理吧。我看了一些書的封麵,大多是一些行政方麵的書籍。還有《馬克思主義哲學》.《批判與自我批判》.《形而上學》及一些哲學方麵的書籍。原來她老爸對哲學方麵也有興趣。我幫然箏分類擺好,隨便翻了幾本,覺得甚為熟悉,至於在什麽時候什麽地點看過倒是忘了。

然箏媽買菜回來了,我閑不住,去了廚房幫忙,然箏媽不讓,我說,不打緊的,在家裏我都習慣了這些活兒。她便沒有阻攔,和我聊些家裏的事兒。我如實的說了家裏的一些困境。她說,然箏向我提起過你,你這孩子挺不容易的。好在你挺刻苦,好好努力,我相信你會慢慢好起來的。我就欣賞你們這些貧苦而又肯吃苦的孩子。

我覺得然箏媽比較開明,許多時候我更多的認為她是一位大姐姐,沒有絲毫趾高氣揚的味道,很有親和力。說真的,我喜歡和她交流。這和我爹有本質的區別,農村出來的孩子沒幾個不是在父親的威嚴下成長的,自小我就怕爹,有什麽事也不敢和他商量,老心裏憋著。說實話我與父母也沒多少共同的語言,要不他們不了解我,要不我了解他們。而父親老是自己說了算,也從沒有顧及我的感受。母親是那種為一點小事都流眼淚的人,所以根本不可能和她有所交流。說起來還會讓她擔心受怕的。

中午然箏父親回來了,他看了一屋子的吵鬧聲微微的笑了,說,“這屋子好久沒這麽熱鬧過了,這樣很好,大家繼續的聊吧。”我發現然箏爸爸也是一個比較隨和的人,每個人與他目光相遇,他都會投以一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愛笑。

然箏抱著他老爸的胳膊問長問短的,他老爸也不厭其煩的和她嘮叨著。我發現他老爸有一個特點,就是不時來兩句哲理性的名言,我順著他的這個特點和他嘮上了,談到西方的某位哲學家時,他興致大增,從口袋裏掏出包香煙來發給我一支,並讓我繼續,我謝絕了他的香煙,和他高談闊論著。乃至飯菜上了桌他都不舍,席間他讓我陪他喝兩杯,我怕喝酒亂了性,說喝酒不怎麽會,然箏揭發了我,說,“這家夥酒量好得很。老爸,你和他差遠了。”“誰說的,我連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都喝不過還敢在人家麵前露臉嘛。”然箏又附在我耳邊悄悄的說,“我爸很開明的,他就討厭扭扭捏捏的家夥,你越直爽他就越喜歡。”我聽了就沒有顧慮了,和他對喝了起來,結果五糧液隻喝了兩瓶,他就擺手說不行了,還大聲讚歎,“小夥子,有魄力。我們老了,已不如當年了,如今是一代新人換舊人啦。我就喜歡你這樣有學識有魄力的年輕人。就象我年輕的時候。”

然箏在一旁偷著笑。

然箏爸說,“小子,你盡量喝,喝醉了我們一旁聊去。”

然箏笑著說,“老爸,把你所有的酒都拿出來他也不一定醉得了,我是見過她酒量的喲。要不把你那壇八二年的陳釀拿出來試試?”

“你這丫頭就會壓榨你老爸我,哪有喝不醉的人喲。”看得出他對那壇酒是很珍惜的。

陳姝說,“伯父,是真的耶,這家夥沒個五六斤酒還奈何不了他。”說完哈哈大笑。

然箏說,“老爸,怎麽樣?”

“不行,那壇酒非得在你出嫁的那天喝。”

然箏臉紅了。我偷著樂,說,已經過量了。

吳妍也起來打圓場,說,我哥一坐車喝酒就醉,嗬嗬。

吃完飯吳妍搶著把碗給洗了,然箏媽看了直點頭,說農家的孩子就是勤勞。

臨走那天,然箏悄悄的對我說,說她爸媽對我印象很好。我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至少我和他們相處比較有默契。

第三天,搭了去我家的班車。

進村之前因事先和父母有過招呼,所以一下車,他們就在村口迎接,母親很是興奮,對兩位女孩子樓摟抱抱的讚不絕口,說得然箏和陳姝很不自在,小臉還紅通通的。吳妍偷偷的笑,說我大嬸說得沒錯喲。

進村的時候,我看見鐵柱他們羨慕的目光,不竟有些得意。鐵柱捶了我肩膀,說,“小子,真有你的,還一次性撈上兩條。”

“去你的,你都拖兒帶女了。”

家裏也就兩間土築的房子,在左鄰右裏中顯得寒參突兀。說真的,我曾經也自卑過,不過隨著歲月的流逝,對人生認識的增長也就慢慢淡薄了。好在然箏她們笑說這房子原始新穎,夠味兒。

我不太喜歡禮節這方麵的東西,所以當她們在客氣時,我一個人溜出來了。

中午一家人湊合著張羅了一桌酒飯,母親讓我去東邊小鋪買了兩斤豬肉,打了兩角豆腐。她自己又去小樓取了些幹魚臘肉之類,還殺了隻雞擺了一大桌。

母親的省我是最了解的,通常都舍不得吃喝,臘肉臘魚之類一般都從年底留到第二年三伏。為此我沒少說過她。她每次都是點頭說一定不留,可後來還是沒動過。

我又去小鋪買了些啤酒飲料之類的,回來時,母親又炒了幾分野菜,諸如苦菜,野芹,酸蕨之類,我不由得有些生氣,我問,你做這些菜來怎麽著?母親說,我和你爹吃慣了這些東西,一頓沒吃上心裏慌。我搖搖頭,真拿他們沒轍。

吃飯的時候,我卻發現她倆就專挑這些野菜吃,陳姝有些好奇,不停的問這是什麽那是什麽,吳妍給她一一解答。她好象是越吃越有味,還一股勁的說好吃,而且然箏也不停的附和著。我就奇了,真的有那麽好吃嗎?我夾了一筷送進口裏,咿,還不是那個味,苦苦的,酸酸的,澀澀的。有什麽兩樣。我都花了生命的三四分之一來吃這些東西,早就不能再熟悉了。可看她倆吃得那般的興奮,又毫無虛假之意。想想她們也許也隻是頭一次嚐鮮而已。

晚餐在吳妍家裏吃飯,我一直琢磨著晚上休息的問題,本來我是作好了睡牛棚的打算,不想吳妍這丫頭好象看穿了我的難處,早早的就騰出了兩個房間給兩個丫頭住下。

吳妍家是一所四層高的小洋樓。還是四叔在十年前去山西挖煤攢下的錢蓋起來的。或許是四叔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麵的原因,房子也設計得比較洋氣。而且沙發坐椅也比較健全。我覺得給她們兩個女孩子住是最為合適的。

晚上我睡不著,熱而且蚊子多,之前沒想到買點蚊香回來,隻有幹受罪。我卷了場席子搬到了四叔樓頂。我躺在席子上,仰望天空。星辰點點,月亮在雲中穿梭,世界在靜謐著,時而拂過來的涼風,吹著我溫馨的心靈,甚是愜意。我取了杆長笛,即興來了首《春江花月夜》,一首吹完,覺得不盡興,又來了首《夢裏水鄉》,不過因對此曲練習不長,難以成調。

“看來你是幾年不練把爹教給你的東西全忘了。”爹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後麵。

“爹,你什麽時候上來的。”

“我一直站在你後麵,前麵那首曲子還不錯,後麵這首簡直曲不成調。”爹是鄉裏數一數二的嗩呐手,平常人家的紅白喜事準少不了他的份,他那一手嗩呐技術絕對可以堪稱絕活。傳言他年輕的時候吹幾首溫柔的曲子可以讓人渾渾入睡,達到催眠的地步。這我是相信的,因為他吹得確實讓人叫好。與嗩呐同列的還有他的長笛,往往一首曲子能讓你有身臨其境的感覺,許多時候我是感覺身陷夢中,無法自拔。爹能用嗩呐吹出《大花轎》和《纖夫的愛》等一些流行歌曲來,不過曾經也被老人們認作是另類,奶奶還罵過他不守規矩。記得有一次,爹在人家葬禮上試音,不想隨意吹出《大花轎》的曲調來,還被人罵了一通呢。

我說,爹你吹來試試?爹接過長笛,一曲《夢裏水鄉》被他吹得婉轉動聽,讓我著實羨慕不已。

然箏她們或許被笛聲所吸引,也循著笛聲圍了過來,最後連母親也上來了,母親對爹說,“多大年紀的人啦,還越活越年輕了呢?”

“我不就是逗孩子們樂樂嘛。”爹說完又吹了一曲《彎彎的月亮》,我就驚訝了,我說,爹這你也會呀。”我還真糊塗了,原來這首歌曲還能用長笛吹出來的。

“他什麽不會呀,整天上田下地的時候笛子不離身,晚上還吵得我沒法入睡,說是研究什麽樂理。”母親責備著說。

“做人嘛,就得輕輕鬆鬆的,勞逸結合著。何況我也隻好這個,前兒,去你二叔家把二胡提過來,爹給你們來首《二泉映月》。”爹笑著說。

母親搖了搖頭笑著說,“你就這個德性。”

爹操了二胡,拉完《二泉映月》興致不減,接連拉了幾首才罷。

爹又教我,結果我都不成調。然箏讓我吹幾首曲子,報了幾首歌,結果我都不會,我就吹了爹教我我也學得很熟的曲子,諸如〈十五的月亮〉.〈血染的風采〉之類的。然箏拍手叫好。當吹了一些半生不熟的調子時,陳姝說我是濫竽充數,一點節奏沒有。

然箏和母親聊上了,說了半天,然箏說,伯母,你不是漢族的吧?

母親笑著說,“孩子,你怎麽知道的?前兒有和你說過”

“沒有,我看你說話口音不象是這裏的口音,還有你長得象新疆人。”

“孩子你真聰明,我娘家確實是新疆人。”

“那你和伯父怎麽認識的?”這個問題我都不敢問我父母,隻覺這丫頭也太坦率了吧。

“前兒他爹去新疆服役時和我認識的。”母親很平淡,沒有多說。爹倒接上了話,象個孩子一樣的回味無窮,“那一年,我十九歲,去了新疆當兵,剛去的那些日子生活不能自理,常常一個人發悶,怕戰友們笑我不會洗衣服,常常一個人黃昏的時候溜下哨所去山下洗衣服,時間長了,我發現每天黃昏總有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也在那裏洗刷著,我開始留心了,覺得這女孩挺美貌的,一天一天,我覺得我喜歡上了她,我漸漸的靠近她,終於有一天,女孩子也注意到了我,我發現她很隨和,就尋著和她說話,還不時偷偷溜下山和她見麵,後來我們就在一起了。三年後,我服役期滿,我就拿了退伍金上她家求婚,她父母仔細詢問了她的意見,也比較開明,讓她和我回來了。”母親臉都紅了,好象年輕了幾十歲。

然箏聽著入了神,說,好美的愛情故事呀。

陳姝也嘖嘖讚歎著。說,真正的感情應當如此。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聽上一輩的故事。我膽子也大了起來,我問母親,“娘,你當時看上爹什麽呀?”

母親沒有回答,然箏說,你這人怎麽這麽俗氣呀。

爹哈哈大笑,說,“你娘喜歡爹年輕時候的標致和氣質,還有笛子這手絕活。”

母親紅著臉說,“你還說,我都是被你騙來的,看,過了這麽多年的苦日子也沒什麽改善。”

爹沉默了,看得出他心裏還是蠻內疚的。其實打小我就沒看到爹和娘爭吵過,每次隻要娘真動了怒,爹都是一聲不吭的,盡管不願意,他還是照做。就是奶奶,很多時候也都是由著母親。不過母親也很孝順老人,隻要有一些油腥的,母親總會給奶奶端上一碗。我覺得日子雖苦一家人還是挺溫馨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將她們喚醒了,吃過早飯就帶她們去了水庫區。家鄉的這個水庫是狹長的十六裏的一片水域,最寬處也僅五百米,最窄處五十米,大壩也才三百米左右。遠遠望去就象一條大河。

因家裏也有田地在庫區對麵,早些年爹就請人製了艄木船。後來又因刮風下雨的無處遮擋,我就和爹商量著對它進行了改造,在船上麵加了一個很大的篷。因此它的長相近於烏蓬船。

我招呼她們上了船,就把母親準備好的幹糧啤酒飲料搬上了船艙。然箏陳姝對很多東西甚為好奇,不停的問吳妍,吳妍予以一一解釋還加以美化。說真的,我覺得吳妍就是一塊做向導的料。是我無法企及的。船啟動了,陳姝大發感慨,說,“吳前,你的家鄉好美啊,我真想寫一首詩,可惜我沒文才。”

或許從前我都是跟著爹日出而耕日落而棲的原因吧,又或許是長年累月生長在這裏的緣故,我是真的感覺不到家鄉美在哪裏。

我撐起船漿,向清水更清處駛去,然箏趴在船頭上,用白白的雙手劃著船過去的波紋。陳姝平躺在艙裏大聲的呼喊著,“我好興奮,我愛死你們啦。”

水庫中間有一個小島,是一片竹林。以前有人在這裏養過兔子,後來可能是因為老鷹出沒的緣故放棄了。陳姝對這個孤島比較感興趣,說想去看看,我便搖了船靠岸了,岸上葉子堆了厚厚一層,一陣微風吹來。竹林搖曳著,發出沙沙沙的一片聲音,朝陽穿過竹林的縫隙零零散散的撒在地上,有圓形的,方形的,規則的不規則的,多少顯得光怪陸離。又一陣微風吹過,竹影娑沙,夾帶著前陣風卷下的枯葉飛舞著,我感覺到一陣陣涼颼颼的感覺。竹林深處是一間廢棄了的屋子,牆上的泥土經歲月的侵蝕已經剝落。

然箏笑著說,哪一天我老了,我就選擇此地修身養性。

“對對對,我來陪你。”陳姝也附和著並掏出相機不停的拍攝著。

然箏說,我們一起來一張?

“好,好,我倒是遺忘了。”

船在水裏自由的漂著,重巒疊嶂的山峰倒映在水中跳躍著,跟著一個個的波紋在行走。“哥,累了吧,我來。”吳妍要接過船槳,陳姝說,我來試試,結果她接過去,劃著船直打轉,然箏也試了一次效果一樣,把我和吳妍逗得哈哈大笑。我便教了她們技巧,兩個丫頭冰雪聰明,一教即會。

船過金家灣,時間接近晌午,太陽火辣辣照射著船艙。然箏她們躲在艙裏不敢出來。我從艙裏取了張網,脫了衣服往水裏一拽,遊到對岸找了棵樹栓上網,又讓吳妍幫我掌好船,自顧鑽進水裏趕魚去了。

然箏看見吳妍全身濕淋淋的,也效仿她和衣跳進水裏相互潑水嬉戲著。看那調皮的樣子就象小孩。

收網的時候收獲不小。我選了一個陰涼之處栓好船,帶著她們去了附近一個很大的山洞,這個山洞我小時侯常來,所以比較熟悉。洞內冰涼涼的,就象一個天然調溫室,洞內流水淙淙,帶些音符,四季不斷。村裏人都說這是神水,其實那也隻不過是傳說而已。這裏的水溫很平均,無論冬夏都在二十度左右。老人們說這就是溫泉。小時侯也不懂什麽叫溫泉,隻記得冬天裏,我常常和夥伴們來這裏洗澡。覺得特暖和特舒服。象這樣的山洞另外還有幾處,不過路程較遠,我們也不常去。

吳妍撿了些柴火,我燃了火後去船上取了刀,砍了棵楠竹削成竹片,讓吳妍把魚串了起來放在火上烤。然箏睜大了眼睛,說,“這樣也行呀。”過去幫吳妍燒烤著,陳姝大笑,“說,能吃就行,真原始,好玩。”

然箏又笑著說,這是我這輩子最離奇的事,真是環保食品喲。嗬嗬。。。

我又取了幾節竹子打通竹節,注入大米罐進溪邊清水,用箬葉將洞口堵實放在火上烘烤。然箏問我,你這是在做什麽呀?

我說,燒飯啊。

“有你這樣燒的嗎?”

“這是我們農家在山上燒飯的一種方法喲。”

“真夠新鮮的,嗬嗬。”然箏是既開心又新奇。

燒好飯,我從船上搬來幹糧飲料之類的。石板當桌,楠竹當碗筷,席地而坐。想想這一頓飯也足夠滿足了她們新奇的欲望。陳姝還嘖嘖讚歎,“恩,好吃,這飯好香,有竹子的味道,還有這魚,真好吃。我終於是體會到了原生態的美妙了。”然箏嗬嗬大笑,“我們幾乎快成原始人了!”

“你家鄉真美妙!”陳姝感歎著。

時間接近黃昏,我們收拾家夥打馬回城。

夕陽鋪在無垠的水麵上泛泛的發出金光,山山水水盡盡被黃金所鑄,就連白雲也被染成了金黃色,而天空那頭又是那般的瓦藍,一切一切相互映襯著,多般的美妙。

然箏不禁脫口而出,“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陳姝笑著說,姥姥,你幾十歲了?

“不好意思,隨口,隨口而已。”

第二天,母親讓我去盧坑寺還願,因我小時侯體弱多病,母親生怕我有個三長兩短的,就去爐坑寺燒香拜佛,並把我寄托給了神靈。是以每年過節或是假期母親都讓我去感謝神靈的庇佑。說實話,我並不信這些虛無的東西,隻是拗不過母親的再三叮囑。

盧坑寺本來是太姥姥住持,也就是奶奶的母親,後來太姥姥過世了,盧坑寺交由他人打理。

去盧坑寺的小路曲曲折折,蜿蜒至山頂,路旁叢林遮天避日,我們興致索然,爬至山頂龍潭處,不由有感而發,可是琢磨了半天也吟不出半句詩來。

進了寺裏,還了願,,看見雪白的留言版上空無一字,忍不住想附庸風雅幾句。就向寺內僧人借了支毛筆,思索再三,提筆亂舞。

日出青山朝花笑

青叢深徑人間稀

自古龍潭翡若虛

空山雲煙靜廖寂

本來後麵兩句想寫成“自古紅顏多薄命,化作塵緣了無期”的,可因寺內全是女僧人,怕犯了了眾怒,況且還有三位美女在旁坐鎮,不敢鬥膽。若是肆意而為,少不了便會惹來一頓拳打腳踢。

“什麽爛詩呀,我看一點文采也沒有,倒象是無病呻吟。”陳姝說。

“我說丫頭,你也不要打擊我呀,沒準哪天哪個家夥走了眼把它刻成石碑也不一定。”

“我呸,還刻成石杯流傳千古咧,依我看過了今天,明天就有人給你刷了。”

“給我點自信好不好?沒準哪天我成了赫拉克利特那樣的哲學家,這就是我的處女作喲。到那時這副字還不賣它個幾億英鎊?”

“還赫拉克利特呢,我比爾.蓋次。”

“你成為比爾.蓋次也不是不可能呀?”

“可能你個頭拉,公元二十七世紀吧。”

我問然箏,“現在多少世紀?”

“二十二世紀差九十多年。”然箏笑著說。

“你的字還是等到二十七世紀讓考古學家去發掘吧,說不定當古董還值幾個錢?”陳姝說。

我真的鬱悶了。“我說小才女,你弄個半句給我瞧瞧?”

“作就作,總比你的好,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盧坑的雲彩,龍潭裏的豔影在我心頭蕩漾......”

“這分明是徐誌摩的詩,你就胡扯唄,”

“我借鑒一下不行嗎?”

我搖搖頭,真的拿她沒轍。

然箏歎氣說,“這首詩沒放在中文課本裏實在可惜了。”其實她哪知道幾年後這首詩還真的編入了高中課本,隻是事過變遷誰還記得這些前塵往事。

中午回家母親告訴我,說後屋的英嫂過世了,我大吃一驚,怎麽會呢?英嫂今年才三十出頭呀。我實在難以相信。母親說,她死於妊娠大出血。說真的,聽到這些,我的心裏有些黯然。英嫂多好的一個人喲,人長得漂亮不說,而且在鄰裏之間也是最熱心的。她總愛幫助大家而且默默無聞。記得以前的夏天,雨季來去不定,誰家的糧食衣服之類忘收了,她總是樂意代勞。上次回家還用縫紉機幫我補了幾件衣服呢,當時還一股勁的誇我,說我有出息,說將來讓你順子哥跟你混。

這人說去就去了,生空空而來死又空空而去,似乎生命也隻是在人生的這個空間裏劃出不短不長的一段軌跡。平凡的人,他的人生就這樣平凡著,誰都如此,隻是憶起這些已離去的曾經困苦著的生命,多少讓人有些傷感。

英嫂這小半輩子沒過幾天安閑的日子。自和順子哥成親後就忙裏忙外。前些年因沒錢開銷,還讓順子哥外出打工。自己呢,既要照顧好田地,還要照顧好孩子。一天到晚沒得閑。而順子哥呢,也隻能打打零工在工地上做點小工之類的。盡管每月如何省吃儉用也掙不到多少錢。後來順子哥便隨鄰村的幾個小夥子南下了。或許他還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我問母親,我說她家人有沒有電話通知順子哥,母親說他們已打過了,你順子哥或許正在回家的途中。母親歎息著,說,好人沒有好報呀。就上個月你英嫂才生孩子呢,好好的一個人現在就這麽去了,唉,都怪這鄉衛生院,接生個孩子出這麽大的疏忽。”

我問母親,我說到底是咋一回事呀。生孩子這麽大的事順子哥他都沒有回來嗎?

母親說回來過了,不過又被你英嫂遣去出了,你英嫂就心疼這兩個錢,在衛生院又舍不得花錢,什麽東西都得算上半天,花了錢心裏又不自在,等到滿月又把順子打發走了。沒想到昨晚大出血,後麵又沒什麽人,叫得應誰呀,上天無眼啊,遲不出現早不出現,偏在順子走了沒幾天就出這般大事來。我想這事多半沒這麽簡單,多半是英嫂勞累而致,我問母親,我說英嫂會不會是由於產後勞累所引起的。

母親想了一會,說,也有可能,每天一大清早她就挑著一擔空桶去村口打水,白天把孩子寄放在老人那裏,自己還挑糞去園子裏咧。上次我見她身體虛弱,煮了碗葷湯送過去,她還在家裏鍘豬食,而孩子還放在床上哭個不停。英子這姑娘,人乖命不乖啊。

母親說著眼圈紅了。

我去了後屋,許多人在後屋憤怒的議論著。

“鄉衛生院這些狗日的,平日吃著政府的閑飯,都做了些什麽事,要起錢來倒和土匪一樣眼睛不眨一下。”

“這麽差的醫術,不會就不要強來,這些王八羔子真沒良心。”

“依我看幹脆把英子抬到衛生院大門前,讓那些狗日的睜大眼睛看看。”

“對,不上法庭起訴他們便不為人。”

“順子他怎能這樣呢,英子她月子還沒滿啊。”

“英子啊,我的好丫頭啊,你怎麽就去了呢?”許多老人老淚縱橫。

“孩子你醒醒啊。不要睡著了啊。”

英嫂靜靜的躺在那裏,臉色蒼白但很安詳,地上是大塊大塊的血塊,空氣中也夾雜些血腥味。我實在不忍心看到英嫂那張祥和的臉,悄悄的走了出來。

任何人,不管是誰,不分高貴貧賤,至少他生命中的兩件事都會引起別人的關注與重視,那就是出生和死亡。每個人的一生帶給人們的是一個從喜悅到悲傷的過程。

晚上,然箏偷偷溜出來,說想和我單獨聊聊。其實我沒心情,可又不好拒絕她,就帶了她上了船,把船搖到一個僻靜之所。

然箏說她很想和我獨處說點心裏話,我說我也是,隻不過心情比較低落。又把英嫂的事和她說了,然箏挺傷感,眼睛還濕漉漉的。象風吹進了沙子,象雨又象霧。其實在我內心,許多時候我都隻想和然箏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平平安安就好。

然箏傷感的說,“人活著就好,活著的人都是幸福的。”

然箏擁抱著我,說,“最重要的是在這個世界上我不能失去你,我是真的很愛你。沒有你,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看著她憂愁的表情,我的心裏有一種深深的刺痛感,我說,傻瓜,一生有你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我敢發誓,若我有半點....”然箏用唇堵住了我的嘴,溫溫的濕濕的,我摟緊了她的肩,盡情的親吻著她。

然箏在我懷中悄悄的誰著了,胸部起伏著,我聽得見她微弱的呼吸聲。她是那般的安詳,時不時臉上還掛些笑容,甜甜的多麽美妙。

我尋思著若沒有然箏的日子我該怎麽過,越想越難過,越想越悲傷。等回過神來,我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這又是如何的荒唐呢?然錚不好好的在眼前嗎。我還等著和她結婚生子呢,然後兒孫滿堂排成隊伍一列一列的。我又不又得會心的笑了。

然箏被我剛才的一巴掌給吵醒了,說,出了什麽事嗎?

我輕輕的吻著她的額頭,說,沒事,寶貝,睡吧。

然箏輕輕的合上雙眼,還在我懷裏扭捏著。擺著個庸懶的肢勢。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鼻孔有一股熱氣,我驚恐的睜開眼,原來然箏用鼻子在我鼻子上揩著。她還用手摸摸我的臉,說,寶貝,該起床了。我伸伸懶腰。初升的朝陽已鋪滿船艙。我在艙中撿了塊石頭奮力的向湖中心拋去。石頭在水中飄了十幾個漣漪。當身邊的微風輕輕吹起,漣漪迅速擴散著,在朝陽的襯托下,就如秋天田野裏的層層金浪。微風中夾雜些水草的味道,清香而又宜人。

然箏說,“我真想在這過一輩子。”

我笑著說,“隻要你願意,我願花一生來陪你。”

“我是想,不過不太現實,嗬嗬。”

“人生是微妙的東西,很多東西盡管你不願意,但你不得不去做。”

“是的呀,我也有同感。”

第二天英嫂入殮了,順子爹本來是準備等順子回來看上最後一眼的。但村裏的老前輩說天氣炎熱怕屍體變味,得在傍晚時分選個好時間蓋棺。而那些想找鄉衛生院麻煩的人是極力勸阻的,老人們作出解釋,說人證物證皆有,也不怕他們跑得了。況且人已經去了,不得壞了她的靈,應早入土為安才是。後來又幾經勸說才作罷。

棺木停放在祠堂外,用竹氈搭一靈堂。之所以停放在外一是因為英嫂輩分較小,二來又死在祖屋外麵,沒來得及向祖屋轉移。棺木還沒有漆上黑色,兩邊鐵環也沒有拽上絲線。一切都是草草行事。

順子回來的時候已是第三天晚上,據說天色晚了,沒有回家的車子,他還是一步步從縣城走回來的。順子很寂然,沒有眼淚,也沒有哭泣。他整個人趴在棺槨上,又把耳朵緊緊貼在棺木的蓋子上聆聽著,傻傻的,眼神空洞洞的望著遠方。沒有呼喊,沒有憤怒。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最後暈倒在棺木下麵的長凳上。

沒有人能感知他的悲傷。真正的悲傷也不是用語言和眼淚就可以形容的。直到第四天,他才有了淚水,他抱著棺木輕聲呼喚著英嫂的小名。撲打著要開棺。

在場的人幾乎都流淚了,就連陳姝這狠心的丫頭也不例外,這或許是我們見過的人世間最真摯最悲切的感情罷。

英嫂入土那天,送葬的人排了幾裏路。大家依依不舍的為英嫂的英靈祈禱著。年輕力壯的抬著棺木,老人婦女小孩拉著粗粗的繩子往山上拽。每個人都不閑著。入土以後,天空雷聲轟隆,下起傾盆大雨來。老人們說,這是英子在感謝大家對她的付出。雖然我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但我寧願相信這是真的。我希望英嫂的英靈能徘徊在我們周圍,能感知我們沉重的內心,能感知我對她的追憶和思念。我相信,在天堂那頭,她那淡淡的笑容也永不會消失。

人是感性的動物,地球上也隻有人能意識到自己的存在。人生來就是有感知的,通過生命的漸漸流逝對世間萬物加以認識與認知。而帶有感性的認知往往是最原始的,可也是發自內心的。

整個夏天炎熱異常,知了都叫啞了也擺脫不了這個無窮的牢籠。然箏和陳姝興許是玩野了心,全無回家之意。

整天與村裏的一些小姑娘為伍,或是去河邊嬉戲玩水,或是去庫區泛舟,又或是穿過小樹林去溪邊抓魚。興致至終有增無減。時間已近九月,正是桂花初開的時候,空氣中彌漫著種種濃濃的香味,甚是勾人心弦。村頭小學的那幾排老桂樹,花兒開得正旺。枝頭上掛滿著密密的數層,黃澄澄的,象朝陽下青春少女的笑靨。

此時正值孩子入學之期,村頭的小徑上,陸續有些大人小孩過往著,小孩子有的哭喪著臉,有的咧著嘴笑著象隻跳蚤圍著大人轉。然箏拽著我,說想去小學看看。

我的童年時光也在那裏度過的,學校很簡陋,就幾間土築的民房湊合著。課桌是幾塊木板東拚西湊而成,凳子是祠堂裏麵擺宴席或放棺木的長凳,一桌一凳得坐三人。黑板是村裏的木工用一些小板料之類串起來,然後尋一些漆棺木剩下的灰和漆塗上做成的,而上下課的鈴,則是兩片薄薄的耕田用壞了的破農具,據說還是校長在鄰村花了兩塊錢買的。就是教室的地板都是黃土的,還坑坑窪窪,雨季來臨,雨水就會從牆上滲下來流到低處,同學們笑稱說可以養魚。記得有一年雨水流過大梁,牆上的泥土塊塊的剝落,屋子搖搖晃晃。老師急忙迅速疏散學生,幸運的是村民及時趕到並用幾根樹料支撐住了四麵牆,教室才幸免於難。後又經過整修,學生們依然照常上課。

學校雖破舊,卻培養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它記載著多少人苦難的童年,描繪了多少張無邪而又稚嫩的臉。

然箏說孩子們真可憐。陳姝說應該申請政府補助。

我歎了口氣,“誰管啊,包括這裏的老師,換了一批又一批,有點底子的去了他鄉,有關係的去了縣城,現在就剩下兩位女教師和校長,每人任一門課程,從一年級教到五年級。據說這兩位女教師不堪重負還要走。”

“嗬嗬,我畢業了就來這裏。”然箏說。

“你是在開玩笑吧。”

“誰和你開玩笑啦?嗬嗬,我還要在這裏生根呢”

“好呀,好呀。我也來陪你。”陳姝笑著說。

我苦笑著,她們又怎麽知道其中的艱難困苦,不過是覺得一時新鮮而已。就象城裏人吃紅薯一樣,能頓頓當飯嗎?“兩位千斤大小姐,你們就別逗了,現實點吧,人家躲著好來不及呢。”

“誰和你逗了,我們是真的/”陳姝一本正經的說。

我被懵糊塗了,“你千斤小姐不做,跑到這窮地方來啃紅薯,你腦袋浸水了。”

然箏捂著嘴笑了。

“你腦袋瓜子才浸水了呢,這才是高尚的情操,你懂不?我還要將學校重新翻蓋,讓孩子們.......”

我搖了搖頭,有錢人說話口氣就不一樣。

“我還要在學校後麵種上許許多多的竹子,當孩子們的樂園。”然箏說。

“你很喜歡竹子嗎?”

“當然了,竹子代表高風亮節,與世無爭,還代表綠葉常青,青春永恒。”

“有沒有代表愛情含義的?譬如說愛情永恒的....”

“你越來越滑嘴了,很少有人用竹子來詮釋愛情的啦,人家用竹子萬年青之類的來形容友誼。”

“這樣啊?”

“不過,如果你願意加盟,我倒是省出一塊地出來讓你種玫瑰,黃的,紅的,紫色的隨你的便。”然箏有些興奮。

“恩,這主意不錯。”

“那就這麽定了,不準反悔啊。”

我啞然,我何時答應過她了。不過我也隻當她是玩笑,這東西當不得真。說不定這話說出來,明天她自己都忘了。誰還記得某年某月說過這樣的話。況且這些事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