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故鄉那片雲

回了家,母親去村邊買了兩斤肉,肥瘦分開,煮成一鍋。又是先把我叫到一旁,舀了滿滿一碗精瘦

的捧放在我手裏,看情形是要看著我吃下去,我說娘你這樣看著我我吃不下。母親笑了,說,吃完了鍋裏

還有。便轉過身去打家務。我把一碗肉湯悄悄的倒回在鍋裏麵,盛了一碗飯和著湯吃將起來。母親是屬於

那種多燒一點柴火都心疼的農婦,平常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們就很少粘葷,不來個親朋好友的他們還真不

舍得吃。吃完飯,母親燒了鍋水,又去尋了一套我的替換衣。我洗了澡,就進了房間,母親早就將我的被

褥墊好了,我朝床上一躺,軟綿綿的就是舒暢。順便抄了本書翻了起來,頓時忘了旅途的困乏。我就喜歡

家的味道,當我疲憊的時候,這種感覺往往會讓我更深刻。

第二天母親神秘兮兮的把我拉到一旁,說,“前仔,娘前些日子幫你相了門親事,過兩天你就去看看

人家那姑娘怎麽樣?就鄰村的也不遠。”我能體會母親有早抱孫子的心境,畢竟村裏麵十八歲以上的小夥

子都成了家,有的已經是拖兒帶女了,就我和阿寶因為在外念書至今還是打單身。

“我都還在念書咧,娘,你也太急了吧”

“我知道你還在念書,娘沒讓你早結婚,如果你對那姑娘中意的話,我和你爹商量過了,先把這門

婚事定下來。等你畢業了你愛怎麽著就怎麽著。”

“這不太好吧?”

“怎麽著,人家還是媒人找上來的咧,那姑娘我也看過了,多好的一個姑娘家,還是一名小學的教

師咧。過了這座山沒那座廟,你看著辦。兒啊,聽娘的話,抽時間去看看噢”

“娘,不瞞你說,我已經有中意的姑娘了。”我把我和然箏的事和她說了。

“你這孩子喲,什麽事都瞞著我,不過話說回來人家終是城裏人,咱高攀不上,我也不想你受那份冷

落,還是這姑娘比較實際。你就依了娘吧。娘還允了他們咧,你不會叫娘自毀承諾吧。”

“娘,我真的隻喜歡然箏一個,就是天仙我也不稀罕。”話我說得很堅決。

“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倔,我要怎麽說你才明白,人家城裏人咋瞧得起我們鄉下人呢?人家不過是和

你耍耍,你就當真了?就算人家不嫌棄,我們也沒這份財力養得起人家千金喲。”

“娘,然箏是認真的,你要相信我。”

“你真要把娘氣死喲,娘隻不過是讓你去看看,也沒一定要你跟人家怎麽怎麽的,你怎麽這樣呢?”

“娘,我真的不想局麵搞得很尷尬,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你是長大了,翅膀硬了,連娘的話也不聽了,是喲,你有你自己的想法,娘管得著你嗎?”母

親眼角紅了擠出幾滴淚水來。

我不忍母親傷心,妥協了。況且母親還和對方有過見麵的承諾。我思索著,不管怎樣,去了就堅決

點,也不要拖延著傷了對方。

冬天裏也沒什麽農活,我幾乎都是天天捎上一本書上山砍些柴火之類的,一來精神上有所熏陶,二

來身體多多收益,勞逸結合,我覺得很愜意。

年底家裏下了一場十年不遇的大雪,漫山遍野全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銀妝素裹,世界儼然成了冰

爐。我確確實實是感受到了“冷風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視眾生為魚肉。萬裏飛雪,將蒼穹作洪爐,溶萬

物為白銀。”的意境。

許多茅草房子全倒塌了,我家的牛棚也不幸免,不過幸運的是沒傷到耕牛。父親把耕牛轉移到二叔家

磚屋的牛棚裏,家裏才安心下來。一大早,幾個堂兄弟妹就相約著去後山撒網,也就是灑點稻穀架張網然

後碰碰運氣抓隻野兔,捕些鳥之類的。兒時我對這玩意甚為內行,不過隨著歲月的流逝,再也無心思投入

到曾經稚嫩的時光裏。

晌午時分,一個身材削瘦的男人上了家門,爹很熱情,抽煙倒水,還備好酒菜殷勤款待著。他和爹談

談笑笑,直喝到午後才起身離去。我隻聽到爹說,一切拜托你了。那人說,這事你放心得了,準成。我走

過去,爹解釋說這就是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媒人....。話沒說完,爹好象又忘了什麽,叫住那人,還從木

樓上取了一塊豬肉送給他。我想這多半就是讓少男少女們聞之羞澀的媒禮了。按家鄉的風俗,媒禮一般都

是先送兩斤豬肉為見麵禮。等到媒人幫人家湊合好了,主人家就除了豬肉外還得搭上些瓜果錢財之類的。

這人我不認識,不過關於他的傳聞我倒聽過不少。據說,他還是專業的,給人做媒從來很少失敗過,一張

嘴巴不但能說,還特能吃。家裏的媒禮也往往掛滿房間。很多時候禮物吃不完常常是臘起來保存著。不過

在家鄉,男性媒人不多見,顯而易見,他是出類拔萃並且另類著的。很多農婦羨慕媒人的實惠與風光,其

實她們並不知道其後要承擔多麽嚴重的後果,我是親眼見過一對小兩口吵架大罵媒人的。就是用深惡痛絕

來形容毫不為過。對於此事我是屢見不鮮的。

小年夜那天,那人又來了,說是帶我去見見那姑娘。相親見對方多少要帶點禮物,可家裏又沒什麽

值錢的東西,爹讓我提了個鴨子。老實說提那東西去相親大失水準,隻會落人笑柄,而且我自己也有點羞

赧。不過終歸是對人家無意,將就著也不管那麽多了。

踏著未融化的厚厚的積雪,聲音咕吱咕吱的延伸著,象譜寫的樂章。我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惆悵,並且

顫抖著。我不是怯於見這個從未謀麵的姑娘,是思念,是一種對然箏冰山倒塌般的思念。

前方不知哪個家夥的摩托車擱淺了,難道他就不知道在雪地上瀟灑是要付出代價的?我想這人多半糊

塗。近了,是個小夥子。也難怪,年輕人衝動起來什麽事幹得出。小夥子帶著求助的眼神望著我們,說,

大哥,能幫我推一把嗎?我說,成!放下鴨子,幫他推了幾次,車子發動了,小夥子一句感謝的話沒有,

一溜煙顫顫巍巍的跑了。我提起鴨子感歎著,這年頭文明是什麽東西喲。

剛走進村裏,鴨子就不適時宜的叫著,嘎嘎嘎,引來一大群年輕人的圍觀,我狠狠的敲著鴨頭,“什

麽時候不叫,偏這時叫。今天好象你不是主角喲。”

那媒人領我左拐右拐,最後鑽進一座小洋樓裏麵。我尋思著這姑娘家境還不錯,至少已經脫貧致富奔

小康了。哪知那人徑直走出了樓房,朝右邊磚瓦房走去,這次我正要把鴨子放下,可是他又一拐,出了磚

瓦房,我尋思著她家也算個小迷宮了。媒人終於在一個一層平房停下了腳步,指著房子對我說,到了。跟

了他走進去,接待的是一個化了濃妝的婦人。主人看起來挺熱情的,說,過來還帶什麽東西呢?嘴上雖這

般說,手卻不等我把鴨子遞過去就伸了過來。

婦人對旁邊一個長得象豹子頭林衝的中年男人說,“燕子呢?”

中年男人不耐煩的說,“剛才你不是讓她洗衣服去了?”

“哦,對對對,我這就去叫她,你們去爐子那邊取取暖吧。”婦人說完就出去了。我和媒人在爐子

旁邊烤著凍紅了的雙手,中年男人叫了聲老劉,叫給他遞了支煙,頓了頓又給我發了一支,我說我不抽煙

的,他說,“不抽煙好,對身體好,如今不抽煙的年輕人實在是少咯。”

媒人脫了靴子,翹著腿烤著腳掌,傳過來一種猶似死耗子般的氣味,煞是難聞。我有點想嘔吐,不

過出於尊重,還是強忍著。

不一會,婦人領著一個約莫二十一二歲的女孩走在院外,隔遠看去那女孩子高高的,穿件黑白相間

的大棉襖,麵目娟秀,就是多了些青春豆之類的顯得有些老氣。我越來越覺得這張麵孔還有這個身影挺熟

諳的。“吳前,是你喲。”她走近前來先打了招呼,我終於瞧清楚了,原來是老同學梁燕妮。我投以微笑

點頭示意,她卻低下了那張羞澀紅暈的臉。

梁燕妮與我同窗五載。說起她的故事還要追溯到八年前。記得那年我初二,大概是因為成績不理想

的原因梁燕妮留了一級,卻剛好分在我們班裏,巧的是還成了我的同桌。記憶中她是個很刻苦的女孩,學

習方麵也很優秀,當時算是我最大的對手吧。那時侯我坐外麵,她坐裏麵,可她總是進進出出的讓我很厭

煩,好幾次我封了路,不讓她進,記得那時她還哭過呢。後來我和她同時考上了縣一中,不想因緣巧合又

分在一個班裏,為此老同學戲稱我們是青梅竹馬。高二那年分文理,我看了分班的通知,我在八班,她在

九班,我想這次終於是擺脫開了,說到底是厭倦了那些哥們的閑言閑語。不想後來,可能是她哥哥通過某

種關係又把她轉到八班。我當時聽到這個消息還鬱悶至極呢。哥們後來又笑稱說你是陰魂纏身,無處可逃

。再後來高考她落榜了,而我去了南方這個城市,隻隱約聽朋友說過她參加了複讀班,後來就音信全無,

不想現在又在她家裏碰上麵了。說真的,我並不反感她,一切隻不過是害怕流言蜚語而已。

媒人說,“你們早就認識了?”

我說,“何止認識,簡直就一老熟人嘛。”

他笑了,說,“認識更好。你們就單獨聊聊吧?”說著就招呼其他人一起走了出去。

他當然希望人家是老相識,最起碼他省了不少的心。

我們講著過去許多有趣的往事。彼此蹉跎歎息著。梁燕妮說,高考落榜後,她又複讀了一年,後來

考上了一所大學,不過覺得在那學不到什麽東西,就回來了,後來大山那頭的一所小學缺一名教師,那邊

村支書過來找她,她就去了。我也和她講了我校園裏的故事,不過把然箏這一段給省了。要知道我此行的

目的是來相親的,當然要顧及她的感受。

聊了半天,到了真正要切入相親主題的時候,我才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因為梁燕妮的突然出現,

與我之前預想的相差太大,而事情也越來越複雜化了。當然我不能說我不喜歡她,那樣豈不是深深的傷了

她的心。不過我更不能說喜歡她。我陷入左右為難之境。為難之境。我已經聽不清梁燕妮在說些什麽,大

腦裏一直在轉著如何圓場。

最後媒人走進來直白的問我倆,你們覺得怎麽樣?我覺得這種人純屬愚蠢,真不知道他那鼎鼎大名

是怎麽賺來的。有人這般直言不諱的問嗎?人家那是一個個請到一邊作了解,再來決定說服哪一方。他倒

絕,雙鼓齊下。我認為是這家夥可能是聽到我們的談笑聲,以為水到渠成就省略繁文縟節來個直搗黃龍一

錘定音。他還真會掐算,不僅少跑許多冤枉路,還樂得清淨,禮節也不會少。不過也給了我一個下台的好

機會。我說,“這事急不得,還得容燕妮考慮幾天。”女孩子一般都比較矜持,當然不會立刻就說嫁給喜

歡你之類的,何況這種體麵的話她也樂意聽。而我也正好樂得鑽個空子解當前燃眉之急,大不了回去之後

來個學業為重.事情緊急.無暇探望之類不了了之。

傍晚時分,燕妮一家人留我吃晚飯,我不好拒絕,就允了。何況媒人一般都是貪吃貪喝之輩,他是

絕不會空著肚子回家的。你一個人先走了就是對主人不敬,而且也暴露出你對人家女兒的失望。

吃過飯,天色已晚,若不是雪的映襯,四周早就漆黑一團了。燕妮留我在她家住一宿,我說,不了,

家裏還有事,父母也還等著我回去交差呢。

我借著雪花淡淡的亮光一路小跑著回了家。今天總算有驚無險,躺在床上,我深深舒了口氣。

過年的氛圍是越來越強烈,從剛開始時不時的一兩聲鞭炮聲慢慢的延伸著,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

一天吵,由連串變成追逐,千家萬戶似乎是不甘落於人後。最後演變成萬響齊鳴相互演示。

這是辛巳年的最後一天,也就是2001年的除夕。一家人正坐在爐子旁其樂融融的吃著年夜飯,媒人

又上門了,爹忙讓坐,還讓母親去取了個酒盅,一副碗筷。媒人很婉轉的說,我剛路過,還得趕回去吃團

圓飯呢,不過看他的樣子暫時也沒走的意思。他接過爹篩滿酒的杯子也不客氣,仰頭一飲而盡。接著就說

開了,他說,那姑娘對你家娃子還比較滿意,你就選個日子,回頭我和他們商量一下,興紹哥你看成嗎?

這人還沒問我同不同意就私自給我做主了,說實話,我有些氣憤。

“你看這事等過了年再來商量成嗎?”爹說。

“也行,也行!”

媒人和爹喝了足足兩三斤燒穀酒,又吃了兩碗餃子才心滿意足的打著飽嗝站起身來向爹辭行。我打心

底就討厭這家夥,一個臉喝得紅通通的撐把傘朝風雪的方向走去。連句新年好的祝福話都沒有。

除夕夜,是隔壁秀嬸來叫我,說是你同學打電話來找你,她眼光怪怪的看著我,我猜想肯定是然箏。

家裏沒裝電話,我之前就把秀嬸家的電話給了然箏。

接了電話,果然是然箏,然箏說,我好想你,我淚水都快流出來了。

聽著然箏的話我的心裏更激動,我說我更想你。

她說,你怎麽這麽久不和我來電話?

我直白相告,在下車的時候把你的號碼給弄丟了,為此還難過了兩天咧。

“即使這樣我也不能饒你“

“那你就罰我吧,隻要你不生氣什麽都行。”

然箏笑了,“我聽得出來你的誠心,不過賞罰分明,就罰你初六陪我在江城玩一天,怎麽樣?”

我有點猶豫,說實話還是經濟上的問題。

我說,“這樣不太好吧。”

“怎麽啦,剛才是誰說得那麽幹脆的?”

“初六太倉促了,我得準備一下。”

她可能猜出我的難處,說,“不用準備啦,你請客,我買單還不行嗎?”

我隻得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然箏又說了些她回家後發生的事情,聊來聊去一個小時晃悠著就過去了。我瞧秀嬸的臉色挺不耐煩的

,我也實在不好意思厚著臉皮再繼續下去,隻得和然箏說,改天再跟你打可以嗎?我還有點事兒。

然箏說,不行,你得陪我聊到天明。

我都被懵傻了,就直言,我說,這是人家的電話,不太方便。

然箏拗不過我就掛了。臨了,然箏讓我去江城後在武大校門口等她。我允了。

聽完電話走出門,我琢磨著覺得應該向人家致謝才是。,可就在轉身的時候,卻看見秀嬸黑著臉還

拿了塊破布條使勁的檫著聽筒。我咬著唇苦笑著,還好,幸運的是她家電話是包月的,接聽不要錢,否則

後果難以預料。

除夕過後的幾天,天氣出奇的好。路上行人多了,大多都是各家各戶串門拜年的。對於拜年這玩意我

小時侯是比較感興趣的,因為通常一天能吃上個十幾頓,口味轉換著挺新鮮的不說,有時運氣好還可以接

點壓歲錢和其他禮物之類的。小孩子通常都喜歡上外婆家或姑姑家做客。其實對於外婆家我的記憶是比較

單薄的,記得隻去過外婆家一兩次,外婆家很遙遠,得坐火車。長大後才知道那地方叫新疆。

兒時幼小的心裏曾好奇著,看見大人們提著禮你來我往,就覺得這些東西原來和人民幣一樣,也能

到處流通的,可是有一天我終於發現家家戶戶通常都是入不敷出的時候,我問爹,這些東西都哪去了。爹

笑著不說話。我就更困惑了,通常除夕那天各家各戶都是整箱整件的把年貨往自家搬,年過後卻是所剩無

幾。哪去了呢?後來,經過我的細心觀察,發現奶奶家的禮物一天比一天多。真相總算大白,原來全被這

些老人家收入囊中。並就此得出結論:輩分越高,禮物數量隨之成正比。由此,我對拜年這風俗有了全新

的認識。不再片麵的認為隻是大人們一種無聊的禮節和消遣,更多的是一種尊老愛幼的風尚。

初六那天,路上的冰雪早已消失殆盡,車子在黃土路上顛簸著,擁擠的人群緊緊的壓著我的胸口,

很多時候我都想吐,可又吐不出來。好不容易挨到縣城,售票處又說最早的一趟班車早發車了,我簡直有

點沮喪。

去武大的時候,然箏還沒到。我尋思著買束花之類的來點浪漫,跑了好遠的路,尋了幾家花店,不過

感覺價格實在難以讓人恭維,一支玫瑰葉子都掉光了的還要十幾塊,說實在的,在家鄉我隨便抓上幾把野

花都比這玩意兒強。可是終歸落這地步了,總不能空手而歸罷,我是好說歹說討了半天的價才花了十塊錢

買了一支蔫了的。

回去的時候然箏已經在那裏等我了,她接過花挺興奮的,說,你什麽時候也學會羅曼蒂克了?

我說我不知道羅曼蒂克是什麽東西,隻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與心境。

她問我什麽時候到的,我直言相告,看得出她還是有點感動的。我約然箏去看櫻花。

然箏笑了,說,傻瓜,這個季節哪有櫻花喲。

我說,“電視上不是有過冬季櫻花的故事嗎?”之前我在電視上也看過日本富士山的櫻花,那場麵堪

稱奇美,花團錦簇的白茫茫的一片,象雪而不是雪。

“那是日本早櫻和科櫻。武大的櫻花初放期是在三月下旬,也就是說還得一個多月呢?”真沒想到她

對櫻花還這麽了解。

我對櫻花是一無所知的,隻記得當年上高中時,教室後麵有兩三株,也不知道屬於哪一種,花色粉紅

,果實呈通紅色。不過我從不曾注意過它的花期。聽得然箏這麽說,不覺有些黯然,先前的浪漫情趣蕩然

無存。

“據說武大的櫻花帶有國恥的象征,老人們說是日本侵略者傳過來的?”

“嗬,傻瓜,櫻樹的生命期也就二三十年,從那時到現在多少年啦?不過也確有其說,據說是1939

年日本侵略者從東洋帶過來三十多株櫻樹都移植在今天的櫻花大道兩旁。”

“你之前來武大看過櫻花嗎?”

“那還用說,都N次了,嗬嗬。”

我們去了櫻花大道,果真是光禿禿的枝頭,樣子看起來還真的都有點寒黲。

我和然箏徜徉於珞珈山的小道,聊些人生的繁文瑣事。

傍晚時分,然箏意猶未盡,說讓我明天還陪她玩一天,我是求之不得,好不容易見上一麵,一天不到

就要分開,說真的心裏確實不舍。

我們在八一路的小旅館要了間房,本來然箏是要了兩個房間的,我不同意,說那樣太破費,然箏說我

是圖謀不軌。我說,我就圖謀不軌怎麽著?然箏拗不過我,最後要了個雙人間。

一進房間,我抱住然箏就是一陣狂吻,許多天來我是承受了太多的相思之苦,此刻我再忍受不住了。

然箏摟緊我的脖子迎合著。當我接近瘋狂準備下一步時,然箏使勁的推開了我,笑著說,你還來真格的呀

。我尷尬的苦笑著,說,對不起。然箏看出我的窘狀,笑著說,你真的很想要嗎?我說,那還用說嘛。

然箏搖搖頭,堅決的說,“不行。”後麵又溫柔的來了一句,“真的不行,反正我是你的,以後的

日子還長著咧。千萬要經得起考驗哦。”

“老婆,我知道啦,聽你的。”想起那次在操場上陳姝嬌聲嬌氣的用到這個稱呼,我暗地裏發笑。

“嗬嗬,這樣就乖啦,以後在一起了隨你怎麽著都行。”

放好包,然箏邀我一起去民主路吃火鍋,我大吃一驚,“吃頓飯用得著跑這麽遠嗎?”

“那裏的味道可不是你隨便就能吃到的噢。”

“味道再好,也用不著跑十幾站的路喲。”

“不見風雨,怎麽見彩虹。”然箏哼著歌曲笑著,“走吧。”

從八一路到民主路幾十裏路,公交車才一塊錢。我覺得值,不管怎麽說,欣賞了這麽多的夜景也

值個三兩塊的。

夜市的攤點上散發出各種各樣的香味,鑽入鼻中,我有口水飛落三千丈的錯覺,不過美女當前,不得

不有些收斂擺個斯文相來。兩邊的小販吆喝著,有的還即興來段音樂拌舞蹈,我覺得這場景就象搞美食節

一樣。

我們走不多遠,就被一小生拉拉扯扯的拖進了屋,然箏點了火鍋,那小生說,兩位是要秋風掃紅葉,

還是白浪滾滾來呢?還有鴛鴦戲水雙雙飛。我說,“大哥,我是來吃飯的,你這深奧的東西我不懂。”小

生說,“抱歉,抱歉,原來是稀客,這秋風掃紅葉是麻辣鍋底,白浪滾滾來則是清湯底,鴛鴦戲水雙雙飛

呢則是鴛鴦鍋底,也就是說兩者兼之。”

我恍然大悟,我說,“這不就是自助餐嘛。”之前我以為是自己孤陋寡聞,現在才知也不過是附庸風

雅,隻不過比起學校有過之而無不及。

“錯錯錯,自助餐那是應付小姑娘的玩意,遇上大肚漢不陪則虧。”

這話屬實,想當初和胡子去自助餐吃飯,一頓飯吃了四個小時,胡子竟然說他隻有四五成飽,我說,

“人家已經都虧損了,虧你還有良心吃得下。”胡子說,我不少錢,一個願買一個願賣怎麽著?我說你見

過牛沒有,他說見過怎麽了。我說牽頭牛去山上放著四個小時也吃飽了。記得胡子當時大怒要找我拚命。

然箏問我到底要哪一種鍋底,我說,“就來那個鴛鴦戲水雙雙飛吧,一個人單飛多沒勁。再說了,煮

熟的鴨子它也飛不了。”然箏聽了哈哈大笑。

服務小生也笑了,說,“小夥子還挺幽默的。”

然箏要叫酒,我說,出門在外的就免了吧。

“不行,今天我就陪你醉一次。”

“你不是不沾酒的嗎?”

“我就欣賞你喝酒的豪情,跟誰我都不喝,就跟你喝。”

“可我怕過會你醉了我背不動你喲?”

“睡要你背了,我打出租車。”

我無奈,隻得依了她。

然箏一上來就和我來了一杯白酒。我有點擔心,擔心的倒不是她喝醉了麻煩,而是我囊中羞澀,剛

好隻夠回去的路費。不夠這頓酒錢。

還好的是等小生再上來的時候她把單先買了,看樣子她是孤注一擲找我拚一回了。

我說,你就喝啤酒吧。

“不行,為了以示公平,我絕不投機取巧。”

我是哭笑不得,“誰要和你比酒了。”

“可我要和你比,怎麽著?”

我喝一杯,她接一杯,後來還要找我喝。

我說,你這是何必呢?

“巾幗不遜須眉。”

“你是不是腦袋發熱喲,還是心情不爽?”

“誰說我腦袋發熱,誰說我心情不好啦,我今天心情好得很,我就是要看看你醉的樣子,你不是

說你從未醉過嗎,我就要你為我醉一次。”

“大小姐,喝酒是一種享受喲,為什麽非得要醉呢?”

“就想你醉嘛。記住哦,就算我喝不過你,過會你也要自斟自飲喝醉,今天我們不醉不休。”真不知

道女孩子的心思是怎麽想的。

“為什麽呢?”

“隻有喝醉的人真正才能放縱自己,無拘無束,看不見別人異樣的眼光,自由自我。然後走在大街

上向天空大聲的呼喊,做一回真實的自己。”然箏說著就笑了。

我倒想歪了,以為她要以身相許呢,想來慚愧。再也沒有阻止她喝下去。

不能說然箏酒量太差,隻能說與我的差距懸殊。

然箏喝了兩瓶小烏牛以後就眼睛裏黑白珠一換,栽了。我當然沒心情也沒閑情自斟自飲了。

沒辦法,對於我這樣處在經濟危機極端的人來說,能省則省。把沒喝完的幾瓶給退了。看著然箏醉

得一塌糊塗的樣子,我也隻得勉為其難了,背起她就往外走。然箏經我背上一顛簸,“唔”的吐了出來,

結果吐了我一背。我看著別人異樣的眼光,但我心裏卻暖暖的,一種溫馨油然而生。

下了公交車,我小心翼翼的把她扶在背上,上了樓打來盆水,幫她洗了把臉,扶她安睡了。我去衛生

間洗了個澡,回來一個人打開電視看到半夜才回自己的床上睡了。

天將明的時候,我感覺我的身邊擁擠著很不舒服,我回過頭一看,然箏不知什麽時候搬著她的被子

擠在旁邊,她還眨著眼向我笑呢。

然箏說,昨晚你還算規矩,總算沒讓我失望。

我說,真想昨晚占你的便宜,不過看你可憐楚楚的樣子實不忍心。

“你敢。”然箏一拳頭打在我胳膊上,我疼得直咬牙,一股勁衝過去把她按住,吻得她喘不過氣來

第二天我們去了長江大橋,長江正值枯水期,遠遠望去就象一條大河,實在與我想象中的大江東去浪

淘盡相差甚遠。我倒覺得用一條大河波浪寬更為合適些。

微風輕輕吹起,吹起然箏的長發,長發飛揚著,飛揚著進入我夢幻般的心緒。然箏跳在我的背上,要

我將昨晚的故事重演。我背著她假裝釀釀蹌蹌的,還時不時來點蹣跚的老態龍鍾的味道,然箏好象感動了

,“這樣呀,真難為你啦。”

我在一旁偷著笑,然箏一下子醒悟過來了,跑過來朝我胳膊上又是一拳,我顧不上痛,抱起她一陣

旋轉,然箏嗬嗬大笑,最後說,暈了暈了,你就饒了我吧,我保證下次不打你胳膊了。

去長江堤上逛了一圈,回來的時候,去了黃鶴樓,這個排名全國三大名樓之首的黃鶴樓多少有些讓人

感到些落寞,至少不是我想象中的那麽氣派,或許是歲月的流沙蝕去了它的宏偉罷。我們繞著它至少轉了

三圈,就和欣賞古董無兩樣,然箏本來想進去看看的,因時間原因放棄了。

晚上我們又在中華路進晚餐,這一次這丫頭好象真的想我重演昨晚情節一樣,一開始就猛喝,毫無知

覺中又嘴倒了,迷迷糊糊中還說,“就喜歡你背著,那種感覺好留戀。”

我說,“想我背用不著喝醉呀。”

“可是我怕別人笑我。醉了就什麽也不放在心上了,何況一個喝醉的女孩不管犯了多大的事都是值

得原諒的。”這丫頭還和我較起哲理來了。

“可是我怕見別人怪異的目光呀,人家都不當我是地球人呢。”

“你男孩子怕什麽呀,不管了不管了,反正睡在你背上就感覺到沉穩,舒服。我就要。”說完又栽

在桌子上睡著了。

感覺今晚背起她輕多了,可能是我多喝了幾杯吧,隻覺得渾身是力。

扶她上床的時候,她突然擁抱著我,強烈的吻著我,我原始的欲望再也無法收斂,用盡力氣緊緊摟

住她的腰親吻著她的額頭,唇,脖子。我看見了然箏眼角的淚水,然箏迷迷糊糊的說,“吳前,我真的真

的好愛你,可我又怕失去你,你知道嗎,好幾次你在我的夢裏無端的消失了,那一刻我好傷心喲。”我立

刻冷靜了下來,不,我絕不能傷了她的心,更不能傷了她的自尊。我輕輕的吻著她的額頭,說,寶貝,睡

吧,我更愛你。你是我生命的全部,我會好好珍惜的,就算用生命來嗬護,我也無悔。

我回到自己床上,一夜無眠。直到清晨才昏昏睡去,醒來的時候已近下午,然箏正睜個大眼睛看著

我。

“你醒了。”然箏笑了,在我額頭上輕輕一吻。

我緊緊的抱住她,說,我要你。

“其實我昨晚已給你機會了,你自己不珍惜而已。”然箏笑著說。

“原來你騙我,你昨晚壓根就沒醉。”我不禁懊悔不已。

“我本來就沒醉,我把酒都倒了,隻是你沒看見而已。嗬嗬,上當了吧。”然箏一臉得意。

我抱著她,說,現在補上總可以吧?”

“不行,過期作廢。”

我無奈,鬆開了手。

這天晚上,然箏睡在我旁邊,我聞到她濃濃的體香怦然心動,無法入睡。我想了很久,一個人若是

真正去愛一個人,就絕沒有理由去傷她的心。

天明的時候,我從朦朧中醒來,發現旁邊少了什麽,然箏,我一躍跳了起來,然箏不見了,桌上用

杯子壓著一張紙條。

“吳前,我先走了,請恕我的不辭而別,我真的不忍那種和你離別的場麵,我也放不下,希望我們

盡快在校園見。

你的然箏”

我內心有一種深深的失落感。並進而深化為一種無限的空虛。

回了家後,母親責怪我走的這幾天沒和她打電話。我有些內疚,向母親陪了不是。母親說,這幾

天大家可擔心你拉。奶奶說,回來就好,你們就不要責怪他了。母親又煮了些肉湯端過來讓我喝了。又說

,以後不回家千萬記得和我通電話。我點點頭就回房間了。

我靜靜的躺在床上,回味著這幾天和然箏一起度過的日子,一種甜蜜從心裏悄悄的鑽出來寫在臉上

回校期間和然箏通過一次電話,然箏讓我預訂和她同班次列車的車票,時間訂在十六。我去了趟縣

城買車票,因硬座票全售完了,隻得買了張無座的。後來又在縣城逛了半天就回家了。

十六那天人特多,幾乎是人群肩擠著肩並列前行。我自武昌狂擠著上了那班列車後心情才緩和下來

,等到列車到達然箏家鄉的那個小站時,我不由有些擔憂,還真怕然箏擠不上來。我一直留心著窗外的人

群,卻始終沒有找到她的身影。說真的有點心焦。

等到列車啟動的時候,我不停的在後麵車廂搜索,卻始終不見她,最後還是往前在第四節車廂找到

了她。她看見我特興奮,說我也一直在前麵找你咧。

因沒有座位,我蹲在她旁邊。她要讓座,我不允,我說,要不我抱你。她說,你就想占我便宜,不

行。

我學旁邊的老漢,從行李架上把包抽出來墊在地上坐著。時間匆匆,又進入了瞌睡時刻,我感覺我的頭又

一次重重栽在然箏的大腿上,等到忽然驚醒的時候,我看到然箏與初次見麵時一樣的笑容,我恍惚著,我

簡直懷疑此前的經曆究竟是不是在列車上一場長長的夢,“實在不好意思喲。哎喲,真困啊。”我靦腆的

說。我感覺自己都有點糊塗了,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沒事。”天啊,一切都是那麽的相似。難道是我進入了時光隧道,記得愛因斯坦的《相對論》裏

有個時光前行倒轉的理論,曾讓我身陷其中,堅信不疑。

“你若是不介意,我的大腿借你靠靠。”

“我認識你嗎?”我是徹底糊塗了。

“你腦袋浸水了,你不要說你患有失憶症喲。”然箏睜大了眼睛笑著。

“好象你的名字叫歐陽然箏來著?”

“什麽叫好象,我就是然箏,傻了,你還真傻了。”

我猛一拍自己的腦袋,醒了。我鬱鬱的說,“我這是咋了?”

“就算以後的日子苦點,也用不著在家吃那麽多的補品呀,看你,都神誌不清了。”敢情她認為我

吃補品過量暈了頭。

“你剛才說什麽來著,借你的腿讓我靠靠,好,好,好。這話我愛聽。”我把頭直往她的腿上靠去。

“不行,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休想”

我已聽不進她的話了,頭已經靠在她腿上。

“你剛才說什麽來著,你不是說你不認識我嗎?”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嗎?”我舉起手佯裝著打了自己一耳光。

“這還差不多。”然箏嗬嗬的笑了。

這一次我睡得真香,感覺然箏的腿比沙發舒服多了。醒來的時候,然箏還趴在我背上沉睡著。可是車

子已經到站了。我是真的體會到這次旅途的短暫。

回校的當天,哥們都訴說著數日以來的思念之苦,胡子也大方了一次,主動要求請我吃頓飯,說是為

我接風洗塵。說實話,我還有些感動呢。席間,胡子告訴我他新年來的兩大目標,一是在成績上打敗我,

爭取占據一次第一的位置,二是找個女人甩掉處男的帽子。我笑他,我說,第一大目標你準能完成,第二

大目標還得從長計議。

胡子說,“咋了,是不是嫌哥們我不夠格?瞧我這肌肉哪個女人不動心?”

我說,“不是那個意思,隻不過瞧你那見了女人就怯膽的老鼠樣就知沒戲,除非董永遇上七仙女。

胡子說,這個年代早已不興貓吃老鼠那一套,貓的生活水平都奔小康了,你又見過幾隻吃耗子的貓?

如今的貓就愛陪耗子耍著咧,所以當前時興的是貓愛上老鼠或是老鼠愛上貓之類的。

我說,你就這樣耗著吧,最好多看點女鬼纏上書生的故事得了。

“那可不一定,沒準哪天瞎貓碰上死耗子,我時來運轉撈上一個也說不定。”

這家夥就嘴皮子厚,整天沒一句正經的。

第二天的下午,我去圖書館借書回來遇見了陳姝,陳姝還主動和我打招呼,我有些詫異,因為自從

我和然箏確立過關係後,她就從來沒有主動理過我。

陳姝說,“你上哪去?很急嗎?”

我說就上宿舍,也沒什麽緊要的事情。

陳姝說,“謝謝你去年給我的輔導。”我說,“有問題嗎?”其實我心裏挺慚愧的,當時也隻是哄

哄她,如果萬一她要考咂了的話,我絕對是脫不了幹係的。說真的,我有些忐忑不安。

“你還真厲害,我考了95分噢,嗬嗬,還是全班最高分咧。不過可惜的是其中一道簡單的題目你沒拿

準。”口氣給人感覺是責怪我沒百分之百替她拿準。

我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了。“那就恭喜了。哈哈”

我還有些得意,那種心境就象自己變為高明的謀士,能運籌帷幄於千裏之外。

“謝謝了,下次還得多多請教。”

一次還嫌不夠,還有下次呀,我都懵傻了。她卻不知我心裏承受的壓力實是不比她少。

“為了表示對你的感謝,我決定晚上請你撮一頓,還有,記得叫上然箏喲。”程姝見我張大了嘴巴

笑著說。

還要叫上然箏?這到底怎麽來著。我是徹底給搞糊塗了。不過都幾個月了,終於見到她露了一次笑

臉,雖然有些不太自然也實屬不易了。

我去找了然箏,把程姝的話給傳達了,然箏毫無驚訝之狀,好象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隻是苦

著臉說,“我又得參加補考了。不過慶幸的是高數過關了,還考了八十多分呢。得給你記一次功。”

我說,“除了高數,我還真想不出你哪一門可以掛紅燈的。”

“英語呀。”

我大吃一驚,怎麽可能呢,聽然箏同學說,她外語成績雖排不上前三,至少也是前列的呀。

我問,“問題到底出在哪呀?”

然箏沒有說話。我知道就算問了也是白問。就隨她了,反正英語過關對她來說也不是難事。

晚上吃飯大多時候都是陳姝和我聊,她們最多也不過是相對著不自然的尷尬一笑。我奇怪的是,為什

麽今晚然箏一直那麽沉默,仿佛變成啞巴似的。

然箏吃得很少,幾乎可以說沒有動筷,陳姝時不時夾點菜給她,說,這都是你以前最喜歡的喲。然箏

也隻是客氣的說聲謝謝。後來程姝建議來點酒,我沒有拒絕,結果她兩人大醉,還擁抱著指著我大笑。我

簡直有些莫名其妙,實在不懂這些女人怎麽想的。回來的時候陳姝叫了輛出租車,把她們直接送到宿舍樓

下。

第二天,我又看見她們手牽著手說說笑笑著。搞得我是接二連三的捉摸不透。後來一次去食堂吃飯的

時候遇到然箏的姐妹曉丹,她向我說明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英文考試那天,他們班的一個男生在考試前大姐小妹的稱呼著討好陳姝,為的是讓她在考試的時

候多多“照看”他。陳姝經不住他那副乞討般的可憐相就心軟了。考試快結束時,陳姝看到自己的題目也

做得差不多了,想起答應人家的事,就將自己的答案抄寫在紙條上拋向那男生,不想這一幕恰恰被門外進

來的監考老師發現。幸運的是監考老師隻知方向,不知確切位置,但這一邊也就然箏和陳姝兩人。監考老

師揀起答案就要查兩人試卷,結果然箏做了回烈士,站了出來把自己交了出去,可付出的代價也堪稱慘重

,她被罰出考場不說,還取消了這科成績。再後來陳姝高數考試時巧的是筆又壞了,然箏二話不說就將自

己的借給了她,結果她自己還有幾道題沒答完。

這樣說來,然箏的英文掛紅燈就不足為怪了,可然箏這種所謂的大義還真讓我有點迷惑。我敢肯定

的是若是胡子遇上這種事,說不定還會楸住我的耳朵,並指著我向監考老師討好說,就是這家夥。可惜我

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表現的。

一個星期四的下午,胡子讓我陪他去操場散散心,他說他肚子撐得厲害,本來我是不想陪他的,因

剛剛吃過他的飯,終究是吃了人家的嘴軟,我不好拒絕。

來到大操場的時候,看見操場邊的台階上放有一雙鞋子,我笑著對胡子說,看,那有一雙鞋子。

胡子說,“一雙破鞋有什麽奇怪的。”

“這是一雙很特殊的鞋子。”

“你盡胡扯,這雙破鞋有什麽特殊的?”

“如果我沒說錯,這應該是一雙女人的鞋子。”

“不就是一雙破運動鞋嗎?憑什麽說是女生的?”

“因為它不是三十六碼就是三十七碼。”我隻想逗逗胡子其實純屬胡扯。

胡子動了好奇心,真的走過去提起來仔細端詳著,“真的是三十七碼耶,前哥你還真牛!”

“你表現的機會來了,至少你明天可以貼張失物認領再來個守株待兔。”

“去,我十年前也穿過這個碼數的鞋子,能代表什麽呢?“

“你現在能穿嗎?”

“這倒也是,不過也不能排除小個子男生。”

“金龍個子算小了吧,他穿多大碼子?”

“好象是39吧?”

“這不就得了,何況這鞋帶記得這麽整齊,又洗得如此幹淨,試問你們哪一位可以做得到?”

“好象真有這麽回事。”

“這是個運動型的女生!”

“你又在瞎掰。”

“沒看見上麵的李寧牌標誌嗎,還可以證明這是個不缺錢花的女生。”我繼續胡扯著。

“你這麽牛為什麽不去做偵探?”

“那是因為這年頭警壇精英太多,輪不到我上陣,所以我隻得坐守臥龍崗。”

“誰信你?”

“信不信由你,不過一個運動型的女生絕對不會是個醜妞,至少她不會丟人現眼。”

“真的?”我看見胡子口水都流出來了,舌頭不停的在兩邊打滑。

“那還有假的,我還敢判定此女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因為正常情況下腳掌與身高是成正比的。

“那古人七寸金蓮如何解釋。”

“那是刻意而為之,不屬於正常範疇。”

看得出胡子衝動了,“也有些人天生腳掌大喲。”

“那你就去相信她身材矮小,腳掌奇大吧,她用得著穿雙李寧跑在操場上丟人嘛。”

“說得有些道理,下一步如何進行,還請指示?”

“當前你應該立即采取行動,免得讓人捷足先登。”我為我的惡作劇而得意。

“有道理。沒準是段緣分”胡子徹底被俘虜了。與我回了宿舍,開始他的泡妞大計。

第二天,他寫了份失物認領啟事交由我審視,我念了一遍。“本人在校園操場某處拾得美女香靴一雙

,吾本欲收入囊中,無奈女友身長腳大不遂,還請某位美女行點善意速來認領,切記,今晚我心情甚佳,

不想喝酒,可以勉為其難的陪你吃頓飯.....”

“怎麽看你這也象是一篇散文,還有古文不象古文白話文也不象白話文,感覺就是四不象,最要

命的是你都是孩子他爹了,還找人家幹嘛?”

胡子恍然大悟,說,“對呀,我怎麽沒想到呢?”便著手修改起來。

結果下午貼出來,就有許多人圍觀,宿舍裏的電話也來了兩三個。胡子懵了,說,有多少美女凋謝(

掉鞋)了呀?我有這麽多鞋子嗎?

我說,你索性去多買幾雙,機會多多。

胡子白了我一眼,說,我真後悔沒在啟事上加個李寧牌呀。

不過後來,經過排除,也就一個對得上號的,胡子就把鞋子掛在脖子上出門了。

晚上回來的時候,我們問胡子情況進展怎麽樣?有沒有請吃飯?

胡子得意的說,請了。

耗子問機會大不大。胡子又哭喪著臉,說,沒機會了,人家都快成孩子他媽了?

耗子說,“孩子他媽又怎麽了,你平常不總說就愛那種女人的韻味嗎?”

胡子痛心的說,“話是沒錯,可孩子未來他爹就坐在旁邊呀,我是左右哽咽著吃不下去,想來

想去這和死囚最後的晚餐又有何異?”

南方的五月份就已經很炎熱了,星期六的早上,然箏打來電話,約我到鄰市的海邊遊玩。我最近一段

時間比較鬱悶,就說,為了一次玩耍犯不著跑這麽遠吧?然箏沒察覺我的不快,說,陳姝自己開車送我們

去,不會太麻煩的。

想想出去散散心也不是件壞事,就答應了。說真的長這麽大還不知道海長什麽樣子,心裏也有些

好奇吧。

一路上碰碰磕磕,說實話,我還真的怕坐陳姝的車子,真不知道這丫頭的技術是好還是壞,開得速

度奇快,顛簸得我幾乎連胃裏的苦水都要吐出來,我都不敢往車窗外望。我說,丫頭你跑高速呀,不能慢

點嗎?

“這本來就是高速公路呀,慢了交警要抓。”

“但也不至於跑到一百幾十碼以上喲。”

然箏也坐在副駕上若無其事的笑著。我歎了口氣。

陳姝嗬嗬一笑,放慢了速度,並且打開了播放器,車廂裏立刻傳來一首溫柔的歌曲,本多如如的《

美麗心情》。

多雨的冬季總算過去

天空微露淡藍的情

我在早春清新的陽光裏

看著當時寫的日記

原來愛總給我美麗心情

象一頁順水的風景,

那曾經愛過他卻受傷的心

斟滿了人生的記憶

...............

我昏昏欲睡,也不知顛簸了多長時間,然箏拍著我胳膊,大聲的說到了。我聽見了海浪的聲音,打開

車門,便跟著她們朝海邊走去。陳姝在旁邊小販處租了三套泳衣,又要租救生圈,我說我不要,我對水性

素來自負,自小生於水邊,家裏水庫十六裏水域我哪一塊沒去過。她們也不勉強我。換了泳衣回來,看見

然箏她們那樣子,真的可以用春光乍露來形容。說實話,我反感然箏穿成這樣子,不是不喜歡,是不想和

別人分享。

遠遠的望見大海,我心潮澎湃著。一望無垠的,多藍,象兒時故鄉的蒼穹。洶湧的海浪恨不能欲吞

噬著整個世界,一層一層的永不停息。與我之前看到的長江實是不可相提而論。

海邊上海水侵蝕著沙灘,一波接一波,我赤腳踩在沙灘上,感覺軟綿綿的甚是舒服,微風吹過,一

股深深的魚腥味鑽入鼻孔,感覺有點死耗子的味道,著實讓人作嘔。

下了水,冰涼涼的,我豁盡全力衝向大浪,幾次卻被浪頭推了回來,才感覺到自己水性還是有限。

所謂是不登泰山,不知泰山之老。

陳姝她們還沒下水,就聽見後麵有人叫。

“陳姝大姐,原來你們早到了喲。”幾個穿著泳衣的帥小夥走了過來,還把手搭在陳姝和然箏的肩

上,陳姝白了他一眼,說,張旋,放開你的髒手。那男孩子還要嘻嘻哈哈的,陳姝和然箏一人一腳踩在他

腳掌上,那家夥疼得直呲牙。

這幾個家夥我認識,去年然箏生日那天特張狂的幾個。我看不怎麽順眼。

我上岸的時候,被他們瞧見了,剛才那個呲牙叫張旋的家夥說,哥們,你也來了噢。

我說,誰和你是哥們。

“大哥,喝酒我們是服了你,遊泳這玩意你不會是旱鴨子吧?“

“誰和誰是旱鴨子呀,兄弟你得把話說明白了。”剛才我看這小子動手動腳的本來就看不慣,不想

這家夥還挑釁起來了,我有些窩火。

“嘿,擺明了你還是行家咧,來來來,我們賽一場如何?”

“來就來,我就不信還賽不過你一個小牛犢。”

“哥們,你還很自信的。”

劃好局子,隨著陳姝的一聲開始,我奮力向前劃,不過終究是慢了人家一拍。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

是老邁了。力氣總是使將不出來。

那幫小子正要起哄,一個響雷般的聲音炸了開來,不知是水裏哪個家夥的救生圈爆了。大家張大了嘴

巴,驚訝了半天。

我在海灘上坐了半晌,看著然箏和那幫家夥打打鬧鬧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說

“哥們,吃醋了吧,要不要我幫你搞定這幫家夥。”

我一回頭,是耗子,還有程城,金龍,沈文及班上的其他幾個同學。全宿舍就差胡子和苦瓜沒到。

我驚訝了,問,“你們怎麽過來的?”

耗子說,“哥們你還真講義氣,這是我的家鄉你都忘了?一大早聽你打電話說要過這邊來,我就和

程城商量著。程城也覺得來這邊遊泳主意不錯,就跑回家裏開了輛車趕過來了。”記得耗子說過他的家在

海邊,卻實不知他家就在這裏。

程城不等耗子說完,就脫得隻剩條短褲,“撲哧”一聲跳下水。說,“哥們幫你料理他們。”

耗子笑著說,“就你那技術差遠了,還是我去幫前哥討口惡氣吧。”耗子從前就吹噓過自己水裏的

能耐,我們都不太相信。因為他那龐大的身軀實在與靈巧掛不上號。

耗子遊了過去,看那姿態,靈巧性,讓我們瞠目結舌。不愧是海邊長大的孩子。

耗子指著張旋說,“聽說你小子挺張狂的吧。”

張旋說,“你誰呀你。”

耗子說,“我是你老哥。”

旁邊有人認識耗子,說,“他是耗子,別惹他。”耗子在校的所作所為是“臭名遠揚”的。打架喝

酒鬧事,上學校的處罰名單,他一樣都不少。許多人一聽到耗子的大名,或是給他幾分麵子,或是敬而遠

之。

張旋雖不認得得耗子但多少也聽過耗子的事跡,本來也有所顧及,但在眾美女之前又不想丟了麵子,

說,“耗子是誰呀,耗子又算老幾喲?”

不想這一下觸怒了耗子,耗子說,“我是你老爹。”衝過去抓住他,把他往深水裏拽。張旋也不甘示

弱,說,“在岸上我他媽的鬥不過你,水裏我還怕你不成。”也不掙紮,隨他往深水裏潛。兩個人在水裏

扭打著,突然耗子一使力,把張旋按進了水裏,自己也潛下去,好長時間兩個人就好象消失了一樣。

然箏認識耗子,她讓我趕緊叫耗子住手。其實我也心急,萬一鬧出點大事來大家都不好受。

我跳進水裏大聲的叫著耗子,耗子終於露出個頭來,抹了把臉笑著對我說,“前哥,這小子水性不

賴喲,不過遇上我算他倒黴。”耗子拖著他象拖一條麻布袋一樣朝岸邊走來。張旋臉色蒼白,雙唇近烏,

嘴裏還不停有海水壓出來。耗子把他的手往地上一拋,像丟垃圾一樣的很隨手,然後找塊石頭坐下來喘息

著。外語係的小生被嚇懵了,等清醒後,趕緊跑過來進行搶救工作,他們按肚子的按肚子,掐腿的掐腿,

分工明細忙得不亦樂乎。陳姝抱著個肚子哈哈大笑,說罪有應得。

弄了半天,張旋總算醒了,大家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晚上耗子留大家吃飯,大家沒有拒絕。

耗子的家境比較殷實,五層的小洋樓另加一個很大的庭院,據耗子和我們介紹,近年來他父親買了

幾艘漁船,掙了數目不少的一筆錢。這一兩年他父親幾乎都很少自己親自出海,一般都呆在家裏研究茶道

種些花草之類的消遣著打發時光。海上的事務則全交給他手下的兄弟打理。近兩年又招了一批外地工人,

人手方麵也比較優裕,有時想幫上點忙又插不上手。

在耗子家吃了飯,大家就回去了。在車上,陳姝還忿忿不平,說張旋那家夥就得給點教訓,否則無法

無天,還列舉了張旋的種種劣跡:打架喝酒抽煙,對女孩動手動腳,把釘子放在女孩子的座位上,在女孩

子的包裏放條假蛇或小白鼠之類的,還玩弄大一學妹,換女友比洗澡還勤快等等。說得然箏點頭哈哈大

笑。

對於看球賽我是興致有增無減的。諸如歐冠聯賽歐洲杯之類的,我常常是半夜跑起來找個有電視的

地方一賭為快,哪怕是再冷的天,最矮的角落。對於世界杯就更不用說了,通常是物以稀為貴,世界杯四

年也就一次,我們奉為珍寶。而這一屆的世界杯無疑是我們最為期盼的一屆。不僅因為在韓日舉辦,更重

要的是有國家隊的加入。開幕式的前幾天,大夥圍在一起興奮得幾天幾夜睡不著覺。耗子的偶像是羅納爾

多,而我最喜歡的是加布裏埃爾.巴蒂斯圖塔。大家彼此關注著自己心中的英雄,有些時候不經意間傷及

彼此的偶像,我和耗子還會拳腳相加。

世界杯的那一月,我們幾乎是住在學校食堂裏,吃喝拉撒都在那裏解決。對於巴蒂斯圖塔,我常常

的感慨著:廉頗老矣,尚能飯否?與直成鮮明對比的是耗子心中的英雄羅納爾多,他正值壯年,勇不可擋

。很多時候我都有些沮喪。不過沮喪終歸沮喪,待見到羅納爾多高質量進球時,我又忍不住為之歡呼。

關於國家隊的比賽,我聽得太多的是唏噓聲。整個食堂的喧囂也掩飾不了大家內心的失落感,有的人

流淚了,有的人漫罵著,有的人衝動著敲壞食堂的玻璃,種種都是在發泄著心裏的不快。

決賽是巴西對陣德國,結果如我所料,巴西隊靠羅納爾多的出色表現,獨中兩元並以2:0輕取德國隊

問鼎球場捧得大力神杯。本屆世界杯羅納爾多進8球還榮獲最佳射手。耗子是賣力的把飯盆當鼓敲。

對於結果,我並不怎麽看重。盡管阿根廷隊早早出局,讓我倍感安慰的是阿根廷與尼日利亞的那一

場比賽,巴蒂零度角頭球攻入一球,或說多少也給我挽回了些麵子罷,隨之也深覺老將如此也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