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初戀時的夢

十月二十八日,這天是禮拜天,我窩在心愛的被窩裏享受著小說帶給我的樂趣,可電話鈴不適時宜

的響了,耗子他們是不會接的,他們的懶惰程度不隻是用一個“豬”字可以形容的,許多時候懶得上廁所

就啤酒瓶當尿壺,有一次耗子可能是喝多了啤酒,一個酒瓶不夠裝,大呼救命,最後是我再給他提了一隻

才解決他的然眉之急。他是感激之情無法言表。直呼我為恩公。

我摘了聽筒,是爹打過來的。爹說,你堂妹過段日子要去你那邊打工,你得照看著點。我說這個自

然。爹又說了些家裏的瑣事,反正是些無關痛癢的,我也沒有留心去聽。爹說完了又讓母親接,母親聲音

有些哽咽,問寒問暖的,母親沒來過南方,不知道南北氣候的差異性。臨了,母親說我讓阿妍給你帶點衣

物過去。阿妍是我堂妹的名字,全名吳妍,是二叔的女兒。小我三四歲。是個勤勞的女孩子。她過來我倒

是很放心。

聽完電話,我興致全無,腦海裏琢磨著家裏的那些事兒。胡子或許是被我的談話聲吵醒,早早穿了

衣服坐在床上發呆。半晌才回過神來。胡子約我去小市場買盜版唱帶。我不想出去,就婉轉拒絕了他,還

和他借耳機,胡子不借,說買唱片你不去,借耳機倒很大方。不過在他出門前,他還是爽快的丟給了我。

程城或許是受了這清晨的陽光的刺激,來了興致,拿起他那把破吉他恩恩的彈了起來。程城的床靠

外,通常時候早上的第一縷陽光總是屬於他的,他常常自開玩笑說,自己是第一陽光男孩,我們從不反駁

,因為事實就在眼前。

程城彈的是B安樂隊的《真的愛你》,不過因為技術不夠老練,聽起來雜亂,好些別扭。耗子睡不著

覺,說,哥們,你能不能去大街表演?

程城說,哥們,你耳朵進風了,這麽好聽的曲子你都不會欣賞。

耗子說,哥們我還想睡會兒呀。

“那哥們就給你來首搖籃曲。”程城興致索然的撥弄著幾根音弦。

耗子無奈的搖了搖頭,把頭縮進被窩裏。

我套上耳塞,耳機裏傳來一個熟悉的旋律。《彎彎的月亮》,一首很古老的歌謠。想一想胡子竟然比

我還落伍。不過歌曲還是挺悠揚的。詞也不錯。從胡子床上找過來歌詞一看,原來是李海鷹的詞曲。

遙遠的夜空,有一個彎彎的月亮

彎彎的月亮下麵,是那彎彎的小橋

小橋的旁邊有一條彎彎小河

彎彎的小河流啊,流進我的心上。

臉上淌著淚,象那條彎彎的河水,

彎彎的河水流啊

是我童年的阿嬌

阿嬌搖著船

唱著那支古老的歌謠,歌謠隨風飄呀,

飄進我的心上.....

歌曲是彎來彎去,聲音堪稱完美。可是我忽然感覺到這些和家鄉又是何其的相似,故鄉的夏夜的確如

此,小橋,流水,上頭水庫幾乎家家都有小木船。我簡直懷李海鷹是不是去過我家鄉。不過遺憾的是,缺

就缺了童年的阿嬌,說真的,長這麽大,也沒有哪家姑娘家看上我這個灰頭土臉的小子。更不要說青梅竹

馬兩小無猜了。我是越聽越鬱悶,越聽越憂愁。

時光如白馬過隙,轉眼間回校已有月餘,這是2001年的十一月中旬,天氣是日複一日的急劇降溫,

空氣中常常是凝聚些深深的霧水。這天中午,我吃過午飯,躺在床上小盹。胡子上來說,前哥,下麵有美

女找你。你小子又來桃花運了。我說桃花你個頭啊,肯定是我那堂妹來了。對於吳妍,我覺得用美女兩個

字來形容是毫不誇張的。我對這丫頭有自信。雖然出生農村,和我一樣穿得樸素,畢竟是瑕不掩瑜。而在

所有弟妹中也是出類拔萃的。

胡子回了一句,你騙誰呀。而我早就匆匆下了樓。

來到宿舍出口,我看見了一個女孩提個袋子站在那裏,不過不是吳妍,是歐陽然箏。她看見我,笑著

走過來,說,上次不好意思,倒讓陳姝這小妮子和你鬧了點小矛盾。

我說,沒什麽,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她說,你還記得在火車上裴宣弄破你衣服的那些事兒嗎?

我說,不就是一小事嘛,我早忘了。

“前幾天我去市場上跑了半天,就是買不到你那種中山裝,沒辦法,我隻好買了套西裝。你穿穿看樂

不樂意。”她提了那隻袋子順手遞給我。

我那中山裝是裁縫師傅訂做的,她當然是買不到的了。不過對於她的盛情,我是比較焦急的。我說

,真的不用了,你哪能當真呢?

她說,弄壞別人的東西賠是應該的。

我堅決不受,我說,這樣會讓我很難堪的,再說大家都是同學呀,接受了你的賠償,我還怎麽在同

學們心中立足呀。再說了你這樣也真是小瞧我了。你還是拿去退了吧?”

然箏急了,“我真沒那意思。”

“我絕對不能違背自己的原則,真的,況且大家以後還是朋友咧。以後我怎麽堅持自己的立場呀。”

我和然箏相互拉扯著。

最後實在不成,然箏說,你真的當我是你的朋友嗎?

我說,“那是肯定的。”其實我還真的希望她能認可朋友的身份呢。

“那麽我以朋友的身份將禮物送給你,你接受嗎?”然箏一臉的焦急。當然一個女孩子送你禮物,

那需要多大的勇氣。你不接受就是不給她麵子,換句話說就是間接傷她的心。這樣的時候我是不忍心的。

我是左右為難,我說,可是我沒有送你什麽的來著。

然箏笑了,說,你至少可以請我吃頓飯呀。

我說,成。

然箏把東西塞到我的手裏,開心的笑了。她的笑容帶些無邪,真美,象天使。我一時想不出用什麽樣

的修辭來形容。完全沉迷其中。然箏或許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了,紅著臉,轉過身,跑開了。

我遠遠的問,“然箏,今晚你有時間嗎?”然箏這兩個字說出來有些顫抖。

她說,容我想想,然後又點了點頭。

我盡最大的力氣跑上了樓,內心的喜悅無法言表。不過平靜下來後,又仔細想了想,我灰頭土臉的

一個農民的兒子,又怎麽配得上她?況且還有那麽多優秀的男孩子圍繞在她身邊。想了一會,心情又失落

起來。

下午六點多,我就在衛生間衝了個冷水澡,穿上然箏送的西裝,感覺精神抖擻,整個人輕鬆得象變

了一個人似的,胡子看了,也說看不出前哥你還是蠻有魅力的。那種羨慕的眼神讓我多少有點自信。

開學前我領了三千塊獎學金,上次回家給了母親兩千五百塊,還有五百塊我鎖在鐵櫃裏以備一時之

需,看來這次真是派上用場了。我打開鐵櫃,拿了一張出來。不是我小氣,是因為處在這個艱難的歲月和

家境裏還有上學的機會,我感到何隻是榮幸,簡直是莫大的滿足了,我又怎麽會不懂得去珍惜和節約呢。

再說隻要不上高檔的餐廳就校外的小飯館已然足夠。鎖好櫃子,我又和然箏通了個電話,就去了外語係的

女生宿舍樓,在外麵等了良久,也不見她出來,倒是被那些女生看得發毛。我想多多少少我也是個學校裏

的成名人物,如今改頭換麵了,被人用一種奇異的眼光盯著也是正常的。我不怕人家指指點點,不過令我

失望的是他們還是談論我那些烏龍球之類的話題。有甚者還指著我說這就是烏龍哥哥。看來這次的進球還

真不能掩蓋我過去的失敗。那些東西已經在他們心中已經根深蒂固了。

差不多半個小時工夫,然箏才緩緩走了出來,不過後麵跟了個人,陳姝。說真的,我有些失望。

陳姝一打照麵就說,“民工哥哥。看不出來你還挺帥氣的,恩,不錯,不錯,這套衣服真不錯。”

我有點臉紅,心裏又有點氣。說,我早說過了,我不是民工。

陳姝又戲道,“保爾哥哥,叫保爾哥哥可以嗎?”

看來然箏和她沒少談過我,想一想,被美女談論著,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心裏的氣也消了。

去了校門口,我尋思著去哪一家,經常去的那一家我是不敢進去的了,那個老板娘對我的臉色不太

好。我怕陳姝這丫頭數落我。

學校外麵的飯館一般都搞小炒,一個素菜兩塊,一個葷菜四塊。米飯是隨吃不要錢的。記得大一那

一年我第一次上這個館子吃飯,叫了一盤素菜,因為飯量好,吃了五六大碗,那個老板娘還誇我,說年輕

人正在長身體,吃得就好。不過後來我經常上這來,每頓還是五六碗,老板娘的臉色漸漸的就有些不好看

了。常常是端了菜往我桌上重重一甩,象是警告我下次不要再來似的,其實也怪不得她,生意人哪個不想

賺錢,一個菜,五六碗飯成本就遠遠超過了兩塊錢,這就代表著她在做虧本的買賣,現實一點的人早把我

轟出去了,不過說真的,我還是挺感謝她的。

我選了那家的旁邊一家,就要進去。陳姝說,“就這種地方呀,我還以為....”好象是然箏碰了她

一下就沒有下文了,我知道是然箏顧及我的自尊心。而她好象是想打擊我又覺得過分些於心不忍吧。窮人

通常對於物質方麵的自尊心打擊敏感些。這道理誰都明白。

“進去吧,”然箏對陳姝說。

“不,去隔壁那家,那家味道好些。”

嚇我一跳,我故意躲開那家,她竟然偏要去那家。我又不好意思拒絕,畢竟他們才是客人。

然箏說,也好,那就上那家吧。

我是拖著沉重的步伐移了過去。

還好,那老板娘暫時不在,我是打定了決心速戰速決。我讓陳姝點菜,不想她歪歪扭扭的寫了一大

堆。看分量至少二三十個菜,在我琢磨著我的錢到底夠不夠的時候,然箏救了我,她說,姝姝,你點這麽

多吃得完嘛。

陳姝說,管它的,吃不完就打包。晚上拿回去當消夜。

然箏說,“你就貪吃,不允。”拿起筆來叉叉叉,最後留下來的僅四個素菜。我說這樣也太不象那麽

回事了,就添了三個葷菜,然箏要阻止,我把單子送了廚房。我問他們喝點什麽,然箏說,來罐紅牛,陳

姝說,來三瓶啤酒,感覺是跟我賭氣似的。我依了她。

不一會,菜上來了,老板娘也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端了一大盆飯,裏麵至少七八大碗,放在陳姝

旁邊。陳姝大吃一驚,打這麽多飯幹嘛喲?

老板娘掃了我一眼,意味深長的說,“小姑娘,你不能吃,不代表有些人不能吃呀。”

我臉紅通通的,簡直是恨死她了,遲不出現早不出現,偏這時出現,不說也罷,出口驚人。陳姝

看了我一眼就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不過好象她倒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刻薄,隻是笑了笑,說男人吃得飯就好。

我忙點頭,就是就是。

她忽然臉色一改,是你的頭啦,你豬呀。想一想,還是古人那句話經典,惟女子與君子難養也。我

是又一次深刻體會到得罪女人的後果。

然箏也在一旁偷著笑。

陳姝開了一瓶酒,讓我陪她喝。自從上次後,我是堅定了守戒的信念。我說了慌,說我不會。

她說,你一爺們不會喝酒,你在美女麵前裝什麽正經呀。

我直白,我真的不想喝。

陳姝說,今天你不喝也得喝,今天是你做東耶。

我說,酒不是好東西,不好這東西就免了唄。

陳姝不饒,說,我就喜歡你們男人醉倒後露出來的真麵目。

我倒是覺得這丫頭妄自托大,想要讓我醉倒也不知要多少瓶啤酒,就算將我口袋的人民幣全換成啤

酒也未必。興許她還是有幾分酒量的,為了保證這些錢的不迅速外流,我是起了不喝的決心。

我撒謊說,我不是不想喝,最近胃不好。

她沒有再說,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說,你們男孩子就是虛偽,我們女孩都可以放棄淑女的風範

,你們又何必呢?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她又讓然箏喝一杯,然箏拗不過她,喝了,結果滿臉紅暈。任陳姝怎麽勸,再也不喝了。

陳姝是一杯接一杯,滿口憂鬱之詞,結果三瓶過後扒在桌子上不動了。與我起先的預計大相徑庭。

聽然箏說,她這幾天心情不好,一個和她寫了三年書信的筆友在車禍中辭世了。

我說,“一個數昧平生的筆友,連一麵都沒見著,犯得著這麽鬱悶嗎?”不過通過這些也能說明陳姝

還是比較重情的。

然箏說,你們男孩子都比較狠心。

我就怪了,這也算狠心,那世上什麽樣的人又算善良呢?真不知道他們心裏怎麽想的。

通過然箏的解說,我才知道陳姝家就是這個城市的,並且有個開著寶馬的老爸,原先他老爸叫了輛專

車接她上學的,不過陳姝把那人給開了,自己還跑到學校宿舍來住。任她老爸如何勸阻也無動於衷。陳姝

高三時曾有過一段純潔的感情,後來男友考了上海的一所院校,兩人的感情就淡化了。

然箏說,後來那男孩可能是經不住誘惑吧,在那頭又和一女同學搭上了,陳姝知道後索性就和他分了

。那男孩苦苦央求,陳姝依舊無動於衷,敢情她是傷心至極了。最近又出了這事,其實她看起來表麵堅強

,內心卻很脆弱。

我想難怪她平日止高氣昂的,原來是有個有錢的老爸。不過話說回來,對於她的遭遇我還是深表同

情的。

吃完飯又和然箏聊了些人生的觀點,看得出,然箏對我的觀點還是比較讚同的。

等到老板娘過來收拾碗筷的時候,我才知道飯盆裏的飯又是光光了,不過老板娘這次倒也客氣,去裏

麵端了杯茶水過來,說,給你朋友解解酒。

然箏叫醒陳姝,陳姝還醉眼惺惺的說,老婆,是不是又要上課了,不好,遲到了啦。說得然箏哈哈

大笑。

接下來的日子還是平凡的過著,平常不是和胡子下下棋,就是去足球場踢踢球,還有就是看看書。

日子和從前一樣一天天的慢慢消磨著,自從那晚的晚餐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然箏,盡管我常常在外語係

的女生宿舍外徘徊著,希望能碰到她,可惜老天偏偏不給我這樣的機會。有時候衝動得想去找她,可到了

關鍵時刻,又沒有了勇氣,最後還是作罷了。最重要的還是沒自信。

一個星期五的下午,吳妍終於過來了,她打電話讓我去火車站接她。我去了站台,看見她她穿件

厚厚的甲克蜷縮在站台的一角,那種帶些怯生生的眼神望著遠方,那一刻我好心疼。畢竟她是第一次出遠

門。這邊也隻有我一個哥哥,還大包小包的提在手上。一個女孩子真不容易。看見我,她興奮的叫前哥。

我擁抱著妹妹,有一股濕濕的東西流過臉旁,是的,那種久違了的呼喚。我幫她接過東西,上了來學校的

公交車。可是內心澎湃著。

每天有多少人懷著美好的夢想湧入這個城市,而站台上又流下了多少感人的淚水,每個人都是憧憬著

,陪伴著城市度過多少的辛酸苦辣。而這些又能或是說就意味著他們能有個美好的明天?我祈禱著,並且

祝福著。

車子在校門外停下,我將所有的包都扛在肩上。好讓妹妹輕鬆一會。吳妍說,”哥,這座城市真大

,你們的學校真美啊。“她跳躍著有些愉悅。其實我剛來的時候何曾不是和她一樣的想法。隻是時過變遷

,不怎麽深刻罷了。“哥,這座城市比我們縣城大多了。”實際上吳妍除了我們縣城外就沒有去過任何更

大一點的地方,這種目不接瑕的新鮮感讓她有些興奮。

不久來到宿舍樓下,我先上了樓,而宿舍管理員則把吳妍留在了樓下。因為女生是不得進入男生宿

舍的,看來老頭子是把吳妍當成了本校學生。我告訴那老頭,這是我妹妹,並且好說歹說解釋了半天,吳

妍才被填了張單子,說是以家屬的身份被允許上了宿舍樓。

進了宿舍,那些家夥還在打牌,我把包放在書桌上,吳妍怯生生的跟在後頭。我看到耗子既羨慕又

色咪咪的眼光,胡子還咧著個嘴淫笑著,看來他們是認定這女孩是我女友了。我也不解釋,解釋了也沒用

,他們是不會相信的。

吳妍把衣服從大包裏掏出來,一件一件的又重新折疊著,我仔細打量了,這些衣服好象不是我原有

的,我問吳妍這些衣物哪來的,吳妍說是城裏五叔送給你的一些舊衣服。疊好衣物,吳妍問我有沒有要換

洗的衣服。我說,我的衣服早洗好了,其實她已經一天一夜都沒合眼了,我哪能讓她動手呢。胡子說,我

有。我白了他一眼,他不做聲了。改口說,玩笑。吳妍輕輕的一笑。說,有的話就拿給我,沒事的。誰都

看得出她的疲憊,胡子終於是良心發現,說真沒有。

接下來我為吳妍的住宿問題發愁,之前也不是沒考慮過,住旅館吧幾十塊錢一晚上,貴不說,一個

女孩子的又不安全。我也想過讓她住同班同學的女生宿舍裏,苦於平常木衲,交情好的女同學幾乎沒有。

最後我想到了然箏,再怎麽說也一起吃過頓飯。雖說是萍水之交,也多少算個朋友吧。

我撥了然箏宿舍的電話,一個細聲細氣的女生接的,她說然箏不在,說然箏去食堂吃飯了,我想正

好,我和吳妍直到現在也還沒吃飯的。我借了胡子的餐具,帶著吳妍直奔食堂而去。

在食堂的一角,我找到了然箏,然箏倒是笑著先和我打了招呼,我一時難以啟口,就先去窗口買了

飯菜,回來的時候硬著頭皮吞吞吐吐的和她說了吳妍的事,不想然箏爽快的答應了,說吃完飯就讓吳妍搬

過去。對於這事我是打心裏對她由衷感激的。

接連兩天,我尋吳妍吃飯都找不到人,對吳妍我多少是有點生氣的,再有什麽大事也要和我這個哥哥

商量一下。不想第三天她不知從哪裏跳了出來,說,她找到工作了,是陳姝姐姐給介紹的。

我想這丫頭還真外向,沒兩天工夫就攀人家叫姐姐了,那我這個大哥算什麽,我是一股腦的氣。

我問她這兩天哪兒吃飯的。

她說,是然箏姐姐拽上他的,兩個姐姐對我可好了。

我說,“沒事不要隨便吃人家的飯。哥不是供不起你兩頓飯。”這話明顯帶點責備。

“我是拗不過然箏姐才去的。”吳妍很委屈。

我說算了,把你的新工作說來聽聽。

她把一切都和我說了。原來陳姝讓吳妍進了她老爸的一個工廠,好象是做電子之類的。想一想我

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無端的欠了她一個人情。心裏也不是滋味。怎麽說這是我妹妹,事先也應和我知會一

聲。這倒好,話不來一句,仿佛倒成了她的妹妹了。不過話說回來,我是覺得陳姝這丫頭還挺熱心的。

陳姝送吳妍去工廠報到的那一天,吳妍和我來了電話,我是連奔帶跑去校門口趕上了他們的末班車。

陳姝在家裏派了輛車,讓人把吳妍的行李塞在後備廂上,然後三個女孩子坐在後麵拉扯著,我說想跟去看

看環境,陳姝沒有回答,我想她多半是怕我知道她家的情況後大家會產生距離。我沒有堅持,不過然箏倒

執拗著讓我隨行。

一路上他們說說笑笑,好象一家人一樣,可氣的是完全當我不存在。車子直接駛進了廠區。

陳姝一下車,就帶我們直奔經理辦公室。不想剛到辦公室門口,就被一穿得時尚的女助理給攔住了

,陳姝來了氣,說“你新來的吧,連我也不認識。”

女助理說,你誰呀,經理出差了不在。

陳姝掏出手機,撥了幾個號碼,通了。

“姚叔叔嗎?我是姝姝。”

裏麵傳出來一個中年人沙啞的聲音,“哈哈,是姝殊呀,找叔叔有什麽事嗎?”

“我在你辦公室這裏,求你點事。”

“哦,我在上海出差,有什麽事的話就讓我助理去辦吧。”

陳姝關了手機,不一會,那女助理手機又響了,她拿出來放在耳邊,路出個羞赧的神色不停的說

是,不過沒多長時間臉色都變了。。接完電話,我向陳姝賠了個笑臉,說,原來是小姐呀,你不早說,不

然我早到樓下接你了。

陳姝說,得了,我沒怪你,我這有一個妹妹想要份工作,你給安排一下。

女助理說,她應聘哪個職位的工作。我怕陳姝提的要求太高,吳妍又沒經驗。忙說,就女工一類的

,陳姝沒說話,斜著個眼睛迷惑的看著我。

那女助理就帶吳妍去了車間,上來的時候給吳妍開了一千塊的月薪,還問她滿不滿意,不行的話再

考慮。我急了,說普工的薪水來計算就成了。其實當時普工的月薪也才三百塊,而且吳妍一無所長。關於

這一點吳妍也是和我站在同一立場上的,因為我們事先商量過。女秘書看了看陳姝遞過去眼色,堅持了給

一千塊的信念。我束手無策,甚至有點後悔過來,我知道我與陳姝也隻是萍水之交,卻無端的受人恩惠,

心裏確實難以接受。這樣一來我確實是又欠了陳姝一個人情。

女助理又給吳妍安排了宿舍,我們一起幫她把東西搬了過去就回校了,走的時候吳妍依依不舍的,

要然箏和陳姝常常來看她。然箏答應了。我覺得這丫頭也太不夠意思了,我是他哥呀,記憶裏,我外出求

學多年,每一次出家門也不曾讓她如此留戀過。

為了表達對她們兩人的感謝,我決定了,在學校門口的小飯館再做次東家。時間訂在星期天晚上。

因為星期天吳妍也正好休息。我電話聯係了然箏,然箏讓我不要破費,不料陳姝搶過話機,說,難得你有

心,我們不負你所望就是。

我翻了五叔給我的舊衣物,覺得一件灰色的大衣比較可以,取出來穿了。耗子看了說,前哥穿上這

件衣服,真是帥氣,我都自形殘穢了。胡子接過來歎氣說,前哥,你呀,真腐敗了,你那革命家的氣質哪

去了?沈文笑說,前哥,又去見美女呀,要不要我給你指導一下?我說,改天我還是要登門造訪的。

下了樓,我見到了吳妍,我讓她去叫了然箏他們。陳姝一下樓就圍著我直轉,說,“真象。然箏,你

說呢?”然箏說,“我看也真象的。”

我有些莫名,我說真象什麽呀。

然箏笑著說,“保爾,柯察金喲”

我算是明白了,盡管我沒看過《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那部電影,至少我可以肯定那家夥也穿了件大衣

我沉默,我不知說什麽。我不喜歡外國人,從小我就受著村裏人的熏陶,抵製洋人和洋物。我更不想

我喜歡的女孩子說我長得象哪個洋人。

陳姝說,“保兒哥哥,你是真人不露像呀。”

我知道這丫頭又要挖苦我了,我趕緊說,哪裏哪裏。

“吳前,哲學係大三學生,連續三年獎學金獲得者,成績優異。獲過兩屆校內象棋大賽冠軍,一屆

校園七星杯圍棋亞軍,一屆X理工大籃球聯賽季軍。上屆足球聯賽三個烏龍球獲得者,不過因此而出名,

外號小烏龍。保爾哥哥,是嗎?”她念來朗朗上口,敢情是對我做過了深刻的調查,否則怎麽會知道。我

不想回答,既然她都知道了,我為什麽還要回答呢。

然箏捂著嘴在那裏笑。“聽說你每次考試的成績都是名列前茅,是不是真的呀,是每科嗎?”

“什麽叫名列前茅呀,簡直是遙遙領先,無與爭鋒。”陳姝帶著誇張的口吻說。

我不敢妄自托大,從小到大,我都是寒窗苦讀乃至大學都不曾鬆懈過。頭懸梁,錐刺骨,半夜起來映

雪讀書我曾經都試過。其中的辛辛苦苦誰又能理解。一個人既然辛苦過付出過就無愧。也並不必計較成績

什麽的。陳姝的話多少有些不實,我說,沒那麽誇張。

不過吳妍還是張大了眼睛,似乎對我這個哥哥感到驚訝。

“哥,你簡直太厲害了,我為你感到自豪。”

我有點哭笑不得,我有這麽厲害嗎?怎麽聽話從陳姝口中說出來就變了樣。

依然是那家小飯館,進去的時候。老板娘開玩笑問了句讓我難堪的話。她說到底哪個是你女朋友?我

說都不是。並且自嘲說,象我這樣的人,沒幾個女孩看得上眼。

吳妍說,哥,你人這麽好,看不上你的女人倒是沒眼光的女人。然箏姐,你說是嗎?

這丫頭口無遮攔,讓然箏紅著臉尷尬無比,說不是又不好說是更不行,女孩子的心是敏感的。

陳姝倒是笑個不停。

這晚陳姝沒有喝酒。她們聊些外語係的事情,譬如說哪個老師老愛聳肩,好象肩上有隻跳蚤一樣,時

不時兩人會心大笑。我和吳妍聊些家裏的事情,還給她們講講家鄉的美景和風土人情之類的,聽得她們瞠

目結舌。向往不已。

吃罷飯,然箏和陳姝回了宿舍,我和吳妍在外麵閑逛。吳妍問我,哥,兩個姐姐你喜歡那一個?

我反過來問她,換作是你呢?

她說,兩個姐姐都好,我沒法選擇。

我說,不是我選不選擇的問題,關鍵是沒得選擇,她們根本就不喜歡我,大家也隻是平淡的友情。

吳妍說,我倒不這樣認為,我反而覺得她們都喜歡你,而且,陳姝姐姐更突出些。

我發現這丫頭是不是暈了頭,怎麽會呢?那丫頭盡和我唱反調。我覺得吳妍這丫頭實在是腦袋發熱。

我說,亂講話是要負責任的。

“哪有,我相信我的直覺,更重要的是我也是女人喲。女人的世界你們男人懂嗎?”

“你小伢崽一個,你還女人咧。”對於吳妍的話我實在不認同。

“哥,我過了年就十九歲了耶,你不要老是把我當小孩子好不好?”

我已聽不見她的話,因為我走出了好遠。

送吳妍上了車,我回了宿舍找沈文,我說我喜歡上了那個女孩子,有什麽好的辦法實施下一步。沈文

說,那要看你的對象什麽類型。

我說,此話怎講,願聞其詳。

沈文喝了口茶,擺出一個很有經驗的樣子,說,首先女孩子分三種,封閉型,半封閉型,開放型。

封閉型應該用情書方式傳遞你的愛戀,需要含蓄的對對方加以讚美。開放型的則可選擇直接送玫瑰表白的

方式,並可以進行死皮賴臉咬住不放的方征。半封閉的兩者適當比例兼之。

不愧是處處留香的高手,我是比較認同他的觀點的,我想想然箏不屬於封閉型的,更不屬於開放型

的。當屬其間。我向沈文直言以告。沈文做了個收費的手勢。說,要想泡妞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徉裝很生

氣的樣子,“哥們有難你不幫,還要收費來著,以後補考別指望我能幫你。”這一下直接插進了他的軟肋

沈文急了,說,“前哥,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嗎??”

我大笑,成,快點獻計。

沈文慢慢與我分析,直到我點頭為止。

依照沈文的思路,第一步我去找苦瓜,苦瓜不允,最後我花了十個茶葉蛋的代價換回了十頁紙的真

情告白。為了這十頁紙我可謂是煞費心機,感覺其中過程就象官場企業單位辦手續一樣。

一張紙一個茶葉蛋,我原先覺得太昂貴。不過讀了其中內容後,雖然感覺有點象小說,但是我覺得

還是值的。畢竟還有那麽一點讓我想流淚的感覺。不過回過頭來我反思了一下,我真的有這麽愛她嗎?是

不是太虛假了呢?

我去樓下小商店花了兩塊錢買了一本精致的信箋。

用最工整的筆法最虔誠的心謄寫著那十張絕筆的內容,

末了,我再念了一遍,還想流淚。不錯,真不錯。不過恍然間感覺缺了些什麽。是的,整整十頁,然箏有

這個耐心嗎?還有,人家那一籮筐的全成了廢品,我這又算什麽?越想越低落,最後還失落。

不過花了心血和金錢的東西叫我付諸流水,終歸不忍,而且路遙大哥不是說過嗎?隻能永遠把艱辛的

勞動看作是生命的必要;即使沒有收獲的指望,也心平氣靜地繼續耕種。況且古大俠不也作過看法,一個

人若是愛上了一個人,不管他愛的是誰,都不應該算是他的錯。想一想,我是堅決了。

第二天傍晚,我約了然箏單獨在大操場見麵。然箏開始是好奇的,“有很重要的事嗎?為什麽非得

單獨見麵呢?”我找了個不算借口的借口,我說心情不好,想找個人聊天。還好她沒拒絕。

到大操場的第一句話她就問我,“為什麽心情不好我說也不是心情不好,就想和你聊聊天。她說,“

你說吧。”我反而覺得沒什麽好說的。

我說,我想送你點東西。

我掏出了準備已久的那個信封。

估計她看那信封漲鼓鼓的,以為裏麵不是人民幣就是首飾之類的,她拒絕了。

我說,裏麵寫了一些我想對你說的話?

她說,什麽話不能當麵說呢?

我還有什麽好說的呢,我說,也是。並且當著她的麵給撕了。

我說,我....讓我直接表白,我還真沒那勇氣。我感覺我的手裏捏著把汗。而且手在顫抖。

“你怎麽啦?”

“沒什麽,我想買套球衣,想找你幫我一起去市場看一下。”我覺得這個謊言比較經典,不過就是成

本太大了。

“就這事呀,沒問題。我抽時間就和你去?”然箏看著我漲得紅紅的臉。“我最近看過一部關於四

維學說的書籍。你對這方麵有了解嗎?”

我說,不甚懂,隻知道零維為點,一維為線,二維為平麵,三維為立體空間,四維為時間和空間的結

合。三維為靜態空間,四維為動態空間。好象是愛因斯坦在他的《廣義相對論》和《狹義相對論》裏提到

過。

“據說除地球外,還有一個和地球一樣的空間,就是說裏麵還有一個一樣的你和我。”

“這是量子物理學範疇內的平行宇宙和多元世界問題,我也不懂,我覺得如果就愛因斯坦的相對

論而言,應該是宇宙中有一個與地球完全相反的星球存在,而不會是相同的,是否有一個相同的星球的存

在,還需要科學家的證實。”

“你相信宇宙爆炸學說嗎?”

“物質決定意識,對於不了解的東西,人們往往妄意加以猜測,就象十幾世紀的地心說一樣,事實就

是真理,謬論不攻自破,這個問題就象數學裏的微積分,微分是先把宇宙分成無窮的物質,而積分就是把

宇宙所有的物質全部堆積起來最後無窮大而趨盡於零。我認為宇宙大爆炸至少目前還是站得住腳的。”

“你這人比較務實。”

“學哲學的本來就應該這樣。”

“如果真有一個和地球一模一樣的星球並且和地球重合著,你想想,那將是一個什麽樣子?”

“沒有如果,事實上宇宙中不存在相同的物質,就說兩片相同的樹葉也有它的普遍性和特殊性。”

“嗬,你那是哲學的思想。你這人還真古板,不能從其他方麵分析一下嗎?況且就算如果一次不行

嗎?”

“行,當然行,如果你認為量子物理學是真理的話,那你也可以相信有平行宇宙.若是一個原子可以

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那麽你也可以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然後就有兩個然箏,一個在這頭,一個在那頭

。雙倍的工作著,人類文明將會以數倍的效率向前發展。”

然箏被我逗笑了,說,那這個世界上的友情和愛情都以雙倍計算分不清真真假假,世界就大亂了。

我說,我就不用學習了,讓我的那個我替我學習,幫我弄張文憑,還有你,你也不用洗衣服了,你讓

你的那個你代替你就可以了,還幫你打飯,幫你花錢。

然箏嗬嗬大笑,這晚我們聊到十一點,直到宿舍快鎖門了才回去。

我回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沈文從被窩中拉了起來,我說,是不是兄弟?沈文懵了,他說,咋了?

我說,你倒是坑得我好苦。我把前因後果全說了,沈文說,那隻能代表你欠勇氣,你應該對她強調那

份信箋的重要性。

我說,強調你個頭啦,人家一籮筐的不都送了廢品站,你不覺得丟人,我還嫌老土呢。

沈文說,這招不行還有下招,前哥,你不要著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幫你擺平。

我回到床上有點氣,我是下定了決心不再讓他出謀劃策了。

我和然箏約好了星期天去買足球服,不過一大清早,然箏就過來找我了,她拿一套新的足球服放在我

手裏,AC米蘭的隊服,我有點驚訝,我說,你怎麽知道我喜歡AC米蘭這支球隊的,她說,上次請我們吃飯

的時候,你好象有講過。我自己都忘了,還是女孩子比較細心。我問她花了多少錢,她說都朋友了還計較

什麽,我說一定要的。她說,如果你要堅持的話,我生日到了,你也可以送我生日禮物。不過不要太貴重

喲,那樣就失去意義了。我沒有堅持,約了她去校外吃早餐。

走到校門口,看見一大夥學生圍著談論什麽的,看起來這夥學生情緒比較激動,其中一個說,是哪

個神經病的這麽缺德。另外一個說,何止是缺德,簡直就齷齪。我好奇心起,和然箏走過去一看,原來是

一個頭發雜亂胡子發白的老漢在那裏買雞蛋。讓我好奇的不是那些雞蛋的樣子,是七個雞蛋並排著,上麵

用記號筆寫了七個醒目的大字,我一字一頓的念著,“賣--哲--學--係--的--壞--蛋。然箏聽了是嗬嗬大

笑。

我想也不知是哪個無聊的家夥寫的,我正要問那老漢,耗子和金龍各挽著女友的手走了過來,兩位

女生看了也是哈哈大笑。耗子見了這般場麵,直咒這無聊的人,問那老漢,老漢說,是一個學生給了他五

塊錢寫上去的,說這蛋寫了字後肯定好賣。

我們猜測半晌,最後認定最大的嫌疑是化學係的那幫家夥,人家輸了球被耍了不會白白放過你。可

是事情也成這樣,你也不能把人家的雞蛋給砸了,不過耗子還真下了買蛋的決心,說,你這七個蛋多少錢

老漢說,我這雞蛋不零賣,耗子一咬牙,花了七八十塊錢把它全買了。回頭對金龍說,拿回宿舍,看

是炒著吃蒸著吃煮著吃讓大家自己去開發。

然箏笑著說,你這朋友還挺有趣的。

金龍帶著羨慕的眼光說,你女朋友呀。

我說,不是,普通朋友而已。

金龍笑著說,誰信你喲,前哥,不過話說回來,你腐敗了。”

我回過頭看見然箏通紅的臉。

晚上耗子決定把這些雞蛋處理了讓大家出主意,胡子說煮著吃營養好口感也好,程城說炒著吃味道更

佳。大家各執一詞,說來說去,就是沒工具。金龍提議說去校外加工,耗子說這種陪了夫人又折兵的生意

我不幹。胡子建議使用熱得快在飯缸裏煮,耗子說,那你一個人將就著算了,何況那也未必煮得熟。胡子

說放桶裏煮,耗子說,你腦袋生鏽了,是不是要等到明年的今天再來吃啊?胡子又思索著打熱水瓶的主意

,他妄想把雞蛋放進熱水瓶內,不想雞蛋給瓶口卡住了。推不進去拉不出來。氣惱之下把雞蛋給敲破了。

耗子說,就算你塞進去了,能出來嗎?是不是要把所有的熱水瓶都敲碎了呢?胡子不服,說,幹脆去樓下

買上一捆蠟燭來,大夥用各自的飯缸煮將就著,吃什麽大鍋飯,不如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來得實在。耗子

不再理他。大家尋思著從哪裏去弄隻電爐或電飯鍋之類的。我依稀記得隔壁衛生間裏好象躺有一隻電磁爐

,隻是太過於破舊,不知還能不能用,便和耗子說了。耗子讓程城去取,隔壁哥們想貪點便宜不允,最後

討價還價,以六個雞蛋的籌碼成交。順便帶過來的還有一隻鏽得發黃的鐵鍋。插上電,那破玩意還能工作

。我便去樓下小商店買清潔球,胡子讓我順帶一包白糖。回來我把鐵鍋檫得發亮,胡子倒上水,看來他是

堅持了清煮的吃法。剛開鍋,隔壁的那些哥們就如餓狼撲食般的蜂擁而至。結果連白糖都沒用上就一掃而

光。

開始的時候感覺新鮮大家都吃地特有味道,後來如狗啃剩飯,無人問津,耗子執行強硬政策,每天每

人必須吃掉兩個,否則按室規處置,並且身先力行。胡子吃了幾天求饒著說,耗哥,你就饒了我吧,我寧

願一天不進食。耗子說,行,你今天要是吃了飯,明天加罰十隻。結果胡子晚上回來一口氣吃了六個。

十一月十八日,農曆十月初四,然箏的生日。我買了一本書和一本相冊,是關於四維及平行世界的

書籍,我想她應該喜歡。至少不至於到拒絕的地步。我打算在她生日的PARTY上親手送給她。其實關於生

日這個概念我是模糊的,從小我就很少過過生日,一是自己和父母老忘記,二來覺得這一天意味著母親更

不容易,無法向父母啟齒。再說了,就是都記得,也就一張燒餅幾個水煮雞蛋之類的,母親還是鹽菜下飯

,我不忍心也吃不下。

因為之前下午有點事耽誤著,趕過去的時候已經遲到了。然箏的生日晚會是在校外的一個咖啡廳進

行的,進去的時候裏麵坐滿了男男女女的學生,陳姝也在其中。然箏事先是叫了吳妍的,不過她因為要加

班,所以沒有來。我看見桌上一片狼籍,估計蛋糕已經吃過了。當我把東西交給然箏的時候,然箏開心的

笑了,可是我看到了許多不屑的眼光,這些不友好的目光讓我不自在。然箏介紹說,“這是哲學係的學長

吳前。”

“不就是小烏龍嘛,。不用介紹了,我見過他。”一個女孩子笑著說。

“吳前本來就無錢。”一個男孩子取笑說。

“你說什麽,你不知道尊重別人嗎?”陳姝厲聲說那個男孩。

我給陳姝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然箏示意我坐了陳姝旁邊的一個空位,又重新給每個女孩子斟滿了飲料。

“來,這位學長,我們來一杯。”一個男孩子舉了杯。

我說我不喝酒的。

那幫家夥起哄了,“男人不喝酒算什麽男人呀。你是不是看不起人喲。”

“如果是滴酒就醉的小生就算了,不要勉強他。”

“我說兄弟,你不喝酒,你過來幹嗎?看美女嗎?來來來,是兄弟來一杯。”

我看見陳姝這丫頭在偷笑。

我簡直被激怒了,我拿起杯子一飲而盡。這一次我又破戒了。不過心裏痛快。

“是呀,這樣才痛快嘛。”

“來,我們來一杯。”又是一個男孩子。就連陳姝這丫頭也不饒我,和我喝了十幾杯。

我左右接連喝了十來瓶,感覺獨子漲鼓鼓的。可是我看見了然箏關切的眼神。那一瞥,好溫暖。

我感覺肚子不舒服,照習慣向服務員叫了瓶二鍋頭。

那些家夥有些驚訝,不過瞬間帶著些嘲笑的口吻,“這地方哪有二鍋頭呀。大哥,得有點品位好不

好?”

我說,白酒隨便來一瓶。

那些家夥以為我要逞強鬥酒。就陪我喝,結果我又喝了三瓶白酒,他們一個個聳著腦袋痛苦的呻吟

著。陳姝扒在桌上還在叫,“保爾哥哥,再來一杯。”

我也算盡了次興。酒興一來,我讓服務員再來一瓶,然箏好象看出我的海量,在那裏偷偷的笑。其他

女生也是目瞪口呆。

那幫家夥搖著個頭,說,哥,你就饒了我吧。

陳姝翹個拇指,說,長這麽大,喝酒你第一人。深藏不露呀。

拿了那瓶酒,我要開,陳姝製止了,說,你還讓不讓大家回去呀。還得吃蛋糕咧。然箏說了,等你

來了就吃蛋糕。

原來然箏一直在等著我,一種溫暖的心情湧上心頭,甜甜的。

然箏從桌底下拿出蛋糕,小心翼翼的解開。女孩子們幫她插上蠟燭,並點著。大夥一塊唱著生日歌

,我感覺這是我有生以來最溫暖的一首歌。

然箏吹滅了蠟燭,開始許願。看著她可愛的樣子,我有些迷醉了,可謂是酒不醉人心自醉。但願她

的心願裏有個我!

吃完蛋糕出去的時候,我看見他們一個個東倒西歪的樣子,我從容的從他們身邊走過。我討厭醉漢滿

口胡言的樣子。陳姝問我,“保爾哥哥,你到底能喝多少?”

我說,沒醉過。不知道。

她咋咋舌,說,還讓你喝呢?能喝多少?

我說,不醉的話,兩瓶二窩頭吧。

“我的媽呀,”她腿一歪,蹲在地上狂吐。

學校足球聯賽開始了,幸運的是因為上次的特佳表現,耗子決定還讓我打首發,他始終是抱個必輸

的態度。也沒在乎這些比賽。因為之前就連大一的新生也不曾贏過。今年小組賽第一場還是對陣大一的小

師弟。

打比賽那天,我穿上然箏給我買的AC米蘭隊服,並請了然箏和陳姝兩個丫頭坐鎮。或許是有然箏的

在場,這場比賽我踢得很賣力。上半場由於大全的優異表現,開球僅九分鍾就攻入一球,從而使隊裏士氣

大增,並且在三十分鍾的時候,程城再下一城。不過遺憾的是,就算我再努力,也沒有攻破過對方的球門

。欣慰的是每次我一拿球就看到兩個丫頭激動的神情和高亢的加油聲。整場比賽就在場邊的唏噓聲中以二

比零掛下帷幕。

晚上我睡不著覺,一個人在大操場徘徊。我反複思索著人生,親情,友情,愛情。尤其是愛情。

青春期的浪漫情懷,我覺得總是使一個女人成為神,成為童話,成為美、自由與愛等等一切的化身。

我喜歡上了然箏,不,簡直是迷戀。她的一舉一動,她的一笑一顰對我都是那麽的深刻。雖然相識不是很

長,然而內心的一種情愫抑鬱得簡直要爆發。我決定了向她表白。以我最大的勇氣表白。不管她接受不接

受。

星期六的晚上,我約胡子去校外喝酒,胡子困惑,“前哥,這可是你這破天荒的第一次,有什麽事

不高興嗎?”

我說沒有,今個兒高興著咧。

接下來我拚命的喝。胡子說,近來我是越來越不了解你了。你哪壺提不開了?”

我說,“今晚你盡管吃喝,過了今天沒明天。”胡子倒傻傻看著我,“前哥,你倒不要想不開,你

去了那頭,我那兩百塊錢找誰要去?”

我說,你小子咒我死呀,別羅嗦,吃你的菜喝你的酒去。

胡子說,“不是那回事呀,不是就好。”這家夥倒也不客氣,大口大口的吃,大口大口的喝。

我說,“你這家夥真沒良心,就在乎你那兩百塊錢。””

胡子說,“也不打緊,不就兩百塊嘛,你先去吧,大不了五六十年後我去了那頭再找你要。”

我說,“你這家夥真魅著良心說瞎話。還想活它個七八十年咧。”

胡子說,“那就好,省得六十年後到時收你點利息搞得兄弟反目成仇。”

我不想和他多說,一個勁的喝。最後算帳的時候給了六十多塊,可是我還是沒有醉,還特清醒。我開

始有點後悔,有點心疼,整整六十塊呀。

喝完酒我打電話叫了然箏在大操場見麵,因為剛才酒的分量還是沒到位,我依然沒勇氣和她表白。

並且手忙腳亂,茫然無措。

“有什麽事嗎?”

我蹉跎著還是說了,我說,我最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

“你喜歡上了就和她表白喲。”

“可是我沒勇氣。”

“沒勇氣怎麽成呢?誰呀?我幫你說去?”

我說,“我最近常和這個女孩子一起,並且還一起吃過飯。”

“我知道了,”然箏笑著說,“肯定是陳姝這小妮子啦,這丫頭對你早有意了,看來你們是心心

相通,回去我幫你傳話,這事準成。”

我急了,紅著臉,說,“你錯了,不是她。”我說,“這個女孩子高高的,瘦瘦的,穿件灰色的風

衣。”

透過宿舍微弱的燈光,我看見然箏刷的的瞬間臉紅了,因為此時她的身上就穿著一件灰色的風衣。

她低下了頭,說,“可是陳姝....”

我的手顫抖著,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我走過去拽住了然箏的手,她的手冰涼冰涼的,似乎也在顫抖

,她努力的想從我的手中抽出來,我沒有放手,我說,然箏我喜歡你,我是真心的。

然箏說,我相信,可是....”眼淚就流出來了。

我說,“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麽都願意。”這絕對是我的真心話,哪怕付出我生命的三分之一

我也願意。

然箏抬頭望了望繁星點綴著的夜空。慎重的點了點頭。說,“其實我也喜歡你,隻不過...”後麵

就沒有下文了。

我感覺是在做夢,我咬了下胳膊,有一種疼痛感,不,這是真實的,我是在真實的喜悅著,我擁抱

著然箏來了個七百二十度的大旋轉。

幸福有時候來得總是太突然,有些措手不及。我覺得我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一個灰頭土臉

的山裏娃,從不奢求有一天哪個姑娘能看上我,甚至是多看我一眼,可是眼前,然箏,一個美麗的女孩子

竟然說也喜歡我,我簡直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我內心巨大的歡欣。我想唯一我能做的,就是亙古不變的維護

著這份感情。

然箏被我擁抱得透不過氣來,她喘息著,笑了。

那種可人的笑容。

我想把我的感受告訴每一個人,每一棵樹,每一個生靈,每一塊植被。

今夜,繁星點點,我將為她失眠。

回了宿舍,我把我的經過告訴了我的哥們。胡子哭喪著臉說,又一家夥被開除了黨籍。我的革命兄

弟還有誰呀,為什麽我的命總這麽歹。

程城握著胡子的手說,“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胡子說,“誰和你同誌呀,你和你的丁林同誌還差不多。”丁林是程城的女友。

胡子拿了條毛巾唱著《單身情歌》進了衛生間。不一會耗子回來了,耗子拉著聲音說,不好意思,

兄弟們,我現在宣布一件隆重的事情,就是兄弟我正式告別了我的處男時代。

胡子剛從衛生間回來,大吃一驚,說,你真的和劉文婷進行了免冠儀式?”

“什麽叫免冠儀式呀,我決定了,明天在校外租一房子。不過我的老窩未經允許誰也不能動,我一

三五住宿舍,二四六七住校外,特別是你胡子,不得擅自在我床上打那玩意,還有金龍兄弟,你還需多多

努力。”

胡子說,“誰稀罕你那豬窩。”又歎了氣說,“人家都快兒孫滿堂了,我他娘的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多麽可憐的一個人呀,多麽好的一個小夥子呀,為什麽就沒人欣賞呢?”

“為了慶祝我403宿舍的雙喜臨門,我建議耗哥擺一桌。”程城笑著說。

“我兒子尚未出世,何來的雙喜臨門呀。”

程城把我的事說了,耗子握著我的手說,“同誌,真是同誌。這一桌我擺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牽著然箏的手遊遍了這個城市的每一條大街小巷,感情升溫到兩個人合吃一個茶葉

蛋共享一杯奶茶的地步。並且我深深的感覺到,沒有她的時候,我腦袋裏空空如斯。

有好些日子沒看到過陳姝了,很多時候我都是沒良心的認為這個人可有可無。不過我發現這段時間

裏,然箏總是躲避著陳姝,明明看到了,卻繞道躲開。

這是元旦前夕的一個下午,我和然箏一起去食堂吃飯,陳姝卻好象吃完飯剛剛從裏麵出來,我看到了

陳姝冷冷的,不屑與鄙夷的眼光,從然箏身旁經過時,她還丟下四個字,“虛偽!可恥!”我看到然箏低

著頭紅紅的臉。雖然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可以肯定的是她們的友誼出問題了。

元旦那天,吳妍工廠放了一天假,她過來看我,我和然箏正準備出去吃飯,恰巧碰麵了。其時我正

牽著然箏的手,然箏見了吳妍忙羞澀的掙脫我的手。吳妍笑著說,哥,你真行。給我找了個漂亮又溫柔的

嫂子。”

然箏羞赧著說,哪有。

“嫂子,你就不要騙我了。你和哥的行為告訴我了啦。而且在我意料之中,還有哥,你別以為那晚你

不說我就不知道。你的眼神出賣了你。嗬嗬..”

然箏的臉頃刻間變成了天邊的彩霞。

這鬼丫頭挺精靈的。

然箏問她,“你吃過飯沒,要不一起去。”

“還沒有,陳姝姐呢,要不我叫她一塊?”吳妍說著就向外語係宿舍方向走,“不要叫她了,她早

搬回家住了。”然箏說。

“不是住得好好的嗎?幹嘛搬回家呢?”吳妍想了想,仿佛恍然所悟的樣子。

然箏沒有回答她,沉默著。

恰好這時陳姝從校外進來,吳妍叫了,“陳姝姐。”

陳姝笑著說,“妹妹哦,今天有空過來呀,廠裏放假了嗎?”說完狠很瞪了一眼然箏。

“恩,陳姝姐,一起去吃飯好不好?”

“我沒興趣和某些虛偽自私的人一起共進晚餐。妹妹,你去吧。”言語直指然箏。

“哥,你們去吧,我想和陳姝姐談點事情。”我知道這丫頭肯定是想插手她們之間的矛盾。

吃完飯,我和然箏分開了,各自去了教室參加班上的元旦晚會。我總覺得班上的晚會就和耍猴戲無

兩樣,索然而無味。不是這個去吉他表演幾首雜亂無章的樂曲,就是那個去朗讀幾首毫無新意的詩歌,

還有什麽小品類完全就是猴子追猴子撲打著。有的意猶未盡擺個處子秀之類的還沾沾自喜,也不覺得貽笑

大方。至於猜謎語那完全應該是小學生的專利,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如果不是為了這些瓜果飲料之類,恐

怕此時我正躺在宿舍的床上翹著腿在看書。

散會的時候,我直接去了宿舍,吳妍在樓下等我,她說,哥,我有話對你說。

我送她到校外,一邊走一邊說。

吳妍告訴我,然箏和陳姝之間矛盾的導火線還是因為我。

我說,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吳妍說,陳姝其實很早就喜歡上你了,她讓然箏幫她,讓然箏接近你,去了解你,自己還到處打

聽你的背景,然箏也答應了她。可沒想到然箏反而喜歡上了你,並且出賣了承諾。陳姝無法接受,就和然

箏絕交了。”

我說,這實在是荒唐,我怎麽就沒感覺到陳姝哪怕一絲的喜歡呢?”

“哥,女孩子的心事你不懂的。”

我覺得也是,難怪然箏每次遇到陳姝都帶著點愧疚的眼神。

這一夜,我又失眠了。我不知道如何去安慰然箏那顆疲憊的心。而我又能對陳姝說些什麽呢?我能

說,我討厭你我不喜歡你?

第二天,我打然箏宿舍的電話,然箏不在。我在她宿舍樓下等,沒她的蹤影。我去我們經常去的地

方,還是沒有。一天,兩天,一個星期都沒有她的消息,我簡直要瘋了,我瘋狂的不停尋找她。

一個星期後,我在大操場見到了她。

我問她去哪了,她說她哪都沒去,每天就呆在圖書館裏。

她頓了頓,平靜的說,我們分手吧。

我很心疼又很生氣。“你是為了陳姝嗎?”

“你都知道了。”

“我又怎麽能不知道,你就為了你的姐妹情深就放棄我們之間的一切。”

“是與不是很重要嗎?你知道嗎?就連宿舍的姐妹都不理我,多少人對我投以鄙夷的目光,我是

在孤立寂寞的生活著,你知道嗎?我內心的自責與惶恐日益加深,我都快瘋了。”

是的,沒有友情的愛情是孤立的,這個年代幾乎沒有人能陪著他或她的情人在深山老林中孤孤單單的

過一輩子。而理論上的存在,那多少有些虛假。就是陶潛的深居桃園不知魏晉也隻是一種虛構的願望。人

是群居的動物,離開了人群,誰又能承受無窮無盡的寂寞?而且又有幾個人能象古人那般瀟灑無拘的隱居

著。可我偏偏還是那種相信愛情能在深山老林中存活的人,對於真正的愛情我堅持並固執著。

我說,還有我,就算全世界離開你,我還在你身邊。

然箏撲在我懷裏哭了。

我說,就算你盡力的撮合我們,我和她也不一定在一起,因為我和她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況且

我從開始喜歡的就是你不是她。你無須自責。

然箏點點頭,轉過身來,雙手跨過我的脖子,吻著我幹裂的雙唇,溫柔而又滋潤。我顫抖著,伸過手

去緊緊的抱住她的腰,吻著她未幹的淚水。

然箏盯著我的眉心半晌,說,我愛你,舍不得你。

我說,我何嚐不是。

其實我也不是一天到晚都閑暇著,有很多要做的事,一大清早起來就打掃宿舍,上午下課後還要去校

學生會領回本係的郵件分發到每個宿舍,許多時候晚上還要去餐館酒店打小工,晚上回來還要倒掉每個衛

生間的手紙。疲憊的時候我也思索過價值觀的問題。有的人覺得生活近於公式化,人生無味而枯燥得失去

了價值。還有一些同學講過,我們隻是宇宙的一些星塵,也可以說是地月係的一個天體,終究會自生自滅

的,生命中原本就沒有價值。我覺得生命隻是一個探知的過程,人活著就是享受這個過程。並且把這個過

程與後世分享。所以有些人偉大著。有些人沉淪而變得渺小。我不苛求如何的偉大,至少心平氣和的愉悅

著就已經足夠。或許宇宙也可能到處充滿了生命,他們和我們一樣平凡著。薩特認為生命應該有意義,這

是一個命令。但我們生命中的意義必須由我們自己來創造,存在的意義就是要創造自己的生命。薩特想要

證明意識本身在感知某件事物之前是不存在的。因為意識總是會意識到某件事物。這個‘事物’固然是由

我們的環境提供的,但也是由我們自己提供的。我們可以選擇對我們有意義的事物,借以決定我們所要感

知的事物。一個農夫種田自給自足你絕不能否定他生命的意義,他實踐並與人交流著,同樣在帶動著社會

生產力的發展。

學校足球聯賽我們的第二場比賽,因為爭頂頭球,我把握不住直接把球頂到對手的腳下,對手一

蹴而就打進去了。從而我們以一比零輸了。有人問過我無聊的問題,你是不是搞惡作劇喜歡打烏龍球,我

當時很是惱怒,誰不想去爭取班上的榮譽?誰喜歡打烏龍球來著?其實很多時候我都遏製自己不去後場,

想想也因為運氣不佳吧。程城那天說了一句,和這種土八路打球沒勁。我說,你說誰土八路來著?

他說就你,咋了,不服?

我來氣了,抱著他將他摔出好遠,他站起來和我扭打起來,我力氣大,他靈活,兩個人實力相衡,

結果兩個人都鼻青臉腫。當時然箏也在現場,她不知其中原由,就數落我,你怎麽打人呢?

我在氣頭上,我打人怎麽著?

“打人就不對?”

“怎麽不對拉,我還要罵人呢?”

“你咋這樣沒素質呢?

“我沒素質,行,我就一沒素質的人。怎麽啦,你能拿我咋樣?”我將球狠很的甩在球場上。

我看見然箏帶著委屈的淚水跑開了。

接下來我和程城持續了一個禮拜的對峙,我們相互不加理睬,他去衛生間,我絕對不會跟進,我說笑

話,他絕不會搭話。不過哥們終歸哥們,一個禮拜後,我們又說說笑笑了。好象事情從來不曾發生過。

對於女孩子我還真沒轍,我不懂哄女孩子的訣竅,帶個笑臉尋她說話她不理,向她道歉她當沒聽見

。許多時候向沈文求助,不過也是無濟於事,然箏是鐵定了與我之間的冷戰。

不過後來我在球場上的狀態好得出奇,不知是穿著然箏送給我的那件米蘭帶來的運氣,還是和程城兄

弟之間打架過後形成的默契,我幾乎場場都有進球。並且都是在下半場對手精疲力盡時。我常常也能看到

場邊那個熟悉的身影,當我帶球衝進對方禁區時她興奮得從台階上跳下來,當我進球時她又是那麽的歡心

,笑容是那麽的燦爛。我能感覺到那種沉默的掌聲。

我們隊正是由於我的出色表演,一路如一匹黑馬曆史性的殺進決賽。若不是我最後時刻的射門一腳打

在橫梁上,我們早捧起了冠軍獎杯。在後來的點球大戰中,程城把球打高了,我也一腳曆史性的打出了九

十度的大轉彎,球和球門相差萬裏。不過對友也沒怪我,因為能走到這一步已是相當不錯了。至少可以給

大學的足球生涯畫上個圓滿的句號。

打完最後一場比賽,我感覺已經虛脫了,我不顧一切的跑到場邊抓住然箏的手,我說了很多個對不

起,我說,我沒給你帶來場精彩的比賽。原本我想把最後一場比賽的勝利作為禮物送給你的。我很努力,

可還是失敗了。

然箏終於說話了,你還有下一次喲。

我說,沒有了,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學校聯賽,明年上半年沒有比賽。等到大四球隊就解散了,大

家寫論文找工作還來不及呢。

我感覺到的何隻是一種失落。

“沒關係喲,這樣已經很好啦。”然箏用笑容鼓勵我。

考試的腳步越來越近了,我並不著急,因為對於考試的我成足在胸。在校的三年中,無論是必修還是

選修的課程,我還沒有掛紅燈的曆史。我安然躺在床上看些無關緊要的書籍,不時和胡子談笑著。胡子每

次考試的成績和我在伯仲之間,他經常感歎著,前哥呀,既生暗何生後啊。程城耗子他們還在臨時抱佛腳

。昨天他們還把我和胡子的筆記拿去複印了幾份,還笑稱雙壁合一,所向披靡。其實每學期都如此,真正

能過關的就那麽可憐的一門功課。至於補考,都是我和胡子包辦。他們都知道我倆的習性,我為誠,胡子

為禮。要讓我替他們出馬,非一個誠字不可,就是要從精神上感動我,而胡子是不做出點物質的行動他是

不會出山的,所以用一個禮字毫不為過。通常他們還是請胡子的時候比較多,因為他們都崇尚物質化,物

質化的東西比任何東西來得快些。譬如說官場升遷,走後門之類的人家不都是提點煙酒先做場麵後麵另外

加一個紅包走上捷徑的。誰願意磨著嘴皮子求你老半天。

宿舍電話響了,耗子接了遞給我,說是找我的,我接了,是然箏打過來的,她讓我九點鍾陪她去吃夜

宵。我說,你現在在哪?她說她正要去教室複習。我就去了她教室。

進了教室,我看見然箏坐在一角落裏,手裏拿支筆寫個不停,好象是做習題怎麽的。我輕輕走過去

,坐在她旁邊,她好象很投入,沒發現我的到來。看著她長發遮住臉龐認真的樣子,我覺得又是另一番美

。我沒有打擾他。向四周望了望,發現陳姝也在其中。我便朝陳姝的方向走去,這丫頭也很投入的,連我

走到她的背後也毫不知情。她正在做高數題,正在做的那道題明明錯了而她還在苦苦計算著,我不忍心她

背道而馳,我說,你這道題錯了。她扭過頭來帶著仇視的目光狠狠的瞪著我。說,要你管。我說,妹子,

你咋就老是討厭我呢?我從頭到尾和你有深仇大恨嗎?

她緩緩的把目光投向然箏,看得出,帶著很多的鄙夷與不屑。看來這丫頭重情仇,感情色彩挺濃的

我不顧她仇視的目光,在她旁邊的位子上坐下來,和她講解這道題的精髓。她好象也沒拒絕,認真的

聽著。末了,我翻了翻這本習題集,感覺特熟悉,又看了封麵的文字,想起來了,原來她們高數的任課老

師就是我們大二時任課的老魏,對於老魏我是最熟悉不過的,他常常借考試之機來占學生的便宜,一本他

自己出的習題集當廢紙也才一兩毛錢,他卻賣二十塊。不過他要考的題目也全在裏麵。一般不買他資料的

學生,就算你分數達六十幾分,他也會給你的試卷上來個不及格,讓你補考。就算你找他查試卷,他也會

指著你的腦袋說,平常不努力,習題集也不買,對學習漠不關心,還要懷疑老師的公平性。說得你不好意

思再堅持。而買了的,就是五十分以上的全給你六十分。所以大多的學生還是願意花二十塊錢去買他這本

資料的。隻是我從來不曾花過這冤枉錢,沒有人會相信我不及格,況且老魏出的題目我十有八九猜得個精

準。因為他平常就那個死板的套路,我是揣摩透了的。

我對陳姝說,“我說妹子,我幫你參考一下考題,你按我的套路來,我保你過關。”其實這話過

於托大。

陳姝說,你就少吹牛了。

我笑了,“隻要你按我的來,如果你明年發現高數掛紅燈,我請你到外邊撮一頓。”我倒希望如此

“那就請教這位大哥了?”陳姝冷冷的說。

我拿起筆來在她的習題簿上打圈圈。

“就這些題目你記熟就得了。”

她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我。“你不會騙我吧?”

“信不信由你了。”

然箏已經聽到我的聲音,她抬起頭朝我倆投以一個微笑。我看看牆上的鍾,已經九點了。我約陳姝

一起去吃夜宵,她對然箏投去一個冷冷的目光,輕輕的說,不必了。我聽得出聲音的緩和。

然箏取出她那個銀白色的耳機,將耳麥套在耳朵上,收拾著桌上的書本。我走過去接過她手裏的包跨

在自己的肩膀上,走出書香味甚濃的教室禮堂。

我向然箏說,我有辦法讓陳姝重新接受我們。

然箏笑了笑,沒有說話。

我問了些然箏學習上的事情,然箏說,她擔心的也是高數的考試,我把剛才陳姝的事說了,然箏卻

是深信不疑,還讓我幫她抓題。不過說實在的,事隔一年我把握也不是很大。剛才也隻是哄陳姝開心幫她

參考而已。不過這個玩笑也未免開得太大了。

第二天晚上,然箏讓我輔導她功課,我本覺得與其說是輔導不如說是討論,我想就是高數,我也不會

比她高明多少。不過其中一道題我和她講解了五遍,她還是沒懂進去,說真的,我都厭煩了,而然箏沒有

察覺到我的表情,依然是不勝其煩的請教著。我又從最簡單的基本理論著手講起,她還是如誦玄女天書,

一問三不知。看來她們平常就根本沒認真學習過高數。我有些氣惱,我說,你不會連泰勒斯是誰也不知道

吧?她笑著說,我還真不知道。我苦笑,倒忘了,她不是學哲學的,當然不會知道。我隻好選了幾道題讓

她背熟。

考試期間,許多人裝病的裝病,說家裏出大事的也有,反正許多人為拖延考試期限花樣百出。有的甚

至去醫院弄張假病單來證明他病的嚴重性,什麽肺結核,肝硬化,鼻息肉,腦震蕩...層出不窮。

考試完畢,大家紛紛收拾行囊,準備著回家的旅程。我的心情複雜著,因為這次分別將意味著我們

整整分開一個月。而這一個月中得承受多少思念的熬?

去圖書館還了所有的書,回來的路上,看見了然箏,然箏問我,“你行李收拾好沒有。”我說沒有。

其實我並不著急,我還想和她一起呆著,哪怕一天也行。然箏笑著說,“這一次我們還做同路客?”我笑

了,我說“那當然,不過我都當你是我妻子了,用同路客不妥吧?”

“誰答應做你的妻子啦?不過夫妻本也是同路客,人生的同路客!”

“也是。”每個人本來就是孤獨的走著,正因為這許許多多的同路客的加入而不覺得寂寞,乏味。

人生的過程充滿著親情,友情與愛情的交融,就因為這些交融從而譜奏出生命的樂章。

回家的那天,我和吳妍打了招呼,吳妍說她剛出來沒多久今年就不回家過年了,她還說有陳姝陪著讓

我不用擔心她。我說那你就好好照顧自己,千萬注意身體就得了。

回家的情形和上次來時一樣,我大包小包掛滿全身,我總覺得和上次相照應,隻不過上次和然箏是相

遇,這次卻要別離。上了站台,裴宣這小子不知又從哪裏冒了出來,看看我,又看看然箏,“表姐,你該

不會喜歡上這位民工大哥了吧?”

“別亂說,人家可是我們校哲學係的高才生。”

裴宣環繞著我打量著,“看不出,實在是看不出。”

我對這小子實是反感,一副城裏大少爺的姿態。傲慢中帶些嬌氣。

“姐,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你真的就喜歡上他了?”

“喜不喜歡與你有關係嗎?”然箏臉都紅了。

“哥們,你還真行啊,我倒為上次困惑著咧,原來是早存預謀。心機頗深啊。”

我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因然箏和我是一起定的票,所以座位連在一起,而裴宣的票不知是何時買的,去了第八節車廂。我倒

覺得這樣最理想不過。我是徹底討厭了這小子一張婆婆媽媽的嘴臉。安頓好行李,我氣喘籲籲的坐在位子

上調息著,然箏掏出一塊手帕抹去我臉上的汗水。我開玩笑說,要不還借你的腿靠一下?這樣的人生才叫

完美呢,這叫人生的相互照應。

“去你的,你就不能正經點,別讓人家笑著啊”然箏笑著說。

列車在顫顫巍巍中啟動了。窗外,空曠的原野,幽深的隧道,咄咄逼人的石壁,過山,過橋梁,過

死人的墳,過沉寂的山村,一道道無聊的風景線把我帶進了夢鄉。車上的叫賣聲時不時把我喚醒。

“米飯咧,米飯咧,又香又甜的熱飯咧。”

“方便麵,方便麵,麻辣清湯的都有咧。”

我聽見這聲音就煩,一盒米飯十塊錢,冷不冷熱不熱的,上麵幾片白菜加幾塊胡蘿卜,幹漓漓的米飯

還讓人難以下咽。要換了學校外小炒十塊錢還兩葷一素呢。

然箏和我聊人生的問題,她說,人活在這個世上為什麽有那麽多的苦楚?

我說,人生的一切壓力和困惑都是自己給自己平添的,如果你自己想得明白一切都迎刃而解。

“世間真正能大徹大悟的人又有幾個?你又能說你對任何人問心無愧?”

“我覺得隻要自己無愧於自己就已經足夠了,誰能做得那麽完美,假設我手上有一隻碗,碗裏現在裝

滿了水。接著把水倒掉,碗現在是空的,但是它真的是空無一物嗎?將碗內的水倒掉,碗內裝滿的是空氣

。無論碗內物質如何流逝變換,首先要有一隻碗的存在。”(一行法師《故道白雲》)佛經有雲:世界的

本質就是“空”,但是這個“空”,又不是“沒有”。看似獨立存在不變的碗本身也是由諸多其他的元素

糅合而成,這些元素本身也是由諸多更小的元素組成……。人生也如此,沒有絕對的完美,平平淡淡才是

真。刻意去尋找某些東西往往適得其反。”

“你就會疏。我算是服了你。你對未來有什麽理想呢?”

“要是在幾十年前,我是堅決會走革命主義的道路,不過既然現在不時興這一套了,就往我專業看吧

,遙遠的理想是哲學大師,最近幾年的理想呢,就是下了班或下了田,晚上來兩瓶小烏牛,然後在你哄著

孩子睡覺了以後,給我敲敲背洗洗腳之類的。”

“你還真皮了,你。”然箏一腳揣在我小腿上,我疼得直咬牙。

列車在第二天的一個山城緩緩停了下來,然箏推醒我,說她得下車了。我掙開霧靄迷離的雙眼,說,

到家了嗎?

“不是你到了,是我到了。”然箏微笑著說。

我連忙幫然箏卸了行李,末了不舍的和她道了聲珍重,然箏擁抱著我,給了我輕輕的一吻,說,記得

打電話我。我點點頭,上車了。看著然箏漸漸消失的背影,我悵然所失。下一站江城站,家鄉沒有鐵路我

還得轉車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