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素顏,你母親有什麽愛好?”一天的學術灌注下,夏書的精氣神依然豐滿,神采亦亦,爽朗豪情。

下課後,他終於接到楚素顏的邀請。

“愛好?”楚素顏凝惑,旋即很快就領會這句話的意思,“好阿!夏書,什麽時候你學回了圓滑處世?”

“這是禮尚往來,是傳統,也是必須的。”夏書淡笑:“作個贗品的男朋友,你總得讓我作得有模有樣吧。”

“不必了,我母親隻是想見你一麵,用不著興金動銀、送禮獻寶。”她嚴肅地說:“我母親最厭倦那些幹練圓滑的人。你刻守本性,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我母親都好幾次不厭其煩幫我物色對象,這次你一定表演好點,斷了她繼續幫我搜尋好對象的心思。”

自從母親知道,女兒與他人牽手,就耿耿於懷,勢要會一會這個令女兒心動的男人。

任憑楚素顏如何解釋,說夏書隻是逢場作戲而已,母親非但不信,反而變本加利,認定女兒的解釋欲蓋彌彰。

無奈之楚素顏隻好將誤會延伸,不過這樣就有一個好處,讓奔波而來的媒人絕望。

“我兩手空空,就上門,這……”夏書真的感到有失體麵。

然而,他話未完,楚素顏就一把拉著他的手,幾個刹那就推進車裏,不給他反駁的機會:“別花那心思了,我已經替你買好見麵禮,保準我母親喜歡。”

其實,夏書明白,自己是一個貧寒子弟,經濟微薄;現今潮流,禮尚往來,是花大錢買出來的;這對自己而言,無凝是一次放血。但是楚素顏體貼入微、善解人意、通情達理,早已安排好了。

這輛轎車,粉紅色澤,是蕭辰留下的。駕馭著車,他們絕塵而去。

楚素顏的家在西成區,途徑許多車陳、人陳,輾轉三小時,才僥幸闖過諸多關卡。

……

天幕已趨於黑暗。

“我會來了!”楚素顏悄悄用鑰匙打開機關,偷偷摸入公寓,然後大呼大叫,失去在學校的優雅文靜的姿態。

渡入廚房中,她狠狠地投懷送抱,與母親糾纏綿綿,如膠似漆。

這一過程,令跟在她後麵的夏書目瞪口呆,眼神盡是驚訝,感到不可思議。

在他的認知中,楚素顏是端莊、自然的化身,舉止文雅,彬彬有禮,矜持有道。

但是此時,她與一慣的風範背道而馳,仿佛切換角色,拋棄含蓄,變得判若兩人。現在的楚素顏活潑俏皮,放肆撒嬌,像一個小鳥依人的女孩子,天真爛漫,煞是淘氣。

這巨大的落差洶湧地衝擊擊著夏書,顫抖著他的思想。

“丫頭,讓母親好好瞧瞧可愛可親的女兒。”楚清影慈眉善目,眼放憐愛,雙手摩娑楚素顏的臉、發、身、手,溫情地端詳;而楚素顏被她摸到癢癢處,咯咯地嬌笑。

半晌後,楚清影才回到原狀態,尷尬地說:“唉吖!你招呼你的男朋友去,別冷落人家。”

“伯母好!”夏書早就站在廚房門口,隻不過,楚清影一直貪戀地注視她的女兒,從而忽視了夏書的存在。

“夏書,多俊的小夥子,常聽我女兒提起你,”楚清影眉開眼笑,“你果然如我女兒說的那樣,很有氣質,很陽光。”

“母親!”楚素顏玩耍著母親的手玩耍戲弄,撒野頻頻。

“伯母過獎了。”夏書和顏悅色說:“素顏的才情獨具一格,才是氣質的所在,而我是微不足道的。”

“那是!那是!”楚清影得意洋洋,甚是引以為傲,又輕盈地撩撥女兒亮麗的秀發。

“母親,你怎能這樣子?做人要謙虛,這是你教我的。”楚素顏附上母親的耳畔,傳遞著悄悄話。

“你們到客廳聊天,我準備晚餐。”楚清影要驅趕女兒出廚房。

然而楚素顏反應更快,三兩下就將母親攆出廚房:“我半個月沒回家了,讓我來下廚孝敬你。”

在這形勢下,夏書理所當然挺而出:“素顏,我來助陣,我的廚藝絕對可以登堂入。”

無論楚清影如何抗議,都被楚素顏震壓下去。

廚房中,隻有夏書和楚素顏並肩奮戰,執著忙碌,抽刀斷肉,弄水殺菜。

“夏書,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楚素顏湊近夏書的耳畔,悄悄私語:“其實母親是有陰謀的,這些菜肴她故意留著,目的是考察你是否放下大男子主義而屈身下廚?”

知己耳畔吹氣,芬芳馨香,柔和溫順,令夏書耳朵癢癢的,不過很舒暢,妙不可言。

“素顏,我發現一件很神奇的怪事。”夏書也禮尚往來,側頭探近她的耳畔,輕聲柔語:“自從踏入家中,你就像變了個魂似的,截然不同,肆無忌憚,朝氣蓬勃,胡鬧亂動。想不到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也會具有孩子氣的一麵,實在讓我大跌眼鏡。”

她放肆地嬉笑:“那是當然的,家是最自由、奔放的世界,什麽話語都可以說,什麽舉止都可以做,無拘無束,就像魚兒回歸大海,暢快淋漓地遊弋。”

“真羨慕你家,溫情得像如魚得水,這就是天倫之樂吧!”夏書感慨說:“不過,並不是每家每戶都像你家那樣。”

被無意的話中擢到要害,她頓時沉默了;夏書也惱恨自己口不擇言。

楚家屬於單親家庭,寡母孤女,二人世界;從小楚素顏就缺乏父愛,母女同甘共苦,情長綿綿,親密程度賽鴛鴦,和諧深度似水乳,傾情相處,當然造就無束縛、無拘謹的親熱關係。

由於楚清影的丈夫拋棄母女,另尋新歡,其過程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楚素顏,令她對男人產生一定的抵觸感,由此在學校中被加冕“保守黨”的稱號。而且楚素顏的性氏隨母,由此可見她糾結性格,如何養成。

“對不起!”夏書表露謙意:“讓你想起往事。”

“沒關係,我早已淡望往事,現在我的腦海隻有我和母親。”她勉強一笑。

“素顏,其實你脫去端莊、優雅的外衣,是很開朗的。”夏書訕笑:“如果在學校,你偶然露點悄皮與可愛,恐怕全校的師生府首稱臣。”

“討厭!討厭!”楚素顏運轉纖纖玉手,就糾纏夏書。

“對!對!就是這個樣子,傾到眾生,魅惑魔神!”被打得癢癢的夏書反而樂此不疲,嬉戲笑容,耍出封鎖以久的無賴。

兩人隨心所欲,回歸純真時光,打鬧互弄,其樂融融,愜意生騰。

直到半小時後,一桌風盛的晚餐才浮現,五味俱全,美倫美幻。

“母親,這些主食全歸功於夏書,我和沒這麽好的手藝。”楚素顏毫無端正形象,肆虐地橫掃著美味佳肴,消滅得津渡有味,十分淘氣。

而楚清影也不訓斥,反而慫恿女兒的胡鬧,偶爾嗬護幾句她慢點。

三人談笑風聲,自由散漫。

夏書也入鄉隨俗,融化其中,隨性放縱。

其間,楚清影總是有意拋出一些問題,針對夏書。

對此,他無畏無懼,不卑不亢,坦率真摯,和盤托出,出身貧寒,奮鬥曆程,執著師表。

言語互動,暢所欲念,楚清影的眼睛也越發鋥亮,盡是欣賞的意味。

最後,夜已深,楚清影才放過夏書。

“素顏,去送一送夏書。”楚清影滿臉慈祥,風韻猶存的潤唇,美滋滋地笑對女兒,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伯母,再見。”夏書昂首挺胸,朝氣十足,“改天再聊。”

兩人並肩而走郎才女貌,珠聯壁合,缺憾的是這僅僅是逢場作戲而已。

“素顏,你回去吧,不要再送了,”站在狹隘的樓梯轉角,夏書勸說,“若送到樓下,你再回家,就太耗能了。”

楚素顏淘氣地反駁:“不行,母親那裏,我難以交代。”

“你就滿足一個男人憐香惜玉的願望吧!”夏書矗立不動,似乎她不撤退,他就不離開。

兩人遙遙相立,對峙凝視,萬籟俱靜。

寂寞、空虛的樓梯轉角,出奇地靜謐。

夜幕蒙蒙,微燈綿綿;光影交輝,迷離恍惚。

孤男寡女的狀態下,窒息的空間,徐徐地彌漫著朦朧的味道,彼此的眼神,也漸漸地滋生溫度。

楚素顏打破僵局:“夏書,如果我說,這次邀你做客,不是母親的主意,而是我的願望,你會相信嗎?”

她的神色凝聚,全神貫注,前所未有的嚴肅,沒有優雅,沒有俏皮,沒有戲謔;她嚴正其詞,問著一個非凡而沉重的難題。

她的眼睛是熠熠有神的,似期盼,若憧憬,如神往。

突如其來的問題,橫空撲襲而來,夏書如遭雷擊,思維混亂,念頭遲鈍。

他漆黑的眸子,映照出楚素顏的美姿;她婷婷玉立,宛如幽蘭清純麗質,渾然天成;自然的氣質,散發出優雅的話美感;柔美的外表,彰顯著出塵的仙韻。

這個富有內涵的問題,弦外之音,意味深長。

良久!良久!

夏書才吐出兩個字:“相信!”

突然,楚素顏展三個縱步,奔撲而去,投懷送抱。

夏書的雙手慢慢地、猶豫地反摟抱她。

兩人契合相擁,一動不動,隻是彼此垂涎地吸攝對方的氣息。

“你的回答愣了太久,想了太久……但我懂你。”楚素顏的聲音微微顫抖:“我會等你!”

她推開夏書,頭也不回,就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