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疑問

在古代的封建禮教中,十分注重女子的名節,未出嫁的女孩子會被家人鎖在繡樓之中,就算是稍微沾點親戚關係的男子都不可以隨便見麵。靈淵大陸雖然是不是中國的地兒,但是看這兒家族等級的劃分,禮教這種東西還是必然存在的吧?

澹台妍身為門閥貴族小姐,對於名節肯定看的比普通女子更為重要,即使因為身份原因必須和男人有所接觸,可是……

在澹台妍有未婚夫的情況下,為什麽身為家臣的離輕染能毫不顧忌的走進寫秋軒?並且家人侍女們對此熟視無睹,猶如一件平常事?

再怎麽開放,也不至於開放到讓一個男人隨意進出小姐的院子吧?

裴斯妍十分好奇離輕染在這個家裏到底扮演的是什麽樣的一個角色,能夠進出寫秋軒,能夠得到澹台妍的絕對信任,直覺告訴她——他不是一個家臣那麽簡單。

裴斯妍向雲琦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一些,看離輕染拿著把劍,想必是會武功的。會武功的人耳朵很靈,萬一給他聽見就不好了。

雲琦繞過書案,站在小姐身邊,問道:“小姐,有什麽吩咐?”

裴斯妍斟酌著該怎麽問,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離輕染是澹台家的家臣,對吧?我……和他以前是什麽關係?為什麽他時刻都跟在我身邊,替我做這做那?並且能夠隨意進出寫秋軒?”

她一連串的問題,讓雲琦愣了足足半分鍾。

“沒聽清楚我的問題?”裴斯妍抓抓頭發,不小心把白花簪子弄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丁零”聲。

離輕染回頭朝書房張望一眼,裴斯妍像做了什麽虧心事似的避開他的目光,俯身去撿。等她坐起身子,他正在和雲珊說著什麽,離得太遠一點都聽不見。

裴斯妍把白花簪子交給雲琦,又重複一遍之前的問題。

“小姐,離大人和奴婢一樣從小就跟在小姐身邊的,在老爺心中離大人比普通家臣要重要上許多,”雲琦說,一邊為裴斯妍插好白花簪子,“離大人……嗯,怎麽說呢……他是一個穩重內斂的人,一直以來為小姐做了許多事情,所以小姐特許他可以隨意進出寫秋軒,老爺夫人也沒有反對。”

“難道我爹娘真的一點都不反對嗎?再怎麽說,男女有別的啊?”

“小姐,您今後繼承了巫盼之位,要與很多人打交道的,所以這根本算不了什麽。”

“我爹和我以前有多看重離輕染?為什麽我們這麽看重他?”裴斯妍又問,畢竟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必須要多多了解他才行。

“這個……”雲琦頓了頓,手指揪著衣角,慌亂的躲開主子的目光,“奴婢不是很清楚了,您以前從來不和奴婢說正事的。”

裴斯妍瞅著雲琦,總覺得她還有話沒說,在刻意隱瞞。

“是嗎?”裴斯妍加重了語氣。

雲琦看似單純的點頭:“是的,小姐。”

裴斯妍煩躁地拿起一本書想砸桌子,以前她心裏一不舒服就喜歡拿筆記本狠命地拍桌子發/泄一頓。她看看身邊的雲琦——算了,不砸了,省得她又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

大戶人家總有各種各樣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是?反正來日方長,她一定能弄清楚的!

接下來的幾天,裴斯妍除了吃飯睡覺沐浴以外,一直待在書房裏看書,一步都沒有踏出寫秋軒。外麵到處掛著白紗,她看著就心亂如麻,眼不見為淨也好。

雲琦和雲珊輪番對裴斯妍說澹台妍以前的事情,一是幫助她盡快恢複記憶,二是希望她儀態語氣什麽的都能和以前比較一致,按離輕染某天說過的話“族人們一眼就能瞧出您的古怪”,雖然感覺他說的未免太誇張了些,但裴斯妍不得不照樣做。

裴斯妍先從離輕染那裏了解了澹台家的現狀,不是有句話叫坐“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嗎?可是不問還好,一問讓她頭更疼了。

綜合實力、財力等因素按大到小給四大門閥排名次,巫羅家在首位,其次是巫抵家,巫盼和巫禮並列倒數。上一代巫盼,也就是澹台妍的父親澹台瑜,平庸一般,在多年的門閥爭鬥間一直處於弱勢,結果把前輩支撐起的強大勢力給敗下去了。雖然四大輔臣位高權重,但還要頂住來自其他官員的各種壓力,而澹台家從來沒從爭奪中拿到多少好處,更是節節敗退。

裴斯妍記得澹台妍對她說過的話,也清楚的知道隻有站在權利的最高峰才能守護好這個家族,但是要怎麽讓弱勢的家族重新強大起來呢?

她還去問離輕染,“為什麽一定要保守我失去記憶的秘密?為什麽不能讓家人和外人知道”。

他頭頭是道的說出必須這樣做的原因——不管是給家人還是外人知道,澹台家內外都會受到很大的動蕩,她繼承人的身份會不保,必是死路一條。家族會陷入爭奪繼承人的紛亂中,其他門閥會企圖借此打壓澹台家。

裴斯妍想到那天的咄咄逼人的老頭,莫非離輕染說的爭奪族長位子的就是他不成?

未來好像一條滿是荊棘的道路,毒蛇橫行其中,冷不丁的就將它的毒牙紮進你的腿中。路的兩側是深不可測的懸崖,煙霧嫋繞,飛鳥難渡,而身後……是一道連接天地的銅牆鐵壁,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攀登上去。

她不會爬山,不喜歡掉到懸崖裏粉身碎骨、屍骨無存,她還年輕也不想被自己多慮的煩惱給折騰死,那麽惟有揮劍斬斷荊棘,將毒蛇踩死在腳下,一步步向前走去。

不是有句話,叫“即來之,則安之”嗎?

既然混蛋老天爺給她安排這樣的命運,她倒要繼續走下去看看他還能做出什麽變態而缺德的事情!

澹台妍的過去對裴斯妍來說,可以用時下比較流行的一個詞——“悲劇”來形容。

在龐大而尊貴的門閥中長大、寄托了族人重望的她,受到的壓力難以想象,也難怪她是一個不苟言笑的女子,無論是誰都很難在那樣可怕的嚴厲的苛責、沉重的負擔中還能笑著坦然麵對。

至少她裴斯妍是不能的,慶幸下沒有穿越到澹台妍小時候。

喂,老天爺,您還真有人性。

明天是出殯的日子,裴斯妍不安的坐在書房裏,合上族人名冊,一抬頭看到離輕染正好進來,他依然穿著深藍色的袍子,裴斯妍好奇他為什麽不穿喪服但沒敢問。這幾天,他一直在嚴格的督促著她,感覺和我小學時的班主任一樣。

那位女士是她上了這麽多年學遇到的最嚴格的班主任,稍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就罰站罰抄罰背書。

不過離輕染沒有真的要她罰站罰抄罰背書,隻是一遍接一遍的解釋清楚。

離輕染說話、表情都顯得冷漠如冰,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裴斯妍不太喜歡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可偏偏隻能信他一人。

也不知道這家人是和他怎麽相處的,又是怎麽完完全全的信任他的。

總之天天麵對這座大冰山,裴斯妍感覺自己快要鬱悶死了。

離輕染欠了欠身子,說:“小姐,請您去正廳一趟。明天出殯,需要您出麵了。”

裴斯妍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動地讓她想吐,她緊緊地攥著手中的書,幹淨整潔的冊子很快變成皺巴巴的一團。

“現在就要去嗎?”裴斯妍問,她壓根就沒做好任何準備去麵對族人,萬一出岔子露餡了怎麽辦?

“小姐請勿擔憂,屬下會跟隨在您身邊。”離輕染又說,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

裴斯妍低頭看看皺巴巴的名冊,上麵的畫像她看了一遍又一遍,早已熟知,但是畢竟不是現代拿個照相機“喀嚓”一聲洗出來的照片,畫像難免是有偏差的,見到真人她還能認出誰是誰嗎?

遲疑了好久,裴斯妍一狠心站起身,跟著離輕染出了寫秋軒。

暴風雨總要來臨,那麽——就讓它更猛烈一些吧!

到處纏繞著的白紗迎風飄揚,裴斯妍盡量不去看它們,看著離輕染的腳後跟走路。她感覺自己的兩腿發軟,跟踩在棉花上似的,還不停地顫抖。上台階的時候她還差點摔倒了,幸好雲琦眼疾手快扶住她。

裴斯妍真恨不得四肢著地爬到正廳去算了!

從寫秋軒到正廳的路是如此漫長,漫長到裴斯妍以為自己在進行兩萬五千裏的長征。就在裴斯妍開口問還有多久才能到的時候,離輕染停下腳步,她連忙刹住,免得撞到他身上去。

裴斯妍抬頭看到巨大的黑色“奠”字,她深呼吸一口氣,裝模做樣的在胸口畫了一道十字又雙手合十默念幾句“菩薩保佑”。

離輕染的眼神變得極其古怪,不過很快又恢複了一貫的平靜。

裴斯妍踏進門檻的時候,正廳裏“嗡嗡”如蒼蠅亂舞的議論聲立刻停止了,無數道目光瞬間聚集在她身上。

正廳麵闊五間,從門口到迎麵的那堵牆至少有五十米,裝飾華麗考究,牆上懸掛著一些畫像,是前幾代巫盼。靈柩停放在那塊寫著“奠”字的白布後麵,供桌上擺滿了供品,地上的火盆裏厚厚的一堆黑色焦物,散發出縷縷白煙和刺鼻的味道。

此刻,正廳裏擠滿了人,都穿著統一的白色喪服,大部分人都看著幾天未出現在人前的澹台家大小姐。

那種審視的目光,讓裴斯妍很不舒服,好像她犯了天大的錯誤等待他們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