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賑災
好不容易捱到皇上宣布退朝,裴斯妍失落的摸摸發髻,無精打采的走向宮門,準備直接去戶部,因為賑災的事情她今天不用去理政院。
“巫盼大人。”
身後響起喊聲,她回頭看見藍暄,紫衣飄飄,優雅潤致,不似凡間俗子。
“臣見過惠王殿下,”裴斯妍向他行禮,笑容又回到了臉上,“多謝今日殿下之前幫我解圍。”
“舉手之勞。”藍暄溫和的笑道,目光落在裴斯妍的手臂上,“巫盼大人的傷怎麽樣了?”
裴斯妍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左臂表明已經好了,“謝惠王殿下關心,已經痊愈了。”
不用言明,兩人一起向宮門方向走去,裴斯妍偷偷瞟著藍暄,心裏想著這些天暗地裏對他的調查情況和今日大殿上發生的事情。
“呃……”她遲疑著,“有一件事情……我有點好奇……”
“巫盼大人請說吧,沒關係的。”
“雀鳥步搖、鳳凰泣血和您母親文妃娘娘有什麽關聯?”裴斯妍沒有從獲得的情報中了解到文妃多少,大多的資料都是她被皇上冷落,鬱鬱而終,隻字未提步搖和詛咒。
藍暄的麵色有些凝重,裴斯妍連忙改口:“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些的……”
“沒關係,今天發生那樣的事情你也應該知道。”藍暄說,“幾年前,皇後娘娘突然因病去世,盡管父皇與她感情並不深厚,但畢竟夫妻多年,傷心難過。而有人恰恰摸準了這一點,借母妃的雀鳥步搖故意陷害她克死了皇後,說是鳳凰泣血,其實那支步搖並無什麽,但是父皇相信了,於是冷落了母妃,而外界傳言因為她是禍國妖孽……”說到這裏,藍暄譏嘲的冷笑,俊美如畫的臉竟有些猙獰,“自此,父皇也不再寵愛我們母子。而步搖也莫名的失蹤了,至今沒能找回來。”
裴斯妍皺眉,不由地感歎:“若是主謀能揭發出來,那該多好啊。”她覺得藍暄實在倒黴,本來能以長子身份成為儲君,偏偏有人心懷嫉妒把他們母子生生害成了這般模樣。
“木已成舟,事隔多年,揭發是無望了,”藍暄搖搖頭,優美的唇綻開一絲苦笑,“如今我隻求保個萬全……”他望著暗自思忖的裴斯妍,笑中含某種深意。
裴斯妍心裏“咯噔”一下,她清楚今天絕不是談結盟之事的好時機,一切都被賑災之事打亂了,惟有回到帝都再做長遠打算。
她抬眸看向高出自己一個頭的藍暄,微笑:“臣看殿下麵相,定是上天有所眷顧之人,失去的說不定會以另一樣東西補償回來。”
“托巫盼大人吉言了,”藍暄說,望向不遠處的宮門,“我另有要事,告辭。”
“殿下請慢走。”裴斯妍微微屈膝,目送藍暄後,她快步走到宮門口,離輕染在馬車旁已經等候多時了,“去戶部,領了皇命明天午後出發去西燕郡賑災。”
“皇上怎麽會讓您去?”離輕染大為驚訝。
裴斯妍歎口氣,“說來話長,已經過去的事情我不想提了。對了,派人去查那支雀鳥步搖是誰送來的。”要給她查出來,非掐死主謀不可!
“隻是賑災一事向來由有經驗的官員負責,”離輕染跟在裴斯妍身後,向距離皇宮不遠的戶部衙門走去,“屬下覺得此事蹊蹺。”
裴斯妍揉了揉太陽穴,嘴角一彎:“皇上是被皇子意圖不軌和立儲君的事情攪得焦頭爛額,哪有心思放在誰去賑災上?說來,此去雖然任務艱巨,不過西燕郡不是臨近邊陲重地——蒼山西道嗎?正好可以去那裏走一走。”
“小姐是想去見汪見山汪大人?”
“是的,”想起今天朝上恍惚間無意中聽到的一道任命聖旨,裴斯妍興致昂然,“他被提拔為節度使了,手握一方重兵啊。”
汪見山是澹台瑜他爹的門生,後遠赴邊疆任職,和澹台家斷了聯係。他和澹台瑜表麵上沒有任何往來,實則暗地裏有不少書信,看來是澹台瑜為了不引起朝中不必要的胡亂猜測才這樣做的。
裴斯妍在世德軒中亂逛,無意中發現了一處暗閣,裏麵是澹台瑜與一些官員的秘密書信往來,他們一直保持著非常好的、如同兄弟般的關係。
這些讓裴斯妍感到意外的驚喜。
“父親大人去世了,身為女兒的我是不是該去拜訪下汪大人這位前輩呢?”裴斯妍不再說什麽,抬腳跨進戶部衙門的門檻。
在戶部一忙就忙到了快半夜,裴斯妍才拖著了條沉重的雙腿回到澹台府。戶部尚書夏文正向裴斯妍詳細說明了災區的情況,賑災糧食以及銀兩的數目、隨同人員和日程安排,然後帶著她去倉庫看了賑災物資,見了隨同官員和衙役。
但是她還不能歇下來,吩咐雲琦雲珊趕緊收拾東西,西北地區此時氣候已如冬季,因此要帶的東西不少。
另外還有內部矛盾重重的澹台府也要做一番安排,不要她出去一趟回來就變了花樣。要找個坐鎮澹台府管理大小事物,又壓得住氣勢跋扈囂張的二房的代理當家可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府中一向由離輕染打理的井井有條,可他必須隨自己去西燕郡,悅兮夫人閑散慣了,能管的住二房卻未必能當好家。
裴斯妍盤算半天,舉棋不定,苦惱著自己在府中能信任的人寥寥無幾。最後她把事情全權交給三房的澹台璋夫妻倆,又讓離輕染加派了人手緊盯各房舉動才放心的睡覺。
第二天一早,裴斯妍頂著兩黑眼圈,迷迷糊糊的向皇上辭行,然後去戶部衙門報到,準備出發。
衙門前一條長長的糧草押送隊伍,衙役、車夫們忙碌地做最後一遍檢查,另有百餘個士兵負責沿路安全。街道兩邊聚集起一大群看熱鬧的百姓,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夏文正走過來,稟報:“大人,一切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出發。”
想到遠在西北地區的百姓們正殷殷期盼著救命糧食的到來,裴斯妍吩咐道:“饑荒一事刻不容緩,現在就起程吧。”
“是,大人。”
賑災隊伍正式出發,浩浩蕩蕩地向目的地進發。裴斯妍和雲琦同坐在一輛馬車上,馬車一路晃蕩顛簸,沒過多久裴斯妍感到困意襲來,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順勢靠在車廂壁上補補覺。
等裴斯妍從睡夢中清醒,外麵天已經黑了,車隊剛好到達驛館。
“這裏是……”裴斯妍望著遠處在夜色下模糊不清的建築物,盡管睡了很長時間,但腦袋依然昏沉,更何況她是一個路盲。
“清平郡,”離輕染走過來,他今天騎馬走在隊伍最前麵,“今天路上走的快,所以早了半天的時間到這裏。”
裴斯妍甚是滿意的點點頭,然後隨著驛站小廝去自己的房間,雲琦張羅晚飯去了。
吃過晚飯,裴斯妍和隨行的戶部官員商討了一些事宜後,快接近子時了。她無比歡快向夢寐以求的溫暖大床撲去,卻聽見窗外響起蕭聲,在寂靜的夜中,悠遠如水般細緩流長。
她好奇心大盛,打開窗子向庭院望去,隻見流轉的朦朧月色下,一個人影獨立於樹下。微風習習,樹影婆娑,吹起那人的衣袂,似乎有柔光在一同輕舞。
裴斯妍從沒想到過離輕染會有看似溫柔的一麵,一支玉蕭襯得那眉宇在月華星輝下潤澤如玉,和平素裏不苟言笑、總冷著一張臉的巫盼府長史判若兩人。
離輕染瞟見小姐向自己望來,神色在瞬間恢複如常,垂下手,恭敬的向她欠欠身子,“屬下打擾到小姐了。”
裴斯妍擺擺手,解釋道:“沒有,你吹的很好聽。”見他又恢複如常的冰冷模樣,她心裏有點不是滋味。想來,相處已有三個月的時日,她卻是頭一次見到最信任的人的另一麵,然後恍然的發現自己也許根本就不了解人家,卻把身家性命全都托付了。
“小姐,夜深了,請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便要趕路了。”雲琦端著一盆熱水進了屋子。
“好。”裴斯妍又看離輕染一眼,甩甩腦袋,洗梳睡覺去了。
半個月後,賑災隊伍終於到達臨近西燕郡的青河郡,沿路上裴斯妍看到不少流民,個個衣不遮體、麵黃肌瘦。因為西北地區此時已經比較冷了,路邊可見一些凍死餓死的人,哭嚎之聲不絕於耳。她不禁心急如焚,一麵派人送了些糧食一麵催促隊伍盡快行進。
賑災隊伍還沒進郡城大門,一群如惡狼般的災民蜂擁而上,手指死死的扒著糧草車不肯撒手。幸好這些災民大多因為饑餓久了,沒有多大力氣,護衛的士兵們很快就將他們製服,其他想參與搶糧的災民立刻畏縮的在原地老實待著。
青河郡已是如此慘狀,旱災饑荒最嚴重的西燕郡更難想象是什麽情景。
裴斯妍連氣不都不喘一口,直接找到青河郡刺史,開始著手準備放賑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