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挑釁

裴斯妍整日待在世德軒裏養傷,不用一大清早的爬起來上朝,承受來自某些政敵的壓力,讓她頓時感覺到輕鬆不少,隻需要考慮與惠王結盟的事情。每日沈仲寧會來府上說一些朝中最新發生的事情,還有調查行刺的官員也會來詢問一些情況。

“駕崩”一事,在半月後,調查出幕後主使是八皇子所為,意圖陷害兄長自立為帝,他同自己的兄長一樣,被貶為庶民而後賜死,同黨皆伏法,棄屍於荒野。

裴斯妍聽了沈仲寧的講述後,一直搖頭歎氣——帝王之道,果然是視親情為糞土,擋路者必死無疑。更讓她不由得擔心起自身的安危,馮太師是支持二皇子的,他們的勝算最大,到時候等待自己的下場將會是……

新一輪問題到來,裴斯妍加緊了對惠王藍暄的調查,同時潛心研究如何培養屬於自己的勢力。

轉眼到了十月底,澹台府中熱鬧起來——澹台妍二十一歲的生日到了。雖然是小生日,但身為巫盼還是要隆重的大擺宴席邀請賓客。

所有的事宜都交給離輕染去辦了,因此裴斯妍依然清閑,沒事的時候喜歡叫來其蘊一起在花園裏散步聊天,和這樣一個溫柔有加、溫文有禮的美少年在一起,裴斯妍無比的歡快,一掃所有愁雲。

生辰當天,裴斯妍格外的想去一趟澹台妍的墓地,今天的一切原本都屬於那個早已逝去的女子。可惜自從行刺事件發生後,離輕染更是寸步不離左右,生怕殺手偽裝成賓客混入府中,盡管大部分賓客要到傍晚時分才過來。

裴斯妍沒辦法,去寫秋軒走了一圈方才回到正廳,各房的當家已經聚集在此,準備著恭賀小姐的生辰,禮物在屋子中央堆成了一座小山包。

“小妍,”悅兮夫人微笑著迎上前來,拉起侄女的雙手,“又長大了一歲呢。姑姑這裏給你準備了一對翡翠鐲子,看看喜不喜歡?”

侍女立刻呈上一個錦盒,銀色的緞麵襯得一對翠綠的鐲子晶瑩圓潤,光彩奪人。

“謝謝姑姑,我很喜歡。”裴斯妍雙手接過盒子,又轉交給雲琦拿著。

“小姐,一點心意不成敬意。”悅蘿夫人嘴上這麽說,可語氣中一點敬意都沒有,將一個小禮盒塞給裴斯妍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裴斯妍禮節性的頷首表示感謝,正要轉向三房的澹台璋,不料叔祖發話了:“小姐已經二十有一了,既然已經繼任巫盼,也該是再考慮一門親事的時候了。”

裴斯妍愣了一下,轉過身對老者說:“叔祖,二十一還年輕,此事日後再談吧。”雖然她真實年齡快二十三了,但她從來沒有想過結婚的事情,更何況在這裏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一個陌生男人成親,她接受不了。

悅兮夫人第一次對二房的話表示了讚同,語重心長的說道:“小妍,二十一已經不年輕了,一般的女孩子家十六歲就成親了。你呀,拖的時間未免太長了一些。”

就算做一輩子老姑娘,就算男方長相在英俊,人品再好,裴斯妍也絕對不會同意和一個陌生男人共度下半輩子。

“這件事過段日子再考慮也不遲嘛,姑母。”

“哎呀呀,莫不是小姐已經有心上人了吧?”悅蘿夫人輕聲笑道,眼神瞟向一直默默無語的站在首座旁邊的離輕染。

有的族人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心下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忍不住跟著笑出聲來。

“看小姐臉紅了,應該是真有心上人了吧?”四房當家澹台珞的夫人張氏也跟著參合進來,拿手帕捂著嘴巴,“咯咯”笑著,坐等一場好戲。

裴斯妍知道自己的臉根本沒紅,又見這群女人想拿她和離輕染說事,忍不住反駁道:“不知道四伯母哪裏看見我臉紅了?”

張氏被這麽一噎,求助似的看向悅蘿夫人。

“小姐啊,其實這也是我們做長輩的一片希望,”悅蘿夫人回瞪沒用的張氏,好心情的說:“我們也不會反對小姐您自己尋一門好親事,隻是……”她又看了一眼離輕染,“男方可要門當戶對才行,最起碼也要當朝一品大員的子嗣,否則澹台家的臉麵往哪裏擱?要給其他門閥嘲笑的。”

裴斯妍清楚悅蘿夫人是有意在指離輕染。自從她來到澹台家,離輕染就一直跟隨左右,於是府中傳出些閑言碎語,大概就是諸如“小姐和離輕染之間關係曖昧”,或者“離輕染有意取得小姐芳心,高攀枝頭”之類的。

這些無中生有的話,若是她跳出來辯解隻會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所以她一概不理會,全當沒有聽見過。

孰料一些別有用心者總是拿這些興風作浪,明的暗的把她嘲諷一番。

不過是嘴上爽快,最後能有什麽好處呢?裴斯妍真佩服這些人的精力為什麽如此旺盛。

裴斯妍強壓住火氣,冷淡的說道:“這個我知道,謝謝你的提醒。”然後走向澹台璋,表明婚事的話題就此打住。

可是二房的人偏偏不依不饒,想要死纏到底不可,白發蒼蒼但精神一直出奇好的叔祖又開口了,“小姐,盡管您身為巫盼,有很多事迫不得已,但老夫希望您能懂些分寸才好,莫要招來閑話。”

裴斯妍現在就像一座沉默了許久後,即將來一場猶如世界末日般爆發的火山。她翻了翻白眼,“不知道我何處不懂得分寸了,請叔祖指點一二?”

你要是說了什麽,我一定給你安上“汙蔑”的罪名!裴斯妍恨恨的想。

不想,叔祖卻說了一句:“小姐您聰慧過人,自然知道,況且大庭廣眾之下也不方便說。”他抬手指了一圈在場的族人們。

裴斯妍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微笑:“叔祖旦說無妨,若真是我之過錯,必定改正。”

叔祖輕咳一聲,道:“小姐,您身為名門閨秀,如非必要該是與其他男子盡量少接觸的,可是小姐並非如此,如今外麵的閑話已經傳的很難聽了。”

叔祖將話點到這個份上,引起了大部分人的興趣,目光紛紛集中在他和裴斯妍的身上。長房和二房之間的矛盾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幾代前就開始明爭暗鬥,如今二房更是仗著新族長年少,公然挑釁,不知道年輕的族長要如何應對了。

“叔祖,您的話讓我糊塗了,”裴斯妍慢悠悠地回到首座坐下,喝了一口茶才繼續說道:“您是從那裏聽來的不實之詞?我問心無愧,又何必要理會流言蜚語自擾心情呢?時間久了,那些話自然就會沒有的。”

“嘿,我可是眼見為實。”叔祖毫不客氣的反駁道。

“叔父,今日是小姐的生辰,還是不要扯到令人不高興的話題上吧,”悅兮夫人看不下去了,站出來說話,“午膳應該準備的差不多了,我們去飯廳吧。”

“誒,”叔祖揮揮手,得意的胡子都在微微顫抖,“既然已經說了,今天就把事情講清楚,日後在提恐怕就遲了,既然羊已經亡了,我們要趕緊補牢不是嗎?”

“叔父,您喝口茶歇一歇吧。”澹台沅也勸說道。

叔祖狠狠的瞪他一眼,“去,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閉嘴!”

澹台璋扯了扯兒子的衣袖,示意他少說話為妙。澹台沅無奈的縮回到父親身後,而正廳中的氣氛也漸漸地劍拔弩張起來。

裴斯妍暗中握緊了拳頭,隨時都有變成爆發大火山的可能,“叔祖大人您看到什麽了?多半是您誤會了吧?”

叔祖見話拖到這份上來了,也不打算指桑罵槐下去了,反正不管如何吃虧的都不可能是自己,幹脆直接點明:“輕染雖然自幼待在澹台府中,深受上任族長之寵愛,可是畢竟男女有別,主仆之分……”

“行了!”裴斯妍重重的一捶桌子,廳中眾人皆是一震,她回頭看眼一副問心無愧模樣的離輕染,“看來真是叔祖大人您誤會了,我真不知道要該如何說您才是……離輕染現在身為巫盼府長史,跟隨在我身邊,隨時聽候命令那是天經地義!卻被你們歪曲成那番模樣,你們不覺得慚愧嗎?”

叔祖麵不改色,“那也應該考慮到傳言問題,離小姐您遠一些才是啊?”

“離開我身邊不正好合了某些人的心意嗎?做賊心虛,此地無銀三百兩……隻怕是有口難辯,越描越黑。”裴斯妍站起身,秀麗的臉龐上露出從未有過的嚴肅表情,緩步走到正廳中央,“今天就借此機會說明好了,以後誰再別有用心的拿不實的流言蜚語擾亂視聽,不管你是主子也好奴才也罷,一律處以嚴懲!”

叔祖和悅蘿夫人輕哼一聲,卻並未再開口爭辯。

裴斯妍不想再多費口舌,昂首闊步走出正廳,回世德軒去,麵無表情的離輕染緊跟在身後。

兩人走到偏僻無人的地方時,裴斯妍恨恨的說:“這群無聊的家夥!我看和殺手聯合的必定是二房!看他們盛氣淩人的模樣,哪天給我抓住了把柄非……”

“小姐請息怒。”離輕染平淡的勸道,清冷的眼中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

裴斯妍長吐一口氣,說:“他們拿這說事,是想把你從我身邊趕走,削弱我的力量麽?真是做夢!”越想越生氣,她抬起一腳踹向路邊的一塊石頭,不想正中石頭尖利的一麵,腳趾上頓時微痛起來。

“人要是倒黴起來,喝水都能被嗆死,”裴斯妍抱怨著,坐到石凳上,隔著繡花鞋揉著腳,“現在是內憂外患,要怎麽辦嘛!”

離輕染站在一旁看著,眸子中蒙上了一層擔憂,雙唇緊抿,望向正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