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早朝

天色剛亮,裴斯妍迷迷糊糊的被雲琦攙扶著坐進馬車裏,馬車歡快地奔向皇宮。

昨天的典禮一直弄到快子時才散會,裴斯妍累得要命,一坐上馬車就睡著了,連本來打算問離輕染的一些事情都忘了說。當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床上,估計是離輕染把她抱進來的。禮教什麽的,在他們身上基本可以無視,家裏人愛怎麽說隨他們去了。

望著隱約可見的宏偉紅牆,裴斯妍又回味起昨天的繼任典禮,隻能用“震撼”兩個字來形容,讓她想起電視劇中演的冊封皇後的場景。

廣場上彩旗飄飄,文武百官排列整齊,密密麻麻的擠滿了廣場,隻留下中間一條紅地毯鋪的道直通正和殿。雖然也在電視劇上看到過文武百官齊聚,那場麵真叫一個壯觀,但是劇組隨便拉來的群眾演員們歪瓜裂棗的官服比她在端和宮所見的要遜色上千百倍,瞧瞧人家的布料、手工,嘖嘖,已經足以對得上“震撼”二字了。

她假裝不過是又一場普通的彩排,由一群彩衣的侍女簇擁著穿過如樹木林立的百官,登上高高的台階,然後在皇上麵前下跪行禮,內侍高聲宣讀了繼任聖旨。

皇上從內侍手中接過巫盼官印和聖旨,她雙手接過,正式的繼任典禮就宣告結束了。

皇上大概五十多歲的年紀,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她將他當作隔壁鄰居家的老爺爺,頓時放鬆了許多,他們在正和殿裏聊天。皇上問她一些對於現今朝政的看法,這些她都早有準備,一一輕鬆解決。皇上看上去甚是開心,他們一直聊到快午時,才開始宴會。

宴會上,她沒見到惠王殿下,後悔著之前典禮的時候怎麽沒外旁邊瞟一眼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能見到人家了。

“大人,到了。”外麵車夫恭聲說道。

稱呼忽然改變了,讓裴斯妍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雲琦掀開簾子喚自己一聲,她才恍然明白這一聲“大人”說的是她。

一般都是聽見男人被稱為“大人”,現在輪到身為女子的自己,裴斯妍還不能適應。

跳下馬車,裴斯妍左右張望,官員們正分文武從東西兩道偏門進入宮中,她眯眼看清楚官服上的圖案後,向東門走去。

官員們一見新繼任的巫盼大人來了,紛紛恭敬的讓開一條道來,客氣的打招呼,裴斯妍一一微笑回禮,人太多她分不清誰是誰。眾官員中惟獨一個白發蒼蒼的紫袍老頭乜斜她一眼,鼻孔朝天,像沒看見人似的徑直往宮門走。

裴斯妍努力的回憶著畫冊,沒想起是誰,正打算跟著進去,一個大概三十多歲的緋袍男人擠出人群攔住她的去路。

“巫盼大人。”

“呃……”裴斯妍瞪著他,試探性的小聲喊道:“沈大人?”看長相和沈叔策挺像的,若非意外這人應該就是沈仲寧了。

沈仲寧和氣的點頭,放低了聲音:“馮太師一向如此,巫盼大人不必在意。”

原來是傳說中皇上最信任的臣子——馮遠定馮太師,難怪傲氣成這般模樣,人家有底氣、有實力,就算是正一品也敢對位高任何品級的四大輔臣無禮。

裴斯妍無所謂的笑笑:“馮太師乃是國之棟梁,我為何要將這種小事放在心上呢?不過多謝沈大人提醒。”

沈仲寧應道:“是,是。”

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而且正是“上班高峰期”人多耳雜,裴斯妍遠遠的跟在馮太師身後進了大殿。已經有幾個官員在左右站定,一個身穿繡有清淡花紋的白袍,外罩淡灰色紗衣的中年男子站在右手首位,裴斯妍走過去站在他身邊,友好的打招呼:“巫羅大人。”

據離輕染的可靠情報,巫盼和巫羅兩家關係不好也不壞,既不會給你任何好處也不會暗地裏使絆子,裴斯妍十分滿意這樣的狀況——不用擔心四大門閥最厲害的一個了。

巫羅微頷首:“巫盼大人。”

不多時,所有官員已經站定位置,裴斯妍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偷偷掃視一圈,悲劇的發現除了龍椅後麵的兩宮女以外,自己是殿中唯一的女子。

看來隻有四大門閥族長之位是女子可以繼承的,其他官位依然隻能男人來坐。

裴斯妍頓時感覺不自在了,雖然她成長於男女平等的時代,但她現在畢竟身處封建社會了,朝堂上的除了她都是男人,分外的怪異。

一個內侍扯著尖細的嗓子喊道:“皇上駕到。”

眾人恭敬下跪,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身著玄色龍袍的中年男子緩步走到龍椅前,威嚴的看了一圈大殿中的眾人,“諸位愛卿平身。”

“謝皇上!”一陣窸窣聲,眾人站起身子。

一個緋衣官員一站起身,立刻跳出列向皇上上奏某位官員貪汙受賄之事,請求皇上下旨徹查嚴辦。

大殿裏一下就炸開了鍋,又幾個官員出列,唧唧喳喳的表達自己的觀點,什麽“李大人一向清廉,定是有人誣陷”,又是“爾等同流合汙”,爭得麵紅耳赤、不可開交。

皇上看著這副場景,為難的望向馮太師。

馮太師倒是氣定神閑,不疾不慢的瞧著官員們鬥嘴,等到爭論的差不多了,向皇上拱拱手,又咳嗽兩聲,殿內頓時安靜下來。

“要查李大人是否有貪汙受賄一事,當從吏部郎中澹台璐查起,臣想個中原由一定能夠水落石出。不過事關巫盼家族,不知道巫盼大人有何意見呢?”

聽到有人提到自己的,裴斯妍從發呆狀態清醒過來,她想起離輕染說過整個藍國隻有巫盼家族姓澹台,那澹台璐一定是她叔叔伯伯。看來在她頭天上朝的日子裏,馮太師打算給她一個下馬威了。

眾人的目光紛紛聚集在裴斯妍身上,有麵無表情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隱隱擔憂的。他們倒想看看新上任的年輕巫盼會怎麽接馮太師的招。

裴斯妍傻愣愣的瞪著他們,剛睡醒沒多久,一件腐敗案子就扯到自己身上,真恨不得上去掐馮太師的脖子。

“巫盼的意見是……”皇上發話了。

裴斯妍知道自己是躲不過了,老老實實的說:“依臣之見,既然牽連其中,那麽一並交由大理寺徹查吧。”

有人“咦?”了一聲,馮太師得意的臉上皺紋更深了。

“不過澹台家一直忠於職守,怎可能牽連進貪汙案中,”皇上思索著,巫盼剛繼任卻牽扯出這種事實在不太好,“太師,你可確定?”

“臣不敢欺瞞皇上,”馮太師得意洋洋,“按巫盼大人之意,交給大理寺查吧,若是清白的定然還一個公道。”

裴斯妍看他一眼,明明是他自己的意思,怎麽又扯到她身上來了?

皇上點頭,下旨:“好,大理寺卿,此事想關人等由你全權審問。”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接旨。

馮太師側頭,向裴斯妍露出一個叵測的笑,隨後不再看她一眼。

接下來又商議了一些瑣碎的事情,散朝了。裴斯妍悶悶不樂的朝殿外走去,沈仲寧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站在門口等她。

“有什麽事嗎?”裴斯妍主動的開口問道。

沈仲寧看眼四周,此時大部分官員已經下了大殿的台階,隻有巫禮慢悠悠的剛走到台階邊緣,“大人,您為何讓要大理寺去查澹台璐啊?”

裴斯妍看他心神不寧的樣子,覺得奇怪:“牽扯進貪汙案中,當然要去查個明白了?有什麽不妥嗎?”

“豈是不妥!”沈仲寧是真擔心,口氣不由地重了,“萬一真的讓大理寺查出什麽問題,澹台家……”

“巫盼大人,理政院還有許多折子需要處理,您怎麽還在這裏啊?”忽然出現一個娘娘腔的聲音打斷了沈仲寧的話。

兩人回頭一看,是一位穿著深藍色內侍服的男子,大概三十多歲的模樣,正笑眯眯的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

“錢副總管。”沈仲寧客氣的叫道。

“我知道了,多謝提醒。”裴斯妍說,巫禮剛走下台階的最後一級,殿前隻剩他們三人,時候確實不早了。她向沈仲寧點點頭,快步跟上巫禮的腳步,因為她壓根就不知道理政院在什麽地方。

理政院和清朝的軍機處差不多,是朝廷重要大臣們處理政務和奏折的地方,臨近大殿。目前,能踏進這裏的大臣隻有十一個人——四大輔臣、馮太師和六部尚書。

裴斯妍跟在巫禮進理政院的時候,除了馮太師其餘人早就到了,正在井然有序的商議著奏折,準備送到皇上那裏請旨。見新任巫盼來,大家客套了一番才又坐定。

裴斯妍茫然的看著桌子上分成紅、黃、綠三堆的奏折,不知道該怎麽做,隻能傻傻的盯著其他官員,腦海裏想著剛才沈仲寧的顧慮。

到底將澹台璐交出去給大理寺審問,會有什麽問題?沒問題的話給清白就行了,若是真做了壞事,得到報應是應該的。吏部尚書正好在,要不先問問他情況?

“今天彈劾澹台璐的折子多了許多呀。”巫禮瞄了一寫手中的奏折,說道。

吏部尚書單灝不自然的咳嗽一聲,畢竟是手下官員出了差池,他這個做上司的麵子當然掛不住了,“澹台璐一向克己守禮,豈是奏折上所說的不堪?”

巫禮眉毛一挑,微露不悅:“單大人是在護短嗎?這折子上一條條罪名羅列的可清清楚楚。”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巫羅淡淡說道,悠哉悠哉的抿了一口茶。

“也是,”巫禮不明所以的笑了一聲,看著裴斯妍,“巫盼大人二話不說就讓大理寺去查,也許澹台璐十之八九是清白的,是有人造謠生事吧?”

裴斯妍沒反應過來,隨口“嗯”了一聲。

巫禮合上奏折,說:“整理一下罪名上交給皇上,再轉給大理寺吧。是非對錯,一定要弄明白才行。若是有人故意誣陷,巫盼大人可不能輕饒了幕後主使啊?”

裴斯妍蹙起眉頭,她感覺到事態正向危險發展,而自己還沒有摸清楚對方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