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妖孽

回到寫秋軒,府內沒有其他人得知小姐出走的消息,裴斯妍安慰了其蘊幾句,事情就這麽被輕描淡寫的過去了。

此後,裴斯妍靜下心來,努力的準備著即將到來的繼任典禮和未來的職責。她明白自己現在是騎虎難下,進退不得了,那麽就勇往直前,打倒一切對手政敵,坐上權利的頂峰隻求自保,別年紀輕輕的就去見上帝了。

典禮的前一天,府中的白紗全部撤下來,上到主子下到仆人全部換下了喪服,穿上平常衣服。正廳裏掛上了澹台妍父母的畫像,裴斯妍仰著腦袋看了半天,歎口氣往位於大宅子中軸線的一處院落走去。

明天,作為澹台家族長的她就要從寫秋軒搬到世德軒去住。大宅子的中軸上隻有世德軒一處居住用的院子,比寫秋軒要大上兩三倍,主廳是用及其珍貴的楠木搭建而成,其餘建築皆是青磚青瓦,樸素中不失肅穆莊嚴,顯示出族長的重要地位。

這幾天,下人就忙著將世德軒再次打掃一遍,撤換一些擺設,將裴斯妍貼身的一些衣物、書本什麽的也搬過來。另外多配備了七八個打雜家丁和二三等的侍女供差遣。

雲琦特意去盤問過,這批侍女家丁都是在澹台家待著至少有五年的,做事穩重可靠不說,對澹台家也有根深蒂固的忠心,而且以前和小姐沒有什麽接觸,關於失憶的事情無須擔心會泄露。

裴斯妍在院子裏溜達了一圈,覺得無趣準備返回寫秋軒睡覺,養足了精神確保明天不出任何岔子。

“小姐,”一個家丁匆匆而來,在裴斯妍七八步外的地方停下腳步,“沈仲寧大人的夫人前來拜見,在偏廳等著小姐。”

沈仲寧?裴斯妍抓抓腦袋,名字聽著總覺得似乎能和某個人聯係在一起。她一邊往前走,一邊想著,剛踏出院門忽然明白過來——是沈叔策的兄長。

沈夫人來找她做什麽?不過澹台與沈家關係非同一般,也許是正常的來往問候。

想起沈叔策他爹的官位,裴斯妍會心一笑——既然要做輔佐皇帝的大官,拉幫結派,創造有利於己的形勢是必要的,那麽就從沈家開始!

雲琦在裴斯妍身後小聲說道:“小姐,沈夫人來過幾次,不過和小姐您交情不深。”

裴斯妍點點頭,自從得到離輕染的肯定後,她的自信“噌噌”往上增長,在更多了了解現今的情況後,處事也更加沉穩了。

不過,既然交情不深,突然造訪到底為了什麽?她正想著,一腳已經踏入偏廳,一位正喝茶的婦人見狀,連忙站起身向裴斯妍微笑示意。

沈夫人大概三十多歲的年紀,容貌秀雅清麗,穿著淺青色的衣裙,青絲綰成墮馬髻,佩以寶藍色的珠花,顯得端莊嫻雅。

“沈夫人請坐吧。”裴斯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後,自己坐到主位上。

“許久未來府上看望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沈夫人說著,捧起茶幾上的一個紅色的禮盒,“一份薄禮,請小姐笑納。”

“多謝沈夫人,”裴斯妍讓雲琦接過禮物,斟酌了一下語句,“以你我兩家的交情其實不必如此客氣的。請夫人今後稱呼我,小妍或是阿妍吧。”

沈夫人一愣,有些局促,“小姐明天就是巫盼大人了,怎麽可以……”

裴斯妍心裏其實有些緊張,畢竟沈夫人是陌生人,萬一有個什麽事圓不了場就糟糕了,“何必拘泥於身份呢?更何況您差點就成為我的嫂子了,我們也算是一家人。”

說到這裏,裴斯妍不得不垂下眼簾,假裝出傷心的模樣。

沈夫人一聽裴斯妍提起英年早逝的小叔子,又見她難過,心疼的拉住她的手,脫口而出道:“阿妍,你也不要去想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裴斯妍聽沈夫人終於拿“阿妍”稱呼自己了,暗自舒了一口氣,用手絹擦擦眼角,“謝謝您,淑宛姐。”

淑宛是沈夫人的名字,她剛剛想起。

沈夫人顯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但還是應了一聲,眼中閃過一道光亮。

“對了,淑宛姐今日前來不知有何事?”裴斯妍見兩人的關係終於邁近了一步,轉向關心的話題。

沈夫人笑了笑,說:“隻是過來看看阿妍。”

裴斯妍怎麽想都不覺得沈夫人的目的那麽簡單,不過今天順手撈到一點好處,索性把話就扯開了說:“淑宛姐,您看我年紀輕,諸多事務都不大懂,身邊也不認識什麽人,今後還煩請沈大人多多指教。”

沈夫人的眼中露出一絲驚喜,連忙應道:“應該的,應該的。阿妍放心便是。”

裴斯妍看在眼中,心下一片歡喜。

之後兩人又隨意的聊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就各自回去了。裴斯妍對於今天的事情格外的滿意,好心情的回到寫秋軒養足精神去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裴斯妍就被雲琦從床上拉起來。雖然彩排了兩次,見識了大場麵,但裴斯妍的雙腿仍然止不住地打顫,心也“撲通撲通”地亂挑,攪得她坐立難安。

一番沐浴、打扮,裴斯妍在離輕染和雲琦、雲珊的陪伴下來到正廳,全體族人已經聚集在此了。叔祖和悅蘿夫人的臉色一如既往的不好,和其他人相比夠明目張膽的表示心中不滿。

悅兮夫人笑眯眯的看著盛裝的裴斯妍,“小妍今天可真漂亮。”

裴斯妍的臉上浮現出一片嫣紅,低下頭假裝整理披帛。

去外麵查看車隊的離輕染大步走進正廳,“小姐,時候不早了,車馬也準備妥當,請小姐前往端和宮吧。”

“好,我知道了。”裴斯妍看了一圈周圍族人,出了府門。

澹台府門前又是塞滿整條街的儀仗隊,晨曦照耀在他們鮮亮統一的淺藍色雲紋袍子上。裴斯妍瞅著大紅色的八抬大轎子,嘀咕一句“又不是結婚”,坐了進去。

悅兮夫人做為嫡係,是整個家族裏唯一有資格列席典禮的,她走到隊伍最末尾,坐進一頂青簾小轎裏。

一路上有領隊的侍衛開路,裴斯妍享受到了國家領導人般的待遇,沒碰上一個“紅綠燈”,風風光光、暢通無阻的來到含光門外。

禮部侍郎郭文翰早早的就守在宮門外了,見裴斯妍的轎子停下,趕忙恭敬的迎上前來,“下官參見澹台小姐。”說著,還伸手護在裴斯妍身邊,生怕她有個什麽閃失。

裴斯妍有點受不了他那副諂媚的樣子,可嘴巴和臉麵上又不能表現出來,隻得淡淡的說道:“郭大人請帶路吧。”

按照計劃,她先要到端和宮的一個偏殿,傳說中的VIP包間等到皇上駕臨——也就是典禮正式開始的時辰。

今天是裴斯妍第一次麵見皇上,雖然之前和離輕染仔細商討過見了皇上的禮儀和該說的話,但她還是緊張的滿頭大汗。她瞟眼周圍低頭走路的侍從們,用披帛擦了擦。

偏殿是從端和宮的另一道小門進去的,裴斯妍連廣場上現在什麽情況的半個影子都沒見著,懊惱萬分的進了VIP包間。

一進門就看到桌上擺著糕點,裴斯妍揉揉肚子,想起早飯都還沒吃,踟躇了半天,但離輕染的一個眼神徹底讓她放棄拿幾個吃的念頭,隻能看不能吃活要人命了。

郭文翰送他們進了偏殿,又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裴斯妍正巴不得呢,百無聊賴的打量著偏殿裏的擺設,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向沒有時間概念的她以為郭文翰回來通知典禮快要開始了,懶洋洋的說道:“走……”

當裴斯妍看到門口站著的人時,後半句話說不出來了。

活生生的一妖孽男正站在那裏,眉若遠山般清遠,一雙奪人心魄的黑眸裏有光華在流轉,臉龐潤澤如水中的白玉,一身金邊龍紋紫色長袍襯得他在明媚的陽光中是那般的熠熠生輝,魅惑而明豔。

妖孽,妖孽啊!裴斯妍在心中大喊著,咽了一口唾沫,目光舍不得挪開了。

“微臣叩見惠王殿下。”離輕染下跪行禮,同時也是告訴裴斯妍來者的身份。

裴斯妍目瞪口呆的注視著如活恐龍般罕見的妖孽男,全然沒聽見離輕染的話。當然,她覺得用恐龍來打比方實在對不起妖孽男,可一時又想不到其它比喻。

妖孽男看到殿內的一男一女,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微訕道:“對不起,走錯地方了。”接著,他向裴斯妍露出微笑,“這位就是今天繼任巫盼的澹台小姐嗎?”

離輕染看眼正發呆的裴斯妍,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提醒:“小姐,那是當今聖上的大皇子,惠王殿下。”

“大皇子”和“惠王”兩個稱號鑽進裴斯妍的耳朵裏,意識到妖孽男的尊貴身份,她抹了抹嘴角,福了福:“惠王殿下。”

“典禮快要開始了,我就不打擾了。”妖孽男點點頭,走了。

裴斯妍失望的看著房門輕輕關上,心想這藍國可真是美男盛產之地,就算不能嫁給人家,看著飽眼福也不虛此行了。

“我怎麽沒在畫冊上看到過惠王殿下?”裴斯妍問道,早知道有此妖孽男,她也不會覺得看畫冊是件枯燥的事情了,難道是離輕染擔心她分心,故意把人家畫像給撕了?

“因為惠王殿下並不重要,”離輕染說得輕描淡寫,“不急於一時認識。”

裴斯妍一怔,抬眼看他,“他是大皇子,按理說將來應該是皇太子的不二人選,為什麽會不重要呢?”

離輕染耐心的解釋著:“不一定長子就必須立為太子。當今聖上共有十一個兒子,惠王殿下是聖上最不寵愛的皇子,所以繼承皇位的可能性是最小的。”

“為什麽不受寵愛呢?”裴斯妍的腦袋微微一歪。有這麽漂亮、溫文有禮的兒子,皇上是不是腦袋被門縫夾過,出了大毛病所以討厭?

離輕染遲疑了一下,說:“據說惠王殿下的生母相貌明豔絕代,深受皇上寵愛,封為文妃。後來有傳聞文妃乃是‘禍國妖孽’,皇上漸漸疏遠文妃,連帶著對惠王殿下也厭惡了。大概到了明年初,皇上會給惠王殿下指一塊封地送出帝都。”

裴斯妍的牙齒咬著紅唇,隨手整理著繡繁複花邊的衣袖,半晌才又張口問話:“那麽……剩下的幾個皇子中誰繼承皇位的可能性最大?”

“已故淑馨皇後所生的二皇子殿下,”離輕染不動神色的注視著將要成為藍國最尊貴的女人之一的嫡係大小姐,揣測著她的心思,“小姐您莫非是想……”

外麵隱隱響起喜慶的樂曲,表示皇上已經駕臨端和宮,典禮即將開始。

“有話等回去再說吧。”裴斯妍重新站起身,嘴角噙著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