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開罪
隨著瑃嬪的日漸得寵,她在宮中的氣焰也開始越發的囂張跋扈了,鹹福宮原本沒設主位,而瑃嬪則恃寵而驕、儼然端出了一宮主位的樣子,就連從前頗受寵愛的靜嬪與順常在也被冷落了不少。奕渲偶爾去趟福泰宮,也是午膳過後靈素在的時候,其間多半是問問沐婉芙與靈素近來的飲食起居,或是秋寒了要及時添加衣物的關切話語。
沐婉芙抱著靈素事無巨細的回答了,還不忘殷切叮囑奕渲要多多注意身子,不要因處理政事而傷了身子。靈素久未見到自己的阿瑪,自然少不了一番撒嬌,福泰宮裏也因此多了些歡聲笑語。
在福泰宮用完了午膳,奕渲便去了前朝處理政務,沐婉芙領著靈素送了奕渲到宮外仍戀戀不舍的看著那個挺拔的身影漸漸走遠。
靈素見沐婉芙一臉的不高興,天真的眸子裏亦露出了難有的不悅,晃著沐婉芙的手低低的問:“額娘,阿瑪是不是不要素兒了?”
沐婉芙收回了目光,這是靈素說的最長的一句話,沐婉芙有些躊躇、卻不知道該怎麽跟靈素開口,於是拉著靈素的小手耐心的開解她道:“素兒怎麽會這樣想了,皇阿瑪和額娘都事很疼素兒的。你皇阿瑪是因為一直忙於政務所以才沒抽出時間來看素兒,所以素兒要答應額娘,咱們千萬不能因為這樣就怨恨皇阿瑪沒來看你。素兒明白額娘的意思嗎?”
靈素似懂非懂的看著沐婉芙,沐婉芙見靈素一臉的茫然便再也不說什麽,輕拍著靈素的背哄著靈素:“額娘陪著素兒用過了午膳,那素兒是不是該跟乳母回去午睡了呢?”
“素兒怕……素兒怕……”靈素緊緊地摟著沐婉芙喃喃撒嬌道。
沐婉芙吻了吻靈素的額頭,滿含慈愛的笑容答應道:“素兒不怕,有額娘陪著素兒呢,素兒不怕,額娘會時時刻刻的陪在素兒的身邊,素兒不怕。”
懷中的小人兒終於露出了倦意,懶懶的倚靠在沐婉芙的肩頭睡去了,乳母與寶娟分別跟在沐婉芙的身後,輕輕的走進了殿內,沐婉芙小心翼翼地輕放下靈素、又脫去了她腳上的繡鞋,拿過錦被蓋在靈素小小的身子上。
沐婉芙溺愛地撫摸著靈素粉嘟嘟的小臉,就這樣看著靈素安靜的樣子沐婉芙便會覺得心頭暖暖的,那股暖流緩緩的流淌在她全身的血液裏。自從有了靈素,沐婉芙便覺著這個小小的人兒便是她生命的全部。
把靈素哄睡下了,沐婉芙放下了床邊的絞綃並蒂海棠紋紗帳,輕輕的往外間去了。
外間,乳母正立於殿中聽候沐婉芙的吩咐,寶娟則奉上了靜氣凝神的花茶,沐婉芙緩緩在寶座前坐下了,吩咐著乳母秦氏:“素兒如今也漸漸明白些事了,你做為素兒的乳母在言行上必須得注意些,孩子的心事兒淺,可不能讓一些不順遂的事情影響了素兒的成長。你,明白本宮的意思嗎?”
“奴婢遵命!”乳母惶恐地應道。
沐婉芙端起茶盞啜了口花茶,又吩咐她:“你先下去吧,等素兒醒了本宮便派人去阿哥所那邊知會你一聲,你隻需記得本宮方才所說的這些話就行了。”
乳母連連道:“奴婢遵命,奴婢告退。”語畢,乳母秦氏便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沐婉芙看著秦氏的身影走出了殿內,冷冷吩咐寶娟:“這個秦氏有些多嘴多舌的,你記得派人盯著點。素兒如今還小,保不準一些居心叵測的小人對她動不該動的心思。”
寶娟顧自點了點頭,應道:“奴婢遵命!”
沐婉芙摘下了指間的護甲,慢悠悠問寶娟:“裕嬪那些人近來都有什麽動靜?眼見著瑃嬪因恩寵而日漸囂張,她們難道就任由瑃嬪這樣下去,或是她們甘願在宮裏當一輩子無寵的妃子?”
“恐怕裕嬪娘娘她們也不是不想邀寵,隻是有些力不從心罷了。”寶娟緩緩道,“裕嬪娘娘自幼便長在科爾沁的大草原上,率真的個性自然是有的,隻是與溫婉端莊還占不上邊兒。咱們的萬歲爺喜歡哪種類型的妃嬪,相信主子不會不知道;恬嬪娘娘飽讀詩書,且性子淡薄,隻怕也是不得萬歲爺的眼緣呢;而韻貴人、瑞貴人、蘭常在她們則嬌媚不足、卻稚氣未脫,況且瑃嬪娘娘最懂得什麽叫投其所好,對萬歲爺喜歡的事物自然是極力討好的,想必這才是萬歲爺近來頗為寵愛她的緣故吧!”寶娟忽然頓了頓,似乎有些幸災樂禍道:“就連月貴人那邊兒也被冷落了不少,看來這個瑃嬪娘娘也不是徒有虛名呢。”
“是不是浪得虛名就得看她的造化了,但願她能牢牢的抓住皇上的心才是,可不要辜負了蓉妃娘娘的一番心思才是。”沐婉芙的眼底禽了抹笑意。
申時一刻,靈素睡醒後便被乳母抱回了阿哥所。延福宮那邊差人捎話過來,說德妃、珍妃等人都在錦妃的延福宮敘舊,說請沐婉芙一同過去吃茶。
沐婉芙命人取了賞銀打發了前來傳話的宮人,便讓寶娟為自己重新梳妝打扮了一番,才帶著寶娟往眼福宮去了。
沐婉芙端坐在輿輦上閉目養神:月圓之夜,婉華夫人那邊並未派暗夜過來給自己送藥,這幾日每到子時,那種鑽心的痛便肆意的吞噬著自己。幸而奕渲這幾日沒歇在福泰宮,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該從何解釋。
遠處,傳來一女子嬌媚的聲音:
“裕嬪姐姐這是何必了,妹妹說的不過是事實罷了。雖然姐姐先被冊封為嬪位,但妹妹我也是憑著皇上的寵愛才被晉封為嬪位的,你我自當是平起平坐的。憑什麽要我給一個無寵的嬪妃行禮。”瑃嬪的話語裏流露出的傲慢與不屑逐一顯露無疑。
裕嬪已憤怒不已,用還不太熟練的漢語怒罵道:“你這個妖精,若是在我們科爾草原上,憑你一個小小的外族女子就敢這樣跟我說話,恐怕你早被拉出去五馬分屍了,你以為你還能這般囂張嗎?”
“哈哈哈哈……”瑃嬪的尾音拖得甚長,“姐姐說的沒錯,若是在科爾沁的話姐姐當然能掌控別人的生殺大權。隻不過呢,現在是在紫禁城,這裏可是皇上說的算的地方呢;難不成姐姐還想掌控當今皇上的生殺大權?”
瑃嬪理了理袍子,吩咐身邊的宮女:“胭脂,隨本宮去皇上的養心殿,本宮可沒功夫在這裏陪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東西說話。”
那宮女笑嘻嘻地應了是,方扶了瑃嬪款款往養心殿方向去了。
寶娟有些看不過去,忿忿不平道:“這個瑃嬪娘娘確實是太過分了,再怎麽說她隻是護軍參領的女兒,裕嬪娘娘好歹也是科爾沁郡王的格格,她怎能如此僭越不懂規矩呢。”
沐婉芙瞥了眼一臉的不甘裕嬪及漸漸走遠的瑃嬪,淡淡吩咐寶娟:“別人的事情咱們不要管,也管不了,瑃嬪不懂禮數相信老佛爺與皇後娘娘遲早會管束她的,還輪不到咱們說三道四的呢。走吧,德妃娘娘她們還在宮裏等著咱們呢,別誤了時辰失了禮數才是。”
寶娟頷首默認了沐婉芙的話語,遂扶著輿輦往延福宮快步行去。
半個時辰後,輿輦在延福宮外停了下來,沐婉芙走下輿輦領著寶娟往正殿走去,恰巧巧兒從殿內出來更換茶點,見沐婉芙款步走來忙福身行禮道:“見過禧妃娘娘,禧妃娘娘吉祥。”
“起來吧!”沐婉芙喚了巧兒起來,隨即踏進殿內向德妃等人賠禮道:“讓姐姐們久等了,妹妹真是該罰,趕明兒就在妹妹的宮裏擺上一桌子好酒好菜,到時候幾位姐姐們可得賞臉給妹妹一個賠罪的機會了。”沐婉芙笑語晏晏的走了進來,而在座的幾人皆是滿麵愁容。
錦妃的眉宇間也含了一絲惆悵,見沐婉芙進來了也隻象征性地道了句:“禧妹妹來了。”
寶娟忙向德妃、珍妃、錦妃等人行禮道:“奴婢見過眾位娘娘。”
“起來吧。”德妃聲音略顯無力的吩咐寶娟,又朝沐婉芙道:“禧妃妹妹坐吧,我們隻是跟自己置氣罷了。”
沐婉芙在珍妃身邊坐了下來,見她們幾人神情苦悶,便試探地開口問:“姐姐們都怎麽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德妃微微歎息,錦妃亦是一臉的氣惱,珍妃見德妃與錦妃不說話,倒是先開了口:“還不是那個小妖精整日的纏著皇上。別說是雪鳶和璘兒許久沒見過他們的皇阿瑪了,我們姐妹最近又有誰見過皇上了。到底還是那個妖精會使手段。”珍妃絞著帕子狠狠罵道。
“即便皇上來了又如何,年輕漂亮的妃子們每三年就會由戶部甄選入宮,就算沒有瑃嬪還有別的妃嬪與咱們分寵。無論日後的處境如何,至少我們還有各自的孩子可以依靠,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德妃顧自感慨道。自從她被冊封為德妃後,也幫著皇後掌管些六宮的事宜,況且依著這些年來她在宮中冷眼旁觀的一切,多少也算看的比旁人要透徹。
巧兒帶著宮女為眾人一一更換了茶點,沐婉芙見德妃能這麽說,忙寬慰她們道:“到底還是德妃姐姐看的遠些。珍妃姐姐說的自然也沒錯,自古狐媚惑主的女子都沒什麽好下場,咱們何必為此小事讓自己跟著在心裏煩擾添堵了。”沐婉芙微頓了頓,笑道:“姐姐們還記得從前的瑛嬪嗎?她剛進宮的那會兒與現在瑃嬪的勢頭有何區別?還不是沒得瑟幾日便消停了。姐姐們都各自為皇上誕育了格格、阿哥,任憑那些個踩高枝兒的人再怎麽能耐、還能放肆到日後的太妃或是太後的頭上來嗎?就算皇上再不常來咱們的宮裏,可看在幾個孩子的麵兒上總歸是要來的。常言道:隻要抓住了眼前所擁有的一切,誰還會在乎曾經擁有過的虛假浮華呢。”
聽了沐婉芙的一席話,錦妃的眼裏才終於露出了些許釋然的笑意:“誰說不是這個理兒呢。紅顏未老恩先斷便是我們這些宮嬪最真實的寫照。就算她們再怎麽得寵,等皇上厭倦了、她們又沒有了子嗣還不是一樣孤獨老死在宮裏,而我們則不會如此,至少我們還有孩子可以依靠。”錦妃略感欣慰的說道:“如此一想,我這心裏倒也沒什麽不平衡的呢。”
沐婉芙淺笑著端起茶盞啜了口,“見到三位姐姐們能這麽想,也不枉妹妹方才所費的口舌了。她們大可得意她們的去,咱們自然也圖個清靜自在,省得被那些是非所牽絆。”
“還是咱們的禧妃妹妹能說會道,這三言兩語就把咱們心裏的心結給解開了。”珍妃也展露了笑顏,隨手從碟中拿了塊金乳酥,“昨兒個聽師傅說,永璂這幾日的功課做得甚好,我也檢了些要緊的問了幾句,璂兒也都對答如流。見璂兒這般用功上進,我這個做額娘的也就可以寬心了,我如今唯一的心願便是盼著璂兒能平平安安的長大。”
沐婉芙見珍妃如此誇獎自己,便接話道:“二阿哥天資聰穎,此生定然是富貴平安長久的呢,三位姐姐日後自然是洪福綿延的呢。再者,珍妃姐姐也是謬讚了。妹妹再怎麽能說會道,也得姐姐們能聽的進去才是,如若不然,任憑妹妹費再多的唇舌也是枉然。”
“禧妃妹妹的話字字句句在理。如今我們在宮中也算是資曆深的妃嬪了,每日的言行自然也在旁人的觀察之下,今日的事情我們幾個人私下說說便也就罷了;可若傳到了太後她老人家的耳裏去,一頓訓斥自然是少不了的。”德妃剔著盞茶中的茶沫,叮囑錦妃與沐婉芙等人,“瑃嬪如此霸著皇上太後那邊未必不知曉,說不定隻是試探我們罷了,所以咱們萬不可將不滿之色表露麵上,一切都順其自然吧!”
珍妃與錦妃、沐婉芙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頷首各懷心事的飲茶用點心,殿中再也別無他話。
短暫的沉默之後,便聽錦妃招呼著:“反正雪鳶、璂兒、璘兒、靈素都被乳母們領回阿哥所了,咱們姐妹不如自個兒在宮裏找些樂子。今日便有我做東了,夜膳就在妹妹的宮裏用吧,與其冷冷清清的獨自在宮中用膳,還不如咱們姐妹幾個在一起聚一聚呢。”
德妃淺笑著應了:“錦妃妹妹才是這宮裏的主位,今兒一切都聽妹妹的便是了。”
“我自然是聽德妃姐姐的呢,隻是今日在錦妃妹妹的宮裏,有一道菜我可是必點的呢!”珍妃俊俏的鵝蛋臉在光輝的映襯下更顯秀麗,就連鬢間簪戴著的海水綴夜明珠步搖亦變得熠熠生輝起來。
“我當然記得,珍妃姐姐最愛避風塘的茄夾,妹妹怎敢忘記。”錦妃隱隱笑道,隨即喚了巧兒到身邊仔細地吩咐著諸多事宜。
沐婉芙笑升兩靨,爽快的說道:“既然兩位姐姐都答應了,妹妹我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麽理由不答應了。我可是想錦妃姐姐宮裏秘製的碧玉百合釀想的緊呢。”
“今日必定是好酒好菜的招待著各位,我們姐妹今日隻要開懷暢飲,不醉不歸便是!”錦妃清脆的聲音在雕畫精致的殿閣裏回蕩著。
德妃與珍妃、沐婉芙自然也欣然附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