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樂壽堂
懶惰的夕顏總算更完了第一卷,有些慚愧地說啊。
第二卷裏,失蹤的楊晟銘將重新回到親們的視線中,並且還和離宮出走的敏惠公主奕宓有段比較糾結的感情經曆。另外,夕顏這個後媽將會顯露出後媽本色,折磨一下我家小芙後,讓瑄瑄重新記起她,重新回宮的小芙在性情上會有些變化,希望親們接受這一轉變。那個,劇透完畢,飄走......
-----------------
是誰說過:進了宮便可以擁有天下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同樣也可以憑借美貌得到帝王的垂青以及眷顧。
自豐德五年入宮的那一刻起,我們各人的命運便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爾虞我詐、爭鬥競逐似乎是這裏每一個人必備的謀生技能。在這裏,就算從前你是輸得一無所有的人,隻要你能憑借僅存的一丁點兒機會再次爬起來,所有人都會匍匐在你的腳下,對你俯首稱臣。
如果你想要在這個波譎雲詭的戰場上謀得一席之地,那麽:你一定得比你的對手更狠辣、無情、決絕,你可以沒有真心、沒有情感,卻唯獨不能沒有權力。
有了權力,天底下的一切在你的手中都會顯得那麽的微不足道。
陳二喜領著沐婉芙徒步來到位於翊坤宮以北的東筒子,也就是冷宮樂壽堂的所在之地。眼前斑駁的牆壁、銅鏽密布的破舊門庭、肆意瘋漲的雜草都在述說著這個開國以來,紫禁城內陰氣最重的地方。樂壽堂三個字在陰霾的春風裏,早已失去了字體原有的顏色,像一個個齜牙咧嘴的猛獸嘲笑著每一個踏進這個地方的落魄之人。
“娘娘,萬歲爺現在定是在氣頭上,再加上有些居心叵測的小人在萬歲爺麵前嚼了舌根,才迫使萬歲做出了如此決定;相信等萬歲爺氣兒消了,指不定明個兒就接您回宮呢。”陳二喜也知曉沐婉芙這會兒子心裏定是不好受的,所以也就挑了些寬慰的話講與了她聽。
沐婉芙麵無表情地看著匾額上的東倒西歪的滿文,退下了腕間僅存了一對金鐲子,也是身上最值錢的物件兒,“難為公公還能如此安慰本………”許是習慣了那樣稱呼自己,沐婉芙一時也不再言語了,沉默了片刻才又開口說:“多謝公公為我做的一切,我現在已經不是什麽淑媛了,公公也無須對我如此客氣。這是我現在最拿得出手的物件兒,還望公公不要嫌棄禮薄了,就算是辛苦費吧!”
陳二喜聞言連忙跪了下來:“淑媛娘娘您萬不可妄自菲薄啊!萬歲爺對您的事情還是上心的,今兒叫完了起兒聽說你被禁足的事情,立馬就帶了奴才去慈寧宮向老佛爺求情。萬歲爺他心裏還是有您的啊!”
沐婉芙輕輕地歎了口氣,將鐲子放在陳二喜的手中:“替我帶句話給皇上:就說我至死也不會再見他了,再替我謝過皇上,謝謝他為我選了塊這麽好的地界兒養老。”說罷,倔強地推開了樂壽堂沉重破舊的大門。
“蘇三,離開了洪洞縣……”
“皇上,您看看臣妾今日的妝容美不美啊……”
“先帝爺,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啊……”
“乖、乖!額娘給你奶喝,給你唱小曲兒好不好……”
大門緩緩閉合的瞬間,映入眼簾的除了破舊不堪的宮殿,紅色的石柱早已脫落了原有的色澤,廊子上的旋彩畫也都不見了蹤跡,隔風的扇門也是殘缺不全的,與之相對應的是一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廢棄之人,肆無忌憚地來回在空蕩的院內穿梭:有的披頭散發、有的胡言亂語、有的衣不蔽體、有的則蹲在地下專心致誌地書寫著什麽。
滿地的汙濁晦物,讓人窒息的惡臭充斥著這個原本就殘破的地方。
遠處傳來內監罵罵咧咧地聲音:老子上輩子倒底造了什麽孽呀,竟然跑到紫禁城這個鳥不拉屎的地界兒來給你們這群瘋女人收屍來了,真他媽晦氣!!
罵罵咧咧的聲音越來越近了,隨之還有個宮服破舊的矮瘦太監拖著一句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走了出來,想必這個人也死了有段時日,隻是剛剛才被發現而已;身體上未曾腐爛的屍肉隨著與青石磚麵的摩擦,落下一塊塊大小不一的腐肉。
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擠進宮來,最後還落下個死無全屍的下場,如果這個人現在還活著,那她還會選擇進宮嗎?
當沐婉芙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忽然一個蓬頭垢麵的女子衝了出來,撿了地下的屍肉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跟著又有三兩個人衝了出來一起分享著眼前的‘大餐’!
沐婉芙忽然覺得腹內一陣翻江倒海,隻聽過說書的人講過食人肉之事,今日親眼所見隻覺得無比的惡心與殘酷。
那內監撂下了腐屍,從腰間取了鞭子便抽打那幾個搶食屍肉的女人,“一群賤骨頭,連自己的肉都吃。還不快滾……”
擲地有聲的鞭子頓時把那幾人打得皮開肉綻,而那幾人似乎並沒有閃躲的意思,仍舊邊躲邊吞食著手中的屍肉。
搶奪完畢,那幾人也都散開了,那太監收起了鞭子、慢悠悠地拿了個酒葫蘆喝了兩口小酒,“一群賤人,死了還不讓老子安生,整日裏跟著你們後頭收拾這些個爛攤子,就不怕折了你們的壽啊!”
沐婉芙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將挽在發間的一支銀渡鎦金的簪子取了下來,走到那太監手邊遞給他,“她都已經這樣了,你就看在死者為大的份兒上找口棺材將她葬了吧!”
那太監並沒有見錢眼開,抬頭不屑地掃了眼沐婉芙,“嗬!本公公還沒送走這個死鬼了,敢情又來了一個頂數的。成,一出倆兒進,不虧也不賺!”說完,接了沐婉芙手裏的發簪,便又拖著那句屍體往後院去了。
如果有一日她也忍受不住這裏的煎熬與折磨,會不會也在死了多日後才他發現,也像剛剛那樣死無全屍?
四周突然投來警惕的目光,沐婉芙隻覺得背脊上涼颼颼的,徑直往空蕩蕩的正殿去了。
“咚!”
一個圓凳毅然倒下了,房簷上掛著一具幹瘦的屍體,眼眶凸出、舌苔外翻,慘不忍睹。
“啊!”沐婉芙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樂壽堂倒底是人間煉獄還是冷宮,從未有過的恐懼從腳尖一直蔓延著。
“該死的賤人,你終於死了,你終於死在我的前麵了!”突然跑進來一個中年女人,惡毒地看著房簷上的屍體,繼續笑道:“死吧,死吧!你們都去死吧,死了皇上就會再記起你了,統統去死吧!!”
“哈哈哈……哈哈哈……”那個女人瘋瘋癲癲的跑了出去。
陰霾的天空中忽然焦雷四起,漫天的雨簾傾瀉而下。沐婉芙恐懼替往後退著,手忽然觸碰到一個冰冷的硬物:一隻幹枯的骨爪映入眼簾,沐婉芙已經忘記了尖叫,避之不及地退向了別處。
處理完了屍體,那名內監拿著一碗泛著餿味的窩頭走了進來,看見頭頂又多了個吊死鬼不禁又罵罵咧咧了起來:“今兒是什麽日子呀,怎麽這麽晦氣啊!”
見人拿了窩頭進來,原本分散的宮人們分別聚了過來,“又少了個跟你們搶食兒吃的人,你們就燒高香吧!”
還未等那矮瘦的太監開始分發,一群人便上來將那些窩窩頭搶光了。見沐婉芙仍舊驚魂未定地躲在角落裏,那太監又將手裏最後一個窩窩頭給了沐婉芙,略帶嘲諷地說:“到了這裏你就跟她們一樣,都是皇上掰剩下的棒子,再也不是哪個宮裏得寵的主子娘娘了。所以,也就理所應當的沒什麽錦衣玉食的生活了,你就將就著用了這午膳吧!”
消遣完沐婉芙,那矮瘦的太監又哼著小曲兒優哉遊哉地晃了出去,離沐婉芙最近的一個女人在那太監還沒出去的時候就虎視眈眈她手裏的窩窩頭了,待那太監一走便立馬搶走了沐婉芙手裏的食物。
沐婉芙本來也就沒什麽胃口,反正自己留著也沒多大用處,還不如留給那些需要它的人呢。
腹中的胎兒似乎感到了環境的不同,在腹中不安分地動了起來,沐婉芙輕輕地撫摸著這調皮的小家夥: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現在與她最親的人也就隻有這個孩子了。
眼前的光明忽然被擋住了,幾個麵目猙獰的女人忽然圍住了她,沐婉芙忽然感到了臨近的危險,下意識地後退了退。
“讓你勾引皇上,讓你勾引皇上,本宮非打死你這個小賤人不可,本宮非打死你這個小賤人不可!”拳腳如雨點般悉數落下,沐婉芙根本連躲都沒有地方躲,她要保住這個孩子,她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
嘈雜地踢打聲把那名矮瘦的太監給引了過來,見又有人在他的地盤上撒野剛剛壓下去的怒火又升了上來,取了鞭子就打了起來,“一群賤骨頭,老子一日不替你們拾掇拾掇筋骨,你們這幫子賤骨頭就舒坦,老子今兒個非打死你們不可,非打死你們不可!”
滂沱的雨聲夾雜著鞭子抽打的聲音、被鞭打之人慘叫的聲音讓人聽著無比的驚心,沐婉芙拚命地護著自己腹中的孩子,盡管她自己也是遍體鱗傷。
打累了,那太監也終於歇了下來,罵道:“都是你這個不祥人,你沒來之前她們哪敢這樣造次!”那內監隨口吐了口痰,憤恨地罵著沐婉芙。
雖然如此,沐婉芙還是從心底感激他的:若不是他聽著聲音及時趕了過來,怕是這會兒子她與孩子肯定都活不成了。這人言語上雖然惡毒,但卻還有些人性可言。
收拾完了爛攤子,那太監也出去了,沐婉芙驚恐地看著周圍,生怕那些人再次卷土重來。
衍慶宮
春雨依舊纏纏綿綿地在紫禁城內飄灑著,然後這座富麗宮殿的主人卻沒有因惱人雨簾而掃了興致,終於如願將眼中釘從身邊拔除,蓉妃的心裏甭提有多高興呢!吩咐了宮裏自養的戲班子演了出兒《喜上眉梢》,台上的花旦、小生扮相還算討喜,咿咿呀呀地唱著喜慶的調子,蓉妃優哉遊哉地隨著胡琴打著拍子,眉眼間的得意全寫在臉上了。此刻的她不會在乎誰高興或是不高興,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是不甚得意的。
一直唱到申時,蓉妃戲聽夠了、也樂夠了,便讓寶姝拿了銀子打發了他們下去。
聽了一下午的戲,寶姝體貼地呈上了新沏的雀舌,喜滋滋地在蓉妃耳邊道:“奴婢在此恭喜主子、賀喜主子,終於順利的將那個賤人給解決了。”
蓉妃啜了口茶,瞥了眼一臉討好的寶姝,“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況且她一直有著旁人都沒有的優勢,區區的冷宮怕是還不夠的吧!”蓉妃顧自說著,心裏已經想好了法子。
寶姝一時間也不敢妄加猜測蓉妃的意思,隻聽蓉妃又吩咐道:“你待會兒去趟景陽宮,讓麗嬪酉時隨本宮去個好地方,本宮謀劃了這麽久,現在也該是她出場露臉的時候呢!”
“是,奴婢遵命!”寶姝畢恭畢敬地答了話。
用了些茶點,喚了宮女重新打好了梳洗的水、準備好待會兒她要穿的袍子與釵飾。雖說去那種地方根本不用如此細心的打扮一番,可蓉妃還是吩咐了他們這麽做。她的這些舉動也正應了那句老話:女人心、海底針。
梳妝完畢,寶姝與暖閣內的萍兒一同服侍蓉妃換上了一件淺駝色卐字地西番蓮暗花緞袷袍,尋常的兩把頭上簪戴著點翠的釵飾、珊瑚的耳墜子,銅鏡中,蓉妃的裝扮老氣死板得異常,寶姝與萍兒也摸不透蓉妃的心思。待一切裝扮妥當後,蓉妃才轉身看向萍兒:“你差事當得不錯,本宮一定會記得你的一片赤誠衷心。
“奴才不敢在主子的麵前邀功,奴才不過是報答了主子昔日的恩情罷了,還望主子明鑒!”萍兒忙跪於地下誠惶誠恐地說。
蓉妃掃了她一眼便也不再多言,扶著寶姝的手款步往暖格外去了。寶姝暗暗思忖了片刻,才起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