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飄雨中的童話
第五章飄雨中的童話
年終於過完了，輝宇告別了父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這座城市。在此前的一天，他又重溫了九年前的那場噩夢。小樹早已停留在記憶的另一頭，樹上的白布條如今已係在路旁的電線杆上，可那個場景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也許正如輝宇所猜測的，他現在所遭受的一切是因那件事而產生，這就是上天注定的報應，無法預言、也是無法改變的命運！
回到公司，絕密文件仍舊在牆縫中躺著，輝宇的心可以放進肚裏。點燃手中的煙，悶悶地抽著，他試圖忘卻記憶中的雨茹，忘卻和她一起度過的時光，可景熙詭異的笑容總是浮現在眼前，他狠狠地掐滅手中的煙頭，推開窗戶讓早春的寒風一點一點地吹幹眼中的淚水，但心中的淚水又有什麽辦法消除呢？
手機震動讓桌麵開始寒栗的顫抖，是平川的女友！輝宇有些納悶，不過接了電話，才知道事情不妙了。
女孩傷心欲絕的哭泣讓原本支支吾吾的話變得更加支離破碎，輝宇在這邊是心急如焚，費好大的勁才漸漸地撫平她的情緒。
“平川，出車禍！不可能，他怎麽會出事！”輝宇不敢相信對方說的話，可他還是必須得趕往醫院，畢竟這是他上大學以來最知心的朋友。
手術室的門一直是關的，似乎它從來就沒有開過。女孩捂著臉，淚水不斷地從指縫中流出。旁邊坐著是女孩的父母，他們看上去很憔悴，憂鬱的臉上一紙的蒼白，沉悶的連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輝宇向他們打招呼自然也沒有注意。
“淩夢妍，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平川怎麽會平白無故讓車子給撞了！”輝宇焦急地問道，但讓他失望的是夢妍依然隻顧著流淚，連半個字都沒有吐出。
手術室的門被推開了，像是推開了天堂與地獄之間的門，所有人的心全都懸在半空。出來的幾位白衣大夫沒有表情，似乎從他們的麵容上就能看出平川的安危，女孩和她父母擁到大夫麵前，等來的是大夫的搖頭，病床車隨即被推了出來，緩緩地在他們眼前移動著。一條雪白的布蓋住了他的全身，平靜的空氣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夢妍顫動的手掀開白布，平川安詳地躺著，嘴角處似乎掛著一絲微笑。夢妍伏在平川的麵頰旁，痛哭的漸漸體力不支，父母趕緊扶起昏死過去的她，讓病床車繼續前行。
“平川，我是輝宇，你睜開眼看看我好嗎，你不是說等我坐上了總部業務經理，請你吃頓大餐，現在我做到了，真的做到了，快醒來，我不會食言的！”輝宇說著，淚水又不知不覺地向外湧，大夫默默地拉開他的手，把白布重新地蓋在平川的臉上，一直朝著另一個方向推著，漸漸地遠去在朦朧的淚眼中，去了另一個世界。
姚平川，就這樣匆匆地走了，沒有留下任何的話語，隻有嘴角處的微笑可以證明臨終前他是開心的。他的家離這座城市很遠，父母離異的他一直和母親生活，可他母親現在並不知道兒子已經不在人世，輝宇和夢妍誰也不敢先通知她，畢竟失子之痛會擊垮她的一切。後來，還是夢妍的父母做了主，不知道平川的母親是否能撐的住。平川，你小子為什麽要這麽早就離去，想想你的母親，難道你就願意讓白發人送黑發人，讓她以後天天抱著你的遺像哭你才會安心！輝宇歎了口氣，又點了一支煙，沉悶地閉上了眼睛。
這些日子，輝宇漸漸地厭倦了工作，因為心中總是不能平靜，雨茹跟了別人，似乎她的心已經不存在自己，而平川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似乎沒有任何預兆地離去。逛了逛街道，又逛了逛公園，二月的天依舊是那麽寒冷，冷得讓人的血液凝固，冷得讓人感到孤獨。
夢妍病了幾天，消瘦了很多，醫生囑咐他們要讓病人得到充分的安靜，否則病情會加重，似乎平川的死將成為一個無法解開的謎。輝宇一直徘徊在病房外，不時地向裏麵張望著，夢妍像植物人似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或許她正在和平川說著悄悄話，傳遞著相互間的感情，畢竟平川能有一個和自己相伴纏綿的女孩，即使不能相伴終生，可相信平川已經心滿意足了，輝宇很羨慕他們，哪怕用生命換來和雨茹在一起的時光，他也願意，即使它並不等價，也不在乎它的短暫，隻要有一絲的可能，他都會去嚐試。
輝宇的辦公室有被翻找的痕跡，很明顯龔彥已經加緊對他的監控，可他現在不能辭退，否則龔家的人會更加懷疑自己。絕密文件放在臥室裏已經不安全了，被搜查出來是遲早的事，可總不能一直放在身上，輝宇狠狠地抓了抓後腦勺，也想不出哪兒最安全，怎麽辦？
手機響了，不是夢妍，是個陌生號碼，上麵留言：“呆在辦公室，我會過來！”
靠，誰這麽無聊，在這節骨眼上發了這麽莫名其妙的短信，不過細細揣摩，輝宇覺得對方似乎有點來曆，否則他怎麽會知道自己在辦公室裏，或許他有可能幫幫自己，這也沒準！
一直等到中午，輝宇肚子餓的不行了，也沒見個人影，媽的，耍我啊！他鬱悶地敲了下鍵盤，準備出門！
“別出去，外麵有人盯著你！”門外走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他一把推回了輝宇，並把門鎖上。
“你是誰，為什麽要讓我呆在這裏？”輝宇沒等對方轉過身，就劈頭蓋臉地一番質問。
中年人沒有回答，隻是低著頭從文件包裏拿出一夾資料，擺在輝宇麵前。“我知道你也有一份文件，而我這裏也有一份，希望你能配合我。”
“你的意思是讓我把那份絕密文件給你，休想，我是不會交給任何人的！”他繃緊了臉，嚴肅地說。
“你不相信我也罷，可想扳倒龔氏集團，單憑你那份文件是遠遠不夠的，隻有讓它們合二為一才有機會成功！”那人看輝宇仍舊無動於衷，似乎有些急了，“我就實話給你說吧，我是董平，雖然以前是這裏的副總監，但我真實身份卻是帕克集團派來的臥底，執行一項攻心計劃。我已經在這裏呆了不少年了，掌握很多證據和情報，可以說，隻有我才能扳倒這個巨無霸。你的那份文件是我派人去查找的，可沒想到在半路上被龔彥那小子發現了，不過幸好文件還是落入你的手中，畢竟你是新來的職員，比較靠得住，果然我沒有看錯你！”
“嗬嗬，你說你是帕克集團的，我憑什麽相信你！”輝宇笑著說。
“那麽你還記不記得範主任，他是我的同行，隱藏多年的臥底，當時要不是他調查出那批文件的下落，我恐怕現在也不知道它竟然在你的身上！”
“什麽，你說範主任也是臥底？”輝宇想到最後一次看到範主任那衣衫襤褸的模樣，原來是個障眼法，喬裝打扮地躲過龔家人的搜查，真夠難為他了，“對，確實在我身上，可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地給你，因為它對我同樣重要！”
“重要？！”董平有些摸不到頭腦，或許他低估了眼前這位年輕人的實力，想不到他竟然是如此的固執，不過放在他那裏總比別人要放心的多，他歎了口氣，“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麽話可說，希望你能保全這份文件，到時候我會證明自己的身份！”說完，他默默地出了門。
輝宇有些後悔，心中總覺得對方的確不像龔家的人，似乎他真的能幫助自己打敗龔氏集團，可萬一他是龔彥派來的說客，想套出那份文件，那豈不白費了一場！哎，絕密文件啊！
他呆呆地望著文件上的白紙黑字，似乎看到了遙遠的紹楓，正向自己大幅度地揮舞著手臂，放心吧，有永恒在那陪你耍籃球，你不會感到孤獨的！
早春是寒冷的，也是充滿希望和幻想的，因為在這個季節裏，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蒸蒸日上、欣欣向榮，當然它少不了陰暗和空虛，因為希望和幻想的泡沫要麽完整地升上天空，要麽破碎地落入海底，而後者帶來的將會是一種精神上的痛苦，是脫離現實的痛！
此時的輝宇想到了童蕊，畢竟隻有她可以信任，而且龔氏家族也是她的商業勁敵，那麽這份文件或許在那裏才能真正地產生價值。
童蕊接過了文件，並沒有表示什麽，也沒有太多的興奮，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或許她正在盤算著該如何完成複仇大業！輝宇終於可以鬆了口氣，過去太多的壓力此時可以拋棄得一幹二淨，他好想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覺，哪怕睡得天昏地暗，兩眼直冒金星也行。可平川的死卻總是盤旋在腦海中，真的無法想象到自己的大學同伴居然這麽早就離開了這個世界，他未完成的夢也許隻有在另一個世界裏去實現。
夢妍已經能進食了，情緒也好了許多，她母親一直守在病床前，深邃的瞳孔，幾天幾夜都沒合攏，血紅的眼絲布滿了整個“窗口”。關於平川的事，她父親原本不願讓女兒告訴輝宇這一切，擔心夢妍受不了刺激，以至於讓剛剛好轉的病情又惡化，但夢妍還是堅持著把真相告訴了他：
平川和夢妍早在大學就已經相識，彼此所產生的感情度過了五六個春秋，可因為畢業後工作問題，未來的感情生活並沒有定下來，直到他尋到了一份外貿工作才向夢妍家人提出訂婚的意思，當然請客下館子是免不了的。那時的輝宇才剛剛調入總部，對這些自然並不了解。
然而卻偏偏在那次宴會上，平川沒有赴約，這讓夢妍和她父母感到很難堪，特別是夢妍，她覺得在任何人麵前都抬不起頭，以為平川是在耍弄自己的感情，憤憤地鎖在房間裏一個人傷心地哭了好幾天，並拒絕再見到平川，哪怕隻有一眼。關於失約的事對一貫講究誠信的淩氏夫婦來說，也是不能接受的，雖然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平川的要求，但他們驚奇地發現有一個男孩一直呆呆地站在她家複式樓前的平台上，即使旁邊的車輛川流不息，可他就是那麽執著的站在那裏，手中捧著的是夢妍最喜歡的兔娃娃，兩眼癡癡地盯著夢妍房間的窗台，似乎盼望著她能開啟那扇有色窗戶，盼望著能得到她的諒解，能得到她的微笑。
淩家的人是善良的，他們不想讓平川再這樣犯傻，但無論怎麽勸仍不能改變他的心，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清晨早練的人們總是能看見他擺弄著可愛的兔娃娃，而傍晚下班的人們卻又總能聽到他默默地歎息聲，是一種無奈而又悲涼的訴苦。
辭退工作的平川，已沒有了經濟來源，僅靠微薄的失業救濟勉強度日，因為他不想再讓心愛的女孩傷心，疲憊地他瘦的讓人看了都會覺得心疼。但夢妍卻一直緊閉著窗戶，隻有夜空中的星和月以及手中的兔娃娃能稍稍地慰寄著他那顆冰冷的心。
一場大雨澆滅了所有的希望，附近的人們都以為他不會再來，畢竟一個多月了，即便是愛的海枯石爛的人也會頂不住這殘酷的現實。但淩家的人還是看到那個熟悉的男孩，隻是手中多了一把遮雨的傘。密麻的雨線在他身旁濺起無數的水花，嗖嗖地涼風不時掀起那薄薄的傘麵，讓人看清楚了他的眼睛，深凹下去的淒涼，沒有任何靈光。
電話鈴響了，是個陌生男子，年齡應該和平川差不了多少。他是來替平川解釋那天發生的一切，其實平川的確往酒店的方向趕，可在半路上看到老人痛苦地坐在地上，雪天地滑的，腳踝腫得很高。看到了這位老人，想到了自己的母親，畢竟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回家，哪怕去看她一眼、去吃她做的一頓飯一碗粥也好。他救了這位老人，也耽誤了赴宴的時間，整個宴會早已是空空蕩蕩。他強忍著眼中的淚，因為他了解夢妍，知道她的氣量，預感到這一切的不妙。當這位老人的兒子聽說平川的事後，第一時間來為他辯解。不管怎樣，平川對這份感情的執著，確實打動了這裏所有的人。
夢妍終於打開了窗戶，四十多天來她看到了一個真正愛自己愛得瘋狂的男孩，那是心中最熟悉的麵孔。她顧不得換鞋，瘋了似的往門外跑去，雨水浸濕了她的頭發、她的衣服，淚水也浸濕了她潔白的麵頰。她看到平川在對自己招手，可愛的兔娃娃也向自己露出調皮的笑臉。
一輛疾馳的轎車沒有及時刹住，就在平川向她走來的那個瞬間，所有的承諾、所有的誓言全部化為一片飄落的雨霧，在夢妍的眼前輕輕地一點一點地灑下，直至消失。相愛了幾年的他倒下了，去了另一個天地，夢妍抱著他的身體，坐在濕漉漉的地上，呼喚著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的呼喚，卻始終喚不醒他那雙緊閉的眼睛……
說道這裏，夢妍又止不住地哭泣，輝宇翻開平川的相片，嘴角燦爛的笑容，仿佛又回到那不知愁滋味的大學時光。強忍著心中的淚水，畢竟自己還得走下去，可不知道剩下的一切又該如何。輝宇看了看天，那裏又多個平川，相信他一直帶著那份燦爛的笑容看著自己、看著夢妍、看著這曾經帶給他快樂和痛苦的世界。
第三部夢滅第五章飄雨中的童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