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在白樺林
29
盡管誌興已得知可瑩拒絕了吳世仁，但他仍然一連幾天都沒怎麽和可瑩說話。然而更多的時候，誌興都選擇了在背後默默地凝視著可瑩。
可瑩那飄逸的長發仿佛油黑的帶子一樣，從頭上垂落下來，薄薄的嘴唇如被雨水衝洗過的紅櫻桃，脖頸上露在外麵的肌膚似埋在雪中的白玉，一雙白晰、纖維的手腕若蒙娜麗莎的手那樣神秘……
每每此時，誌興的心中仿佛清澈寧靜的秋水上泛著嫋嫋的輕霧，有一種舒適祥和之感。與此同時，也有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痛苦和迷離……
當一個人麵對另一個人的背影時，他的內心情感是無法隱藏的！誌興在折磨自己的同時，也折磨著可瑩……
這幾天，可瑩變得沉默了許多，臉上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寫滿了心事，顯得身心俱疲……
這日中午，誌興吃了飯一個人回到了教室，伏在桌子上寫著什麽，這時可瑩從外麵走了進來。
可瑩今日的心情似乎有些好轉，身上穿著那件粉色的上衣，笑靨如花，手上拿著一截青綠的柳枝蕩來蕩去。
誌興抬頭看了可瑩一眼，旋即又低下了頭。
可瑩輕輕地走到誌興近前，小心翼翼地掰下一片嫩綠的柳葉放到誌興的英語書上問：“寫什麽呢？”
“沒寫什麽”誌興說完，竟拾起柳葉朝後麵的廢紙箱丟去。
可瑩一剁腳，一甩頭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過了一會兒，一截柳枝飛到了誌興的書桌上，誌興拾起那蔥綠的柳枝，抬頭看了可瑩一眼，回手又甩向了廢紙箱。
誌興剛低下頭，又是一截柳枝飛過來……緊接著，一連幾截柳枝飛了過來。
誌興無奈，在將第六截柳枝丟向廢紙箱之後，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可瑩。
可瑩左手的柳枝少了一大截，右手中的一小段柳枝已舉在半空中，正準備丟過來，見誌興抬頭看著自己，臉不覺一紅，眼裏閃爍著晶瑩的淚珠……
“你怎麽了？”誌興心頭一蕩，勉強一笑道。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呀？”可瑩反問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竟使你這樣討厭我？”
誌興的內心一陣痛楚，嘴角蠕動了兩下，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可瑩還欲說什麽，這時陳晗和高丹走了進來。
“怎麽這麽早就來了呢？”陳晗走到可瑩身邊道。
“走也不喊我們一聲。”高丹有些埋怨地道。
可瑩臉一紅，低頭不語。
誌興心裏一陣局促，忙低下頭，不敢正視陳晗和高丹。這一切都被陳晗看在眼裏，她看了看誌興，又看了看可瑩，心底浮過一絲陰影，隱隱感到了什麽……
30
晚課後，誌興同趙大遷回到寢室，像一頭辛勤耕作了一天的牛一樣，一頭栽倒在床上。
很快，周鋒和吳世仁也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周鋒放下書包，坐在床上長籲短歎，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見周鋒如此沮喪，誌興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怎麽了，讓人煮了嗎？”
“煮什麽煮啊！穆可瑩說她不念了。”周鋒滿臉痛苦地道。
“什麽？”誌興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
“穆可瑩說她不念了。”周鋒再次重複道。
“真的假的？你不是在開玩笑吧？”誌興故作鎮定地道。
“這事我還能騙你嗎？你沒看我和她聊了一晚課嗎？怎麽勸都不行。”周鋒道。
“為啥不念呢？”吳世仁在一旁道。
“我問她為什麽，她隻是說太累了，想休息一下，她說她明天下午就走了。”周鋒一臉無奈地道。
誌興兩眼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一瞬間，可瑩的微笑，可瑩的生氣，可瑩的羞澀，可瑩的凝視……在他眼前劃過，誌興竟撕心裂肺地道：“好——哇——”
緊接著，吳世仁也跟著道：“好哇！”隻不過，他的語氣裏，隱隱似有竊喜的成分了。
“怎麽好呢？”周鋒不解地看著兩人，不滿地道。
誌興和吳世仁彼此對望了一眼，又看了看周鋒，誰都沒有再說話，三人的眼神中，寫著不盡相同的色彩……
31
次日清晨，誌興匆匆忙忙吃了早飯來到學校時，可瑩已坐在了教室裏。可瑩的臉上沒有痛，沒有笑，靜若止水，仿佛一位得道的女尼。
誌興將書包放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睛緊緊地盯著可瑩，生怕眨一下眼睛可瑩就從眼前消失了一樣。他很想坐到可瑩同桌房婷的位置上問個明白，然而他又顧慮重重，怕人言可畏，怕被周鋒看到，怕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誌興的心裏矛盾著，痛苦著，猶豫著……
時間在一秒秒地流逝，忽然，誌興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量，他像奔赴殺場一樣，從容地走到可瑩的近前，坐在了可瑩的旁邊，竟沒有一絲的慌亂……
朝陽透過翠綠的樹梢，折射出色彩斑斕的光線，穿過玻璃，映照在兩人的臉上、身上，升騰出一片靜謐祥和的氣氛。
誌興靜靜地坐在可瑩旁邊，有一股溫馨、舒適的暖流在兩人身體裏遊著，透過空氣彼此傳遞著。
“你——有事嗎？”沉默良久，可瑩先開口道。
或許是被這種美好的感覺陶醉了，一時之間，誌興竟忘記來此的目的，他在腦海裏搜索著，然而卻是一片空白……
“我……沒事，又好像……有事。我有什麽事了？”誌興更像是在自言自語的問。
“你怎麽倒問起我來了？”可瑩的嘴角拂過一絲笑意。
“哦！對了，我是有事來這。”誌興恍然悟道。
“什麽事呀？我說你怎麽搭理我了呢！”可瑩不無幽怨地道。
“我聽說……你要不念了，真的嗎？”誌興一時不知說什麽好，苦笑一下道。
“啊！不念了！”過了一會兒，可瑩點頭道。
“為什麽呀？”誌興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關切，大聲問道。
“不想念就不念了唄!不過還得經過我父母同意。”
“是因為吳世仁嗎？”
可瑩搖了搖頭。
“是因為……因為其他人嗎？”
可瑩愣了一下，轉而很沉重地搖了一下頭，沉默不語。
“其實我……”
誌興還欲說什麽，這時房婷背著書包走了進來。誌興看了她一眼，悻悻地離開了……
整個一上午，陳晗、王玲、高丹、周鋒等輪翻勸說可瑩留下來。而可瑩回家的心似乎是雷打不動，大有”千錘萬鑿還堅韌，任爾東西南北風”之勢。
誌興很想和可瑩好好聊一下，卻沒有勇氣衝上前去，在他的心裏，第一次對自己感到無比的憎惡……
中午放學，當誌興衝破層層阻力，決定要向可瑩表明心計時，隨同陳晗、王玲，可瑩的身影已消失在街道拐角處。誌興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裏，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