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在白樺林
32
下午，誌興一進到班級就習慣性地四下尋摸，當他的目光掃到可瑩的座位時，不覺停了下來，隨即一愣。
可瑩的座位上，周鋒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呆坐在那裏，形神黯然，似乎在想著什麽心事。
見誌興走了進來，周鋒對他諂諂一笑。
誌興衝周鋒尷尬地點了一下頭，旋即把目光移開了。
“是啊!可瑩已經回家了，周鋒是以他特有的方式懷念可瑩。”回到座位上，誌興在心裏自言自語地對自己說。
如今在誌興的心裏，他仍然堅信可瑩會回來的。他還有許多話要對可瑩說，可瑩還沒給自己一個交代，他深信可瑩和自己還有待續的緣分……然而人就是這樣，當我們看小說或電視時，故事情節發展到一半，即使得知主人公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生還，我們也泰然地以為他(她)必將逢凶化吉，轉危為安。而現實中，當事情輪到自己頭上時，即使抱著那百分之九十九希望，仍然會感到焦急、恐慌、困惑……誌興的痛，誌興的苦正來源於此。
影片《大話西遊》裏，周星馳(至尊寶)有這樣一段話，“曾經有一段真摯的愛情擺在我麵前，我沒有去珍惜，如今失去了，我後悔莫急……”
人，似乎總是這樣，對擁有的東西不知道珍惜，到失去時才認識到她的價值……可謂“牆裏的人想出來，牆外的人想進去。”進去的想出來，出來的又想進去。
在沒有可瑩的日子裏，誌興吃不下，睡不著，課聽不進去，生活也失去了色彩，仿佛一切都沒了意義。腦海裏反複回憶著和可瑩相處的每一件事。從報到相遇，到寢室走廊邂逅，到撕毀紙條，到送自己蘋果、蒲公英……可瑩的每一次微笑，每一次回眸，每一次羞澀…….如幻燈片一樣在誌興眼前掠過，沉澱在靈魂深處，發出最強烈的撞擊。
原來思念一個人是如此之苦！
33
蔚藍的天空上浮著幾朵白雲，和煦的陽光撫摸著大地。山穀裏，時不時傳來布穀鳥“布穀——”“布穀——”的叫聲，在密林深處回旋，寧靜而致遠。山坡上，一個粉衣女孩和一個紫衣女子躺在綠細細的草地上。山風在她們身邊拂過，樹木發出“沙沙”的微響。
穿粉衣的女孩正是可瑩，她手裏拿著一束紫色的毛骨朵花，望著天上的雲朵出神……
躺在可瑩身邊的紫衣女子是可瑩的姐姐可欣，看上去二十多歲，油黑的發髻盤在腦後，身段比可瑩稍高，略顯單薄，卻不失豐滿，看上去雍容華貴，典雅大方。
在春風的吹拂下，白雲仿佛是婀娜的白衣女子在起舞，亦仿佛是可愛的綿羊在盡情地享受著鮮嫩的綠草，變幻莫測，美麗極了……
可瑩看著看著，雲朵中忽然出現了誌興的笑臉，可瑩皺了皺眉，拿毛骨朵花在眼前一拂，誌興不見了……隔了一會兒，雲朵中，誌興正柔和地看著自己，可瑩臉一熱，拿起毛骨朵花在眼前連拂了幾下，雲朵依舊是雲朵……
見可瑩時不時的拿著花在臉上揮來揮去，可欣一開始還以為可瑩在驅趕蚊蟲，但漸漸發現好像又不是……
對於這個小自己六歲的妹妹，可欣是抱著她長大的，對她自是又是疼愛又是憐惜。人說三歲一代溝，但可瑩和可欣之間卻是無話不談，沒有絲毫的隔閡。
這次回來，可欣發現一向開心快樂，蹦蹦跳跳的妹妹變了很多，時常一個人靜靜地發呆，無緣無故的歎息、傻笑……父母還以為可瑩病了，然而可欣以過來人的身份感到，妹妹似乎戀愛了。今天可欣，將可瑩叫出來，為的就是避開父母和她好好談談。
“蚊蟲很多嗎？”可欣看了可瑩一眼道。
可瑩臉一熱，羞澀的一笑。
“說吧！這次為什麽跑回來了？”
可瑩心一熱，知道自己說學校放了四天假，可以騙的過父母，卻騙不了姐姐，但一時又不知怎麽開口。
見可瑩不說話，可欣忽然想到自己去年過年回家，可瑩和自己談的關於她和她班上一個男生的故事。
“是因為那個男孩嗎？好像叫……林誌興吧？”
可欣一提到誌興，可瑩便感到無比的委屈，眼淚不覺在眼圈裏打轉。
“你不說話，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怎麽能幫得了你呢？”
可瑩沉默了一下，便將這學期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姐姐講了……
“沒想到我家的可瑩這麽有魅力，上了高中仍然有這麽多男孩喜歡。”聽完可瑩的陳述，可欣一笑道。
“哎呀！人家都要煩死了，你還取笑我，不理你了。”可瑩將頭一扭背對著可欣。
“好了好了，姐姐錯了。”可欣說著將可瑩的臉扭了過來道，“不過你對那個叫吳世仁的男孩處理的很好，給予一定的寬容，知道他喜歡你過後又沒有拖泥帶水。讓我感到生氣的是……”
“是什麽？”
“那個叫林誌興的男孩怎麽能把我的妹妹推給別人呢？而且還是那樣的一個人。表麵看上去很仗義，實際上卻是太傻了……”
“就是，”可瑩不覺氣從中來，轉而又麵有難色的道，“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我心裏惱他，卻……卻又時常惦記著他……他的身影總是……總是在我眼前閃現……”
“唉！”可欣歎了口氣道，“他真是傻人有傻福。不過我想他心裏如果真的有你的話，你離開的這幾天，也夠他受的。可能……他已經想通了。”
“真的嗎？”
可瑩關切的樣子讓可欣感到好笑，但她知道自己的妹妹生性靦腆，故強忍笑道:“如果再想不明白，那他就不值得我們可瑩這麽惦記了。”
“唉，現在我感覺壓力非常大，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我記得對你講過，對於高中生談戀愛，姐姐既不讚成也不反對。很多人都以為高中生談戀愛會影響學業，沒有未來。但刻意回避壓抑自己的感情，反倒會影響到學業，增加自己的負擔。畢竟，愛情是神聖的，美好的，每個人都要追求愛情的權利和自由。高中生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應當及時疏導，把愛情轉化為學習的動力，相互促進，使其向健康有益的方向發展。我相信愛情是可以很大程度上激發人的潛力的……”
可瑩愣愣的看著可欣，不覺對可欣產生了由衷的敬佩之情。
“不過，要掌握好這個度是很難的，大多數高中生都不成熟。但姐姐相信你會處理好一切的。”
可瑩忽然趴在可瑩欣懷裏一笑道：“有個你這樣的姐姐真好！”
可欣愛憐的摟住自己的妹妹，眼睛看著深邃的天空，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初戀……
34
“林誌興！”物理老師突然喊道。
“可瑩！”誌興如被一道閃電擊中一樣，從座位上彈起來道。
“為什麽？”
班上同學的目光全都移到了誌興身上。
“因為……因為……導彈的加速度……比飛機的加速度大……大……飛機的加速度比導彈小……導彈小……所以導彈擊落飛機計劃可行……”誌興驚出了一身冷汗，待明白過來後支支吾吾的道。
“坐下，好好聽課。”
誌興的話幾乎把所有人都逗樂了，物理老師也無奈的一笑道。
誌興坐下後，驚魂未定。不覺看了一眼可瑩的座位，隻有那白色的凳墊安詳的躺在椅子上，似乎在等待主人的歸來。誌興的心頭不免泛起一份憂傷……待誌興收回目光時，隱隱感到一個人正看著自己，順著那目光，誌興將目光迎了上去，對方竟是周鋒。
周鋒對誌興一笑，誌興也一笑，不過誌興的笑容裏尷尬的成分卻居多了……
下課後，誌興走到周鋒麵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笑道：“外麵天氣這麽好，出去走走！”
“好啊！正好我也有話要對你說。”周鋒一笑道……
操場四周，幾株垂柳在春風的吹拂下，舞動著動人的舞姿。花壇裏，雞冠花、串紅在和煦的陽光的照耀下打著呼嚕，睡意正濃……
“呃……”花壇旁，誌興和周鋒對望了一眼，幾乎同時道。
“好，你先說。”誌興一笑道。
“恩……還是你先說吧！”周鋒猶豫了一下一笑道。
“好吧！”誌興想了想道，“穆可瑩回家了。”
“這我知道，怎麽了？”
“我心裏有個秘密想告訴你。”
周鋒靜靜的看著誌興，等待著下文。
“在我告訴你秘密之前，我想先問你我倆關係怎麽樣？”
“我們是最好的同學和朋友。”周鋒正色道。
“我也這樣覺得。”誌興的眼中現出激動和欣喜之色，轉而又道：“還記得這學期開學第一天，我倆在紅旗山上，你問我喜歡誰嗎？我當時沒有說，其實我心裏也喜歡穆可瑩的。”
聽了誌興的話，周鋒笑了，剛欲說什麽，卻被誌興舉手示意打住了。
“你先聽我說完。”
“好，你說。”周鋒無奈的笑笑道。
誌興深深的呼了一口氣，靜靜的道：“本來，我想把這個秘密永遠保存在心底。為了穆可瑩，為了不影響學業，更為了我們之間的友誼，我甚至漠視她，回避她……但卻在不經意間靠近了她。當我想再次疏離她的時候，我發覺是這樣的痛苦，這樣的困難……穆可瑩離開的這幾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那就是蘋果可以分人，感情卻不可以分人的，感情是神聖的，是無法褻瀆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說完這席話，誌興身上如同被卸去了五百斤的重量，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說完了嗎?”聽了誌興的話，周鋒一臉嚴肅，沉默良久勉強一笑道。
“說完了。”誌興點了點頭道。
“好，說完了該我說了。其實……其實前一段時間，我就已經有點感覺到你對穆可瑩的感覺不一般了，穆可瑩離開的這三天，你的表現進一步印證了我的感覺。”
“不是吧？”誌興一笑道。
“別忘了，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周鋒看了誌興一眼接著道，“本來我想對你說，我是要退出這場感情的，因為我和你有著同樣的想法。但就在剛才，聽了你這段話後，我突然改變了想法，現在我要和你公平競爭。”
“開什麽玩笑？”誌興眨了眨眼睛道。
“我是認真的。”周鋒一臉嚴肅地道。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不會和你爭的，因為我覺得現在根本就不是談感情的時候。但我也不會再回避對穆可瑩的感情，我隻希望她能過的開心一點。”
“不管怎樣，希望不會破壞我們的友情。
“我們永遠是朋友”誌興把手搭在周鋒的肩膀上真誠的道。
周鋒一笑，也把手搭在了誌興的肩膀上。
“唉——”忽然誌興長長歎了口氣。
“你歎什麽氣呀？”
“我真後悔剛才對你講了那些話。”誌興壞笑一下道。
“去你的……”周鋒一愣，轉而明白了什麽的笑著給了誌興一拳。
誌興也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