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八）
“老夫人此話差矣，我同老夫人，不過是初次見麵。何談敘舊之說？”慕子路挑眉，笑得高深莫測。
“慕先生是聰明人，又豈會聽不出我的弦外之音呢？！有些話，不用我點破罷？”顏李氏靜靜地看著她，一雙漂亮的杏眼裏氤氳著太多的感情。波瀾起伏間，有深切的自責，重逢的喜悅，慈祥的憐愛若隱若現。讓慕子路別開頭，不敢正視她的眼。
“子路不明白老夫人說的是什麽意思。”低頭垂眸，掩蓋了黑眸中的風雲起伏。慕子路此刻，可謂是心潮澎湃。
抬眸斜視了一眼正在沏茶的上官若柳，顏李氏淡淡的開口說道：“上官姑娘，我同慕先生有點私事要談。你可否先出去一下？”
聞言，上官若柳微微一愣。抬眸望了一眼慕子路。慕子路勾唇不以為然的一笑，道：“不必了，若柳乃我未過門的妻子，顏老夫人有話但說無妨。我什麽事情都不避忌她的。”
顏李氏這才正眼看了一下上官若柳，片刻的沉思之後，她抿唇笑道：“既如此，我也明人麵前不說暗話，就開門見山了。慕先生……不，應該是秋兒才對。秋兒，你知道麽？我們找你，很多年了！”慢慢地踱步走到慕子路身邊，顏李氏抬手撫摸上慕子路的臉，一顆晶瑩的淚珠緩緩地順著臉頰滑落而下……
“老天垂憐，秋兒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說著說著，顏李氏便淚如泉湧。“告訴我，這些年你都是怎麽過來的？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沒想到眼前這位看起來穩重慈愛的美婦人，眼淚說來就來，上官若柳著實被嚇了一大跳，頓時慌了手腳。抬眸去看慕子路時，卻見她沒事人似的。一派鎮定自若之態。其實慕子路心中不是不驚的！顏李氏這招“欲語淚先流”，差點打了她個措手不及。可慌亂之後，她驀地想到年少時，這一招便是顏夫人的殺手鐧了。每次她和顏東林吵架拌嘴之時，抑或者顏思源、顏思遠惹得她生氣之時，她一旦祭出這一招，便會將父子三人殺得铩羽而歸。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顏夫人仍然寶刀未老，將這招殺手鐧發揮得爐火純青，淋漓盡致……
“顏夫人，你……我想你認錯人了。”心中暗自歎了一口氣，慕子路終是不忍心用太重的語氣去傷害她。無論如何，眼前這個女子，此刻就算是帶了演戲的成分。可她仍然相信，她有一部分情感，是發自真心實意的。至少，在她年少時的那段歲月，她對她的嗬護和關愛，她將一輩子銘記在心。
“秋兒，你就不要否認了。倘若你說別人，我還有可能認錯。但是你是我未來的媳婦，我怎麽可能認錯？！”一把拽住慕子路的手，顏李氏又接著補充了一句。“這眉眼，這模樣，這雙清澈見底的眼，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認識你的。”
聞言，慕子路一頭黑線。又不好用力推開她，隻得無奈地向上官若柳求救。誰知上官若柳此刻也看出門道來了，對顏李氏的傾情表演，看得那是津津有味。是以對慕子路的求救，自然也就視若無睹了。
對上官若柳這種見死不救的惡劣行為，慕子路心裏恨得牙癢癢的。卻無奈分身乏術，拿她毫無辦法。好在慕子路運氣不錯，正當她束手無策之際，門外突然來了一個大救星。“夫人，老夫人。”
“顏夫人，有人找你。”見狀，慕子路趕忙趁機掙脫顏李氏的魔爪，笑著對她說道。
見有外人來了，顏李氏立刻止住了哭泣，掏出手巾擦了擦臉頰的淚痕。那收放自如的功力，讓慕子路和上官若柳歎為觀止，自歎不如。“進來。”
“老夫人，慕先生，上官姑娘。”來者是顏府新選上來的一個管事大丫鬟紫蘭，模樣清麗可人，態度不卑不亢。“今日大人和二公子替老爺夫人洗塵。老爺吩咐我，前來請夫人和慕先生過花廳去用晚飯。”說罷，紫蘭不安的看了一眼上官若柳，眼眸裏有些許的歉意。上官若柳咋一聽沒有她的名字，也有些驚訝。片刻後卻回過神來，知道顏東林大概有機密的話要講。是以聳肩一笑，也不甚在意。隻含笑吟吟地望著慕子路，看她作何反應。
“這麽早？”顏李氏抬眸望了一眼花窗外絢麗的晚霞，挑眉問道。“這會子不是還沒到吃晚飯的時辰麽？”
“老爺說，半個時辰之後，有事情要在花廳向大家交代。”此言一出，不僅慕子路猛地一驚，就連顏李氏也有些詫異。回府來半日不到，以顏東林的性子，即便要證實慕子路就是慕白秋，也得先證實確切才會開口。莫非，就在她離開的這一時半會兒，顏東林便掌握了什麽線索不成？！
一念至此，顏李氏也顧不得同慕子路糾纏了。連忙勾唇對慕子路笑道：“白……慕先生，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未辦，所以我先行片刻了。你待會務必準時前來。”
“既是顏府的家宴，我就不便參加了吧？！”明知今天晚上的這頓飯，一定是鴻門宴。能夠推脫，慕子路當然要推脫才是。
“噯，慕先生又不是外人。怎麽可以不來！莫非慕先生覺得咱們顏府待你很見外麽？”聞言，顏李氏頓時斂了笑容，正色道。
“子路，你不是經常同我說，做人不能當鴕鳥，要勇於麵對麽？！”見狀，上官若柳絕對推波助瀾，於是在一旁笑著勸道。
白了幸災樂禍的上官若柳一眼，慕子路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好吧，顏夫人放心吧。慕某一定準時為顏老爺和顏夫人接風洗塵。”
聞言，顏李氏這才放心地轉身離去。紫蘭見狀，放慢了腳步，見她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這才折回身來，悄聲對慕子路笑道：“慕先生，我家大人說了，他能幫你的，也隻能到這一步了。”說罷，朝慕子路福了福身，笑著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