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以德報怨
“那就有勞孫大娘您查個清楚，還箋兒一個清白。”玉箋神色鎮定地退回葉嘯樓身側。
琴心急道：“少爺，孫大娘，那香餅裏的藥，真是玉箋給我的。”
孫大娘的眼角輕輕地抖了抖，神態又恢複了和藹可親：“琴心，你說藥是玉箋給你的，可有什麽憑據？”
琴心想了想，沮喪地搖頭：“沒有……但是，真的是她給我的，就是昨天傍晚的事。”
孫大娘皺了皺眉，又問：“可有人看見？”
“沒有。”琴心低低地補充道：“做這種事情，就怕別人知道，所以當時就我們倆。”
玉箋突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痛心地搖頭：“琴心，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孫大娘臉上的皺紋突然散開，神色淡然地道：“少爺，您看可還有再問的必要？”
葉嘯樓睜開眼，冷冷地看了琴心一眼，緩緩地道：“琴心，本少爺這樓裏，最容不下哪種人，你早該知道的。”說完，又閉上眼，臉色顯得有些疲倦。
孫大娘淡淡地道：“紅杏，把琴心帶下去。”
琴心呆呆地望望閉著眼的葉嘯樓，又看看一臉淡然的孫大娘和麵無表情地走上前來的紅杏，突然聲嘶力竭地大叫：“不要——不要啊！我真的是冤枉的！”
孫大娘輕輕地呶了呶嘴，紅杏已經抓過掙紮不休的琴心，在她的後頸輕飄飄地劈了一下，琴心哭喊掙紮的聲音頓時就止住了。孫大娘站在屋中，冷冷地掃了一眼神色平靜的玉箋和一直咬著唇發呆的凝香，聲音裏突然就透出一股威嚴來：“進戲月樓之前，老身就曾經告誡過各位姑娘，一切謹守本分。大概是安逸日子過得久了，姑娘們都忘了老身的話了。今兒個當著少爺的麵，老身就再提醒姑娘們一聲，若是不想不聲不響地消失，便安安心心地侍奉好少爺，少惹些事。”
玉箋和凝香身子一顫，趕緊低下頭去。
孫大娘再對葉嘯樓行了個禮，恭敬地道：“少爺，這次都是奴婢的錯，沒有管教好這內院的丫鬟，請少爺責罰。”
葉嘯樓站起身來，揮了揮袖道：“孫大娘，此事怪不得你，你下去吧。”
“少……爺，”一直噤若寒蟬的凝香突然走到葉嘯樓跟前跪下，回頭瞧了瞧暈厥在地的琴心，終於鼓足勇氣小聲地道：“少爺，請您原諒琴心姐姐一次吧。”
葉嘯樓冷冷地道：“凝兒，你這是做什麽？”
凝香低著頭，小聲道：“少爺，琴心姐姐雖然是做錯了事，可凝兒與琴心姐姐相處日久，實在是不忍心看她落得如此下腸……”說話間，她抬起頭來，眼圈兒已經紅了，臉上梨花帶雨，神情楚楚可憐。
葉嘯樓坐回椅上，冷冷地道：“凝兒，難道你要本少爺將這樣蛇蠍心腸的惡毒女人繼續留在身邊？她既然能對藍兒下手，自然也能對你下手。本少爺知道你向來心地善良，但你最好莫要做這種引火燒身的濫好人。”
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的小閣這時也插嘴道：“不錯，這種壞女人，就扔給孫大娘處理好了！”
小池卻雙手托著圓圓軟軟的小臉，一臉同情地道：“可是……孫大娘的手段……啊呀！我什麽都不知道！”
隻要看小池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孫大娘處理犯錯的丫鬟，手段肯定是十分精彩的。
小閣火上澆油地指手畫腳道：“嘻嘻，孫大娘，你一定不要手下留情。哼，居然敢向藍兒下毒，害得藍兒都沒力氣給本少爺講故事了！不可饒恕！不可饒恕！”
“就是就是，你害別人本小姐是不會管的，可是誰要是敢碰藍兒，嘻嘻……”小池純真可愛的包子臉上，竟然露出了小惡魔一般的笑容，嫣紅的粉嫩小嘴裏，隻差兩顆獠牙了。
孫大娘臉上堆起親切的笑容，對小池和小閣行禮道：“請二少爺和三小姐放心，老奴一定將此事處理得妥妥當當。”
孫大娘丟了個眼色，紅杏拎起癱軟在地上的琴心就要往外走。凝香眼巴巴地望著葉嘯樓，小聲道：“少爺，凝兒不敢求少爺繼續留下琴心姐姐，隻求少爺讓孫大娘手下留情。”
葉嘯樓沒有答話，孫大娘卻停住腳步，淡淡地道：“凝香姑娘，莫非你也忘了本分？”隻這麽一句話，再一次讓凝香噤若寒蟬，不敢再開口。
不過，樓梯上卻傳來了動靜。
“請等一下。”伴隨著細細弱弱的聲音，杜藍赤著腳，隻穿著一件寬大的睡袍，蒼白著小臉，扶著欄杆腳步虛浮地走下樓來。
葉嘯樓皺了皺眉，腳下卻已經不自覺地跨前幾步，扶著走下樓的杜藍，聲音不自覺地柔和起來：“藍兒，你怎麽下來了？”
小池和小閣一看見杜藍，也在第一時間跳下椅子，跑過來一左一右地挨在她身邊，小池還緊張地嘀咕：“藍兒，你中了毒，不要到處亂跑，當心毒氣也會亂跑的。”
杜藍勉強笑了笑，抬起頭來看向葉嘯樓，輕輕地道：“少爺，請您對琴心從輕發落吧。”
玉箋的神情有些驚訝，而凝香卻感激地抬頭望了杜藍一眼，又深深地低下頭去。
葉嘯樓挑眉道：“你就為了這件事情跑下樓來？”
小閣卻是板著臉罵道：“本少爺就知道藍兒你是個笨丫頭！人家都下毒害你了，你還替別人求情。”
杜藍虛弱地道：“少爺，其實說起來，這件事錯不在琴心姐姐。”
葉嘯樓再挑眉，小池和小閣卻異口同聲地問：“不怪她怪誰？”
在滿屋子詫異的眼光中，杜藍幽幽地道：“這事，其實全是因為少爺身邊女人太多而起。”
葉嘯樓的眼睛眯了起來，正要發作，杜藍卻又道：“如果琴心姐姐不是因為太在意少爺您，又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來？”
“對啊對啊！這事就是怪大哥你！”小池立刻搖旗呐喊，大聲附和杜藍的話。
小閣卻抱著胳膊，嚴肅地摸著自己的雙下巴道：“藍兒這話說的沒錯，大哥天天在女人堆裏廝混，這可不出問題了？嗯，等爹爹和娘親回來……”
“葉嘯閣——”葉嘯樓扔給小閣一對飽含殺氣的眼神，小閣眨了眨眼，包子臉立刻變得誠懇萬分：“大哥，我是說，等爹爹和娘親回來，我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對吧，小池？”說著，小閣對小池猛眨眼。
小池心領神會，立刻點頭如搗蒜，小惡魔一瞬間變成了小天使：“對啊對啊，咱們一定不會出賣大哥的！”
被小池和小閣這麽一打岔，葉嘯樓本來的怒氣就發作不出來了。低頭望望軟綿綿地倚在自己懷中的杜藍，葉嘯樓皺眉道：“你真要替她求情？”
杜藍怯生生地望了葉嘯樓一眼，輕輕地點頭。
葉嘯樓沉默片刻，便對站在門口的孫大娘道：“既然藍兒替她求情，就留她一張臉吧。”
孫大娘恭聲應“是”，臉上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帶著紅杏悄然離開。
葉嘯樓瞅了一眼跟牛皮糖似的粘在自己身邊的小池和小閣，冷冷地道：“熱鬧看完了，你們也該上別處玩耍了吧？”
小池笑嘻嘻地拉著杜藍的袖子左摸右摸，小閣卻一本正經地道：“不行，本少爺要親自在這裏守著，免得有人再動歪腦筋。好不容易才碰上一個藍兒這麽好玩的丫頭，本少爺不能讓她這麽快就丟了小命！”
杜藍悄悄地白了小閣一眼——敢情你把本姑娘當玩具？哼，走著瞧！
葉嘯樓懶得再搭理這兩個自說自話的小家夥，放開杜藍拍拍手走了開去，懶洋洋地道：“如此甚好，你們便送藍兒回房間去，如果她再出了事情，可就是你們倆的責任了！”
小閣和小池同時跳起來大叫：“大哥，你太奸詐了！爺爺說過，這些伎倆隻能用來對付外人，不能用在自己人身上的！”
葉家的家教，原來便是如此！杜藍無奈地被兩個小家夥推上了樓，重新躺回床上。而小池和小閣規規矩矩地坐在床前的板凳上，兩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在杜藍身上直打轉，也不知腦子正轉著什麽念頭。
半晌，小閣重重地點頭：“果然是個笨丫頭！比凝香還要濫好人！”
小池卻笑嘻嘻地搖頭：“不對不對，傅先生有說過，這叫做以德報怨，這是美德！難怪我總覺得和藍兒親切，正所謂物以類聚，原來本小姐也是天生就有美德的人呢！”
小閣嚴肅地托著下巴想了想，一本正經地道：“嗯，是這樣麽？難道……本少爺也是一個濫好人？”
杜藍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但畢竟現在她應該很虛弱，所以不敢放聲大笑，以至於臉上的神情便顯得很有些古怪了。
小閣老氣橫秋地皺著眉頭問：“藍兒，你在想什麽？”
杜藍眨了眨眼，輕輕地道：“我在想……到底孫大娘平時都是怎麽處罰那些犯錯的丫鬟的？為什麽大家都好像很怕她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