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身正影斜
琴心和凝香悻悻地走回屋去，玉箋又若有所思地瞧了瞧杜藍緊閉的房門，這才悄悄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葉嘯樓躲在床上，凝神靜聽，隔壁傳來的低低的呼吸聲很是均勻。
“這丫頭還真愛睡。”葉嘯樓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輕輕地籲了口氣，他的睡意漸濃，睡得竟是前所未有的踏實。
第二天一大早，葉嘯樓便出門處理生意上的事務去了。杜藍起床時，發現琴心她們已經在吃早飯了。
“三位姐姐起得真早。”杜藍打了聲招呼，緩緩地走下樓來。
玉箋招了招手，柔聲道：“藍兒妹妹，你來得正好，早飯剛送來。”
凝香卻撅著紅豔的雙唇，酸溜溜地道：“藍兒妹妹真是好命，少爺特別眷顧你，我們哪裏能比？”
杜藍臉上立刻堆起小心翼翼的微笑，卻不再答話了。她當然知道凝香在說什麽。今天早上，葉嘯樓起床時，她本來也打算起來的，可是卻聽到葉嘯樓在對玉箋等人吩咐，說她身體不適，讓別吵了她休息。既然葉嘯樓都這樣說了，她自然不能浪費了別人的一番好意，是以放放心心地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杜藍坐到桌邊，隻顧埋頭吃飯，心想：這浪蕩子是怎麽搞的，為什麽要對本姑娘這麽好呢？難道是怕本姑娘告他的狀，所以才刻意討好？不過，本姑娘才沒那個閑工夫去告他的狀呢，隻要拿到了血玉佩，我就可以回天青峰去向爺爺交差了。
杜藍在這邊想著心事，琴心、凝香和玉箋三人也是滿臉心不在焉的神情，飯桌上的氣氛很是沉悶，但各懷心事的幾人誰也不願打破沉默，一時間，偌大的門廳裏，隻有碗筷的碰撞聲和細碎的咀嚼聲。
一個小廝匆匆地跑進來，躬腰遞上一張拜帖：“藍兒姑娘，外麵有一位姑娘求見。”
其餘的三人都詫異地望向杜藍，疑惑於怎麽會有人專程來拜望一個小小的丫鬟。杜藍自己也有點莫名其妙，伸手接過那拜帖一看，這才恍然地笑道：“原來是她。”
玉箋輕聲問：“藍兒妹妹，是誰呀？”
杜藍隨手將拜帖放在桌上，微笑著道：“是一位朋友。”
玉箋等人往那拜帖上一望，臉色都變得有些古怪。隻見那大紅的燙金拜帖上，寫著一行工整的小楷——“春花樓花奴敬上。”
不用思量春花樓是什麽地方，也不用細想花奴是什麽人物，隻要輕輕地吸一口氣，便可以聞到一陣濃烈的香粉味。這種香粉雖然價錢也很是高昂，但戲月樓裏這幾個自命不凡的丫鬟卻從來是不屑使用的，隻有葉嘯樓曾經接回的那些青樓姑娘身上，才會有這樣的香味。
凝香突然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道：“沒想到藍兒妹妹交遊如此廣闊，連青樓裏也有相識的朋友。這就叫真人不露相，以前倒是沒看出來。”
琴心用手肘輕輕地碰了碰凝香，笑道：“凝香，藍兒妹妹才來了多久？這位花姑娘怕是她入府前的朋友，藍兒妹妹，我說的沒錯吧？”
杜藍淡淡地一笑道：“我入府前雖然也有幾個朋友，可都在家鄉，離這裏遠著呢。這位花奴姑娘，是昨日陪著大少爺去春花樓剛認識的。”
玉箋等人的臉色突然一陣紅一陣白，都不作聲了。那小廝輕聲提醒：“藍兒姑娘，那位花姑娘還在門外候著，說是要去城北楊柳林練琴，問姑娘你有沒有興趣同去。”
杜藍眼珠一轉，點頭道：“嗯，反正大少爺不在家，我們也沒什麽事……玉箋姐姐，你們要不要一起去？花奴姑娘的琴彈得很好呢。”
琴心和凝香同時猛搖頭，玉箋勉強笑道：“花奴姑娘請的是藍兒妹妹你，我們去了怕是不好，而且……我也有點頭暈，你自己去吧。”
杜藍也不勉強，用手絹擦了擦嘴，站起身來對那小廝道：“走吧。”
杜藍跟著那小廝走出戲月樓好遠了，凝香才咂巴著嘴道：“這藍兒怎麽和青樓的姑娘攀起交情來了？看來她也不是什麽正正經經的女人。哼，以前還總裝出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差點把我們大家都騙過去了……嗯，少爺知不知道這回事呢？”
琴心沒答腔，玉箋卻冷冷地一笑道：“凝兒妹妹，這你可就說差了。你也不想想，少爺連那種地方都帶著藍兒去，可想藍兒在少爺心中的地位，還真是我們幾個姐妹不能比的。”
凝香一愣，頓時說不出話來。琴心也冷笑道：“不過呀，我總覺得，這個藍兒姑娘，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我們大家還得多在少爺身上花點工夫，可別被這麽一個其貌不揚的小丫鬟給事事占了先去。”
凝香委屈地撇嘴道：“也不知少爺怎麽想的，偏生就讓她做了首席丫鬟。”
玉箋的臉上浮起一絲苦笑：“少爺的心思，我們終究還是捉摸不定，所以，我們注定是當丫鬟的命。”說完，再不理會琴心和凝香，玉箋轉身緩緩地上了樓，留下琴心和凝香相對苦笑。
…………
杜藍來到葉府大門外，一眼便看見門前停著一輛輕便的馬車。馬車顯得很樸素，倒是大出杜藍的意外。車夫見杜藍手執拜帖走出來，便恭敬地道：“這位就是藍兒姑娘吧？請上車。”
杜藍掀開車簾上了馬車，對花奴點頭笑道：“花姑娘今天好興致。”
花奴仍然一身白衣，素淨的臉上綻放出一朵春花般燦爛的笑容，映照得頭上那支小小的玉簪也顯得豔光照人。她輕輕地搖了搖手中的輕羅小扇，淡淡地笑道：“藍兒姑娘，過來坐吧。”
車夫揮動鞭子，馬車緩緩地向城北行去，卷起幾許煙塵。杜藍隨著花奴這麽一去，葉府裏便悄悄地傳出了幾聲議論，都說是葉嘯樓新收進房的首席丫鬟藍兒姑娘，似乎是出身於青樓，所以才和青樓的姑娘打得火熱。
畢竟，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無論如何，也是不該和青樓的女子攀交情的。不過，對於從小在山上長大的杜藍來說，青樓女子也好，千金小姐也罷，在她眼裏，沒有什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