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喂藥風波(下)

“是,大少爺。”杜藍舀了一勺藥汁,再次抖抖地喂向葉嘯樓嘴邊。當然,結果還是一樣,一半的藥汁進了葉嘯樓的嘴裏,另一半卻依舊灑在衣服上。

葉嘯樓的臉色終於有點發黑的跡象,冷冷地道:“你緊張什麽?”

杜藍垂著眼瞼,顫聲道:“沒,沒有,藍兒不敢。”話雖這樣說,杜藍心中卻暗暗好笑。反正手也麻木,與其強撐著被看出破綻,不如讓手抖得更厲害一點,把這個膽小怕事的丫鬟裝得更徹底。

凝香實在是看不過眼了,眼見杜藍又在往葉嘯樓身上灑藥汁,便上前半步,殷勤地陪笑道:“少爺,藍兒笨手笨腳的,還是香兒來侍候您吧。”

“沒你的事。”葉嘯樓冷冷地掃了凝香一眼,凝香忙又退後半步,不敢再多話。

杜藍眼中閃過一抹促狹的神采,心道:既然你要和本姑娘過不去,那我又何妨用這藥汁將你淋個透?心中這樣想著,杜藍臉上沒什麽表情,手卻抖得更厲害,一勺藥還沒喂進葉嘯樓嘴裏,便已經灑得沒剩兩滴。

葉嘯樓的臉色就像那即將下雷雨前的天空,烏雲密布,眼看就要忍耐不住地爆發,樓梯上卻傳來“嗵嗵嗵”的腳步聲,兩張圓圓的小臉帶著細細的汗珠,像一陣風似地出現在屋中。

小閣趴在床邊,側著頭打量了憔悴的葉嘯樓片刻,便疑惑地問:“大哥,你的病不是昨天就好了嗎?怎麽今天又躺床上了?”

小池一眼看見葉嘯樓身上到處是藥汁,便瞪圓了烏溜溜的眼睛,驚奇地道:“哦喲,大哥,你還總罵我,你看你自己喝藥也不乖,弄得滿身都是,羞羞臉。”

“好了,我自己來。”被小池這麽一說,葉嘯樓臉上有些擱不住了,從杜藍手中接過藥碗,一口喝幹了剩下的藥汁。

“少爺,奴婢告退。”孫大娘見葉嘯樓喝了藥,便領著杜藍和紅杏行禮準備退出戲月樓。

葉嘯樓未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正要說話,樓梯上卻又是一陣響,葉喜跑上來道:“少爺,府台大人家的嚴公子送東西過來了。”

葉嘯樓的臉上終於露出點笑容,淡淡地道:“請嚴公子在大廳相候,我馬上下來。”

待葉喜下樓後,葉嘯樓卻又將手伸向了杜藍:“藍兒,扶本少爺下樓。”

這下子,屋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杜藍身上。今天,葉嘯樓對杜藍的態度的確是太不尋常了,不得不讓人對藍兒這個不起眼的小丫鬟另眼相看。

玉箋和凝香看杜藍的眼神漸漸地便有些酸不溜丟的敵意,而孫大娘卻似是毫不在意,隻輕聲催促呆在原地的杜藍道:“藍兒,少爺叫你,你怎麽還不過去?”

杜藍心中卻有些氣惱。當著這麽多人,她哪敢拒絕葉嘯樓的要求?可是想起葉嘯樓在她耳邊吹氣似的怪異感覺,她根本不願意再扶著他。

小池笑嘻嘻地道:“大哥真是羞羞臉,連路都走不動了,還要藍兒扶。”

小閣瞅了瞅站著不動的杜藍,嘿嘿笑道:“大哥,我和小池扶你吧,別看我個子小,我的力氣可大了。”

“就是就是,大哥,我們扶你。”小池一邊說著,一邊親熱地挽著葉嘯樓的胳膊,和小閣一左一右,像兩隻白麵口袋似的掛在葉嘯樓身邊。

葉嘯樓無奈,隻好掙紮著起身,也不知是小池和小閣扶著他,還是他提著小池和小閣。杜藍跟在後麵,眼中閃過一抹驚訝的光芒。既然還能走路,說明葉嘯樓要麽也服了些相應的解藥,要麽就是內力比她原想的還要深厚得多。

邁著碎步跟在孫大娘身後下樓的杜藍一臉乖巧樣,心中卻在盤算:“嗯,看來下次動手,下藥還得再猛一點,一定要把這家夥放翻才行。”

走在最後的玉箋和凝香也訝異地望著杜藍的背影。凝香對玉箋輕聲道:“我看這藍兒真有些傻氣。少爺擺明了對她有點意思,她卻不識抬舉。”

玉箋卻神情複雜地道:“凝香,你錯了,我看這位藍兒姑娘高明得很。”

凝香疑惑地問:“為什麽?”

玉箋輕輕歎了口氣,道:“我看蝶舞怕是真的要回迎春院了。”

走在前麵的孫大娘突然輕聲咳嗽了一聲,本來還想再問“為什麽”的凝香臉色微變,不敢再問了。玉箋輕輕地咬了咬牙,也不再說話,隻是低著頭慢慢地隨眾人下樓。

葉嘯樓剛到樓下會客廳坐定,葉喜便跑進來道:“少爺,嚴公子來了。”

杜藍悄悄抬眼望門口望去,果然見嚴子淩一身素色絲袍,正在葉慶的陪同下走進屋來。在他後麵,還跟著另一名書童和六名抬著三口木箱進來的仆役。

將木箱放在屋中,那六名仆役垂手站在一旁,嚴子淩坐在葉嘯樓左邊,手握折扇,對葉嘯樓行了個書生禮後,先開口對小池和小閣道:“嘯池、嘯閣,最近功課作得還好吧?”

小閣沒吭聲,小池答道:“嚴大哥,我們最近都做了功課的,沒有被先生罰哦。”

嚴子淩又笑道:“葉兄,薛兄和王兄那日飲酒過度,回府後便病倒了。如今他二人大病未愈,卻還惦記欠下葉兄的賭約,怕葉兄苦等,便托我一並捎帶過來。隻是,怎麽葉兄你也有如此病弱的時候?”

說話間,嚴子淩的眼光一掃,已看見了站在孫大娘身後的杜藍,便對著杜藍微笑示意。杜藍想起那天在百花苑,嚴子淩態度謙和,心中大有好感,便也回以微笑。

兩人目光往來,不過就是一瞬的功夫,卻還是落入了屋中某些人的眼中。

葉嘯樓見嚴子淩豐神俊朗、神采飛揚,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形象,而自己卻渾身酸軟乏力,眼中血絲密布,活脫脫一個病夫,本就有些不是滋味。現在又見嚴子淩和杜藍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眉目傳情,不由得對下藥暗算他的蒙麵女賊恨之入骨,心道:“若不是中了那女賊的暗算,今日怎麽會被嚴子淩給比了下去?”

葉嘯樓輕咳一聲,驚回了嚴子淩再度投向杜藍的目光,這才懶洋洋地道:“那日痛飲,我與王兄、薛兄皆有微恙,怎麽嚴兄卻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