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喂藥風波(上)

杜藍忙揉了揉眼睛道:“啊,這個呀,昨晚忘了用艾草薰屋子,就有幾隻蚊子吵了我一夜。”

孫大娘笑道:“藍兒你一天到晚悶在屋裏發呆,也不知都在想什麽去了,正事兒倒忘了做。”說著左右端詳了杜藍幾眼,又道:“你怕是一晚都趕蚊子去了吧?包沒被咬一個,兩隻眼睛卻紅得跟小白兔似的。”

杜藍輕輕地點了點頭道:“藍兒怕吵了大娘和幾位姐姐睡覺,不敢起來打蚊子,隻好用手絹一直趕。”

“嘖嘖,真是個傻丫頭,”孫大娘歎氣道:“這內院裏的丫鬟,就數藍兒你最會體貼人。可惜模樣……嗨,不說了,走吧,給少爺送藥去。”

“是。”杜藍跟在孫大娘身後走了幾步,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兒——葉嘯樓昨晚明明沒有讓人侍寢,今天怎麽也要送藥呢?

斜了一眼紅杏手中的細瓷小碗,杜藍更是覺得不對勁兒。平時都用大海碗裝藥,今天卻這麽秀氣,這是為什麽呢?

杜藍當然不會傻得來去向孫大娘打聽,隻能帶著滿腹的疑問跟著孫大娘一路來到戲月樓。

戲月樓前,蝶舞正在用一個小瓶收集清晨的花瓣上的露珠水用來洗臉,而琴心卻懨懨地趴在桌邊,看見孫大娘進來,也隻是點了點頭。

孫大娘小聲問:“琴心,你怎麽不在二樓侍候著?”

琴心沒精打采地道:“少爺心情不好,總是罵人,琴兒不想惹少爺生氣,隻好下來了……玉箋和凝香在樓上。”

“嗯,”孫大娘點了點頭,引著杜藍和紅杏往樓上走。

杜藍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葉嘯樓中了她的天香軟筋散,竟然還有精力與玉箋、凝香**嗎?這個人難道是鐵打的?還是他手中竟然有軟筋散的解藥?可是,杜藍配製的天香軟筋散,卻不是尋常軟筋散可比,就算是武林高手中了招後,也至少有一兩天使不出力氣來呀!

想到這裏,杜藍悄悄地甩了甩手,她這兩隻手也還有些兒麻呢,可見配製這種麻藥的花陀,確實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孫大娘上得樓來,卻並沒有往花廳去,而是走向葉嘯樓那間單獨的臥室。杜藍還是第一次進這間房,忍不住便低著頭,用眼角的餘光悄悄地四處打量。可是,讓她極為詫異的是,這間屋子布置得與花廳的富麗奢華完全不同。原木色的雕花木床,潔白的紗帳,一架書,一張書桌,三五把椅子,牆上掛著幾幅雖不是出自名家、筆觸卻頗為空靈秀致的水墨畫,畫上的落款是一個秀美的“柳”字。

說實話,杜藍覺得葉嘯樓這間屋子,少了些男兒的粗放,倒是很有些女兒家的閨房氣息。尤其是牆上的水墨畫,依杜藍對字畫的鑒賞力,一眼就可以看出那畫年代不超過十年,而且絕對是出自女子手筆——按歸落款來看,應該是一位姓柳的女子所畫。不過,杜藍也沒覺得這有什麽可奇怪的,依著葉嘯樓的花心德性,結交幾個才女之流,正是他會做的事情。

當然,最讓杜藍意外的是,屋裏根本沒有她剛才想像的翻雲覆雨後的狼藉,而是玉箋和凝香兩彎緊鎖的眉和半躺在床上臉色發黑的葉嘯樓。

杜藍悄悄地望向神情憔悴的葉嘯樓,不由一愣,隨即,嘴角有隱隱的笑意一閃而逝。

孫大娘走上前道:“少爺,藥湯來了。”

“嗯,”葉嘯樓瞧了一眼低垂著頭的杜藍,皺了皺眉,卻是忍不住道:“藍兒,把藥端過來。”

“是,大少爺。”杜藍從紅杏手中接過藥碗,輕移蓮步走到床邊,玉箋便已經起身來欲要接過藥碗。

葉嘯樓卻淡淡地道:“藍兒,侍候本少爺喝藥。”

玉箋的手便僵在半空,眼神複雜地看了杜藍一眼,這才緩緩地放下手退到一旁。凝香見這情形,也悄悄地退到玉箋身邊,兩人偷偷地交換了個眼神,眼神便有些酸溜溜的了。

杜藍呆了一呆,心道:“他這是什麽意思?不會是懷疑我吧?”需知杜藍現在雙手還有些麻,捧著藥碗倒沒什麽,可是要她用湯匙喂藥,卻讓她心中沒底。

見杜藍捧著碗呆呆地端在床邊沒動,葉嘯樓的臉色更加陰沉,正想開口,孫大娘卻搶先訓斥道:“藍兒,少爺讓你侍候喝藥,你還傻站著做什麽?難道是被昨晚那幾隻蚊子咬得傻掉了?”

“哦,是,少爺。”杜藍定了定神,輕輕地坐到床邊先前玉箋所坐的那張凳子上,一手托了藥碗,另一隻手抖抖地捏著湯勺,舀了一勺湯藥,又抖抖地喂向葉嘯樓的嘴邊。

葉嘯樓皺了皺眉,突然問:“我有那麽可怕?”

“啊?”杜藍驚慌地抬起眼來,飛快地看了葉嘯樓一眼,忙又垂下,眼睛隻管盯著藥碗,手中的湯勺仍然抖個不停,怯生生地道:“藍兒不敢怕少爺。”

不敢怕少爺!葉嘯樓無奈地翻了翻眼,輕聲道:“不要怕,抬起頭來,喂本少爺喝藥。”

“啊?是,大少爺。”杜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終於將湯藥喂進了葉嘯樓嘴裏。隻是,由於她的手總是抖來晃去,葉嘯樓的衣服上也被灑了些藥汁。

“啊?對,對不起,少,少爺。”杜藍趕緊騰出手來去掏手絹,想為葉嘯樓擦衣服,不想手上輕輕一晃,那藥碗眼看著就要打翻在床上。

“啊呀!”在玉箋和凝香的輕聲驚叫中,紅杏一個箭步上前,右手一伸,穩穩地托住了藥碗,而且,在托住藥碗的同時,紅杏的手腕劃了一個優美的弧度,那些即將灑出的藥汁都被接回了碗中。

好功夫!杜藍看得兩眼差點放出光來。紅杏這手上的巧勁運用得極好,若是杜藍沒有中那麻藥,自然也可以做到這一步,隻是,紅杏又不是幹“梁上君子”這一行的,這手上功夫卻是從哪兒學來的?

心中雖是如是想,杜藍可不敢有絲毫大意,忙抖抖地從紅杏手中接過藥碗,輕聲道:“謝謝紅杏姐。”

葉嘯樓仿佛沒有看見這一幕似的,仍然淡淡地道:“藍兒,喂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