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幸福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海風的角膜炎終於導致眼角膜穿孔了——如果不盡快進行眼角膜移植手術,那麽一旦炎症感染到了眼球,從而造成眼球壞死,那麽她今後的一生都隻能在黑暗裏度過了……

當海風平靜的告訴我這個壞消息時,我的腦海一下子變得空白,悲傷——這是我唯一能感受到的情緒……真的無法挽回了嗎?我看著在我眼前強裝鎮定,甚至為了寬慰我,嘴角還掛著一絲微笑的海風,心痛得窒息。

不,我不會讓海風失明的,絕不!我對自己說。

趁海風睡著的時候,我離開了海風的病房,然後找到了主治海風的張醫生——也許隻是徒勞,可是我唯一能做的也隻能是求他了,求他破一次例,將我的眼角膜給海風換上……

“張醫生,我聽說李詩韻的眼睛已經角膜穿孔了,要是不及時做手術的話,她就會徹底失明的,是嗎?”

張醫生抬頭看了看我,他在海風的病房裏見過我,所以對我還是有印象的:

“是的,情況不樂觀啊。”

“醫生,我有個請求,你一定要答應我,我求你了。”聽到肯定的回答,我下定了決心,堅定地對張醫生說道。

“你說吧,能幫忙的話,我一定幫。”

“我要把我的眼角膜捐獻給李詩韻。”

“什麽?”

“我要把我的眼角膜捐獻給李詩韻!”

“不行!國家對活體器官捐獻是有明文規定的,你並不符合捐獻標準,這是不可能的。”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醫生,你就幫幫忙吧!有什麽後果我自己承擔!”

“不可能的,如果我摘下你的眼角膜,那麽我的行為就違反了國家的法律,請你諒解。”張醫生頓了頓,歎了口氣,道,“其實在你之前,已經有人來向我提出過要捐獻眼角膜給李小姐了,可是國家有明文規定,除非眼睛已經失明且沒有複原可能,而眼角膜又沒有受到損傷尚有捐獻價值,否則,眼角膜是不能活體捐獻的。”

“醫生,你就破例一次吧,一切責任都由我來承擔,絕不會連累你的!”我不甘心,依舊苦苦哀求。

“不行的。”張醫生看著我,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堅決的搖了搖頭。

我跌坐在張醫生辦公桌前的椅子上,斷絕了唯一的希望……

海風啊,我還能拿什麽來愛你呢?一種心痛的滋味讓品嚐到了眼淚的苦澀。

我回到海風病房的時候,她還沒有睡醒,她的父母也依舊在病床前陪伴著她。

海風已經什麽也看不見了——我還清楚的記得,今天我來看她的時候,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破浪,我的周圍好黑啊……”

海風,我知道的,你是最怕黑的。

海風,我明白的,你是最怕孤單的。

海風,你應該記得的——

我說過,牽住了你的手,我就永遠不會鬆開……

我輕輕走到海風的床邊,在她父母的目瞪口呆中,將海風的手緊緊握在了掌心。

接下來的幾天,我總是一早就跑去看望海風,然後很晚才會回到學校的宿舍。

寢室裏的弟兄在聽說了我跟程雪之間發生的事情後,著實狠狠的批判了我一通,在他們的暴力威脅下,我隻得將海風的事情和盤托出,也終於得到了他們的諒解甚至是同情——於是乎,上課幫我代答點名的事就此被他們攬了過去。

也虧了這幫兄弟,除了幫我點名之外,陪我喝酒澆愁的事更是沒有少幹——最義氣的是,幾乎每次喝酒我都會喝到酩酊大醉,結果酒錢就隻能是他們幾個湊……

在這段為海風失眠的日子裏,也隻有友情能讓我感受到幾許溫暖。

又過了幾天了,隨著時間的流逝,海風得到別人捐助的眼角膜做手術的機會又少了幾分……其實,據海風的父親說,由於眼角膜實在太過缺乏,因此急需眼角膜做手術的人們早就在上海眼庫排起了長隊,一個人從在上海眼庫登記到得到捐獻的眼角膜,有時候要花上幾年的時間……

在想盡辦法無果之後,我悲哀的認識到,恐怕海風的眼睛真的沒救了……每當有這種念頭的時候,我的心情就沉重無比,為海風的不幸扼腕痛惜的同時,也深深的痛恨我國器官捐獻意識的薄弱……

就在我們幾乎已經放棄所有的希望,隻是在等待著醫生真正宣判海風眼睛的死刑時,張醫生向我們宣布了一個讓我驚喜得流出了眼淚的消息——有人向海風捐獻了眼角膜,海風可以做移植手術了。

一時間,巨大的快樂充斥滿海風的病房,誰也沒能忍住喜悅的眼淚……

海風眼角膜的移植手術做的很成功,聽醫生說,不用過多久海風就可以看見東西了,而通過一段時間的調理,視力也可以恢複到一定水平——海風的父母和我都對那個給海風捐獻眼角膜的人萬分感激,可是關於他的身份張醫生卻對我們守口如瓶,說是鑒於那個捐獻人的要求,他的身份必須保密……

海風拆紗布的那一天,她臉上的笑容恢複了以前的燦爛,她笑得是那麽的快樂、那麽的幸福、那麽的美……看著這樣的她,我感到十分欣慰——以前那個笑容可以讓陽光都失去光彩的海風,終於又回來了。

刹那間,我的胸膛裏流淌著一種叫做“幸福”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