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重來的厄運

“程雪,你知道嗎?其實,我們的相識是一個誤會——你還記得開學初王兵一直纏著你的事吧?那時候,我受他兩個星期的午飯的誘惑,所以開始代他給你寫情書,隻不過他後來和李晶有了發展,所以才抵死不承認罷了,”我斟酌著字句,決定將所有的前因後果都向程雪坦白,“對不起,程雪,其實很早以前,我的心裏就已經住著一個女孩子了……可是由於某些原因,我和她分手了——但是最近,我們的誤會解開了。”

我不敢看程雪的表情,清了清喉嚨,繼續說道:

“這幾天我比較忙,就是因為她——我和她在一起……”

“誤會?原來隻是我的誤會……”我聽到程雪苦笑了一下,“你不用說下去了,我明白了。”

“對不起……”

“為什麽要和我說對不起呢?要說對不起的那個應該是我吧?”程雪的聲音出奇的平靜,“對不起,打攪你了,我想我應該走了……”

程雪站起身,很快地轉身朝門口走去,走了幾步,突然背對著我問道:

“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是嗎?”

我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來,默然良久,終於歎氣道:

“是的。”

“很好。”程雪的肩頭顫動了幾下,然後繼續朝門口走去,越走越快。

之後的日子,我依舊奔波於海風的家和學校這兩點之間,在我的努力下,海風笑的時候比以前多了好多,偶爾也會願意被我扶著出去外麵走走了——隻是我看的出,海風的心結還是難解,有時候她臉上露出來的哀傷表情,總是一次一次敲碎了我的心。

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總喜歡雪中送冰、火上澆油——有一天我照常去海風家看她,卻第一次吃了閉門羹,在我心生奇怪時,方凝遠給我打來了一個電話,同時帶來的,還有一個壞到不能再壞的消息——海風的角膜炎,又複發了……

心急火燎地趕到海風所在的醫院,推開海風的病房門的時候,我首先看到的,是她眼圈通紅的母親和一臉愁容的父親,之後,就是滿臉悲傷的方凝遠了,反到是躺在病床上的海風,臉上的神情頗為平靜。

我輕輕走到海風的病床前,強捺下將可憐的海風擁入懷裏的衝動,隻是默默地注視著她,一陣心酸,忍不住幾乎掉下淚來。

“是破浪嗎?”

海風的聲音有點顫抖,無神的雙眼四下搜尋著,我連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是我,海風……”

“爸,媽,還有凝遠哥哥,你們讓我和他單獨呆會好嗎?我有話要和他說。”海風的聲音堅決而又平靜,讓人不能拒絕,她的父母愛憐地看了女兒一眼,又神情複雜地看了我一眼,歎了一口氣,走出了房間,而方凝遠就不那麽識相了,磨蹭了好久才有些不情願地出去了。

“海風,我可憐的海風,你會好起來的。”

“破浪,”海風苦笑了一下,“剛剛醫生給我檢查了之後說,這次複發比較嚴重,有角膜炎穿孔的趨勢,一旦角膜炎穿孔而又不能及時做眼角膜移植手術的話,我就將徹底的失明了——以後就算有可以做手術的眼角膜,也不能讓我看見東西了……”

“什麽?怎麽會這樣?海風,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風沙迷了我的眼睛,不爭氣的眼淚輕易地流了出來,我將海風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以後,我想我會真的什麽也看不見了……破浪啊,你知道嗎?我現在好害怕……我怕黑的……”海風反握住我的手,眼睛裏淚光閃閃,“為什麽老天對我這麽殘忍,就連一點點重見天日的希望都不給我呢?破浪啊,我太久太久沒見到你的臉了……”

“不會的,你的眼睛不會有事的!”

“破浪,有件事我希望你答應我,”海風的聲音無比溫柔,“如果我真的失明了——我說是再也不可能恢複的那種,那麽,你就放開握著我的手吧,好嗎?”

“海風,你這是說的什麽傻話?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放手的!我要一直陪在你的身邊,這次,你就算趕,也趕不走我了……”我的雙手緊握住海風的手,無比堅定地說。

“傻瓜,你真的能忍受永遠和一個瞎子相處嗎?也許一天兩天你可以,或許一年兩年你也能勉強承受,可是十年二十年呢?”

“以後會怎麽樣我是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這一刻,我覺得我會陪著你一生一世的,牽牢你的手,我不後悔。”

“傻瓜……”海風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卻柔順地被我擁入懷中……

海風的眼睛需要住院治療,由於醫院離我學校比較遠,所以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我曠的課越來越多……每次我去看她,我都會給她帶去一朵紅色的玫瑰,因為我特別愛看她低頭聞著花香,然後露出淡淡微笑的樣子——那時候的海風,美麗的讓我窒息。

海風眼睛的病還是很快的惡化了,事情到了難以收拾的地步——如果不在短時間內得到可供移植的眼角膜,那麽她的眼睛……就是徹底失明。

她一天比一天的憔悴,可是每次我去看她,她都會強顏歡笑,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可是她眼角哭過的痕跡,卻是怎麽也騙不了我的……我很愛看海風笑的樣子,可是現在海風對著我笑,卻總是讓我想哭……

通過了解,我知道活體眼角膜捐獻是有限製的,隻有在眼睛已經失明,眼角膜卻完好的情況下才可以捐獻,否則就是違法——就算是親生父母想捐給自己的兒女也是不可以的。

無可奈何,無能為力,悲傷,絕望而又希望——也隻有這些詞語能形容現在的我了,我什麽事都不能為海風做,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向一次次帶給海風厄運的可惡老天乞求他的手下留情……這在我以前看來隻是軟弱女子所為的事情,也隻能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有時候,我真的有點憎恨我們的國家為什麽人口是世界上最多的,可是有愛心、有覺悟,願意在死後捐獻自己的器官幫助別人得到幸福的人是那麽那麽少呢?在美國,差不多1年會做40000例眼角膜移植手術,而在人口是美國好幾倍的我國,1年隻能做3000例——因為眼角膜的供體極為匱乏……

我該怎麽辦?我一次又一次的問自己,可是每一次,我都無法回答……

最近方凝遠那小子沒有再來看海風了,哼,路遙知馬力,這個口口聲聲說愛海風的人,所說的話,成色畢竟不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