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幸福背後

“破浪,你有沒有想我啊?”

聽到電話裏海風甜美的聲音,我心裏不由泛起幾許甜蜜,趕忙回答到:

“當然想啊,我是一天有24個小時在想著你,一小時有3600秒在念著你……”

“口甜舌滑……唉,破浪啊,你知道嗎?凝遠哥哥從我家隔壁搬走了……”

“哦?是嗎?搬走就搬走吧,反正你以後的時間都是要給我的,也沒空招待他。”

“哼,你啊!真是的,狗嘴吐不出象牙……和你說正經的呢!凝遠哥哥和我已經是七八年的鄰居了,他搬走連招呼也不和我打一聲,我覺得好奇怪啊……”

“他啊?在你眼睛角膜穿孔後,就沒見他出現過,這種人,理他做什麽啊?”

“說起來,從那時候到現在,就一直沒見過他了……好可惜哦,快八年的友誼了……”

“怎麽老說他啊?拜托,你不怕我吃醋啊?要知道,我對這家夥可是一直不感冒的哦!”

“嗬嗬,好了啦,那不說他了,你最近忙什麽呢?”

“我?你也知道,上學期課曠的太多,我們係主任要我寫一份檢討給他,這不,在絞盡腦汁地寫著呢,你呢?”

“嗬嗬,我參加了一個複讀班,準備複習一下參加明年的高考。”

“嗯,你一定行!嗬嗬,還記不記得我們當初有個‘北大之約’啊?唉,可惜我太不爭氣……不過你努力一下子應該可以!”

“我已經準備考上海複旦了。”

“為什麽?”

“你不覺得北京離上海太遠了嗎?我怕你離我太遠,我不好管教啊……”

“口是心非的家夥,舍不得我直接說就好了嘛,讓我也小小的開心一下……”

“嗬嗬,好了,不早了,我要睡了,嗯……明天我們見個麵吧?我們好像3天沒見了……”

“好啊!那麽10點老地方見吧?你眼睛新做的眼角膜移植手術,要注意休息啊。”

“嗯,那晚安了。”

“晚安。”

掛掉電話,我滿足的在嘴角掛上了一絲微笑——海風的眼角膜移植手術做了也有幾個月了,經過這段時間的調理,她的視力已經恢複到了0.5,雖然少不得要帶眼鏡,不過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

坐在寫字台上,我回想著這幾個星期和海風在一起的快樂時光,禁不住笑出聲來……

滿心輕鬆地踏上公交車,我找了張座位坐下,看著手中的玫瑰、想到將要見到的玉人,不由心中一陣歡喜。

花是剛才路過花店的時候買的——今天要和海風見麵,按照慣例,一朵鮮紅的玫瑰是必不可少的。看到玫瑰,我想海風應該又會向我展露她那擄獲我心魂的燦爛笑靨了吧?這麽思索著,我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不經意地一側頭,我突然發現坐在我旁邊的人有點麵熟,白秀的臉加上鼻梁上的一副眼睛,很有點斯文敗類的意思,竟是許久未見的方凝遠!

“這不是方凝遠嗎?好久不見了啊!”我故作驚訝地叫道,那親熱勁直讓旁人以為我們是許久未見的老友。

“還真是不湊巧啊。”方凝遠頗為冷淡地瞟了我一眼,那張宛若女子的秀氣小白臉看起來還是像以前那麽討厭。

看到他瞟我一眼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很別扭,可哪裏不妥卻又說不上來,方凝遠瞟了我一眼後就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沒有再說些什麽,我打量了他幾眼,發現他眉宇間似乎帶著很濃的哀傷,人也憔悴了不少,再沒有以前自命不凡、目無餘子的神采了,這樣子的他頓時順眼了不少。

“聽海風說你搬家了,怎麽也不和海風道個別?她昨天還跟我提起你呢。”提起海風的時候,我的心裏有一種……怎麽說呢,應該是一種“優越感”吧,這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讓我變得有點“騷包”,忍不住揭方凝遠傷疤的同時,也有點炫耀的意思。

方凝遠沒說什麽,隻是轉頭看著我,然後輕蔑的一笑,故作深沉——盡管他掩飾的很好,但是流露出來的哀傷卻還是瞞我不過,可是像剛才他瞟我時一樣,還是讓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別扭感覺。

裝酷了良久,方凝遠突然向我問到:

“詩韻……她最近好嗎?”

“她很好,笑起來還是想以前那麽燦爛。”

“是嗎?那就好……”方凝遠輕輕笑了起來,當他目光流動的時候,我終於發現我先前的別扭感覺是怎麽回事了——原來,方凝遠的眼球,隻有一隻是會動的……

“方凝遠,你左邊的眼睛怎麽了?好像……”

“瞎了,裝的是義眼。”方凝遠顯得很平靜,淡淡的說道。

“瞎了?”我楞住了,隱隱間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可是又理不清頭緒,“怎麽會?”

“與你無關,你又何必知道呢?”方凝遠站起身來,“我到站了,你讓一下,我要下車。”

我這才發現原來公交車已經靠站了,挪了一下身子讓方凝遠從我旁邊擠過去,心情突然沉重了起來。

“唐朝,你給我記好,如果詩韻沒有得到幸福的話,我是不會放過你的。”在方凝遠走到車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回頭對我這麽說道,然後沒等我回答就下了車。

就在公交正要再度開動的時候,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過我的腦海,我飛快跑到一個車窗,探出頭去,向車下尚未走遠的方凝遠的背影喊道:

“方凝遠!海風做手術的眼角膜,是不是你捐的?是不是?!”

我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背部顫動了一下,然後他轉過身,朝我看了過來,卻沒有說話。

“方凝遠,是不是?是不是?!”

車越開越快,我離方凝遠也越來越遠,我看到他似乎向我笑了一下,然後,他轉過身來,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在我眼前慢慢縮小,我突然覺得胸口似乎被壓上了一塊巨石,悶得厲害——海風在最後關頭突然得到別人指定捐給他的眼角膜,一開始我就覺得十分蹊蹺,可是對此我一直是充滿著感恩和巨大的喜悅,盡管也覺得事有蹊蹺,但沒有深究。直到今天,當我發現自從海風的眼睛惡化後就消失了的方凝遠瞎了一隻眼睛後,我開始慢慢明白了……

“喂,是張醫生嗎?”我決定向張醫生證實我的猜測,於是用手機向他掛了一個電話。

“是我。你是?”

“你還記得幾個星期前,你曾經給一個女孩子做過眼角膜移植手術嗎?我是她的朋友。”

“哦,有印象,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那個女孩子手術用的眼角膜,是不是一個叫‘方凝遠’的人捐的?求你告訴我好嗎?”

“對不起,那個人要求我保密的……”

“告訴我吧!醫生,我已經知道了,求你向我證實一下吧……”

“……唉,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他第一次向我要求捐獻眼角膜被我拒絕了,因為活體器官捐獻是有嚴格規定的……然而讓我想不到的是,他第二次來見我的時候,竟然已經把自己的左眼弄瞎了……鑒於他的左眼眼球破裂而完全失明,我終於同意了他捐獻眼角膜的要求……”

“眼角膜移植手術隻要一隻眼睛的眼角膜就夠了?”

“那要視情況而定,一般一對眼角膜可以讓3、4個人重見光明——以那個女孩子的情況,一隻眼睛的眼角膜已經夠用了。”

“原來是這樣……謝謝你,醫生。”

掛斷電話,我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到了和海風約好見麵的地點,當我看到海風向我招手微笑的時候,我忍不住向她跑了過去,一把將她擁在了懷裏:

“海風,你一定要幸福哦。”我在她耳邊呢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