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標點

三十六

很少有聽到小朵的消息了,她也沒來找過我,本想寫封信給她的,想想算了,就一直都沒動筆。不知她的學習怎樣了。她的年紀還小,如果沒考好還可以複讀的。十七歲上大學對於她那樣一個女孩子來說未必是件好事。

我的日子嗎,一直是過得東倒西歪的,餓不死也款不起來。反正就是沒錢做其它的,買書買唱片買雜七雜八的東西都不可能的。什麽時候我才能有錢買自己想要的東西呢。這是個問題啊。

孫猴子好啊,十萬八千裏走著去都不要盤纏。實在是沒得法子了他還可以下東海吃海鮮上靈霄寶殿喝王母的瓊漿吃他管過的那園子裏的蟠桃。

王母當年真是腦子不靈光,讓一個猴子去管桃圓,這不是明擺著的送羊如虎口嗎。孫猴子快活了,幾千年熟一次的他咬一口,幾萬年熟一次的他咬兩口。

如今如來觀世音有人供,玉帝太上老君土地灶王爺有人供,連羅漢金剛夜叉都有人供。孫猴子卻沒人供,也許人們都不相信他的存在吧,他是吳承恩大人創造的一個神話,不是佛教誕生時就有的,或許更多的是他是一個隻自佑不佑蒼生的神吧,他屬三界之外,性情潑辣熱烈,容易出亂子。我卻惟獨稀罕他一個,等我有錢了,買坨金子打個猴頭,頭戴花翎子手提如意棒叉腰站我桌上供著。

想起他大鬧天宮時的那潑辣熱烈的樣子我就歡喜。

天下怎生如此尤物。真真一個好樣子。

三十七

濤在給我寫《寂寞二中》的外傳,送了一些過來。以前看他的東西要花十二分的心思。

以前看過他寫的故事,很亂很亂很有霸氣,他的故事龐大堅定很容易把人拉進去。他的文字總是可以很強烈的把一種感覺表達出來,這次他的外傳也是一樣,寫的是他和靜還有我之間的故事,平淡了許多,卻是憂鬱疼痛的。這寫日子以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我們都積壓著太多的話想說又無從下口。

他說我走路無論抬頭低頭都是麵無表情的。想想也的確是的。我早知道我是個對人無情的家夥,不喜太多的人際。朋友不多,對人冷淡。可我對我所僅有的朋友卻是活潑坦誠的一個人。小朵就說過我表裏不一。

有時候經常會有種憂愁纏身的煩悶感覺,我想我是太孤獨了。寂寞是潮水,撲打心中的幻像。

天空就是個很好的詞,天空應該是藍色的,沒有一絲的雲影,遼闊空靈。藍色的天空是孤獨的,但她應該很快樂很自由,就像有時候我一個人也會快樂。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寂寞,可我看到她的時候經常會感到寂寞。用一個什麽詞來形容她呢。HOB。這是我在字典裏偶然翻到的一個詞,意思是活潑的小妖精。

女王蜂年過半百依然風華絕代,她卻是千萬年生出的精靈,是不老紅顏。

三十八

語文老師說高三了還有人不會用標點,除了逗號就是句號。

我要恥笑她,笑她之會看精美散文,不懂真正的文學,文學是自由的。我就偏好逗號句號。感歎號省略號我很久沒用過了。我的符號簡單得一塌糊塗。

這些是我從安尼寶貝那裏學來的。第一次看她的作品就就為她簡單的標點歡喜。居然可以表現出如此強烈的穿透力。妙不可言。

然後五一節放假,學校舍不得高三將要告別的我們,所以我們留下來參加他們舉行的活動。高三統一大調考。

老師說很難得啊很難得啊,高一高二放假給你們挪出考場讓你們單人單桌的考,以後這機會找不著的啊。我也說很難得啊很難得啊,那考試題目難得我快瘋掉了啦,還有那及格的分數很難得的啊。

真的是很難,他媽的不是一般的難,下午考的數學,我虧大了,從後麵做起,卡住了,結果忘了前麵的題,時間在那裏狠狠的穿了一把,看看表。不談了,我真的太不幸了。跟小朵說的時候她說我平時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麽就今天這樣了。回寢室我就對祥子說我要瘋了我要瘋了,祥子問我那立體幾何答案是多少呀。

我就是算那道題開始瘋掉的。

明天考理綜,我提前三十分鍾交卷。厲害吧。

那是不可能的,做個夢還可以。

然後我跟濤說我不考大學了不考大學了,我拚死拚活也之考個三本二,二本我是死活也考不上的。

話出口竟不怎麽哀傷。我想我是徹底死心了。學什麽都比看那課本好。

然後我就很想哭。我發現自己無路可走了。

我竟漸而頹廢至此。

孫猴子當年被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他在等著唐僧出世,然後長大來救他。

他的心裏至少有個盼頭,五百年對他來說不知道算不算很長,不管怎麽說那占不到他命裏的一個零頭,我隨便等上一年都將占到我命裏的一個大頭,因為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會死,也不知道我還要等多久這種日子才到頭。

頹廢吧頹廢吧,爛掉吧爛掉吧。大不了我死給你看。

那也是不可能的。

書上說的。可是啊,一片冰心,一腔熱血,一把年紀,一事無成。我也好大一把年紀了。

QQ裏嘟嘟問我,你在幹嗎呢。

我說我在歎氣。

她說小小年紀。

三十九

同桌說讓我簽名,我說簽什麽名。他說等你將來當了作家我就沒機會了。到那時我拿什麽向別人證明你是我同學。

這廝竟比我還會做夢。想那遠去了。我說你去想將來生兒還是生女比較有盼頭,或者考清華也可以。然後我還是不客氣的在他書上簽了個很帥的大名。我說你要保管好,這東西很容易爛掉的。

然後我轉頭看見窗外走在操場上的渺渺。沒感覺了。怕是她早已爛在了我的心裏。

低下頭想起了王菲的《百年孤寂》。

心屬於你的我借來寄托卻變成我的心魔,

你屬於誰的我剛好經過卻帶**起潮落。

都是一路上一路上大雨曾經滂沱證明你有來過,

可是當我閉上眼再睜開眼隻看見沙漠哪裏有什麽駱駝。

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沒什麽執著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風屬於天的我借來吹吹卻吹起人間煙火,

天屬於誰的我借來欣賞卻看見你的輪廓。

林夕的詞真真一個好。

忘掉吧忘掉吧,記住吧記住吧。什麽什麽的都不要管了。我是自由的。

安尼寶貝說的沒錯,我們真的要過很久很久才會明白自己最喜愛的是怎樣的人怎樣的事。

近來老是心緒不寧的,有些事不知道是該自己做主還是交給時間去決定。我指的是和畢業以及畢業以後的事。自己做主吧有覺得自己沒那個能力,交給時間處置吧又覺得那太不負責任了。我的事時間管不來也不會管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年輕了就不能為自己做決定,包括自己想要的,包括自由和快樂。也許有人會說年輕人沒資格談自不自由更別談快不快樂。可那是對靈魂的坦誠。

這個世界又為何總是要我們做出唯一的選擇才肯讓我們上路。我們都是想要更好的活著,卻又沒有兩全其美,所以不能選錯了。

錯便一直錯下去吧,正正經經的活下去就行了。

四十

考試也終於結束了,感覺很累。

濤將他心愛的一塊玉石送給了我,不知道為什麽。那是靜送給他的。

濤說他和靜之間徹底的結束了。然後下自習的時候我看見靜在和一堆男生聊天,竟也無一絲的哀傷。我路過球場時看見的,我隻是聽見她的聲音,然後回頭。

對女生很突然的厭煩起來。她們是很麻煩的一群動物,但也是最可愛的。我有時想不通了就不喜歡她們。

下午打球後用涼水衝澡,現在才四月份,天還沒熱到那分上,所以我頭痛了起來。壞事兜頭跑來找我。我經常這麽倒黴的。

小笑明天收假,我們後天放假,又一次錯開了,很久沒和他一起打籃球了,怕是要等到畢業以後吧。書上說錯開的才是最美好的那是在放全世界最臭屁。

很累很累,很亂很亂。

我想起了我寫的那些故事。流水一樣的麵孔,流水一樣的情節,淌過此時的寂寞,好像冬天的夜裏站在狂風中被刀口劃過的感覺,痛著痛著久麻了。

很彷徨很無助,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和考試無關,和感情無關。我想我是生病了。

四十一

近來的天氣出奇的熱了起來,陽光死命的咬住皮膚不放,不過這總算要好的。世界明亮晃眼,我就不用再為陰著的天發愁了。

女孩子中有穿裙子的走在校園裏,有花邊或條紋的褶裙,**的腳踝和幹淨的平底鞋子,跟那陽光一樣活潑明亮的氣息,又多出了一份飄逸。

身體不舒服,請了假睡在寢室裏,昏昏沉沉的一遍遍醒來又睡去。偶爾睜開眼看見門外的天地,還有那橫著的高高河堤。閉上眼,又很快忘掉了它們的樣子,隻記得那些都是幹淨明亮的。

人和車和狗的聲音傳來,仍是不願醒來,隱隱約約的我告訴自己這個世界是空的不真實的。

然後我又想到了死亡。

如果能就這麽一直睡下去,永遠不再醒來該是件多麽快活的事,那麽我將無止境的活在一場場有故事有情節的夢裏,沒有真正的痛苦悲傷或者煩惱憤怒,當然也不會有真正的幸福和快樂。不過自由倒是真的。

幸福是幻覺,快樂亦是幻覺,轉瞬即逝。

想起那次從江西傳來的餘震,我坐在教室裏,大地忽然動了,我卻以為是自己動了,而我明明是安靜的坐著的。大地居然也會動,我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

這極不真實的躁動。

還有件事就是那次地震的時候小剛說他蹲在洗手間裏,管理員喊地震來了,很多人提這褲子往外衝。說出來不是好笑的。很多人和我一樣,都隻是想要活著。

笑便笑吧,終究我們都會習慣的。

至尊寶說他們笑啊笑啊也就習慣了,我痛啊痛啊也就習慣了。

一馬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