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豪門深似海

二十九

高考還有整整四十天。再過四十天我就跳出這籠子了。

到那時我還能飛嗎。

心比天高,衝出雲霄,不做林間鳥。

爺爺給我取的名字叫王鶴寧,怕是閑雲野鶴一種。登記戶口的那人圖個簡單寫成了王合林,我便用了二十年。其實早就想改了,改成王鶴林。幾年前我說我要衝出雲霄不呆林子裏了。現在卻是偏好那林子裏的靜了,可我又不知道我的林子在哪。

等畢業了各奔天涯了,我也許就無處可去了。

雙N計劃做廣告做到班裏來了,有些想去。我不知道IT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隻知道那和網絡走得很近,和我的網絡文學走得很近,和我的夢也很近。有些許的乞盼,我想到時如果我做不了自由寫手倒還可以賺個IT精英做做。

如果父母同意就好了,盡管他們反對我走文學的路子。

但願我的所想不會如詩人的理想一樣不可靠。

總覺得這世界上有很多的路可以走,可又似乎那許多路中能走下去的隻有一條或兩條,又偏偏是最難走的那一條或兩條,我們便一直在很努力的往那路上鑽。

孫猴子去西天取經可以飛著去,但他必須靠那腿來走著去,九九八十一難他一難也少不得,所以在一開始他不情願,唐和尚念咒罰他他就再也不敢了。猴子性急,但吃了虧長記性。他的腿能跑。

三十

班裏飲水機裏的水完了,坐前麵的一個小個子女生將那四五十斤的水桶很利索的換了上去。她見我看著她,說看什麽呢看。我想到的第一句話是你好壯啊。可人家是女孩子,這話說不得。那麽小個子的女孩子你叫人家怎麽好想。

無聊的人總會有很多無聊的想法。我就算個無聊的人。

這夏天快到了青蛙叫了之後蒼蠅多了起來。上課是有個黑頭老煩我,起殺心,拿著尺子追著打,被德子看見了,狠狠拋了我幾個媚眼。

不知他會怎麽想。快高考了都會很累,上課睡覺是有道理的,但居然還有人打蒼蠅玩。實在是高啊。

孫猴子煩了抓狂了都不敢拿如意棒把唐和尚當妖怪打,我想如果我是孫猴子我也許敢。罪過罪過。

所以嗎取經的人總不會是我。

他們都說高三的日子是痛苦的,可是再痛苦的日子如果你不把它當回事把自己不負責任的置身事外也會很無聊的。無聊得就像小高三的日子中的我,照著鏡子擠臉上的痘痘。睡不著的時候我坐那睜開眼閉起眼的看窗外白晃晃的太陽光。很厭世的樣子。

人一旦對一件事失了信心就會無聊。我想我是絕望過的。

生活總是不能如人願,我們想要的東西似乎都很難得到。

有時我看到陰了的天空就會感到很難過。沒意思啊沒意思啊。活著沒意思。

慢慢的變得平靜了,我現在的狀態不是我這個年齡該有的。

十六歲開始蒼老。安尼寶貝說過的。

十六歲我初中畢業,對人生有著很堅定的向往,覺得我會有個轟轟烈烈的將來,十七歲開始接觸文字,第一次看小說,郭敬明的,我背他書裏的句子,記得很多,現在也忘了很多。那時我是高不可攀的仰望著他。十八歲看安尼寶貝,我抄她的句子,然後寫自己的小說,那年我天昏地暗的寫了二十萬字。十九歲還看安尼寶貝,還有魯迅,三毛,張愛玲,我所看過的書大概隻有這麽多。高三的日子裏我幾乎每天都在寫,這一年我大概寫了六十萬字,沒有試著發表過一篇的文章。我隻是個在獨自沉淪的人,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的歡喜憂傷,我的故事隻講給我自己一個人聽。

現在寫這本《寂寞二中》隻是想為我在這裏的生活做最後的紀念。有些故事還沒有結束。

這憂傷而快樂的日子,我清楚的看到了我一路走來的痕跡。

我比一般人容易痛苦也容易快樂,它們都很短暫,因為我在不自覺的維持著內心的平靜,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堅強和麻木。

想起了哪天聊天時的那個女孩子說的話,她說你一個高中生不該懂那麽多。

忽然覺得自己很悲哀。

韓寒說想少年啊一樣飛馳,我卻找不到自己飛馳一樣的少年。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沉默著寂靜得發不出聲音。

在別人的空想裏我做夢來度去我的時光。我躲在文字裏。

寫作的人不該把自己的悲傷痛苦扔進自己的文字裏,那是沒有出息的。不提過去了,也不提將來了。我寫現在的故事。

三十一

渺渺你是屬貓的。

她說林子有個男生說喜歡我。

他說這沒什麽,一百個人說喜歡你有一百零一個是假的。她問為什麽。

因為你從來都不肯對人敞開內心,對所有人你都是心存戒備的。他們根本就不了解你真正想要的。他們愛的隻是你身上所表現出的一種美。

她笑著看他,說林子我很美嗎。他說那當然,你人又長的漂亮又有氣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種人,不過你知己難求。她說那林子你是我的知己嗎。他說不是,她問為什麽。

有生以來所有的女孩子都可以做我的知己,惟獨渺渺你不能。

她問為什麽。他說不知道。

她笑著說林子你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種人。

這是我曾經做過的一個夢,所記得的也隻有這麽多。不知道為什麽會做這個夢,也從未向人提起,包括濤。

渺渺說過她喜歡蝴蝶這個詞。

我也喜歡蝴蝶這個詞。

華麗而詭異的色調,蒼老而天真的情趣。這一切來源於王菲的那首《蝴蝶》。

三毛說蝴蝶是個朝生暮死的東西,我的理解是朝生隻為著暮死。

都過去了。朝生暮死的東西而已。

每天抽很多的煙,寫東西寫多了人就會麻木沒了思緒,我需要一些東西來緩解。小剛說我變了,大概是變得憂憂愁愁的了。他不喜歡我身上的味道,說那麽多的作家都不抽煙你還沒當作家就抽了。我說我寫的不是詩詞不是散文也不是言情,是命,生命和宿命的東西。小剛說別跟我扯那多,你這是在找借口。我不理他說我下次就寫你,他一臉興奮要死的樣子說為什麽寫我。我說你命不好。

三十二

小朵寫作文想參加新世紀杯作文比賽,她把稿子給我看,我說太老套了,我怕我說小朵你不適合寫作文會打擊她。小朵說讓我給她修改,我說改成這樣吧,憋半天她說不好,改那樣吧她也說不好,總之她認為她的原稿好。寫的是她二中的一些故事,跟她的思想一樣簡單幹淨利索讓人一看就懂。

後來我沒轍了,我說你就寫她死了吧。小朵陰笑著臉一副要死的樣子說林子好主意,真不愧是林子。然後她掐我臉來著,她的指甲很長。

幫人出主意是件很痛苦的事,他叫你出主意其實他心裏往往也是亂七八糟的沒頂。小剛曾經讓我給他推薦一本書送女朋友,和小朵一樣我說這不行說那不好。我說有本書倒是可以讓你很期待的,他很快活的問真的啊,哪本。

宋丹丹的《月子》。

名氣挺大的,不過我沒看過。

孫猴子上東海討神兵,這也不爽那也不爽結果把老龍王惹急了,搬出定海神針這鎮還寶貝。拿去吧,扛得動你也不能用。那棒子到孫猴子手裏變成了如意棒,能大能小,孫猴子爽了心裏好不快活,一句謝了便把這寶貝塞耳朵裏走人。老龍王虧大了。

這便是出錯了主意的後果。

三十三

曾經有段日子我對安尼寶貝的碎花長裙棉布襯衣很迷戀隻可惜我是個男的而且是個窮光蛋,所以我不能穿裙子也穿不成那襯衣。我把它們寫進了小說裏,原來寫小說有這好處。

藍羽菊花珍珠墜,藍彩碎花琉璃墜,雲彩彤珠三角墜,百彩繡花織錦外褂,金絲八寶攢珠髻,朝陽五鳳掛珠釵,金盤螭瓔珞圈,鏤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翡翠撒花洋縐裙。

這些是曹雪芹的句子,越抄越歡喜。閉上眼,綾羅綺麗,華光流轉。曹雪芹怎就寫得出那好的句子呢。

我對這個世界永遠都懷有好奇心。別人的故事別人的情節,我卻又不是一個懂得憐憫的人,我從裏麵穿插而過,一個路人而已,思路透徹。做個善於聆聽的人往往比做個參與角色的人要來得好。舞台上是個情節,幕布下是場故事,觀眾席上坐的是我,我看他們色彩斑斕的表演,然後離開。

故事是別人的故事,情節亦是別人的情節。他們要我去做的隻有那麽多,懂與不懂都不要說出口。你隻要輕輕離開。

王菲唱《旋木》,音樂停下來,你將離場,我也隻能這樣。

大概就是這麽回事。

我看別人的故事,別人看我淡淡的痕跡,做彼此的觀眾。你的故事雖好卻不是我能演得來的,也不是我想演的。

曹雪芹的《紅樓夢》我並未看完,那厚一本書我擱桌上讓老師發現了,他們會搞得我好難過的。

感覺書的前麵寫的好些,隻是感覺,感覺是個很奇怪的說不清楚的東西。文字感就更複雜了,隨便一句話你可以這樣寫可以那樣寫,偏偏有人都選對了。這便是文字感,需要深功夫的。

他的文字一路看下來,就像一場布景華麗風格獨特的經典影片,從人物到服飾都明亮華麗得讓人窒息,還有故事中的哀傷,讓人無法自拔的沉墮。

《紅樓夢》好,怎個好,那不是我能說的,人家紅學會的老專家都還沒弄清楚我怎敢下結論,那是要遭天遣的。

三十四

濤和我都喜歡照鏡子,我們都是很自戀的一種人,可德子說喜歡照鏡子的人是不自信的一種人,這也許沒有錯。以前坐我前麵的一個女生聽我老是在歎氣,問我為什麽。我說我底氣不足。

近來我將以前中分的頭發改偏分了,渺渺離開我之後我就改了的。我說過的她讓我改變了很多,不止是平靜了。以前的我對生活心灰意懶,現在卻多了一些不甘,也多了些順從,說不清的樣子。

然後在照鏡子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臉比以前看上去分明的幹淨了許多,笑起來的時候眼神明亮,多了些孩子氣息。我也留意過濤的臉,很幹淨很明亮,和我在鏡子中看見的自己一樣有稚氣。

人在受傷的時候都會這樣子吧,孩子氣的臉是無所適叢的是哀傷無助的,那幹淨和明亮是疼痛和失望所帶來的一種不辯真偽和麻木。

濤與靜之間的糾纏讓他失望麻木辯不清真偽了嗎。也許。

我們大概就是這樣一點點長大的吧。

所以我要自己想要的。人活一場夢,這麽短的一輩子如果連我自己都不能善待自己我豈不太悲哀了。

我所負過的那些人啊,請原諒我。讓我飛走吧。我還有夢,我要離開。

人行動,離家,似水流。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還要帶著我成功的夢想回到這裏。

我是會功成名就還是會功敗垂成呢。

三十五

很久很久以前,女媧用泥造了人,後來她就再也沒出現過了,我想她大概是對自己造的那些東西感到厭煩了。就像我有時候對自己的文字感到厭煩一樣。我以為是我的書看的太少了。這是件很無奈的事。不過還好我是一直在向前奔跑著的。大雷音寺裏如來坐那一坐上千年,我即使坐上一天也會死掉的。罪過罪過啊。

說到大雷音寺我又想起了大話西遊的遊戲,一開始並不感興趣的,可聽了那音樂後,真的是觸了我的心肉。

大話西遊的音樂是龐大而哀傷的,一如電影《大話西遊》中的悲傷和疼痛卻並不頹廢,它是隆重而盛大的,用音樂告訴你一場與愛情有關的故事。

至尊寶為了救他愛的女人變成了孫猴子,扛著如意棒西天取經去了。不知那一路上他又將何等寂靜淒涼。他的眼睛不再明亮,卻依舊瀟瀟灑灑。

孫猴子活蹦亂跳的從石頭縫裏鑽出來,菩提老祖教他七十二變,一個筋鬥跳十萬八千裏卻跳不過愛情這一坎。

感情的事若是盯上了你,任你絕種的無情,還是逃不過的。

我與濤都是對感情致為依戀的一種人,不容易付出,付出了就收不回來。所以我們都沒有逃過。幸運的是我們對自己還是足夠的誠實。

漁夫在船頭蹲了三天不撒網,一撒網遇見了條性子特烈的魚結果把自己弄水裏去了,船也翻了網也破了。漁夫再也不想見水裏任何一條魚了。過了一些日子,坐不住了,出去轉轉順便不小心到了河邊,有些想法了。我不會再見到上次那條魚了一定不會了,我要撒網了。

我還會再愛的,濤也會的。我們同時在感情裏受是傷害然後我們抱著一起流淚然後我們的傷口粘在一起了分不開了。

安尼寶貝說的好,時間再也不會回到我與他的手裏,它在那裏突然的淪陷了,消失了。

一眼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