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冰霜美人(下)
宜臼忙道:“是宜臼的不是,怎敢有勞娘娘奉茶。”
褒姒也不多說,轉身向瓊台走去,走了數步,回頭瞥了宜臼一眼:“太子不來嗎?”
宜臼連忙跟了上來:“有勞娘娘。”
他跟在褒姒的身後,見褒姒步履極輕盈,走路之時不動纖塵。他想她真是世間之人嗎?怎似隨時都要飛升一般?
兩人進了瓊台坐定,宮人奉上茶點,褒姒便揮手屏退宮人。瓊台中隻剩兩人,褒姒道:“我來了這麽久,都不見太子,太子是去了申國嗎?”
“不錯,申國是我母後故國,外祖健在,我經常會去看望他老人家。”
褒姒點了點頭,“太子可喜歡這藍花?”
“喜歡,以前從未見過,真是天下絕品。”
褒姒淡淡地道:“太子既然喜歡,我命人送幾棵給太子吧?”
宜臼忙道:“多謝娘娘了。”
兩人說了幾句閑話,褒姒見天色不早,便慢慢站起身來,似是要替太子斟茶,才將茶杯遞過去,手便一抖,失手將茶杯落在地上。宜臼一驚,連忙要去撿落下的茶杯,褒姒也剛好俯下身去。兩人手一觸,宜臼心神一蕩,褒姒卻並不把手收回,任由宜臼握著。
兩人四目相投,宜臼心神恍惚,不由自主將褒姒摟入懷中。褒姒輕輕掙紮,此時,忽聽姬宮涅的聲音響起:“美人,你在哪裏?”
宜臼一驚,欲待推開褒姒,褒姒卻反而一把將他抱住,輕聲說:“你不喜歡我嗎?”
此時姬宮涅已經跨入門來,一眼見到這種情景,吃了一驚,褒姒立刻失聲驚呼,用力推開宜臼,“你快放開我。”
姬宮涅見此情形,勃然大怒,一把拉過褒姒,喝道:“畜生,你幹什麽?”
褒姒掩麵痛哭:“王,太子非禮臣妾。”
宜臼待要解釋,幽王已經一掌摑在太子臉上,“你這個畜生,連王妃也敢調戲。快給我滾回申國去,沒有我的命令,永遠不得還朝。”
你現在覺得後悔了嗎?如果你帶著我走,這一切都會變得不同。許多人會成為犧牲品,他們沒有作錯任何事,唯一的錯誤,就是不該出現在你與我的故事之中。
每一個故事裏,都會有一個大義凜然的主角,在這個主角的反麵,也必然會有一個惡貫滿盈的敵人。你與我的故事中,你我就是處於這樣的對立麵。
我們的命運可以不同,當一切未發生之時,你願意帶我走,故事就會隻剩下你我二人。雖然不會傳世,卻能幸福相守。我的願望很簡單,不過是與我喜歡的男人找一個無人問津的小村落,度此殘生罷了。
隻是當一切都變得不可能,我寧可選擇毀滅,毀滅你,亦毀滅我,毀滅這個世界。
“你們知道嗎?SKY為了救她,連自己的命都不顧。”謠言止於智者,不過這不是謠言。
從那一日之後,我總是會在各種場合各種時間,“很偶然”地聽見如上謠言。每一個散布謠言的人都言之鑿鑿如同親眼所見。
當天的情景,看見的人並不很多,隻是一傳十十傳百卻是以幾何基級在上升。
偶爾的時候,我想起數月前的我。那時二鬼子還未出現在我的生命中,我的生活單純而快樂,每天想的無非是如何與巫家的女人們抗爭,在她們的“高壓”統治之下,盡全力爭取我的“自由生活”。
曾幾何時,一切都改變了。
我變成了半魂人,一部分靈魂在古代遊走,扮演著一些據說是我的前生卻偏偏又與我全無關係的角色。而現世的我則遇到了二鬼子,開始了一場似是而非的戀愛。
我們雙方誰都不曾認真地思考過我們之間的關係,但對對方的牽掛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悄然產生了。
也許戀愛中的女孩是快樂的,我卻絕不快樂。我開始感覺到褒姒般的悲哀,我們兩人的悲哀如出一轍,隻因全無希望。雖然近在咫尺之間,卻似比天涯還要更加遙遠。
溺水事件後的整整一個星期,二鬼子都沒有到學校來上課。想必皇諸溺水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幸好這件事是發生在皇室高中內部的,而學校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好,除了本校的學生外,這件事並不曾被任何新聞媒體知曉。
但,我卻在一夜之間,成了整間高中的名人。
每個人都在猜測我與二鬼子之間的關係,臉上的表情也無可避免的曖昧起來。我隻有選擇視而不見。
我不認為這件事就能如此不了了之,隻是不知皇室會用什麽樣的手段來對付我。
我難免想起被車撞死的黛安娜王妃。雖然大家都在猜測她的死亡是來自英國皇室的直接授意,但誰又能把英國皇室怎樣呢?
這樣一想,我便難免揣測,他們不會派殺手來殺我吧?就算派了殺手我也不怕,我不是普通的人,我是巫龍兒。
我在心裏歎了口氣,若我不是巫龍兒該有多好!
我念頭才轉完,就看見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我的麵前,自車上下來四個黑衣大漢。我歎了口氣,不是想什麽就來什麽吧?
事實上,我現在仍然在皇室高中的校園裏,這輛汽車大搖大擺地開了進來,完全沒有人阻攔,一看就知道,一定是來曆不凡。
那四名大漢將我圍住,為首的一個人說:“請小姐上車和我們走一趟。”
我略揚起頭:“去哪裏?”
“見我家主人。”
“你家主人是誰?”
“到了你就知道了。”黑衣人的手插進口袋,從他口袋突出的形狀來看,那顯然是一把手槍。
我眨了眨眼睛:“如果我不去呢?”
黑衣人很職業化地沉下臉,完全是一副殺手該有的陰沉模樣,他揚了揚口袋中的槍:“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我又眨了眨眼睛,手一沉抓住他的手腕:“我不知道,不過我很想看看。”
我這樣一抓便抓住了黑衣人的脈門,他的手立刻便失去了力氣。這些老外雖然長得高大魁梧,卻完全不懂得中國武術。他大驚失色,顯然不懂我隻是這樣輕輕的一抓,他為何連開槍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笑咪咪地把手伸入他的口袋中,拿出那把槍,在手裏掂了掂,“原來是一把槍,拿著槍到處亂跑是很危險的事情,你有沒有持槍執照。”
黑衣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哭笑不得,卻又偏偏無法掙脫我的手。另外三個黑衣人一齊將槍拿了出來,指著我沉聲喝道:“放開他。”
我歎了口氣,其實我也未必一定不願意去見他們的主人,但如果就這樣乖乖地被抓去,那豈非太沒麵子了?
我一拖那名大漢,將他擋在我的身前,又用力把他推向那三個黑衣人。那三名黑衣人自然不會開槍,若是開槍,首先就傷到了他們的同伴。
他們急忙閃開那名大漢,不過是片刻的時間,卻已經足夠我打倒他們。
我相信在他們的眼中,不過是人影一閃,自己的手腕就“喀”地一聲輕響,莫名其妙地便脫了臼,其實我不過是用了小擒拿手中的幾招,輕易就將這些高大笨重的動物搞定。
三個大漢一起大叫了一聲:“唉喲!”用另一隻手托著受傷的手,大聲呻吟起來。
外國人果然怕疼,不過是脫臼,卻叫得象是受了滿清十大酷刑。
我笑咪咪地問他們:“剛才的問題你們還沒有回答我,如果我不去會怎麽樣?”
黑衣大漢們臉色發青,如同看著鬼一樣看著我。為首的那名黑衣人顫抖著聲音回答我:“小姐如果不想去,誰又能勉強?”
我“格格”地笑起來。我相信巫龍兒動聽的笑聲現在落在他們的耳中也一定比夜半鬼哭還要恐怖得多。我說:“誰說我不去?我很想見見你們的主人。”
黑衣人怔了怔,滿臉不可思議。
我托起一個黑衣人脫臼的手腕,向上一推,“喀”地一聲輕響,又將脫臼之處接回原位。那黑衣人長聲慘叫,叫完了以後,才發現手腕已經完好如初。他怔了怔,揮了揮手,嘴巴張得可以直接塞入一個饅頭。
我三下兩下將黑衣人的手腕治好,施施然地走上汽車。
四個黑衣人張口結舌地看著我,手足無措。
我笑咪咪地說:“怎麽還不上車?”
黑衣人如夢初醒,兩個坐在前排,另兩個一左一右坐在我的身邊。一名黑衣人拿出一塊黑布,有些尷尬地看著我。
我笑問:“是不是要蒙眼睛?”
黑衣人困窘地點頭,臉上的表情分明在說:真不知是我們劫持你,還是你劫持我們。我大放地將黑布接過來蒙在自己的眼睛上,“沒關係,既然我願意去見你們主人,當然按他的規矩辦事。”
汽車發動之時,我的心裏卻並無任何得意之情,甚至是有些悲哀的。我就算武功高強又如何?我能夠對付得了四個黑衣大漢,甚至四十個黑衣大漢。可是我又拿什麽去對付整個皇室?歐洲的皇室都有著七拐八拐的裙帶關係,如果我真要對付H國的皇室,那就等於在與整個歐洲為敵,甚至整個世界為敵。
巫龍兒不是普通人,可是巫龍兒到底是一個人。
我再次想到褒姒,一笑傾城,再笑傾國。世上真有女子,可以傾國傾城嗎?
汽車開了很久,終於停了下來。黑衣大漢客客氣氣地扶我下車,暗示我可以拿下黑布了。
我摘下黑布,眼前是一座典型的歐洲石頭古堡,象是《吸血僵屍之驚情四百年》裏德古拉伯爵住的地方。
黑衣大漢推開古堡的大門,在前麵引路。
古堡裏並不象電影裏那麽陰森恐怖,反而十分現代化。大廳的正中是巨大的液晶電視,我站在前麵估計了半晌,也沒估計出來這應該是多少英寸的。古堡的四周滿布柔和的水晶燈,窗子也進行了改造,采光極佳。
我站在大廳中東張西望,一名大漢低聲提醒我,“我們主人來了。”
我抬頭望去,隻見一個少年人正自樓梯上走下來。這個人我見過幾次,應該叫做WILSON,他似乎是二鬼子未婚妻的哥哥。
原來抓我來的人是他。
我在白色真皮沙發上坐了下來,吩咐那名大漢:“有沒有西瓜汁,給我拿一杯來。”
大漢怔了怔,抬頭望向WILSON,WILSON點了點頭,大漢依命退下去為我準備飲料。
WILSON在我對麵坐了下來,“我現在明白SKY為什麽喜歡你了,你確實有點不一樣。”
我淡然一笑:“哪裏不一樣?”
WILSON微笑道:“被人抓來此處,還能談笑自若的女子,確是很少見。”
他並沒注意到幾名大漢臉上的窘迫之情,若是他知道我是怎麽來的,一定不會說這句無意義的話。
我笑笑,“你抓我來想幹什麽?”
他嘿嘿冷笑,努力使自己變得無比邪惡,“我要強奸你!”
我故做吃驚地張大了嘴巴,“我好害怕哦!為什麽要這樣?”
WILSON冷笑道:“你不要以為我被你迷住了,我這樣做全都是為了SKY。”
我淡然一笑:“你以為你這樣做了,SKY就不會再迷戀我了?”
他肯定地點頭:“我與SKY從小玩到大,他的個性我最了解,他有處女情結。”
我苦笑,這都什麽年代了,居然還有人那麽老土地喜歡處女?雖然我本人確實也是處女,隻是我實在是對於這種男人不敢恭維。我道:“難道你認為我不再是處女了,SKY就不再喜歡我了嗎?”
他更加肯定地點點頭:“一定是這樣。SKY以前也有過女朋友,他從來不碰她們,因為他說最寶貴的東西一定要留到新婚之夜。”
我長歎,看來二鬼子不僅老土而且變態。他是否還要象是古代驗明正身一樣,在女孩的身子下麵墊上一塊白布?
我忿忿地想著,拿起黑衣大漢送來的西瓜汁恨恨地喝了一口。“於是為了使他死心,你就想犧牲我,你不覺得這樣做太過份嗎?”
WILSON默然,過半晌才說:“我知道這很過份,可是無論是為了什麽原因,我都隻能這樣做。或者我殺了你。”
我雙眉微挑:“現在到底是法製社會,雖然你是皇室成員也不能隨便殺人吧?”
WILSON點頭,“不錯,我當然不能隨便殺人。我殺了你以後就會自首,由法庭來裁判我。”
我一怔,想不到他居然說出這麽一句話。難道他不想利用皇室的勢力來脫罪嗎?我不由再度打量他,他是一個長相不俗的年青人。典型的北歐血統,一頭金黃的頭發柔軟而服貼,湛藍的雙眼中時時閃現出真誠的光芒。
“你明知這是犯罪卻還要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我的妹妹是SKY的未婚妻,他們的婚事雖然是由長輩訂下的,但我妹妹卻是真心喜歡SKY。在他未離家出走以前,他也很喜歡LISA,隻是自他從中國回來後,一切似都改變了。”
我默然,那是因為我嗎?
“SKY的父母十年前就因飛機失事而雙雙去世,這十年以來,他雖然是皇儲,卻一直處於尷尬和孤獨的境地。現在的皇帝是他的叔叔,他還有一個堂弟,隻比他小三個月。皇帝並非心胸狹隘之人,但即便如此,仍有許多大臣認為皇儲應該改由現任皇帝的兒子來擔任。十年以來,皇儲的人選一直是皇室內外爭論不休的問題。為了使SKY的皇儲之位更加穩固,皇太後陛下認為LISA做為SKY的未婚妻這件事絕不應該有任何改變。因我們的外祖父身為攝政王,對政治有很大的影響力。”
我的頭開始隱隱做痛,這是發生在現代的事嗎?怎麽聽怎麽像回到了封建的舊社會。“就算是這樣,也不關我的事!”
我站起身,向外走去。“那是你國內政,我是外國人,不便幹涉。”
他見我想離開,立刻伸手抓向我胳膊,看他的出手,似是學過柔道之類的功夫。我不由冷笑,真是自不量力。
我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向前一甩,他的身體立刻自我的頭上飛了出去,如同一個沙包一樣重重地跌倒在地。
他“唉喲”叫了一聲,掙紮著爬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我笑咪咪地道:“忘記告訴你了,並非是你那四名手下把我劫持來的,而是我自願來看看到底是誰想對付我。”
他望向黑衣大漢,黑衣大漢無奈地聳了聳肩,“這個女孩子太厲害了,我們四個人都不是她的對手。”
我笑道:“你難道沒聽SKY說過,你外祖派去中國抓他的人都是被我打倒的。”
他皺眉,滿懷不甘:“不可能,我是柔道三段,怎麽會輸過你。”
我笑道:“如果你不死心,那就再試試。”
他自地上爬起來,雙腿一前一後半曲站穩,兩手向著我腰間抱來。我當然不會讓他抱住我,仍然抓住他的手腕,向前一甩,於是他又一次從我的頭上飛出去,如同一個沙包一樣重重地跌在地上。
我這次用的招數和上次無異,不過是略快了一點。
他大聲呻吟,撫著自己的腰半晌才坐起來。我笑道:“怎麽樣?還要打嗎?”
他搖頭:“你這是什麽功夫?難道是妖術?”
我雙眉微揚:“你不看電影嗎?這叫中國功夫。”
我繼續向外走,他在我身後大叫:“等等!”
我皺眉,還不甘心?我轉身,卻意外地看見他跪在地上。我呆了呆,“你幹什麽?”
他咬牙,“我求你,SKY自生下起就注定是皇儲。但上天卻象是和他開玩笑,在他七歲的時候奪走了他父母的生命。以後的十年裏,他都生活在憂患之中。雖然他從來不表示出來,我卻感覺到他的不安和不快樂。他不能再犯錯,任何錯誤都不能犯。我不管他是否喜歡我妹妹,但隻有與我妹妹訂婚,才能保他皇儲之位無虞。如果你真的愛他,你就放過他吧!”
我怔住了,WILSON叫我放過SKY,可是又有誰能放過我?
我在這世間的生命,到底又是為何而來。我忽然覺得無力,無論是古代或者是現代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超出了我能掌控的範圍。我想要得到的,似乎永遠會失去,不想要得到的,卻會莫名其妙地被送入我的手中。
我怔怔地站著,WILSON跪在我的麵前,他湛藍的雙眼誠摯地注視著我,“求求你,放過SKY吧!”
我笑,窗外浮雲飄緲,人間百代成煙,我又何嚐不想放過他,隻是,誰又會放過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