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寒潭菊獨似故園花

唯有寒潭菊,獨似故園花。

顏宮主衣著繁複,華美高貴,氣勢逼人。

身後跟著三大公子和一行數人,全部紫衣打扮,卻是簡裝。

紫絕宮一行人全體紫裝,若一片紫雲天邊飄行過來。

眾人紛遝而至,在顏宮主身後形成扇形隊列。

氣勢浩然,場麵宏大。

顏宮主從半空中落下,翩然而至,身形飄逸。

一雙漆黑的眼眸冷冷的望向捉住我的一幹人等,冷冽的嚇人。

牽著我的昆侖派大師兄將我拉至身前,惡狠狠的用劍抵住我的脖子,“顏宮主,此人已經歸順與我,您還是忍痛割愛吧。”

顏宮主看也不看他,隻是問我,語氣冰冷,“菊兒怎地這般淘氣,跟昆侖派玩耍?”

我剛要大罵昆侖這幫老禿驢不是東西搶我木易經傷我弟弟,卻聽見光頭大師兄在我耳邊輕言威脅,“敢說一句,馬車裏那個登時沒命!”

我隻能把一腔罵人的話憋了回去,兩眼噴火的看著顏宮主。

我不說話,顏宮主被冷了場,氣氛頓時尷尬,

昆侖大師兄狂妄大笑,“顏宮主,你的‘愛寵’都不搭理您呢,想必是另結新歡了。”

媽的,當場給顏宮主扣綠帽子!我扭臉怒瞪昆侖大光頭畜生,眼中射出兩道熊熊火焰,隻恨不得把那人烤成大焦雞。

讓他這麽擠兌顏!顏可是仙人一般,怎能被這等惡心鼠輩當麵羞辱!

可那人極其謹慎,小心不碰到我的皮膚,怕中毒。

我磨牙磨得咯咯響。

顏宮主卻沒有計較,隻是氣定神閑的走過來,挑眉望我,“菊兒,跟我回去。”

跟領回丟失的小狗一樣,似乎沒有注意我是被挾持,而不是離家出走。

我想大喊,我跟你走我再也不出來了這江湖全他媽地痞流氓!

可是,身上背的是幺兒的性命,我不能開口。

隻能眼巴巴的看著顏宮主,目疵欲裂。

顏宮主似乎終於明白我的處境,不再看我,轉而看向昆侖派的人。

眼中殺氣彌漫。

被世間第一高手,神秘的紫絕宮主盯住,壓力不言而喻。

昆侖大師兄有些手抖,一哆嗦,沉重的劍便滑手了,劍鋒沿著我脖子就割了下去。

不巧的是,那劍鋒正好擱在我大動脈上,隻要輕輕的一動,便完事了。

眼看我就要成他刀下亡魂。

就在這時,卻見顏宮主衣袖猛然翻起,眼花繚亂之際,一道強勁的真氣將那劍淩空打飛!

眾人的眼光緊追著那飛起的劍,在空中劃過一道閃利的光弧。

咣當一聲,劍已然碎成兩截,清脆的摔落沙地。

顏宮主收起凜冽真氣,指著我慢條斯理道,“把菊公子送過來,不然形同此劍。”

昆侖派的人全部被那極強的真氣嚇住了,一個個的目瞪口呆。

隻見過劍氣掌風,卻不想竟有人能將真氣集中一束打出。

亦刀強勁,亦劍鋒利。

我身邊的昆侖大師兄沒了兵器,卻不甘承認失敗,隻能化掌為爪,扣住我的喉嚨命門。

卻見他的扣住我的手,竟讓人咋舌的慢慢變成黑色!

眾人登時倒抽一口冷氣。

果然,劇毒無比。

這時候,幺兒一身是血的被拖了出來。

一名昆侖派弟子用刀架著已經醒過來的幺兒,威脅道,“讓我們走,不然他們性命不保!”

幺兒看著我,而我看著顏宮主。

昆侖派手裏有兩個人質,紫絕宮必然受限。

卻不想,顏宮主眼神陰鬱,狂然笑道,“隨便你們,不過,若菊兒死了,你們必須陪葬。”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武林大會上的一幕在眾人腦中重現。

多少武林高手在那一息之間,全體斃命。

昆侖派的人知道,放不放都得死,還不如拉個墊背的。

鎖喉的鷹爪稍一發力,脆弱的喉骨便會登時粉碎,回天乏術。

卻不想,人還沒來得及將我抓死,那手已經被強力的真氣生生打斷!

不是骨頭斷裂,而是整個手被連皮帶筋全部打斷,斷手被巨大的衝擊震飛老遠。

帶出一溜絕美的血珠,在空中劃出一道驚詫的弧線。

頸下的斷腕血肉模糊,白骨森森。

滾燙的血登時噴了我一臉,腥甜的味道,卻泛著惡臭。

人性糜爛的惡臭。

“啊!!!!……”

昆侖大師兄慘叫一聲,握著瘋狂噴血的斷腕,再也擒我不住,痛得直接從馬上重重跌下,滿地打滾,淒厲的哀嚎。

我拚了殘破的身子爬過去,奪了他頭上的發簪,抵在他太陽穴上!

“放了我弟弟!”

我衝著抓著幺兒的人大喊,麵容扭曲,渾身發抖。

那邊的人猶豫不決,我幹脆抱著那腦袋將發簪狠狠刺入!

昆侖大師兄哀叫一聲,緊接著蹬腿兒一命嗚呼!

太陽穴上的發簪赫然深入顱中。

我拔出帶血的發簪,朝幺兒衝了過去。

架住幺兒的人頻頻後退,我一瘸一拐步步緊逼,幺兒踉踉蹌蹌的往後退,不停的吐血。

突然,我猛地將手裏的發簪擲了過去。

觸目可見,那銀質的發簪已然漆黑一片,正是我身上的劇毒。

剛才昆侖大師兄漆黑的手已然證明,我碰過的東西毒的厲害,他們不可再碰。

那人抓著幺兒慌忙往一邊撤去,卻不想我欺身跟上,雙手死死握住架在幺兒頸上的劍!

十指傳來連心的劇痛,我咬牙握住,不讓它傷了幺兒。

黑血登時順著劍鋒流了下來,滴在土裏登時騰起一股刺鼻的青煙。

毒性可真猛烈至極!

幺兒看到我握住劍的手,不禁淒厲哭道,“哥哥——”

扭曲的小臉因失血過多,泛著變態的慘白,搖搖欲墜的身體輕飄飄的。

那人恐怕被我傳上劇毒,一個趔趄連退了幾步,手裏握著的劍也因為驚慌而鬆開了。

我趁機將劍拽回,反手抓住劍柄,用劍護著二人,費力的拖拽幺兒到顏宮主身邊。

手上的血將那劍染得漆黑,似乎還冒著刺鼻的氣味。

顏宮主低頭看我一眼,我登時從他眸子中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

透著死氣的臉上全是汗水和泥濘,渾身全是黑血淋漓的傷口。

他愛幹淨,定不喜歡這樣的我。

忙縮身低下頭。

隻聽顏宮主微啟薄唇,道,“一個不留。”

轉眼間,紫衣飛起,血光乍現,現場一片鬼哭狼嚎。

昆侖派的人全部一劍斃命。

就連他們在馬車裏養傷的師傅也沒能逃過。

昆侖派幾乎來了大半精英弟子,竟如此不堪一擊。

江湖上流傳,紫絕宮為了爭奪木易經,滅了昆侖派,卻毫不費力,手到擒來。

卻不知道昆侖派眾高手的內力已然被亂七八糟的毒化去。

紫絕宮的神話霧障慢慢聚攏。

我和幺兒被紫絕宮的人接手,待遇似乎好了一些。

幺兒的傷勢不算沉重,卻是傷了肺,幸虧神奇的體質撐著,不然早一命嗚呼。

我被扔在一輛全封閉的馬車裏,連窗子也被釘死了。

堅硬的木製底板,隨著馬車的移動不停碰撞著我手腳上的傷處,黑血不斷流出來,漸漸變成了暗紅,慢慢又變成了鮮紅。

許是毒解得差不多了,感覺身體負擔不像那時候沉重了。

馬車不停的飛速前進,我即使扒住了側壁也無法使得身體不受顛簸,磨破的傷口不斷崩裂,見骨的雙腳痛得都沒了知覺。

卻比拖在馬後好上千百倍。

顏一直沒有再看我一眼,甚至連臉也不肯轉過來。

紫絕宮的人對待我很粗暴,根本不顧及我渾身的血口,隻是順手一扔,便走了。

但那鄙夷和厭惡的目光卻針刺般留在了心底。

我不嬌美,不會武功,性子壞,脾氣差,修養全無,氣度惡劣,潑皮痞氣,油嘴滑舌,甚至連木家人應有的價值也沒有,似乎生存在這世界上是個令人惡心的累贅一樣。

可我寧願謬信這世界是美好的,雖然它總是展現給我最醜陋最扭曲的一麵。

我憧憬的快意恩仇,古道瘦馬,似乎隻是烏托邦。

可是,我依然努力的去相信……很努力……

昏昏沉沉幾日,除了每天一次從天窗扔進來的幾塊硬餅,別無其他。

渴的不行的時候,我用幾乎被劍削斷的手指敲打側壁,希望他們給一些水,我不想渴死,我想活下去,看看幺兒的傷勢,還有,顏。

他們不耐煩時,才會從天窗潑下一瓢冷水。

馬車裏全是我流出的黑血和膿血,還有極少的排泄物,水混著這些汙濁,腥臭異常。

我卻別無選擇,隻得跪爬著用舌尖飛快的舔舐著,盡量在水滲出馬車外前吸取更多的水。

活命的水。

水裏含有劇毒,我不停的中毒,解毒,再中毒,再解毒。

短短的幾日,身體幾乎達到極限,瘦的從前麵的腹部幾乎都能摸到後背的脊柱。

但我還活著,頑強的活著。

突然一天,馬車被人用外麵劈開。

強烈的陽光射了進來,我受不住用手臂擋住眼睛,心髒一通亂跳。

手臂一緊,卻是一根繩套,竟將我的頭和手臂套在了一起!

不顧陽光的刺眼,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四周。

原來已經到了紫絕頂的山腳下。

因為我是劇毒之人,無人肯碰我,隻得用繩子拴住我,帶上紫絕頂。

等身子被提在半空時,我看到剛乘坐的那輛馬車,正在熊熊的烈火之中發出絕望的劈啪聲。

昔日風光的菊公子已經不再,現在的我可以算是虎落平陽。

盡管我一再聲明我已經沒毒了,但沒人相信我,依然是繩子來繩子去。

寬敞空曠的紫菊宮我沒有資格進去了,陰暗潮濕的地牢正向我敞開鏽跡斑斑的大門。

不過也好,幺兒在。

幺兒和我共同占據著地牢的東南角,隻不過他是躺在床上,而我是被繩子拴在籠子裏。

上回用鐵鏈栓讓我給跑了,這回居然拿大粗繩子在我脖子上打了死結,還用火燎上了,沒有工具是根本沒法割開的,當然,我可以上牙。

不過,除非我長了一副齧齒類動物的強壯牙齒,不然想咬開繩子,至少是一百年以後的事了。

“哥……”

迷迷糊糊聽到幺兒的聲音。

忙睜眼看去,果然是幺兒,他剛睡醒,正要翻身。

我連忙出聲驚呼,“幺兒別動,乖,再趴兩天就好了。”

幺兒傷在後背,一直趴著睡,壓得受傷的肺劇痛難忍,一直想翻身。

幺兒哼道,“哥,疼……”

我道,“瞎叫喚啥啊,你瞅哥我,多堅強啊,多不屈啊,正是你學習的好榜樣!”

幺兒看著我,眼中似乎有霧氣飛快彌漫。

我知道我有多慘,瘦的跟木乃伊歸來似的,還得強打精神哄孩子。

搖搖身上的繩子,我道,“唉,上回還是鐵鏈,這回就用繩子了,啥時候能混上金鏈啊。”

幺兒苦笑,“哥,你怎麽還有這樣的好心情。”

我笑道,“不錯了,有吃有喝有地方睡,還不用交錢,哪兒找這好地兒啊。”

聽著跟進局子差不多。

每天都會有人下來當‘說客’,讓我們把木易經交出來。

誰都不是傻子,交出木易經我倆還能有活路?

當然死咬著不肯說。

我又毒又傷,瘦的沒了人形,紫絕宮的人想嚴刑逼供都不敢下手,生怕一鞭子下來我就登往極樂了,幸虧夥食還不差,時常見到葷腥。

比如說死老鼠啊,臭蟑螂啊,甚至連大肥蟲子也有。

他們久居山中,以為世人都跟他們一樣清高潔癖,覺得在飯菜裏動些下三濫的手腳便能讓人忍無可忍,其實,為了活著,我能忍受一切。

幺兒受傷不重,卻傷在肺,一不小心便會大出血立馬咯屁,或者弄成個氣胸,也夠受的。

所以我們一直很‘好運’的沒被折騰,隻是耳朵根子淌油了。

這天,終於等到遲來的牢飯了。

‘啪唧’,一坨類似牛糞夾著菜葉的不明軟泥摔在碗裏。

我歡呼雀躍的跑去端著我‘專屬’的大盆,臉埋進去一通狂吃。

幺兒強忍著嘔吐的欲望,艱難的吞咽著發臭的飯菜。

等我淅瀝呼嚕吃的差不多時候,幺兒還在一點點的往外撿石頭啊蟲子之類的。

我切道,“講究啥啊,吃飽為上,跟你說啊,小石頭呢還有人體需要的礦物質和鈣,能夠促進骨骼發育和大腦發育,小蟲子呢,含有豐富的蛋白質,能夠促進肌肉生長和血液再生,趕緊撿回去,別浪費。”

幺兒臉色發青的看著我,跟看ET似的。

我問,“咋啦?我臉上有銀子啊?”

幺兒半天才找回聲音,“哥,你以前……到底……”

我摳摳腦袋,“還真想不起來,除了關於我自己的,我都記著,就記不住我是幹嘛的了。”

幺兒歎氣道,“哥,你定是一個堅強的人。”

我笑道,“得了吧,啥堅強啊,咱就相信一句話,好死不如賴活著,嘿嘿。”

幺兒聽話的把小石頭和小蟲子都吃了,臉色也不那麽難看了。

吃完飯,我倆的肚子開始‘二重唱’了。

‘咕嚕咕嚕’‘嘰裏咕嚕’‘咕咕嚕嚕’……

許是‘逆境出人才’,我倆的腸胃竟能將細菌之類的當作營養吸收了。

雖然會難受幾個時辰,但誰也沒出現上吐下瀉脫水之類應該出現的情況。

我跟幺兒樂,“肯定飯裏麵放止瀉藥了。”

幺兒小臉都黑了,提醒我道,“哥,止瀉藥很貴。”

我哦了一聲,“嘖嘖,紫絕宮就是有錢,咱們傍上大款了。”

幺兒……

作者有話要說:哦嗬嗬嗬……虐虐更健康……勞動節快樂哦……(眾親⊙﹏⊙b:貌似昨天五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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