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及笄乘船北嫁(上)

第十七章 及笄乘船北嫁(上)

時光如梭,轉眼一年。

這一年,姚玉欣過得極其舒心,姚喬氏因知道還有一年她就要出嫁,便也不怎得拘她,到真的讓她過上了那種無事悠閑的快意生活。

除了趕上換季,或是家裏過節、宴請等大事,需要幫襯姚喬氏一二以外,平日裏姚玉欣悠閑又自在。

取點種子,自己在欣園辟塊地,鬆土,澆水,搭架子,種些個瓜果時蔬;閑暇無事,有一針沒一針的做點子繡活;興致來了,起個早,劃著木筏子,帶著梅香和蘭雅,在自家水塘裏收集荷葉上的露珠,再用露水烹茶,挨個的給家人送去;或是叫上姚玉娥、姚玉嬌,姐妹三個亭邊垂釣,再叫家裏的匠人給打幾個長條的木槽子,放上水,把釣的魚放在槽子裏,看哪條遊得快,便興致勃勃的,架上火,烤掉哪條吃掉,每每都覺得那滋味不是平常時候能比的;除此之外,有時候和哥哥一起對弈,有時候和二妹妹一起拚拚詩文、彈彈曲吟吟小調,或是憊懶了,不用請安的日子,就賴在床上一整日的時候,亦是有的。

一年的生活,讓姚玉欣打心裏往外的溢著舒服和喜歡。

可這樣隨心又隨意的日子一晃即過,姚玉欣邊走邊歎氣,昨個她剛滿十五歲,已是行了及笄禮。十四歲生日家裏給她辦的就不算小,這及笄禮比之她十四歲生辰隻能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府台夫人做的正賓,李淑然做的讚者,相熟的姑娘幾乎一個不差的都很是做臉的來觀了禮。雖說姚玉欣這及笄禮辦的隆重又體麵,可這也代表著她很快就要出嫁了。

按說雖然姚玉欣已行了及笄禮,但李家姑娘還小,說是到正月才堪堪十五歲,姚立恒要想成親還需半年。自古長幼有序,必是要哥哥先成親,妹妹才能出嫁的。

姚玉欣原想著等上半年也沒甚大不了的,便以為自己還能在家多過陣逍遙日子,哪想到再過半年正好是隆冬季節,運河不宜出船,須再等到春暖花開才好動身,這一下便是將近一年的時間。

她等得了,有人等不了,也有人不想讓等那麽長時間。

這一年中,五皇子時不時的會讓人捎來些新奇的洋玩意,想是宮裏的貢品,像照人照得很清楚的圓鏡子,全金絲工藝製作的桅杆高高的奇特小船,大內製造的新首飾,或是一些個有趣的小玩意,像會翻跟頭的小人,從大到小、一個套一個的娃娃等等,雖未有隻言片語,但這些個玩意無一不再傳達著五皇子的心意。

於是事出權宜,府台夫人從中周旋,苑知府也多次隱晦的提點,姚誌敏便著人與何家、李家商談,敲定了姚立恒成親的日子,也算是全了哥哥的婚事,都辦妥之後,姚玉欣北嫁之事也就提上了日程。其實該準備的都準備的差不多了,餘下的無非就是些瑣事,姚喬氏想著姚玉欣畢竟是遠嫁,便想凡事都細致周到了,也會事無巨細的都念給她聽,於是這往母親房裏跑的次數就越發的多了起來。

蘭雅走在姚玉欣身後,聽著大姑娘的歎氣聲,抿了抿唇,姑娘這是不願意嫁呢。最近總是聽見姑娘歎氣了,正想說些什麽湊趣,恰巧看見姚玉嬌的大丫頭捧著個白瓷紅梅花瓶迎麵走來,裏麵還插著兩支從園子裏新折下來的百合花,有粉紅有白,很是惹人喜愛,“姑娘,你瞧那百合開得多好?要是你喜歡,回頭奴婢也折上兩支插上可好?”

姚玉欣抬起眼,點點頭,聲音懶懶的,沒甚精神,“是不錯,可折下來插在瓶子裏,也不過幾天的鮮活,到不如長在園子裏了。”

蘭雅聞言差點沒笑出聲來,憋著笑,隻剩兩隻眼睛月牙彎彎。

也不知前些個時候是誰興致起來了,拉著二姑娘、三姑娘,一起在園子裏瘋,看見哪枝好看,哪枝入了眼就叫人剪下來,比著看誰的眼光最好,嘰嘰喳喳、左挑右撿的,滿園子都是姑娘們的笑聲。

玩是玩的盡興了,到後來看著一小堆鮮嫩的花枝,三姐妹都有些傻眼,看花圃的李老頭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最後還是姚玉欣出了主意,死馬當作活馬醫,總不能讓這些個花白瞎了吧。

於是又是叫人拿瓶子,又是叫人拿剪子的,姐妹三個插起花來,各式各樣的花拚湊著插在一個瓶子裏,瞧著到是也新鮮有趣,便又挑著好的,叫人給老爺書房、奶奶、姨奶奶們、大爺的屋裏都送去了一瓶,還記得奶奶見了這五顏六色的插花,著實的意外了一把,直問是誰的主意,竟有這般奇思妙想。哪裏想到這是幾個姑娘貪玩惹下的囉嗦事,隻不過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那個時候糟蹋一堆花也沒見大姑娘露出一絲一毫的心疼,現下不過兩支花的事情,姑娘就這般悲風秋月的,蘭雅真是哭笑不得,知道姑娘這是越臨近出行,越發心情不好,便也就不去去揭姚玉欣的短,隻心裏想著,最近當差可要仔細了,免得城門失火,禍及池魚。

兩人正說話間,就到了姚喬氏的柏鬆苑。

一進屋,就見屋裏立著一個婆子,姚喬氏端坐在榻上說著話。

姚喬氏見姚玉欣來了,忙叫近前坐了,指著立在下麵的婆子說道,“我想著你畢竟是北嫁,若是有個吃不慣什麽的也是難免,不如帶上咱自己的人,你素愛花嬤嬤的手藝,就把花嬤嬤帶去吧,就是不知皇子府有小廚房沒有?”

姚玉欣一進柏鬆苑,就立馬甩掉了剛才那種懨懨的神色,對著姚喬氏,頗有精神的說道,“還是母親想得周到,母親放心,玉欣想著皇子府各院應是有小廚房的,”那種地方防人勝於防川,倘若真是哪個姬妾有了身孕,還不得為著安全另行起灶?小廚房應是必備的。

但這些個話,姚玉欣沒有明著講,“就是沒有,我吃不慣北方口味,秉了皇子妃,叫人在自己院落砌上一個,大不了一應的開支不走公中也就罷了,不礙什麽的。”為著姚玉欣以後生活便利,姚誌敏倒是托人打聽了一下,五皇子現如今隻有皇子正妃一名,侍妾一名,後院倒是還算清淨。

“這樣就好。”姚喬氏點點頭,“既是花嬤嬤要去,索性依我的意思就讓她一家子都給你陪嫁過去好了。花嬤嬤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在咱鹽場上做工,已經成家,他媳婦就是咱府上管灑掃的素娘子,人爽利潑辣,倒也是個能頂得起事的。二兒子和三兒子都在鋪麵上,均還未成家,我問過你父親,卻也都很是機靈肯幹,正好不是在京裏給你置辦了幾個鋪麵嗎?讓他們幫你相看著,也省你的事。你看看可如意?”

既是姚喬氏當著花嬤嬤的麵這樣對自己講,想是已經調查安排,決定好了的,而且父親也知此事,這些人必是不會差的,姚玉欣遂點點頭,“但聽母親做主。”

姚喬氏聞言很是高興,當下叫人拿來花嬤嬤一家子的身契,交予姚玉欣,然後對著仍規規矩矩立在下麵的花嬤嬤說道,“按說這陪嫁人家,大姑娘的奶嬤嬤是最好的人選,隻是玉欣的奶嬤嬤身子一向不爽利,我早些年就準了她回莊子休養,因著這個,這多少人托關係告到我麵前,想跟著大姑娘北嫁。”

姚喬氏端起茶碗,細綴了一口,“無論是托誰的關係,我都沒應,大姑娘是我心尖上的肉,我心疼她,這方她要遠嫁,我得幫她盡可能的打點仔細了,你們都貫在咱府上當差,平日裏的作為,我都看在眼裏,那偷奸耍滑的定是不能要的,看你素來忠厚老實卻又不憨傻,手藝又好,加上聽老爺也說你三個兒子都挺得力,便讓你撿了這個便宜吧。”

花嬤嬤忙低頭謝了。

姚喬氏接著說,“這你家全部身契,我都交給了大姑娘,自此你們便不是我姚家的下人,主子也就隻有大姑娘一個,這事你需拎得清些,凡事要以大姑娘為重,她沒想到的,你要幫她想到了,她想到了的,你要想在她前頭,萬不可看大姑娘年紀還小,就欺瞞了她,如果大姑娘知道了要處置發賣了你,你也不要到我這裏來求情,不管你多少年積累下來的體麵,我自是都不會理會的。”

“瞧奶奶說的,婆子我哪裏是那樣的人家,要不奶奶也不會挑中不是?這能跟著大姑娘北嫁是咱幾世修來的福氣,必是要珍惜的。奶奶放心,自此大姑娘就是婆子一家的主子,定是凡事都為大姑娘考慮的,萬不敢做出甚欺主賣主的事情。”花嬤嬤忙不矢的回道。

這能做大姑娘的陪嫁,到時候進了皇子府,身份跟著往高拔了不知多少倍呢。要說她還真沒想到這樣的好事會落到自己頭上,畢竟姚府裏沾親帶故、錯綜複雜的關係甚廣,這多少人眼巴巴的盯著呢,怎麽輪,也輪不著她這樣隻憑著多年在姚家踏實當差,沒甚關係的啊,哪想到偏偏的就讓她給趕上了。

即使這樣,哪能還有不珍惜的去糟蹋的一說。想著若是進了京,三個兒子做了鋪麵的掌櫃,那體麵不就更大了,經年累月的踏實做活,萬一大姑娘再給二兒子和小兒子指了婚配、放了奴籍,自己一家往後必是康莊大道了,如此想著心裏就越發歡喜。

姚喬氏點點頭,扭頭看向姚玉欣。

姚玉欣看向花嬤嬤,“花嬤嬤是府裏的老人,母親將你一家指於我,必是極信任的,我也很是放心。玉欣甚麽性情想來花嬤嬤也自是了解一二。”原想著講講自己的規矩,可轉念一想一是這人並不齊,二是也不好當著姚喬氏的麵立自己的規矩,便轉了口,“以往花嬤嬤是聽差於母親,現下既是跟了玉欣,規矩習慣多少的有些個變化,好歹來日方長,慢慢的熟悉了也就好了。”略一頓,“如此,以後玉欣諸事還要勞煩嬤嬤一家費心了。”

花嬤嬤忙應不敢。姚喬氏笑,“好了,該說的也說了,你就下去準備吧。近來也就不用再當差,你媳婦和兒子那裏我也會跟人說一聲。這些個日子,好好梳攏一下東西,準備準備,不日就隨大姑娘動身吧。”

花嬤嬤忙應聲,躬身退下。

姚喬氏起身,拉著姚玉欣的手走進內屋,指著桌上的東西說道,“這都是之前給你置辦的,你瞧瞧,可還缺什麽?”

姚玉欣低頭一看,桌上放的是自己的嫁妝單子與一些個田產、地契:姚府生意上的一厘身股,京裏鋪子三個,三進院落的房子一座,京郊莊子兩個,連成片的上好良田二十頃,還外加了一個小山林,看地契有果樹有泉水,怎麽和一起也有個六七百畝的樣子。除此之外,還有紋銀十萬兩,綾羅綢緞、古董鼎瓷、珠寶首飾、貴重木料、名家畫作等等,林林總總的,光嫁妝單子就有好幾開折。

姚玉欣目瞪口呆,這也太多了,抬起頭看向姚喬氏,“母親,這好像超了家裏的定例了吧。”

姚喬氏笑,“自是超了。你此次北嫁,路途頗遠,再加上又是高攀,自是要豐厚一些,到了京裏那貴地,這上下不定多少人和關係等著你使錢呢。咱府上別的沒有,就錢這醃臢物多些。多於你一些,你行事也好便利,為此,你祖父還特意叫人捎了信來,叮囑過的,你就莫要推辭了。”

姚玉欣點點頭,一聽老爺子發話了,她就明白了。怎得她也是為姚家出嫁的,這又不像是嫁給了平常的官宦之家,因著身份上差些,必是要金錢上彌補的,加上多給她一些,這些銀子在姚家不算是天大的數,對她卻是助益多多的,這她越是便利,越過得自在體麵,姚家沾的光可能也就越多,遂也就不再說什麽。

又聽姚喬氏說道,確定她要北嫁之後,家裏就一直留意京裏的動靜,趕上正好有罷免的官員抄家,這房子、莊子朝廷沒收、變賣,就叫他家全收了來,要不哪裏找這麽齊整的嫁妝去,直念姚玉欣好福氣的命份,連嫁妝都湊得順利的很。還有什麽房子裏的人都清了,也幫著請好了幾個負責看院落的、灑掃的雜役,莊子上的人未動,是連著莊子一起買來的,因著遠,人也多,便也未叫他們過來認主,說等姚玉欣北上之後再見麵,看是否得用,不得用再更換雲雲。

姚玉欣一一聽了不提。

話說此事過後沒幾天,驛館那裏就傳來消息,說是五皇子派的護衛隊已到,不日就要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