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你遇見誰

9 你遇見誰

9 你遇見誰

夜,漫無盡頭的夜。

是夢,還是現實?

“乖,把腿張開。”

“對,你應該這樣笑。你看照片,你應該這樣笑,知道嗎?”

英俊的男人臉上,全是可怕的欲望。

“為什麽要把頭發給剪掉!我讓你留長的,你聽到了沒!”

“你一點也不可愛,你應該知道要怎麽樣了吧。”

一雙手揪住自己的頭發,用力地扯,頭疼,頭好疼。

惡心的東西刺穿了自己的身體,很痛苦,很想吐。

不要,我不要。

你們都給我去死,去死吧!

哈哈哈哈。

嚴冰語忽然驚醒,胃裏翻江倒海。他木木地坐起來,蒼白的臉上全是汗。有多久,沒有這樣驚恐的感覺了。

忍不住胃裏的煩,吐到黃水也不剩。身上滿是黏膩的感覺,眼前,恍惚一片。

一床的狼藉,現在連地上也滿是汙跡。

嚴冰語愣愣盯了地上半天,失焦的眼神才回複過來。

他的臉上是異樣的潮紅,嘴唇,卻幹燥得蒼白。

牆上的鍾指著淩晨2點,距秦陌離開,已經過去了4個小時。

4個小時,可以發生很多事,秦陌也許已經在熟睡,也許還在為明早的出行準備,也許正在和她姑姑聊天,也許,在想自己。

嚴冰語晃了晃暈呼呼的頭,非但沒覺得清醒,反而更暈了。

掙紮著站穩,隱秘處有**流出來的感覺。

居然沒覺得冷,全身像火一般熱。

他披了件衣服到廁所,準備洗個澡,這回他可不敢用涼水洗澡了,那恐怕會要了現在的他的命。

溫水落到身上,卻一點溫度也感覺不到,嚴冰語這時才發覺自己已開始瑟瑟發抖。

用力地搓洗了身體,直到皮膚已經有些疼痛,他終於呼出口氣,滿意而虛弱地笑了笑。

洗完澡穿好衣服,頭重腳輕地打掃了衛生,然後把床單被子一骨碌全塞到了桶裏,死命的洗。

水很冷,可是穿過手時,卻很舒服。

幹完了一切,癱倒在新換的被子裏,嚴冰語覺得自己好久都沒有這麽勤勞,明明渾身像被火烤,眼前模糊一片,可是卻很有勁來幹這些事情。

從抽屜裏翻出了不知道多久前的感冒藥,幹吞下去後便沉沉睡去。

這下子,不會再做夢了吧。

還是熱,熱得心窩都燒了起來。

喉嚨裏幹渴到無法忍受,嚴冰語呢喃了聲,“水。”

他是習慣了,秦陌在時,總會在睡前給他的桌旁放一杯水。

可是秦陌已經離開了,屋子裏隻剩他一人,這樣的呢喃,又能有什麽用呢?

還有誰會來關心他,這樣獨自一人的日子他總得習慣,或者說他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黑暗裏,有人歎了口氣,給他的嘴裏灌了些水。

然後,廁所裏一片水聲後,濕毛巾也搭在了嚴冰語頭上。

很舒服,有一雙冰涼的手摸在自己額頭很舒服,嚴冰語覺得一切都平複了下來。

繼續陷入沉睡,可是,居然夢到了母親。

那雙手,好像遙遠記憶中母親的手,溫柔得,讓人想哭。

嚴冰語從昏睡中醒來時,牆上的鍾已經指到了11點。

搖搖晃晃地走出房間,桌子上居然擺著熱騰騰的粥。

莫非是秦陌沒走,他剛恍惚地想,廚房裏便走出來個人。

對啊,秦陌根本沒鑰匙,怎麽可能進來。

更何況,他為什麽要回來。

現在,他恐怕已經在飛機上,自己本來是要去送他的,可是現在也不可能了。

“趙阿姨,是你啊,我真是……”嚴冰語摸著自己的頭,淡淡笑著,“你怎麽知道我病了?”

嚴冰語口中的趙阿姨,是這間房的房東趙麗梅。

趙麗梅意味深長地看了嚴冰語一眼,沒有回答,相反地,自己卻問了個問題:“秦陌人呢?他應該已經出院了吧?”

“他,他出國了。本來就打算出國讀博的,這不,病好了,可得趕快。”嚴冰語麵掛輕鬆的微笑。

“喔。”趙麗梅放下手中盛著小菜的盤子,“我聽到你房裏很晚了還有動靜,不放心過來看看。誰知道你居然病成那樣,怎麽樣,現在好點了嗎?”

趙麗梅臉上關切的表情讓嚴冰語覺得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嗯,好多了。趙阿姨,謝謝你昨晚照顧我。”

“別愣在那裏啊,我料著你也該醒了,就做了些粥和小菜,趕快過來吃吧。”趙麗梅溫柔地笑笑,就像看著自己的兒子般。

嚴冰語不自在地撓撓頭,“哦,好。”

嘴裏索然無味,可是滾燙的粥喝下去,卻好像治病良方,嗓子舒暢了好多,連頭暈也慢慢褪去,嚴冰語看著在一旁收拾的趙麗梅,捏緊了衣角。

她也許知道了什麽,在這裏住了快5年,她總該猜到了些吧。可是她那樣一個50多歲的傳統女人,知道了這種事情,卻好像若無其事,現在還能這樣親切地關心自己,嚴冰語鼻子有些酸酸的。

“趙阿姨。”

“嗯?什麽事?對了,小嚴啊,我和你說,燒完水要記得關上氣閥,這樣才安全知道嗎?”趙麗梅一邊嘮叨著,一邊還沒停下收拾的活。

“趙阿姨,我下個月就搬走了。”嚴冰語咬咬嘴唇,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為什麽?”趙麗梅這才停住手,抬起頭來看著嚴冰語。

嚴冰語低下頭苦笑下,“我也該走了,欠您的房租月底我會付清。一個人住這麽個房子也是浪費,我想……”

他抬起頭,微笑說:“我想我需要開始新的生活。”

兩個人麵對麵,雙方都知道對方的意思,也隻有雙方自己,才知道自己內心的真實意願。

嚴冰語是不是真的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至少當月底他搬出房子時,趙麗梅看到他臉上滿是輕鬆的笑容。

至少過把癮就死裏的小潘和小顏沒有再見過他。

至少,嚴冰語知道,有些東西,不過才正要開始。

舒城覺得自己最近過得超級不順。先是在酒吧裏待了一星期被老爸逮到了,回家挨了頓訓話不說,還凍結了自己三個月的生活費。他的存錢所剩無幾,沒了生活費,讓他怎麽過活。老媽對老爸惟命是從,從不姑息養奸,呃,不對,舒城覺得自己這個詞好像用錯了。幸而他老爸並沒有發現他待的是同性戀酒吧,要不還得了。之後又收到輔導員的電話,雖然熱情無比,可那也是對老爸,不是對自己。電話的內容,他奶奶的自己居然掛科了!

才開學一個月已經捉襟見肘,在外租的房子也沒錢交房租。實話說,舒城一點兒也不想回家住,這並不是因為家離學校遠,也不是因為他覺得家人不好,隻是每天要看到商業強人般的父親,心裏就不免有些難受。

作為獨生子,自己肩上的重擔舒城心裏清楚,可是,那樣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寢室的床鋪因為自己在外租房早已成為了兄弟們的垃圾根據地,他哪裏還能回去,而所謂的好哥兒們在外住的沒幾個。

他難道就被逼到絕境了麽!

好不容易到了月底的周末,老媽總算發了點善心,把老爸的車借給自己開出來,還塞了點錢說讓自己添置秋冬的衣物。

兩千塊,舒城很是不爽地看著手裏的錢,心想還是不要買衣服了,冷點又不會死,年輕人就得要禁受些考驗,生活才會有樂趣嘛。

可是下個月的房租和生活費,兩千塊哪裏夠啊,舒城覺得自己的頭已經變成三個大了。

把車停在了超市的地下停車場,他決定去買幾箱泡麵。逛了半天,頭一次因為比較哪種泡麵買起來最劃算而頭疼,舒城選到最後,終於決定買兩箱贈十袋還附贈一隻電熱鍋的那種。

抱著泡麵回到停車場,舒城立馬就怒了。

是哪個不長眼的居然把自己的車給撞壞了!車頭癟下去了一塊,後視鏡也沒了,車子看上去像個醜陋的大花臉。

這世道,舒城火冒三丈,要是在平時,這也不算什麽,自己一向都是個大度而禮貌的人,可是現在這當口,本就自身難保,居然還出這檔子事情。

那個肇事者不會跑了吧,舒城左看右看,愣沒發現一個人影。

找保安調錄像?

舒城覺得自己這次一定得為正義而戰鬥一次。

他剛準備走,就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對不起,請問是你的車嗎?”

“嗯。”

舒城回頭。

這個男人比起一個多月前瘦了,眼睛有些浮腫,一副沒睡好的樣子,可能是發型變了的緣故吧,精神到是振奮了些。因為他居然把半長的頭發剪成了個當前最普遍的平頭。

可是,漂亮的眼睛完全露了出來,雖然隻穿著件灰藍色的工作服,仍看起來很舒服。

舒城不知道自己認人的記憶力居然這麽好,看到他時,非但一眼就認了出來,而且還在很短的時間裏同他當初的樣子做了個比較。

“都是我的疏忽,停車時把你的車給弄壞了,真的不好意思!”嚴冰語一臉的自責與懊惱,他不僅是在像眼前的人道歉,也是在痛罵自己。

這樣一輛高檔車,不知要賠多少錢才夠!

倒車時不知道在想什麽,本來車位就窄,自己還神情恍惚,現在出事了吧。

舒城看到嚴冰語時氣已經完全要消了,可是現在嚴冰語的態度讓他還剩點火星的脾氣,一下子衝了上來。

這個老男人居然不記得自己了!

“大叔,原來是你啊!”舒城揚揚眉,拍拍嚴冰語的肩膀,“怎麽,你的車呢?沒壞吧?”

嚴冰語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露出思索的表情,很快,他就回想起來。

本來這樣難得一見的主顧他是不容易忘記的,可是剛才心裏又急又憂,也就沒太注意麵前人的長相了。

“我的車在那邊,剛才把你的車給撞壞了,我就一直在車裏等著。”嚴冰語一口氣把能說明的情況全都說清,然後呼出口氣,無奈道:“舒城,我記得你。你的車我該怎麽賠?”

怎麽賠?舒城記得自己好像是從遇到這個男人後就開始倒黴的,現在,罪魁禍首就在眼前,該怎麽賠!

看了眼這個男人說的車子,不過是一輛小麵包,看樣子他就是一公司的送貨員。

本來焦躁的情緒突然平複下來,舒城似乎看到了未來兩個月的曙光。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估計不會超過一千的。”舒城眯眼笑笑,“可是也不會低於8百。”

嚴冰語看著一臉不懷好意笑容的舒城,覺得背後有點涼颼颼的。

“那個,能不能分期給你?”嚴冰語很正經很禮貌地問道,他現在每個月工資一千二,房租水電費夥食費一除,哪來的現錢賠給他。

正中舒城下懷。

舒城輕歎一聲,苦笑說:“大叔,其實我本來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可是這車是我爸的,我先前已經惹火他了,為此他還斷了我的經濟來源。現在如果沒錢修車,我怕我馬上就得到街上去喝西北風啊!”

嚴冰語一言不發地看著舒城,這個男孩做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倒是很惹人憐惜。

不過那是在沒見識過他的惡劣的情況下。

“那怎麽辦?”

“大叔,我現在手頭上也隻剩下6百塊了。”舒城咬咬牙,“我先墊了,不夠你再補。咱也算得上是熟識一場,我本不好意思讓你賠,可是沒有辦法啊!”

熟識一場?嚴冰語想到自己和他是怎麽熟識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下。

“那你怎麽辦?”嚴冰語作為一個年長者,這點責任感總還是有的。舒城看上去也不像在撒謊,像他那種有錢人家的孩子,一般是不會放下臉來裝窮的。

“我能怎麽辦。我還在外麵租的房子,現在家不能回,房子也到期了。”舒城苦著張臉,“可是大叔你的日子看上去也很難過,現在你的車也有點問題要修吧,保住工作要緊啊。我一個年輕人什麽樣的生活過不了!大叔你就不用操心了。”

他說完還很是心疼地看了穿著灰藍色工作服一副打工仔樣的嚴冰語。

嚴冰語皺眉思索片刻,沉聲說:“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也不好辜負你的心意。真是謝謝你了!”

說完,臉上當真出現感激的神情。

那家夥哪有那麽好心,嚴冰語自己也不是什麽良人,順水推舟這種事情,偶爾幹幹還是不會吃虧的。

舒城愣了一愣,似乎已泫然欲泣。

“大叔啊,我能不能有個請求?”他一副想說又不願說的樣子,“我能不能去你家住幾天?等我在外麵找到了兼職,能付得起房租的時候,再搬出去?”

人家已經免了你的修車費,又是個孩子,遇到了困難時有這麽一個小小的請求,你難道會不答應嗎!

嚴冰語覺得自己好像又著了舒城的道了。

他說住到能付得起房租的時候,那如果他一直付不起房租呢?

嚴冰語揉揉額角,想做出副豪爽的樣子,可還是隻能無奈地笑道:“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