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民
第六卷 燃燒深淵的守護者(前篇) 第五章 人民
最忠實的仆人?
什麽是神之國的戰士?
看到拜倒在自己麵前的似鳥阿列克謝遼太郎,凱文驚訝得張大眼睛。
“……你到底是……”
“我們是克柳奇一族,從好久好久以前就一直在這裏等您大駕光臨。”
(一直等著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凱文困惑到了極點,遼太郎微微抬起頭來,流露出真摯的眼神。
“我們是從古時候就一直在堪察加,傳承‘薩滿’的一族。”
“薩滿?”
“通古斯語意思為‘巫師’。從前,我們的祖先遭到惡火之神攻擊,導致好幾個村莊滅亡,對我們伸出援手的就是我們的主人——格林希德先生。主人是從異國渡海而來的‘神之國戰士氣我族人發誓直到末代都要永遠效忠與服侍主人,直到現在。”
(神之戰士……?格林希德?)
凱文從來沒有聽說過。水梁的原生林隱隱約約地飄起了小花瓣似的雪花,遼太郎像個虔誠的信徒似地,非常恭敬地跪著繼續說道:
“主人為我們留下了神之國的各種護符,返回神之國的時候,據說遺留下了這麽一句話——‘總有一天,會有和我一樣的‘神之國戰士’再度出現在你們的麵前,屆時你們必須和服侍我的時候一樣,服侍那個人、幫助那個人,為他效力’。”
凱文半信半疑地注視著遼太郎,
“你怎麽知道我就是那個‘神之國的戰士’?”
“依據口違傳承,‘那個人和我們一樣,右手的中指上會纏繞著兩條活生生的、閃耀著銀色光芒的蛇,胸前垂掛著裏麵有文字的寶石,明明是人類,卻可以自由自在地變換姿態,能化身為任何東西’。”
凱文更驚訝了,兩條蛇是指〈卡都凱烏斯之戒〉,裏麵有文字的寶石是指盧恩符文寶石,可自由自在變換姿態是指“變體能力”嗎?
“聽說和惡火之神的對戰過程中,我們的主人背後還長出了大大的翅膀。您也一樣,背上也長著大大的翅膀。”
(難道是超騎士?“神之國的戰士”是指曆代超騎士中的某個人嗎?)
一定是曆代超騎士中的某人去過堪察加,盧恩符文咒歌就是他的足跡,神之國一定是指阿斯嘉特。
“‘人民’……你們曾經是堪察加的‘人民’嗎?”
眼神率直且順從的遼太郎,用那閃閃發光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凱文,點了點頭。
“人民”是指從好久以前就存在於世界各地,負責“支援超騎士的人們”。
人民之中大部分的曆代祖先,是以服侍阿斯嘉特的超騎士為使命,一直綿延到現在,把任務一代代地傳承下去。凱文他們前往世界各地執行任務時,人民就會以各式各樣的方式裏應外合,積極地提供協助支援。
不過,萬萬沒想到這麽遠的東方國度也有阿斯嘉特的“人民”……凱文當然不知道,超騎士夥伴們也沒有人知道,因為他們都是沒有被公開存在的未知“人民”。
目前,那位超騎士一定還在執行某個任務,試著搜尋一下阿斯嘉特的資料庫說不定可以知道對方是誰,他或許是在某個災難中解救了當地居民,以那次經驗為動機和“人民”締結了這個約定吧—也就是和遼太郎的祖先——克柳奇一族。
“我們都是您最忠實的仆人,這件事都記載在我手上拿的短柄斧鞘上。雕刻在這上麵的相關記載足以為我作證。”
凱文看了雕刻在遼太郎短柄斧鞘上的文字,就像是某種創意作品般融入了幾何圖形,不過,果然還是如假包換的阿斯嘉特盧恩符文。
“這是族人雕刻在各式各樣的物品上,繼續忠實地保存下來的圖案。曆代祖先交代過,神之國的戰士出現時要出示這個圖案,若是真的戰士,對方自然會明白。”
遼太郎他們看起來隻不過是一種圖案的記號,看在凱文的眼中卻伴隨著某種意義。雕刻在短柄斧上的盧恩符文文字,形狀雖然有點變形,不過大致上還辨認得出來。
‘這個人就是我的仆人,奧丁加護於你,格林希爾德’。
沒有再懷疑的餘地了,“奧丁”是指阿斯嘉特的最高神。
(格林希爾德……或許是什麽時候的超騎士。)
曆代超騎士的係譜非常清楚,他到底是什麽人物,隻要查查看應該就會知道。
“萬萬沒想到會在北海道這裏,而且是在我這一代等到了您……”
遼太郎本身或許還不是很相信,一直凝視著凱文背上的黑色翅膀。
“真不敢相信真的存在。聽爺爺說時,我還以為隻不過是古老的傳說故事。沒想到我最崇拜的對象——神之國的戰士真的存在!”
興遼太郎奮得幾乎要手舞足蹈,緊緊往凱文那瘦弱的肩膀摟了過去。
“唔,喂!”
“真高興,必須謝謝我的曾曾祖父他們!因為祖父的祖父渡海來到北海道的關係,我才能見到神之國的戰士!”
“你們的主人留下來的話隻有那些嗎?”
“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說著,遼太郎又恭恭敬敬匍伏在地。
“主人還說過,久遠的明日,‘神之國的戰士’出現的話,要把他帶去某個地方。”
“某個地方?”
“是的,主人格林希爾德曾經把某個地方的地圖留給了我們的祖先。海對岸的大島嶼——曾經屬於北海道的地方,主人格林希爾德說過,他是因為被那座島上的某個人追逐才輾轉去到堪察加。當‘神之國的戰士’出現後,就要把這份地圖交給他,叫他前往地圖中記載的地方,主人曾經這麽交代過。”
“被什麽人追逐?他是從北海道去的?”
“是的,以後的曆代祖先都一直在堪察加那塊土地上,守候著‘神之國戰士’的大駕光臨。不過後來曾祖父的父親,第一代阿列克謝,起了自行探訪地圖上記載之處的念頭,自己要求渡海來到北海道。祖先邂逅俄羅斯正教神父,聽說就是在渡海來北海道的船上。以神父隨身廚師身分同行的第一代阿列克謝到了北海道後,就在當地定居下來,找到了主人格林希爾德地圖上記載的地方。”
“在那裏發現了什麽嗎?”
“與其用口頭來說明,不如實際過去看比較清楚,我們稱之為‘主人格林希爾德的聖地’。”
(聖地?那裏有什麽東西嗎?)
偉大的格林希爾德古超騎士,或許是想要傳達什麽樣的訊息吧。問題是,既然是那麽重要的訊息,沒有傳到祖國不是很奇怪嗎?
(曾經被追逐?除了洞爺湖外,這片土地上還隱藏著什麽東西嗎?)
“好,總之先帶我到那裏。更要緊的是嘉手納他們怎麽了?”
遼太郎終於回過神來,看了看四周後說道:
“十分抱歉,為了辨別您的真正身分,我使用了隔離術。我認為不應該把您帶來的人一起卷入事件之中……”
“笨蛋!”
凱文突然發怒。
“嘉手納是一個被鎖定性命的人!你知道他片刻都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嗎!我是為了保護他才跟著他。快去找他!”
“是,遵命!”
所謂死路一條就是這麽一回事。
眼前站著吉多和馬裏耶斯,奏麵對兩位凡城派超騎士,嚇得臉色發青。凱文不在這裏,也看不到彥三郎的蹤影,又不能向艾劄克求救,唯一可以依靠的隻有〈槲寄生的尖枝〉。
(怎麽辦呢?靠我的心髒脈動波贏得了這兩個人嗎?)
“……可、可惡的家夥…!這個鎖定嘉手納的刺客……”
奏的背後傳來了內海的咒罵聲,內海似乎已經醒來了,驀地爬了起來。
“內海,你沒事吧!”
“是啊。可惡,雖然我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不過絕對不會讓你碰嘉手納一根寒毛!”
麵對內海的威嚇,馬裏耶斯他們連表情都沒動一下。
“你再也逃不了了。將軍!乖乖送死的話,我就不會傷害你的朋友。”
“少說廢話,可惡的家夥!”
“凱文到底怎麽了,想讓亞道夫的心髒繼續活下去嗎?他竟然想讓自己親手射殺的亞道夫心髒……”
聽到馬裏耶斯的話,奏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他不是想讓心髒心髒活下來,他是想讓我活下來。”
“讓你?為什麽?”
“我怎麽會知道。或許是同情我吧,也可能因為亞道夫大帝是一個大壞蛋吧。不過我覺得這顆心髒亞道夫不一樣,他是一顆心地善良、樂意助人,願意鼓勵別人的心髒!我認為我們可以處得很好,心髒亞道夫根本不會想霸占人格!”
“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們經常在身體裏對話。我可以一直是我自己,我保證你們擔心害怕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所以,請你們再仔細地想想好不好!”
“沒錯,何況是你們那幫人自己把心髒掉包的耶!”
內海馬上就挺身助陣。
“就是因為被你們卷入那些莫名其妙的事件中,無辜的嘉手納才會感到那麽煩惱,找他算帳未免太可笑了吧?嘉手納可是以合法的手續移植心髒的人,他有什麽過錯啊!你們應該負責保護無端被卷入事件中的嘉手納才對,沒有權利阻止心髒繼續跳動!”
麵對內海的強烈抗議,縱使語言不通,馬裏耶斯和吉多還是被懾人的氣勢震住了。由此可見,能言善辯的內海是多麽的強勢,內海甚至指著對方教訓道:
“了解的聒,就該向神樂崎學學,快點加入保護嘉手納的行列!無論如何都想阻止心髒繼續跳動的話,就去準備替代的心髒吧!準備一個非常健康強壯、堅固耐用的心髒!”
(內海……)
奏感動得快要掉下淚,不過馬裏耶斯依然文風不動。
“我知道了。那麽,能不能跟我們一起來呢?”
奏嚇得全身僵直。
“絕對不能讓黑色心髒繼續活下去,不過我們會想辦法給你一個替代心髒。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你必須跟著我們走。到這裏來吧!快過來!”
他說著就伸出手來,奏嚇得全身癱軟,內海趕忙挺身護著奏。
“可以相信你嗎?”
“真是傷腦筋的孩子們。不然該怎麽辦?你真膽小,連跟著我的勇氣都沒有,連放棄健康的心髒、再度接受風險高的手術的勇氣都沒有。”
“胡說!”
“你心裏很清楚吧,因為再接受移植手術未必會順利,說不定身體會不肯接受器官,因排斥反應而痛苦一輩子。手術真的很可怕對吧?不過,把心髒據為己有,心裏又覺得很內疚。所以你故意裝出很善良、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樣子,內心裏卻什麽都不想做,希望世界上的人說出‘那顆心髒是你的’。”
“什……”
奏的心事被一語道破,再也說不出話來。
吉多相當不滿地看著馬裏耶斯。阻止心髒跳動完成任務就夠了,沒必要跟他說那些有的沒有的——吉多差點這樣脫口而出。
“我知道啦!吉多。所以我才要告訴他……奏,你是殺人犯,我們也是殺人犯。誰的罪孽比較重是沒有辦法比較的……”
美咲搖搖晃晃地在奏的背後站起身,她的眼神黯淡,手上握著郎爾蒂雅的“叉鈴”,已經完全變身為鄔爾蒂雅的替身了。
“山瀨!”
“!……你是誰?為什麽拿著那個!”
身為西伯利亞修術者的馬裏耶斯馬上擺出操控冰雪的架勢,吉多的眼睛也已經處在戰鬥模式之下,正準備開始跳暗殺舞蹈。奏再度緊握著槲寄生的尖枝說道:
“小心!吉多的左手臂住著一種名叫希德拉的魔物,被咬到就會中毒!”
“啥!難道是上次讓神樂崎受了重傷的……”
“是的,所以絕對不能靠近!”
槲寄生的尖枝可以把黑色心髒的脈動波轉換成力量。
(…幫你唱首歌吧……!)
為了先發製人,奏大聲地唱起歌來,看到毫無脈絡亂唱一通的奏,內海大吃一驚。奏像老牌演歌歌星,渾然忘我地扯開歌喉,邊抖著音邊唱起歌來。這曾經挫過吉多的銳氣,是奏自認為最得意的怪招,但對馬裏耶斯卻根本行不通。
“沒有用的,少年!”
馬裏耶斯拔劍攻了過來,但被美咲的叉鈴擋了下來。
在大雪紛飛下現身的“貓頭女神”朝著吉多攻了過去,被馬裏耶斯製造出來的冰柱擋下,往馬裏耶斯撲過去的是好不容易才破解幻惑術、再度現身的彥三郎。
“快趁現在逃命吧!”
奏拉著美咲的手,三個人穿著“雪鞋”啪達啪達地在雪上跑著。可惜跑不了幾步,內海就被雪絆到腳,皮箱因此彈了開來,裏麵的東西都掉了出來。
“糟糕!阿爾特彌拉她……啊,怎麽回事!”
奇裝異服打扮的遊戲模型突然在眼前實體化,像要為一行人殿後似地岔開雙腿站著,這次內海也親眼看到了吧。凱文顯然已經對所有的人偶都注入精靈。
“快走,內海!”
奏拉著看傻眼的內海的手,一行人往來的路跑了回去。
凱文馬上就找到奏一行人,果然,那種奇怪的預感非常靈驗。留在雪地上的足跡清晰地分成兩條,看起來應該是奏一行人的足跡,一直延伸至湖畔盡頭。或許是跟丟了凱文他們,可是一點也看不出迷路的跡象。
(糟糕……)
盧恩符文寶石又有反應了,超騎士中也有擅長操控幻惑術的人,奏一行人或許被引誘到某處去了。
(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性命被鎖定是什麽意思呢?主人,那些少年們是您的什麽人?”
“黑頭發、個子比較小的嘉手納奏,是我夥伴鎖定的攻擊目標。因為他身上移植了非常特殊的心髒,絕對不能讓他死掉。你也必須幫忙。”
“他不會是主人您的主人吧?”
“笨蛋,才不是。”
那又是什麽呢?被遼太郎這麽一問,凱文也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
凱文緊閉著嘴想了許久後,才喃喃自語道:
“……是共犯。”
咦!遼太郎想再問清楚一點,凱文卻一點也不想多加說明,踩著積雪繼續往前邁進。
我們才不是什麽朋友,適合用來連結我們兩個人的用詞,就隻有這麽一個,凱文是這麽認為的。
起初自己隻認為把一個毫無關係的人卷入事件中,自己必須負起責任來,不過後來才漸漸發現到,自己對他已經產生了隻用那個理由無法清楚解釋的情感。對凱文來說,奏是一個讓好友的心髒繼續跳動下去的人,那顆心髒也是自己親手射殺的人的心髒;還有,奏為了活下去,必須從亞道夫的身上奪走心髒,那麽做就必須背負相同的罪孽,但奏竟然是一個和自己的心靈相近到令人訝異的人,凱文再也不能不留意這一點了。
這種情形絕不是奏所期望的,奏絕對不會希望自己是共犯之一,不過也不能因此把他撇得一幹二淨,這麽想或許是需要一個在黑暗中徘徊的夥伴吧。凱文看不清他吸引自己的原因,這些難道都是“黑色心髒”的感化力嗎?
不,他已經抵抗過亞道夫了。即使心裏還是很害怕黑色心髒,也絕對不會發生同化的情形,那樣誰受得了啊。凱文甚至有這樣的感覺,比黑色心髒脈動波重要的是——
奏每次在自己的心裏留下抓痕時,心情就會波動不已……
“換個話題聊聊喔,我不是說日語,你怎麽聽得懂呢?”
“喔?是嗎。”
遼太郎似乎沒發現。
“我或多或少能和動物的心靈相通,是因為那個關係嗎?”
“!……難道你也有黑色心髒?”
“不,不可能,我使用的是巫術師的法術。”
黑色心髒會為了讓別人的心髒配合自己而感化對方,遼太郎的法術則正好相反。聽說修鏈出來的巫術師,可以促使自己的心髒和別人的心髒產生共鳴,和動物心靈相通也是巫術的一種運用,克柳奇人似乎是原本就對心髒脈動波非常敏銳的一族。
“而且,聽說銀色的蛇是惡魔的蛇,被咬到主從契約就會自動訂下,也就聽得懂對方的話了。”
剛才硬要碰觸戒指就是為了這個。原來遼太郎未經許可擅自締結了契約,凱文不知道該說什麽話才好——在兩個人的交談之中,霧氣越來越濃,盧恩符文寶石微微出現反應,霧濃得好像會黏在身體上,非常不自然。
“哈格拉滋!”
凱文從盧恩符文寶石中釋出〈神骸〉。
“冰凍之風!”
把產生出來的花投到掌心後就產生了風。原本打算一口氣把霧氣吹散,風吹過後,霧氣卻絲毫沒有消退。果然不出所料,這不是一般的霧,是因隱身術而引起的霧。
(誰?是阿斯派嗎?還是凡城派?)
“讓我來找那個少年的心音好嗎?”遼太郎問。
凱文立刻問:“找得到嗎?”他則非常有自信地點了點頭。
“克柳奇的巫術師,在打獵的時候會使用〈耳〉,請看。”
遼太郎閉上眼睛,把雙手擺在耳朵上專心地聆聽。但是霧氣連氣流都遮擋住了,什麽都感應不出來,白茫茫的雪原上連人的聲音都聽不見。
“在那邊!那個孩子的心音。”
凱文他們朝著遼太郎指示的方向冒著風雪往前邁進。盧恩符文寶石發出警訊,表示奏正麵臨著險境。凱文著急不已,拚命在雪地裏趕路,發現霧氣突然消退而嚇了一跳,難道脫離施展法術的範圍了嗎?
視線盡頭的山丘上出現一個單獨的人影。凱文凝神注視,不是奏,是身材比較高的男子,蠶絲般的金發隨風飄揚,身上穿著比‘略帶藍色的雪原色’更柔和的白色長大衣。
(艾劄克?……不,不是!)
他站立的姿態威嚴無比,凱文凝視著對方,表情越來越僵硬。
不可能發生的情形又發生了。
他屏住呼吸。
“亞……道……夫……?”
站在雪原上的金發年輕男子眯起藍色的眼眸,神采奕奕地給凱文一個微笑。
然後,以滲透到內心深處、異常沉著冷靜的聲音說道:
“——我一直好想見你一麵,凱文……”
向來不會因為一點小事而動搖的凱文,這下不得不停下腳步了。
“……怎麽可能……”
亞道夫怎麽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他貌美如巴爾德神,雖然已年過三十,但不僅英姿不減,反而更增添了幾分深度,散發出成熟男人的魅力。玉樹臨風的站姿,落落大方的舉止,身上穿的是米德加爾特的服裝,冷靜的藍色眼眸,紅潤且形狀姣好的嘴唇,除了君臨阿斯嘉特的樹海帝亞道夫·法恩·瓦爾德米拉外,還會有誰呢。
“我真的好想見你,凱文。”
亞道夫臉上浮出淡淡的笑容,既不是幻影,也不是精靈的聲音,那確確實實是真人的聲音。連向來非常勇敢的凱文,聲音也都顫抖起來。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你應該被取走心髒了啊!”
“我還活著喔。”
“不可能,你不可能離開阿斯嘉特……!”
“但我確實站在這裏,凱文。”
凱文想要看透對方的心底似地,屏住呼吸注視著他,亞道夫平靜地說道:
“你會害怕,是因為你‘殺了’我吧。”
“……這是不可能的……”
“虧我這麽相信你。”
感覺像一把刀插入心髒,凱文全身僵硬,用手接住飄落在肩膀上的小雪花,亞道夫抬頭看著低垂的雲。
“我真的好高興,綠發凱文,我終於又見到你了。你還記得嗎?過去我們的神官賭上了阿斯嘉特的存亡占卜命運時候,接受了奧丁神諭的神官指示了我們若想繼續生存下去,所絕對不可或缺的三個盧恩符文。”
亞道夫再度正麵注視著凱文。
“其中之一就是【?(Hagalaz)】。對,就是你的宿命盧恩符文。”
他的臉上浮出深不可測的笑容,繼續說道:
“哈格拉滋的盧恩符文的深層意思為【解放】。不過,我是不會【解放】你的。”
凱文依然默不作聲地站著。亞道夫的藍色眼眸深處,已經有一股晦暗的怒氣沸騰。
“你是一個非常過分的朋友,凱文。我一直相信著好好談談就會互相了解,而你卻……”
“亞道夫……”
“你傷透了我的心,我不僅被最要好的朋友背叛了,還像山上的野獸一樣被箭射殺……這實在太令人難過了,我實在很不甘心。你知道我有多悲傷嗎?現在,我的心願奧丁終於聽到了,為了讓你知道我是多麽的絕望,我終於回到米德加爾特了。”
亞道夫垂著眼簾,慢慢拿出來一把裝飾得非常漂亮的古董刀,冷冷的刀刃映照出臉色蒼白的朋友。
“現在開始,我想用這把刀在你的身上盡情刻劃出我的悲傷,反正受傷後靠戒指的力量就可以再生,所以我會一直刻劃到我的怨氣消失為止,我要你好好嚐嚐痛苦的滋味……”
亞道夫抬高視線,凱文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可以吧?”
“………”
“……害怕嗎?”
這種眼神,這個口氣……
能夠說出這種話的人,除了亞道夫外還會有誰呢?證據就是:了解神官占卜出“神諭的盧恩符文”的,隻有亞道夫大帝和瓦爾哈拉宮裏的一小部分人而已。不過等一下,亞道夫的肉體應該還在阿斯嘉特,而他的心髒應該還在奏的胸膛裏。
“應該死去的我還活著,這件事情真的那麽可怕嗎?”
亞道夫眯起藍色的眼眸,宛如看出凱文內心的恐懼似地,像魔物般微笑著。
“你對阿斯嘉特之王射出了弓箭,殺了我就表示國家已經滅亡。你們眼睜睜地從這個未曾有過的危機中放棄了被解救的一切辦法,應該早做好心理準備了吧?為什麽到現在才覺得害怕?”
“不是……是你隻想要自己得救……”
“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凱文。”
凱文眼神犀利地繼續說道:
“向外界求援本來就是在作白日夢,世界上沒有人會對我們伸出援手的。從一個連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國家湧出兩百萬難民,對世人而言根本是一個大麻煩。你是說聯合國會為我們做什麽嗎?常任理事國中,有哪一個國家承認過我們的存在?我國被視若無睹,被世界坐視不管,那慘不忍睹的現況,你應該已經親眼見識過了才對。”
“……你……”
“我們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活下來,即使是多一個人也好,必須有更多人願意這麽做.”
“你隻是想犧牲凡城的人民活下來罷了。”
“我隻是和走向弱肉強食的阿斯人民為敵,保護凡城人民而已。”
“!”
亞道夫冷冷地看著啞口無言的凱文,刀子尖端並沒有對著他,而是朝著自己。他慢慢地豎起大拇指,從小小的傷口上溢出一條紅色的絲線。
“……這是我的血。凱文,快過來舔吧。”
這在阿斯嘉特表示“絕對忠誠的誓言”,亞道夫朝已經僵住的凱文走了過去。
“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我不想這麽做。可是,你身上必須套上誓言的枷鎖。”
“……不用再……騙我了。”
“為什麽用那種眼神看我?”
亞道夫低頭看著神情緊張的凱文,臉上浮出威嚴無比的笑容。
“沒必要那麽害怕,再怎麽說,我都是你的‘朋友’。”
遼太郎再也按捺不住性子地岔開雙腿,挺身而出。雖然完全不了解實情,卻發揮克柳奇一族的本能,身體行動比頭腦思考更加快速。
“別再靠近我的主人!再靠近的話,我就……!”
麵對著張開雙臂像野狗般威嚇自己的遼太郎,亞道夫表情冷酷地注視著他,許久後才垂下眼皮笑著說道:
“好吧,再找個沒有人會幹擾的地方談吧。不過,有句話我必須事先說清楚,凱文,我絕對不會讓你自由的,你一輩子都是我的‘朋友”,就這樣。”
亞道夫的聲音逐漸遠去,視野被染上一層白色。凱文突然回過神來,環顧著四周,已經看不到金發青年的身影。消失了嗎?凱文不禁懷疑是自己的幻覺,事實卻不然。
“主人!那邊留下了腳印……!”
雪原上清楚留下了疑似剛才青年留下的腳印,一直往湖畔延伸。糟糕!凱文驚覺他剛才站的上風處是一種催眠術。凱文他們也經常使用,隻要把藥散播在風中,數秒鍾之內就可以中斷對手的記憶。回過神來的時候,對方看起來就像是瞬間消失一樣。
(……不是幻影,他是活的,活生生的亞道夫。)
但是,額頭上連箭傷都沒有留下。
他應該在被封鎖的國度裏,應該是被奪走了心髒的人。
為什麽?
“……好、好像沒有繼續追過來……”
奏一行人拚命地想要逃離吉多他們的魔掌,已經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才逃到湖岸邊,終於累得倒在雪地上。
“唉~~真可惡……不行了,腳抬不起來了。”
內海呈大字型倒在雪地上,仰望著空中大口喘著氣。
“那就是刺客啊……沒想到真的被鎖定了。”
雖然內海從被卷入迷宮事件時起,前前後後發生事件時人都正好在場,但是親眼看到敵人的模樣,這還是第一次。
“親眼目睹果然令人生氣!可惡的家夥,隻要有我在,你連嘉手納的一根手指都別想碰!”
“嗚……好痛,痛死了,嘉手納!”
“啊,對不起。”奏回過頭去,發現美咲緊握著手,幾乎快要哭出來。替身現象好像已經解除了,美咲環顧四周後說道:
“咦?怎麽了?我剛才做了什麽嗎?”
“你幫我對付過刺客了。現在彥三郎他們正在阻止對方追過來,情況非常危及。當時假使濕婆神不斷增殖出現的話,我們一定早就沒命了。”
不過一直這麽逃來逃去,身體會受不了的。
“嘉手納,那是……”
奏反射地站起身來,以為是吉多他們追過來了,趕忙拿起槲寄生的尖枝擺好防備姿勢。強風在雪原的另一頭卷起了雪煙,那一頭好像有人朝這邊走了過來。凝神注視的奏不由得嚇了一大跳。
(艾劄克……!?)
一看到金發,就讓人不禁這麽認為,卻又覺得狀況不太一樣。對人的感覺非常靈敏的奏遠遠看就知道。美咲和內海以為是艾劄克而擺好了防備姿勢,奏卻說“等等”,並且製止了兩個人。
(確實很像。)
長相確實很像艾劄克,不過怎麽說才好呢……和艾劄克那親和力十足的容貌給人的印象就是不一樣。他非常適合套用‘眉清目秀’這個形容詞,兼具成熟男性的優雅神韻和非凡的相貌,奏呆呆地望著對方,腦海中卻浮現了沉在黑暗的泉水池底下,閃耀著光芒的寶石。
(……誰……?)
注視這邊的瞳孔顏色,果然和艾劄克的不一樣,和艾劄克那雙棕色的眼眸迥然不同,那是宛如映照了寒冬的青空般,皎潔明亮的藍色眼眸。
“你就是嘉手納奏吧。”
溫文儒雅的聲音,聲調略高於艾劄克,是音質清亮的男性中高音。
(好像在哪裏聽過……到底在哪裏?又是什麽時候?)
“你知道我是誰嗎?”
奏的心跳眼不斷攀升,他說的話內海和美咲都聽不懂。聽起來很流暢,卻不是說日語,為什麽隻有奏一個人聽得懂、了解對方的話呢?
“你、你是誰?為什麽認得我?”
“當然認識你羅,我是你現在最想見到的人。”
看到對方臉上那不知來由的微笑,奏的身上不禁竄出一股寒意。同樣是金發美男子,卻和馬裏耶斯迥然不同。就仿佛一座深不可測的森林之泉,不小心窺視到,就像看到深不見底的黑暗般令人驚恐不已。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到底是誰啊!”
“仔細聽,奏,你將從現在開始麵臨考驗。”
“麵臨考驗……?”
“是的。通過接下來給你的考驗,你就可以成為我心髒的主人。你不夠資格的話,我就會馬上從你的胸口挖出心髒,重新移植到我自己的身上。”
奏嚇得全身都僵掉了,他說‘我的心髒’……!?
“我會為你介紹領航員,先跟著他去,親眼看看自己到底該做什麽事後再開始行動吧。我會看著你的。”
“等等……你的心髒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呢?這明明是……!”
“這塊土地上隱藏著非常不合情理的事情,凱文他們雖然可以改變眼睛的顏色,到處飛來飛去,可惜他們拿不到寶物。隻有你才拿得到,不過請一定要小心,那些東西都在魔物的掌握中,非常恐怖的古人詛咒會出來阻止你。所以說,這是一項考驗,是你成為心髒真正主人的重大考驗。”
對方說的都是奏無法理解的話。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寶物?詛咒?成為心髒的真正主人的重大考驗?這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回到凱文的身邊就會知道,奏。”
金發青年沒有回答問題,繼續說道:
“去吧,尋寶活動正式開始。”
太晚采取行動了,這麽晚才采取行動實在是太大意了。
亞藍猛踩車子的油門。
“可惡!都是那家夥害的!”
凡城派的超騎士亞藍來到北海道,是幾個小時前的事情。
聽夥伴馬裏耶斯和吉多報告過發現奏一行人,是在一個小時左右之前。從千歲機場前往支笏湖的亞藍,迅速地準備會合,沒想到卻碰上了攪局者。
那是在筆直貫穿山區的道路上發生的,亞藍冷不防遭到從後方追趕上來的車輛一陣槍擊。中東沙漠地帶的話另當別論,他從來沒想過在日本的公路上,竟然會突然遭到槍擊,因而大感震驚,認定是阿斯派那些家夥幹的,於是馬上放出精靈獸,自己也追蹤而來。
(怎麽回事啊……這些家夥。)
緊追不舍的亞藍看到的狙擊者,都是一些素未謀麵的少年,用麵紗似的東西覆蓋住臉龐,其中一個人看起來皮膚微黑,長相酷似中東近東人。少年們被亞藍追得走頭無路而逃入山區,或許是相當習慣於戰鬥,在數度交戰後嚐試確保戰果,沒想到轉瞬間就被對方逃得不知去向了。
(阿斯派雇用的刺客嗎?是的話也未免太奇怪了,那些孩子們怎麽會……?)
百思不解之際,突然發現停在湖岸盡頭的馬裏耶斯他們的車輛。他們似乎就在前麵,亞藍換上了雪靴,循著腳印,開始踏上覆蓋著厚厚積雪的原生林。
盧恩符文寶石出現了反應,反應相當強烈,顯示附近就有實力堅強的精靈,而且已經處於戰鬥狀態中。
(戒指出現反應了。凱文也在嗎!?)
越過山丘,馬上就看到原生林的另一頭那雪煙紛飛的景象,出現在那裏的是吉多。現在,吉多和兩位女精靈正打得如火如荼,其中之一為埃及精靈貝絲特,另一位精靈的模樣自己從來沒看過。他們到底是什麽人?新手精靈嗎……!?
吉多顯然快招架不住了,他臉上表情不多,心裏卻不是很平靜。為什麽?因為吉多覺得自己好像同時對抗著鄔爾蒂雅和凱文兩位強敵。同為超騎士,鄔爾蒂雅是呼聲最高的強勁對手,凱文也是名列四強的戰士,一對一的時候另當別論,如果雙方聯手的話,自己絕對沒有勝算。
(什麽時候出現這麽多精靈了……)
“!”
貝絲特握著的刀子劃破吉多的嘴角,麵罩掉了下來。“大地精靈”的利爪緊接著又割斷了吉多的腳筋。
“唔!”
膝蓋承受不了身體的重量,吉多馬上準備利用戒指的力量修複膝蓋,可惜麵對接二連三飛撲過來的精靈,光以金剛杵驅趕對方就忙得不可開交。貝絲特鍥而不舍地朝著吉多發動攻擊,他閃避不及倒在雪地上。貝絲特看準時機,舉起碩大的刀子用力刺了下去。
匆忙趕到的亞藍毫不遲疑地將手指伸向吉多。
“巴比倫尼亞第十五戒,解放!馬杜克疾走!”
從指尖迸出來的閃電割過地麵,碰的一聲,貝絲特被擊中而倒了下去。驚慌失色的吉多抬起頭來。
“沒事吧!吉多。”
亞藍的手指上,套著名叫“亞達德之爪”的金屬製裝飾爪,是使用了古代巴比倫神術的咒具。他對準貝絲特的鼻尖,接二連三地以落雷轟炸下去。亞藍連喘都沒有喘一下氣就又——
“第二十五之戒,解放!去吧!蛇神伊盧揚卡修,趨退敵人!”
亞藍手背上的八棱角刻印閃耀著紅色光芒,從那裏產生了一條巨大的蟒蛇。呼叫出來的是赫梯的精靈。結合雙方法術,醞釀出強大的驅魔術。
“第三十七之戒,伊盧揚卡修的毒氣!”
大蛇吐出黑色的毒氣,旋風卷起積雪,朝著貝絲特們攻擊而來,吐出了精靈們最討厭的“忌風”。流露出痛苦神情的精靈們失去了攻擊力道,不得不退下陣來。
“你沒事吧!吉多。”
吉多的表情痛苦不堪,用力甩開朝自己跑來的亞藍伸出來的手,或許是不希望被對方幫忙吧。
“看來目標已經逃走了。馬裏耶斯呢?”
“早一步追趕目標去了。”
冷杉巨木的另一頭,清楚留下了看起來好像是好幾個人踩踏過的腳印。
“凱文似乎已經不在這裏了。”
亞藍暗暗鬆了一口氣。
上次的事件之後,自己已經把凱文的辯解之詞告訴了赫爾穆特。鐵麵無私的赫爾穆特果然不接受他的說法,不僅如此,反而大聲呼籲要“討閥背叛者”,迅速地揮軍前來。對於凱文的事情,他早就看不願眼了,甚至躍躍欲試地想要駁倒對方,顯然一點也不期待去理解他,不過,問題在於吉多和馬裏耶斯。加上這兩位強大的對手,不管實力多麽堅強的凱文看來也危險了,這件事簡直讓亞藍感到寢食難安。
(可是,看起來又不像放掉被鎖定的目標而單獨行動……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坐在地上修複著創傷的吉多,抬頭看著亞藍說道:
“還有,好像出現了鄔爾蒂雅的替身。”
“!你說什麽!那……剛才的貝絲特是……”
一定是替身產生出來的,事情越來越麻煩了,亞藍嘖了一聲。
“確實是個難纏的家夥,真的這麽想讓亞道夫活下來嗎?”
亞藍是凡城的貧苦人家出身,父親很早就過世了,亞藍不僅一肩挑起照顧整天忙的不可開交的母親和七個弟妹的重責大任,還登上了超騎士的崇高之位。目前,他的家人還被迫住在阿斯派製造的隔離區域內,過著不自由的生活。絕對不能讓他們成為阿斯派生存下去的犧牲品,亞藍就是因為這樣的想法而戰鬥到現在。
“鄔爾蒂雅曾經擔任亞道夫的近衛隊長,她想盡辦法要讓心髒繼續跳動下去,想讓那家夥活回來,我們這邊也不能坐視不管。必須打倒替身,直到封住鄔爾蒂雅的行動為止。”
“凱文!”
在雪花紛飛的支笏湖邊露營場地上,奏終於和凱文碰頭了,凱文好像到處找過奏,看到三個人平安無事便放下心來,奏走向凱文,腳步一個踉蹌就跌在雪地上。
“喂,沒事吧?”
“我、我沒事!”
全身都沾滿了雪花,奏笑了。
“對不起,我沒有好好地跟緊你。”
“我真的沒事啦,剛才你到底跑去哪裏了啊?”
深深表示歉意的是站在身旁的遼太郎。
“真對不起!都是我害的,我一直想要試試我的主人……!”
主人?奏不斷眨著眼睛問道:“誰是你主人啊?”凱文趕忙回答:
“遼太郎已經成為我的仆人了。”
“啊?仆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們是因為古老的誓約而來到這塊土地上。詳細情形以後再說吧,重要的是,你見過那個金發男子了嗎?”
“見過了,就在那邊!”
凱文驚訝得不得了,奏卻興奮得滿臉通紅。
“你是說臉孔長得非常漂亮的藍眼外國人吧?他好像是騎著白馬來到這裏的,卻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你也見過他了嗎?”
“那家夥說了些什麽!?”
看到臉色驟變、緊抓著自己肩膀的凱文,奏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和內海對看了一眼,內海卻異常冷靜地說道:
“他好像是叫嘉手納去尋寶什麽的,可惜對方的話我都聽不懂。”
“尋寶?”
“是的。他說那是讓我成為心髒真正主人的一種考驗,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麽,正想要問個清楚,三個人就突然覺得意識模模糊糊,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對吧,山瀨?”
“是呀,見過見過!比艾劄克先生更像王子的外國人,突然就在自己的眼前消失,真是不可思議,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凱文回答不出來。親眼目睹的不隻是自己,他也在奏的麵前出現過。
“你難道知道他是誰?”
“……i他是亞道夫。”
凱文對隨口問自己的奏努力擠出這句話,尾音還顫抖著。
“你看到的是亞道夫,艾劄克的哥哥,你那顆心髒的原主人。”
雖然聽進耳朵裏,但奏並不是馬上就了解話中的意思。
“……等等……你好像說了不可能發生的事……”
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但凱文也隻能這樣解釋了。
“因為,亞道夫的心髒不是在我身上嗎?沒有心髒的人怎麽可能站著走路!”
“是的,的確是。”
“那……你是說我們看到幽靈了嗎?可是這麽說也很奇怪啊,那個人的腳印清清楚楚地留在雪地上耶,他確實是在我們的眼前消失,但是我確定那絕對不是靈魂!”
凱文相當苦惱地看著奏,一屁股坐到被衝到湖邊的小船上,雙手緊握,撐著額頭說道:
“沒錯,我已經確認過。盧恩符文寶石沒有反應,就表示不是靈魂。那是活生生的人,到底是發生什麽事?未來會有什麽樣的演變?我也不知道。”
(那就是亞道夫·法恩,瓦爾德米拉……?)
奏的胸口上的“黑色心髒”,從剛才就一直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他就是艾劄克的哥哥嗎?他就是“黑色心髒的原主人”?)
對方的容貌確實和出現在自己夢境中的心髒亞道夫很相像,年齡卻大很多,以少年姿態出現的亞道夫長大後,應該就會是那個樣子吧。歐美人長大後臉型就會拉長,也比東方人老得早,但奏見過的青年肌膚,卻白皙光滑得像白雪似地,他擁有黃金比例的美麗麵貌、比艾劄克更亮麗的金發,藍色的眼眸像極了寶石。那就是阿斯嘉特大帝——亞道夫·法恩·瓦爾德米拉嗎?
內海馬上反駁:
“不可能啦!會不會是哪個長得很像的人呢?心髒被人家拿走了還能活下去嗎?”
“……沒有心髒的人啊……”
遼太郎用非常有禮貌的說法,戰戰競競地補充說道:
“我從剛才就一直感受到有一股清楚的心音,他確實是一個有心髒、有生命的人。”
每個人都說不出話來。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謎底越來越難猜了。
“難道亞道夫已經從某人身上取得心髒了嗎?”
“要真是那樣,阿斯嘉特還是一個被封鎖的國家啊,從米德加爾特或許進得去,卻幾乎沒有人能從那裏走出來,沒有戒指就出不了國門。”
“可是,他會不會已經用了某種方法到外麵呢!?”
至少不是哪個超騎士所變身的,因為剛才的金發青年,十根手指上都沒有戴著〈卡都凱烏斯之戒〉。
(凱文他……?一直在發抖?)
神情緊張得一點也不像向來冷靜沉著的凱文,原因應該是自己親手射殺的人竟然出現自己的麵前,而且還是一個沒有心髒的人。遇到這種事依然不害怕的話,那才叫奇人異事呢。
——你一輩子都是我的‘朋友’。
(說得出這種話的人,隻有亞道夫本人。)
“嘉手納,那個男人除了那些話外,還說了什麽嗎?”
“有,說要幫我介紹領航員,我不知道他指的是誰。”
奏小聲地說著,一行人的視線紛紛移到遼太郎身上。
“咦咦咦~~!是我嗎?我我我又不認識那個外國人!”
“遼太郎。你確實說過,你的使命是要把我們帶到某個地方去。”
“是的,帶到隻有我們族人才知道的聖地。把將來會出現的‘神之國戰士’帶到那裏去。”
凱文和奏不由自主地看著對方的臉。
阿斯嘉特國人中,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人民’的存在。
那是名叫格林希爾德的古超騎士留下來的東西。
“去到那裏,到底可以知道什麽事情呢?”
奏不斷地顫抖著說道。
“我到底有沒有資格成為這顆心髒的主人呢?他還說過要考驗我,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果然還是必須設法逮住那個人,揭開他的真麵目。循著他的腳印應該還追得上。“我們快追!”奏催促著,但馬上被凱文製止。
“精靈獸們怎麽了?為什麽不在這裏?”
說出吉多他們出現過的事情後,凱文咋了咋舌,表情非常凝重……從禦嶽下山後,敵人們派來監視的精靈獸們,應該已經被巴拉姆解決掉了才對。不過,同僚們千方百計地追蹤,手段並沒有放鬆。
“連馬裏耶斯都來了,輕舉妄動就太危險了。我也有點失去冷靜,還是先暫時離開這裏,等冷靜一點後再調整一下步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