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我的肺都要氣炸了。我未曾料想弟弟先前所作的理解或者接受竟然都是所謂的遷就和忍讓,在爭吵之中他終於借著酒勁兒講了自己真實的感覺——這我不需要!!我不要虛假的理解和接受,不想以遷就和忍讓來獲得平衡。恥辱?真的是恥辱嗎?!我再次打電話過去,他接了電話,冷笑地說了一句:“去死!”又掛斷了電話。

我再次撥打,他把電話線拔了,已經撥不通了。

我強忍著憤怒和委屈的淚水,把電話費交給怔怔的攤主手裏。

不知什麽時候四周起了大霧,這是我在長沙看到過的最大的霧,街道漆黑寒冷,我邁著木木的腳步往侯家塘的方向走。我的心裏亂極了,身後的汽車呼嘯地擦身過著,我似乎並未察覺。

在這個世界上我有我的親人,我曾是親人引以為傲的人。

我很孝順,在家裏對媽媽又尊重又順從,鄰裏鄉親都對我讚不絕口的,親戚朋友也都羨慕我能隻身一人在外麵打拚,能腳踏實地地靠自己活著,能經常不間斷地照顧到家裏。

在他們眼裏,我有耐心,有責任感,心地也善良。在他們眼裏我比較有才華,擁有很多傳奇般的經曆,做著他們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我的自我意識覺醒了,自我欺騙結束了。我不再願意充當乖乖仔孝順兒,我是玻璃,單就這一點,就足以否定了我所有所有優點了。

為什麽要這麽難?要這麽掙紮?

就連我的親弟弟,相依為命的弟弟也要把我當成恥辱了嗎?我就不能做自己嗎?我這輩子就必須要違心地活著、虛偽地活下去了嗎?

我不願意,我不甘心!

霧這麽大,天這麽冷,世界這麽冰涼啊,我到底該何去何從……

突然,我的手一暖,從背後牽住了我的手,怯怯地看著我,焦急又心疼地說:

“漢哥,你沒事兒吧?”

我看著我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我盡力克製著自己的哽咽,怕嚇到他。我連連說:“我沒事兒。我們回家,回家。”

在出租車上,一直握著我的手不肯鬆開,我把頭靠在車窗上,深深地歎息。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隻看見外麵的霧很大,白茫茫的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我說:“,我和弟弟吵架了。”

他看著我,伸手擦我臉上的淚水,說:“我知道。別吵架。吵架不好。”

不快的情緒過了兩天散去了很多,想家的迫切心情又鼓動著我們采購和準備了。

我列了一張表,將所有需要探望的親戚朋友都寫上,然後一一安排該給他們帶什麽禮物。多是些湖南特產和生活小用品什麽的,要方便攜帶,又能表達心意才好。而我的心裏也時刻思忖著該如何和媽媽說自己的事兒。

一天從外麵轉了一圈兒回來,竟買了一個漂亮的筆記本送給我。

他說:“漢哥,我知道你愛寫東西,這個是我送給你的。”

他沒有什麽錢,我們日夜生活在一起,我早已忽略了什麽是你的什麽是我的,而這一刻我接過了本子,突然百感交集。

不善表達,如今卻已經學會用小禮物來表達愛意了。

這份愛意有多少是感情又有多少是感謝呢?

我吻了他的額頭,說:“謝謝你,你長大了。”

真的好象是長大了。孩子總會長大的。盡管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並不長,可是他的變化很大。

終於熬到了假期,我交上了休假報告,收拾好了行裝準備出發了。臨行前沒有讓同事們來送行,因為我們很快就要回來的。小文沒有假期,春節要在電視台值班,因此留下看家了。

從長沙到北京大概要十八個小時。我在肯德基買了份外帶全家餐做路上的食品,這個小讒貓到了中途就打掃完了戰場。不過他仍是那麽乖,也是那麽勤快,不亂丟垃圾,還幫著列車員做事。列車員給他發了一個袖章讓他做臨時列車聯防隊員,他美極了。我趕緊按動快門給他拍了張照片。

我在火車上給龍兒打了電話,龍兒告訴我會到北京西站接站,我告訴她與我同行。

夜行車上,我靠著的肩膀睡著了,而竟然一夜沒睡,一直撐在桌子上照顧著我,等火車徐徐到站的時候已經疲憊不堪了。

龍兒果然在車站廣場等著我們。我和龍兒也一年多不見了,彼此之間卻一點生疏的感覺都沒有。我介紹給她認識。她上下打量著稱讚著果然是個清秀的男孩子,乖乖地叫龍兒姐。

龍兒和她的朋友開車送我們去她家裏休息,汽車在寬闊的北京街道上穿行著。起先還饒有興致地看著窗外的樓群,不一會兒竟然偎在我懷裏睡著了。他累了,我沒有叫醒他。

吃了東西,龍兒又打電話叫了我在北京的另外一個朋友帥帥過來玩兒。帥帥同我曾經一起在海澱某高校公寓住過,是比較要好的朋友。大家閑聊了一會兒,龍兒安排我們去吃火鍋。

晚飯時圍坐在火鍋店的大銅爐子旁喝啤酒,大家興致非常高。龍兒公司的老板也過來了,一邊稱讚龍兒精明能幹,一邊善意地挽留我在北京工作。而我並不喜歡北京,便婉言推辭了。

龍兒很爽直,便介紹了我和的關係。龍兒的老板並不詫異,還為我們敬酒表示祝福。我和回敬了酒,此刻彼此心裏都有些沉醉的幸福。

那一刻隻感覺,社會並沒有拋棄我們。我的朋友認可並支持著我的選擇,祝福著我和。這不是一種敷衍和客套,而是用真誠換取回來的真誠。

我緊緊地握著的手,也有些醉意了,我看到他的眼中洋溢著不盡的快樂光彩。他什麽也不會說,隻會叫漢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