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宇宙文理之王

宇宙文理之王

他們走近,此時我們之間就隔著兩步遠的距離。

隔著雨幕的視線有點模糊。我看見那個女生,黑色長直發,劉海中分,嬌俏的鼻梁顯得分外秀氣而挺括,杏眼明亮清秀。

“你還記得我嗎?”女生主動與我打招呼,她歪頭,唇角兩端揚起。

我覺得有點眼熟,我很冷靜地想了想,卻沒有能想起來。

我搖搖頭。

“我記得你哦。你是嚴漱的青梅竹馬。”她有些羞澀地吐吐舌頭:“那天一起吃飯的時候,印象很深刻。”

哦……

我想起來了。她不就是那天老媽輩同學宴上麵,隔著盆栽坐在我旁邊的美麗妹子嗎。

所以呢?

我努力笑起來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麽悶:“你……和我們是同校的嗎?”

女生用力點點頭:“我叫蘇青。高三(九)班的。我也沒想到……”她話沒說我,側過頭朝嚴漱笑了笑。

我另一隻手在幹的校褲上擦一擦,遞出去:“我叫顧閃。”

蘇青連忙握上來,柔軟的掌心帶著柔柔的溫度:“我知道,嚴漱跟我提起過。我早就知道嚴漱了……”她羞澀笑笑:“也對啦,嚴漱……全校誰不知道!”

我擺擺手:“哪那麽誇張,他變態的名聲最多高三年級附近傳一傳。”

“哪有!嚴漱可有名了!好多女孩子都喜歡他!”蘇青腳一跺,濺起小水花一朵。她很激動,臉頰上飛起兩團緋紅。“不好意思我太激動了。”

“沒有沒有……我知道你很喜歡他,才會這樣一心一意維護他。”容不得一點點質疑。姑娘你做的一切簡直是我的理想型。我傻愣愣看著她。

蘇青一手扣在書包帶子上,一手挽住嚴漱:“那天看到你們互動的時候我還以為……還以為嚴漱同學有女朋友了。”

我嗬嗬笑。目光朝嚴漱瞥過去。他筆直站著,挽著蘇青的那隻手穩穩地撐著傘,

蘇青雙眼黑澄澄的,雨天裏仿佛起了水霧,她唇瓣抿了抿,還想說些什麽,嚴漱推了推眼鏡:“說過是我最親的妹妹了。”

“是啊……不是親哥勝似親哥……”我睜了睜眼睛,手捏著寬寬的書包帶子,濕潤的空氣濡濕了手心。

蘇青友好道:“我一直想要個哥哥或者妹妹呢。嚴漱跟我說你比我們小兩歲。如果可以的話……”

可以什麽啊……鬧哪樣啊……這種見家長一樣的對話是怎麽回事兒啊?我跟他的關係沒這麽重要到需要鑒定女朋友好嗎……就算之前是,以後可能就不會了。嚴漱以後不會這麽肆無忌憚對我好了,想想還有點小難過呢。

我笑嗬嗬:“青梅竹馬就是太熟了啊……哈哈……如果你也和這個逗比青梅竹馬的話……他說不定也會把你當妹妹……你們就不會在一起了……”

……

我抓起書包,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想要逃開:“對不起,那個,我……”

頭頂忽然傳來一陣溫暖。

我僵住,不敢抬頭。

“我們先走吧。”我聽見嚴漱對蘇青說:“你今天晚上不是還要急著去補課嗎?”

蘇青頓時恍然:“哦對。那我們跟閃……”

聽到我的名字,我連忙說:“你們先走吧,我……我想起有些東西忘記在教室了,打算返回去拿。”

蘇青猶豫了一下,我想我是太冷靜了,以致於一切感覺都分外靈敏,洋洋灑灑的雨水我覺得非常冷,金屬製的傘柄也非常冷,所以我的手指細密地顫抖著。其實我很想衝他們咆哮:放過我!我快撐不住了!

嚴漱沉默著拉起蘇青:“路上小心,早點回家。”

“嗯嗯好的。”我回家了你也不知道。

我站在雨中望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身影,他們腳下踩過水潭發出沉悶的聲響。

蘇青比嚴漱矮,嚴漱撐著傘,傘麵往蘇青那方斜向下傾斜。他們走得不快,此時雨嘩啦嘩啦,狂風一打,嚴漱的衣服濕了一半。他背影筆直,身形清俊,撐傘的姿態很有沉靜的味道。就像所有小說和偶像劇裏的男主角對待女主角那樣。

此刻我的智商達到了曆史的高峰,情商破了紀錄。我從來沒有如現在這樣看清過現實。我從未有一刻如現下這般領悟到自己的定位。

誰說的來著?“曆史總是不斷輪回重演,用一種料想不到的方式”。我想到第一次告白前撞見別人與嚴漱告白,我絕對想不到第二次我對她告白的時候會被人撞見。

唔,他對待蘇青是摟腰,對我是勾肩搭背。前者是女朋友,我是好兄弟。

我說嚴漱這個暑假怎麽好像消失得挺徹底。有次嚴漱爸媽跑我家來問嚴漱在不在這裏。

真討厭!

想理的時候逗兩下嗎?我憤怒又委屈,但是如果他隻是把我當一個比較熟識的朋友的話,這一切似乎都可以解釋了。要好的朋友不會一直見麵,偶爾看到□□在線會抖兩下窗口。

相見亦無事,不來常思君。

最後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他果然不喜歡我的,是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得出的這個結論有理有據,我被我自己愚蠢一世聰明一時弄哭了。

那天雨下了一整夜,我早早睡了,卻隻是閉著眼。我記得半夜時分手機忽然來短信,屏幕亮起藍色的光。我當下很緊張,戳開短信,才發現是10086告訴我本月流量已不足5M。

我到底在期待些什麽呢。

我把嚴漱從我的微信,□□,還有手機聯係人中刪除。然後關機。

我想這下是真的可以死心擺脫他了。既然互相不喜歡,那就應該疏離吧。再見麵的時候,應該是鄰居間竄門了——抑或是偶爾他從底樓走過,路過我的教室窗前。

結果打死我都沒有想到,兩個月後的嚴漱居然會搬著課桌,突兀地出現在教室門口。

他伸出手叫我的名字,從此坐在了我的後麵。

“顧閃。”

“……你怎麽回事。”

“轉科了。”

“高三了你開什麽玩笑?”

“我的目標是宇宙文理之王。”

“……嗬嗬,interesting.”

——

我從一個很深很綿長的夢裏醒來。

記憶中的兩個月前的雨夜裏。紛雜的感覺連同思緒張開了一張網,裹住了我。

我的手表沒有電池。也沒有鬧鍾。打開手機,然後是漫長的開機動畫。天色未暝,屏幕在房間裏點亮了一個角。我查看時間,五點五十分。距離我經常起的六點十分還有二十分鍾。我應該繼續睡會兒的,高三時候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睜開眼發現還可以睡會兒。

但是不想睡了。

我起床,老媽在廚房裏準備幫我做早飯。

“老媽早。”我打個招呼。

老媽被我嚇了一跳,她圍上圍裙:“你怎麽這麽早?”

我:“……我有作業忘記在學校裏了,打算去做一下。”

老媽長長地“哦”了一聲,關心地問:“那不要緊吧?”

“沒事。”我抓抓頭發:“高三嘛,很多同學都這樣的。”

忽悠過了老媽,我閃進衛生間刷牙洗臉。然後吃過早飯,一杯豆漿一個蒸蛋兩個刀切饅頭。告別了老媽,我一路步行來到了學校。到了教室一看時間還早,人來了沒幾個,都是住校生。我拿出單詞本打算背兩個單詞,然而腦袋很重,睡得少,我覺得自己的鼻炎都嚴重了,有些呼吸不痛快,單詞背過一個,下一秒卻不記得自己背過什麽了單詞。

我昨天晚上做了什麽夢來著?我把眼鏡摘掉,往桌子上再趴一會兒。

我很快就陷入沉沉的世界裏。這不同於睡著,我覺得自己的思緒很沉很沉,可是又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好像可以思考——不,或者說我根本沒有“意外”這種情緒。這是夢嗎?

我睡著了嗎?

我昨天做夢夢到什麽來著?

下一次被驚醒是因為放在鉛筆盒旁邊的手機震了震。我抓起手機,發現一串熟悉的數字。

是嚴漱。

我簡直見我自己不爽,我昨天又把嚴漱手機號碼刪掉了,可是這號碼我早就記得熟稔非常,一看開頭三個數字我就知道是誰。

我滑開解鎖。是嚴漱發來的……彩信。

短信內容很簡單,隻有三個字,“起床啦”。順帶發過來的還有一張照片。我莫名其妙,點開,頓時無語。

照片是一個趴在桌子上的背影。長長的黑發一把紮起,發尾很長拖在背後。紮頭發的發圈很有趣,寬寬粉色的一根圍著辮子繞了兩圈,由裹在發帶裏麵的鐵絲支起一段弧度,兩段向上翹起,像兩隻兔耳。上麵還有一點點白色的小花點綴其間。

我仔細看了看攤在這個人手肘邊的書本,確定照片的主角是我。

可是我頭頂這像兔耳朵一樣騷包的玩意兒是怎麽回事?!

我伸手就要去解下來,辮子卻被人從後麵一揪——

我擦!

我猛地轉身,嚴漱手仍舊保持著伸出去的姿勢,見我回頭,歪頭朝我笑笑。

這不是我昨天夢了一晚上的魂淡男主角麽!

我低聲怒吼:“你特麽幾歲了還玩女生頭發?!”

嚴漱沉默了一會兒:“我怕你把它解下來。”

我順著他的目光:“那東西是你戴在我頭發上的?”

嚴漱眼睛一亮:“怎麽樣?是不是很可愛。”

我翻了個白眼:“可愛你妹啊!你損我呢?這東西一點都不符合我強大的氣場好嗎?”

嚴漱小心翼翼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你不喜歡?”

我哼了一聲:“不喜歡。”

他抿了抿唇,低頭“哦”了一聲。

我把那個兔耳朵拆下來丟在嚴漱桌上。

教室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大家說話的聲音似乎都在同一個頻率與聲調上,有種“嗡嗡嗡”的悶感。各種早餐的香味飄散在空氣裏。

“顧閃閃閃閃——”有人叫我,是李婷婷:“昨天的曆史作業借我看一下。”

“哦好的。”我應了一聲,然後把厚厚的曆史“高考輔導書”遞過去。

我回過頭,想俯身寫作業,頭皮卻被牽連著揪了一下。

“嚴……漱……”

嚴漱微笑:“你怎麽不理我?”

我納悶:“我哪裏不理你了?”

“你有!”

“好好好我有。”

……

“為什麽!你為什麽不理我!”

我覺得這個話題有些奇怪。不過我覺得現在身上負能量滿滿,如果可以的話真想抄起凳子施展奧義菊花殘呢。

我朝他“嗬嗬”了一聲:“因為我看你不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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