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章 藍色妖姬

肆章藍色妖姬

“真是孺子可教也。”泠銳拍拍昭明紫的肩,十分滿意他的好學精神。

“過獎過獎,”昭明紫拱手施禮,“請問還有嗎?”

還有?再來就要上英文了!他才不要為了說一個“F”開頭的單詞再多費口舌解釋英文二十六個字母!

泠銳揮揮手:“老子已經把一輩子要說的髒話都說了,不說了,呼--”然後就歪靠在樹洞口歇氣。

確實累了,不光是說了那麽多話,還有這些突如其來的遭遇,每一樣事都不等他反應就發生。

洞外一束柔和的光正照在那人臉上,黑洞洞的眼睛裏有了光彩,他發現那一對眼睛深得象遙遠的夜空,就像他墜崖時看到的那種。

目光慢慢下移,才發覺這人穿著件很古式的絲袍,灰白色,有些塵土,沒有裝飾也沒係腰帶,就這麽往身上隨便一套,要不是他臉盤子夠帥氣,說實話這種穿法真是邋遢又沒型!

這時,昭明紫也在觀察著泠銳。在魔光下看:他的膚色不像主人那樣白,微深象染了太陽的顏色,溫潤的很。他很意外自己能和人類聊如此之久,雖然他滿口粗語並且毫不避諱談論低俗的話題,不過很有趣,不象主人,說話講究遣詞造句而且說來說去都是同樣的話題。

原來有很多與主人不一樣的人類存在!

還有他那一頭黃色的頭發也很奇特,亂糟糟的但並不覺得難看,配上他抱著雙膝縮在對麵的樣子,有些象猴子(這動物他曾經見過一兩次,調皮的很也難纏的很)。隻可惜取出靈之後他就要死,哦,不,是“放他走”。但,他還是會死的。混沌的五官比半日前清晰了一些可還是看不完全,說明靈和肉身融合很慢,不會修煉的人類都是如此。如果這靈是被自己得到,此刻一定已經大半被吸收成為氣的一部分,然後提升成自己的修為。

“喂,你說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泠銳耐不住好奇終於問。

“難道你真忘了?”是在裝傻吧,昭明紫直指關鍵,“玄狐。”

“狐?”

“地上有隻黑色的……”

“哦!對對對,是有一隻!”泠銳大悟,他連忙解釋,“那個我沒拿,真的!我看是個死動物就丟一邊了。”

昭明紫才舒緩的臉色因他這番話直接變黑:就因為他那一摔,玄狐醒了!玄狐定然是以為他偷了靈,就算不這麽想自己已經被它看到,出現在玄狐煉丹地的妖,沒有能活過一日的。

見他表情越來越難看,泠銳隻好繼續申明:“不信你回去找找?一定還在草叢裏。我打小就討厭毛茸茸的東西,才不會偷你的皮草--”

“夠了!”終於他忍無可忍伸手掐住泠銳的脖子,“把靈吐出來!”掐太緊靈出不來過鬆又怕他跑,所以指頭的力道適中,泠銳卻以為他這樣做隻是嚇唬自己:“你、你難道不是山裏的獵戶?”

昭明紫挑起眉,冷眼看他:“這座穀裏從沒有過活人。”

泠銳心一沉:“原來,我還是死了。”這樣一切就都能說通。

“這穀裏也不曾有過遊魂野鬼。”

“……”

“你還沒死。”

“那我--咳咳、咳--”

昭明紫掌心刺骨的寒氣沁入泠銳嗓子眼。他覺得氣管被凍住、吸不上氣,胸口生疼生疼,好像卡了個什麽東西,強忍嘔吐的欲望,聽耳邊清冷的聲音一字一句道:“你吞了不改吞的東西,現在已經不是人了。”

把靈從肉身裏麵逼出來是積極耗損氣的,對雙方而言都是,不過相對的被迫吐靈的一方損失更大、耗費的氣也更多。

『這黃毛小子活不長久』昭明紫這麽想著又注入一股氣,加速引導靈剝離:“想吐就吐出來吧。”

泠銳死命搖頭,他還沒弄清狀況,還想再問他“自己不是人是什麽”。忽然昭明紫對他舉起另一隻手,嘴巴不聽使喚“哇”一口噴出一股冰藍色凍氣直衝入昭明紫掌心,與此同時卡在胸口的難受感覺好似被“拔”了出去。

昭明紫輕鬆收掌,握住夢寐以求之物的踏實感讓他激動不已。

鬆開咳個不停的泠銳,他欣然翻掌:一隻灰白色的小球,沒有任何光澤。可惡,靈被人的瘴氣魘住了!昭明紫傻了。這樣的靈是不能用來修煉的!

“原來就是這個東西?”泠銳從呆掉的昭明紫手裏拿起小球,“為什麽會在我肚子裏?”掂掂分量,很輕,不透明,乒乓球?沒彈性--等昭明紫反應過來,泠銳已經把靈砸在地上,嘴裏還嘟囔“沒彈性”!他以最快的速度把泠銳推到一邊,從地上撿起靈:還好沒事,隻沾上點土。回頭警告泠銳:“你要再敢--”

“碰!”泠銳又一次用腦門“頂撞”了他,依舊非常管用--昭明紫捧著腦袋蹲了下去。他從他手裏搶走小白球,躍出樹洞前丟下一句話:

『想從老子嘴裏奪食,做夢!』

一陣暈眩,狐睜開迷蒙的眼,滴溜一轉,立刻蹦了起來:靈被偷了!好歹它是活了千年的狐族嫡係,被砸暈前的事它都還記得(其實也就才過了半刻功夫)、是一個男人--它一眼就瞅見不遠處黑發男人抱頭蹲著,那人察覺到它的動靜機敏地站起身。雖然穿著人類的衣服,可它一眼就看出他是個妖,而且還是一個小小器物變化的妖。就他?膽敢偷靈?但不信也不行,放眼望去也就他一人在!

男人發現了狐,立馬閃身躲入身後灌木,狐也跟著竄了進去。它已經牢牢記住了那人的氣味:一種冰冷的味道,非常特殊。古怪的是,裏麵並無它的靈的味道,但這人是唯一的線索不可放過!至於那人的臉嘛……它其實沒有看清,隻記住他有一頭黑色的長發。反正,妖的臉是可以隨意變幻的,記住氣味才是重點!

尋著那凍氣一路追到穀底和上層交接的地方,原來這裏有個洞洞!難怪那個混蛋能來!

它來到這裏是一次偶然,前一處修煉地是無垠的戈壁,放再大範圍結界都不用擔心距離問題。但,結界不能防雷--它自小就是隻可憐又倒黴的狐,走哪哪落雷,弄得族裏沒有狐敢和它做朋友,更無一所傳授法術的私塾肯接受它入學。它今天的修為全是靠自己煉的!確切的說,是靠一邊躲避雷劈一邊練的!因此它比任何一隻狐都更珍惜現在的成就、也更加倍的小心翼翼。戈壁,因為狐的到來,成了雷區,不得已隻好離開。一天恰逢月圓,它路過一個山穀時發現了隱秘的穀底。

每次,它都是直接從上空飛下,所以它其實並不熟悉這座山穀的情況。追到那個洞外,它發現氣味沒有了,隻有一片草海和彼此勾結的荊棘灌木。這下它急了。掐指計算這次的損失,大概有六成!千年修為的六成啊!以往不小心被雷劈中一下頂多也就損失個一百年左右的修為。對了,還有很多帝流漿沒算進去--狐抬頭望月,天空依舊有金絲劃過,隻是已過了最佳采集的時辰。這種從月中釋出的精華是大幅度提升修為的佳品,原本利用它們絕對夠煉出條新尾--現在它隻有一條黑尾,常被同族取笑。真是越想越氣,看四周都是些草木小魔,狐想出一個注意,它暗念法咒聚集這些草木的靈於半空,形成一隻巨大的靈體,渾濁的灰暗色澤上下湧動,巨靈每一次移動都會發出尖銳嘶叫。

自己不熟悉山穀,但生長在這裏的草木一定很熟悉。於是它命令這隻靈體做眼,進入山中巡察。這個靈體就是泠銳和昭明紫在樹洞內躲過的那隻,泠銳被封住氣息,因此靈體沒有發現他們。狐等待著,過了很久,靈回來了,帶給它一些被凍僵的蠱蟲軀殼和一堆魔物死後遺留的黑色碎塊,上麵都是冰冷的凍氣。狐起皺眉,看來這隻器物妖很狡猾,說不定他的修為也不淺。見還有帝流漿從天而降,狐命令靈體繼續搜尋,自己則返回地下去采集帝流漿。多少也要再撈點啊!

當昭明紫確定自己已經被盯上時,他還在山的中層徘徊,尋找那個一頭黃發的家夥。狐派來的靈體他雖無力對抗,但躲來躲去到沒什麽問題。他隻擔心:靈被不懂修行的人帶在身邊隻會慢慢變成俗物,失去應有的價值。倘若真那樣,還不如還給狐。有狐在,靈一定能複原,對他自己而言,大不了以後再盜取罷了。

可是於此同時,在泠銳那邊,一件讓昭明紫和狐以及任何一個知道此事的妖魔都會傻眼的事情正在發生著。

因為又冷又餓,並且不敢隨便停下休息,生怕遇上諸如長著臉的老樹、象蛇一樣扭動的藤蔓等等等等這類鬼東西,泠銳便掏出口袋裏的白球開始研究。很明顯,那些怪物都想要這玩意,弄清它到底能幹什麽說不定對自己很有利呢。

既然知道自己還不是個死人,求生的欲望自然就陡然擴大。多虧自己混黑車賽,習慣了極速帶來的壓力才挺到現在,否則一定早就真的死翹翹了,但如果再不想辦法逃出這個山穀,一直緊繃的神經總有斷掉的時候。他還是極其怕的。

小球還是灰白色,甚至比第一眼看到時更白了一些,掂掂分量:奇怪,也重了不少。聞到球體散發出的異香,泠銳的肚子本能發出“咕~~~”一長聲。捏著球的手也本能地遞到嘴邊,嘴巴自然就跟著張開--還好他隻是用牙嗑下丁點……嚼起來像是在吃蠟,不咋地,但隻是一丁點下肚,立刻胃裏暖烘烘煞是舒服!

泠銳為之精神一振:敢情這東西是壓縮幹糧?好,這下有的混了!

他立馬翻遍全身上下每一個口袋,最後在右腿側的暗袋裏摸出一把彈簧刀,居然沒丟!Lucky!瞅瞅四下無妖,他飛快鋪好校服,把球放在上麵,刀尖對準球刺了下去,手感竟然如切獼猴桃一樣鬆軟!他並不知道靈遇金屬是會軟化的。就這樣,他一口氣把球分成許多薄片,規定自己隻有到冷地不行走不動了才能吃一片,而且要含服不可狼吞虎咽,讓它慢慢融化,這樣才保證是“高質量充饑”。

餘下的日子裏,靈就這樣被他慢慢“蠶食”著。變化也是悄然進行不易察覺的,等他不吃靈也不會覺得冷的時候,才意識到:這原來這真是仙丹!可是肚子饑餓感依舊存在,這東西吃下去一點也不飽人,不像傳說的那樣吃一顆仙丹一年不用吃飯。但至少不冷了。他甩掉下礙事的校服開始往山上爬。這座山應該並不是很高,以前常在山路上賽車的。

依然是餓了就含服一片,如此堅持著,當他把倒數第三片填進嘴巴的時候,他看見了公路。

“真是命大啊!”

回頭再看山穀,隻是一片黑森森的樹頂,似乎和任何一處山穀沒什麽兩樣,看不出任何可疑之處。天空繁星點點,遠方天地交接之處是白色的,象魚肚子的顏色。一陣七月的夜風吹過,溫和清爽,泠銳覺得現在的自己充滿生機和希望。

還剩下兩片“仙丹”捏在手心,他猶豫了一下,沒吃,又塞回褲兜,然後拍拍膝蓋上的泥土,走向公路,他來的方向。

-----------------------------------

※藍色妖姬花語:相遇是一種宿命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