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章 流火

肆章 流火

陽光直射在臉上,不耐煩翻個身拍拍枕頭繼續睡。但沒一會兒就感到後脊梁被烤得**辣,他嘟囔著“九月還這麽熱……”摸索毯子想把自己裹起來。

嗯?九月?

泠銳突然睜眼:他躺在一張亂糟糟的床上,床頭櫃胡亂堆放著書、碟片、空飲料瓶……這是他的臥室。飛身下床衝到窗邊拿起電子台曆,上麵顯示『13:1709月12日FIR』

“九月十二號?”他叫了起來,猛地又愣住:這一幕好像似曾相識!一個多月前他硬是靠兩條腿從山裏走回家的,結果累得半死進屋倒頭就睡,等他被陽光刺醒飛奔拿起台曆發現時間已經是九月十一日早過了開學時間,他尖叫了,就像現在這樣。倒不是擔心曠了十幾天的課,而是這覺未免睡得太長……等等,九月十一不就是昨天嘛!

他瞪著電子顯示屏,顯示分鍾的數字由『17』變成『18』,台曆還在正常工作,應該沒壞,那——是自己睡糊塗了分不清夢和現實了?

“你醒了。”臥室門被推開,門口站著樞雨學院的校輔導員和班主任朱老師。不等他大叫“你們怎麽在我家”從兩位老師身後走出一人,徑直來到他跟前張開雙臂抱住了他,是黑發黑眼的昭明紫。

“妖、妖怪!”泠銳哆嗦了一下,昭明紫冰冷的體溫讓他猶如掉入冰窖。

“醒了就好。”班主任走過來,拍拍昭明紫,“快去吃飯,下午兩點上課不許遲到。”

昭明紫鬆開泠銳,對朱老師微笑:“我去盛飯。”然後轉身走開,熟門熟路的架勢好像這就是他家。

“老師?”泠銳覺得下巴何不攏,啥時候老師和妖怪成了一夥的了?

“快去刷牙洗臉換衣服。”朱老師對他的態度和對昭明紫是北極和赤道的差別,泠銳被她推入盥洗室,隻聽旁邊的輔導員感歎:“多虧有昭明同學在啊。”

這都什麽跟什麽嘛!

泠銳衝著涼盡量讓自己冷靜冷靜再冷靜。剛才一見到昭明,腦子裏部分記憶的開關“啪嗒”就打開了,他想起昨天他確實一覺睡醒發現時間不對就匆忙跑去了學校,進門的時候因為沒穿校服被值日老師逮住,之後以他一貫的作風自然是和老師打架了,可就在他寡不敵眾被眾老師一圈圈圍起來時,那個妖怪昭明紫不知打哪冒出來一把就抱住他,當時不光是他,全校看熱鬧的師生都呆掉了。他還記得當時昭明穿的就是他丟在山裏的長袖製服!後來,他們被校衛隊的老師帶去辦公室,然後麽,就想不起來了……

“好了沒?要遲到了!”朱老師在門外大吼一聲,泠銳趕緊關了水龍頭大聲回應:“好了好了。”真煩,比老媽還煩。

看著浴室半身鏡中的自己,金發有點脫色不那麽亮眼了,人卻沒變瘦:按理說睡一個月不吃不喝應該瘦的,至少看起來會病怏怏的吧?百思不得其解之後隻好套上夏季製服,居然覺得衣服有些小,算了,現在沒空在意這點小事。拉開門他走向客廳。隻見兩位老師還有那個妖怪坐在一起有說有笑。輔導員還一個勁兒在誇昭明紫如何如何好,有他這個親戚在泠銳以後會規矩很多。

“親戚?誰說他是我親戚?”

“學校都證實過了,”輔導員見泠銳一臉憤怒,不悅地說,“你這孩子就是強,昨天你不認賬,結果一查暑假你根本沒參加夏令營是跑去昭明家探親了,當時你不也沒話說了。”

“什麽?”泠銳張大嘴,卻發不出聲,對上昭明紫淡淡笑臉,他明白了:是妖在作怪!氣得他捏拳頭要揮,可沒料想拳頭一軟砸在桌上,生疼生疼的,又揉不得——四肢根本不受他控製!

“省省吧。”昭明紫在他耳邊低聲道,他“貼心”地拿起筷子塞入他手裏,扭頭對老師微笑:“老師,也不能怪他。我們是遠親,今年夏天才見到麵的。”

班主任朱老師也有些生氣:“泠銳你給我吃完就上學去。”

完了完了,連校方都承認他這個“遠親”,難道以後要一直受他控製?

見泠銳靜靜扒飯,輔導員露出一絲欣慰:“果然還是昭明同學能降住他。”朱老師也不住點頭。其實他哪裏降服了?隻是不能反抗罷了。像個牽線木偶,抬手、夾菜、送進嘴巴……咀嚼動作倒是自己在控製,可明明是討厭吃的也不得不咽。

泠銳狠瞪一眼對麵那人。

昭明紫眯了下眼,“指揮”他夾起一片苦瓜塞進嘴裏。

『混蛋』泠銳頭一次體驗到啞巴吃“苦瓜”的心情。可下一秒,他又被塞了一片,然後又是一片,再一片……

『你有完沒完!!!』任他瞪掉眼珠子,昭明紫也不放鬆動作。

連一旁的朱老師看了都忍不住乍舌:“這孩子還真不怕苦。”輔導員老師倒是很泰然:“天熱就該吃些苦瓜,清涼降火身體好。”

“真的?”昭明紫眼前一亮,他立刻往自己嘴裏填了一片苦瓜,泠銳也跟著塞了一片,現在他的動作完全隨昭明紫在動,他吃什麽他也跟著填叭什麽。

“這東西真的對身體有好處?”

“當然,很多人常年堅持吃呢。”

昭明紫頻頻點頭:“那我多吃點。”

『不是吧……』泠銳已經苦到崩潰狀。昭明紫卻吃得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他這樣,讓泠銳看了更是崩潰X2!

直到一盤苦瓜被兩人掃光,午飯才宣告結束。這是泠銳生平吃過最苦的一頓。當他發覺自己能說能動了,立馬拔腿衝入盥洗室一陣狂吐。等他揉著肚子返回客廳,昭明紫正在廚房洗碗。泠銳眼珠一轉,主動要求幫“親戚”洗碗,博得兩位老師讚許:還是近朱者赤啊!

推開廚房門之前,泠銳已經打定主意要用最快的速度操起菜刀從背後砍那小子,推開廚房門之後,他撞見昭明紫伏在垃圾桶邊吐,便愣住了。原來他也有今天!哈哈哈——嘎?當他看見昭明紫吐出來的東西居然是完整形態——飯菜當時被怎麽吃進去的,現在還是“很新鮮”地被嘔出來,連被咀嚼過的痕跡都看不出——他僵掉了。也不知該不該覺得惡心,反正聯想到“這些飯菜完全可以裝盤再次被端上桌”時,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半晌,昭明紫直起身,臉色沒有一點變化鎮定自若好像壓根兒就沒吐過,他瞥了泠銳一眼:“我不想被人類食物的濁氣影響,再說也品不出味道。”說著擰開水龍頭,一手撩起烏黑的長發,彎腰衝洗臉頰。飛濺的流水讓他眯起眼,完美的下巴向前側伸著。泠銳徹底忘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呆呆看著,直到他抬起身用手背抹嘴角,反問:“還不洗碗?”泠銳這才“哦”了一聲乖乖走到水槽邊拿起盤子--“咦?”他突然鬆開手,“我不是來洗碗的!”於此同時盤子摔碎的聲音引來兩位老師。

“我就知道是泠銳幹的……”諸如此類的話泠銳早就聽得耳朵生繭。四個人擠在狹小的廚房裏,隻有昭明紫伸手抓起泠銳破皮的手仔細用水衝洗,然後找來藥箱包紮。當然,兩個老師數落泠銳的同時也忙著表揚昭明的體貼。

看著那兩張上下張合不停責罵自己的嘴巴,泠銳忽然覺得:這些人還真不如妖。

13:50分,在老師的“押解”下泠銳到校上課。他家距學校隻有五分鍾路程,可他卻常翹課,特別是周五下午基本都不到校。泠銳的理論是:平時起晚了趕急趕慌跑到學校還是遲到被記名,不如曠堂課舒舒服服慢慢走到學校了;周五下午隻有一堂正課,剩餘時間是校社團活動,他沒參加任何一個社團,所以還不如不來。

今天是他從高一入學以來屈指可數的“周五上課日”,也是他從高二開始算起屈指可數的“正常上課日”。坐在教室裏,他發現身邊的同學好多都不認識,他並不知道高三開學重新分過班了。唯一值得高興的是,昭明紫不和他同班。

講台上的女老師也是張生麵孔:齊耳短發,鼻梁上一副樸素的近視鏡,穿教師套裙的身體看起來幹癟癟的,和那些玩賽車的“姐姐們”根本不能比。她教的是地理。非主流科目加相貌生嫩再加說話細聲細語,“周五這堂課可以無視”泠銳托著下巴這麽想。

就在他無聊地快要睡著時,鄰桌遞給他一隻信封,淺淺的藍底上印著很多白色圓點,那人指著第二排靠走廊牆邊的女生給他看。泠銳懶懶抬眼,見那女生正回頭衝他笑。不認識的一張臉。再低頭,發現信封上附了張紙條,寫著:“請轉交給昭明同學”後麵還畫了個心。

『什麽?給那家夥的東西要老子我來送?』

泠銳悄悄問身旁人是不是大家都知道昭明紫和自己是“親戚關係”,對方點頭,臉上還藏不住一副羨慕之情:“這是眾人皆知的秘密。”一聽這話,泠銳黑下臉,拿起那封信撕了。

紙張大剌剌碎裂聲引來教室裏齊刷刷的目光,老師也停下板書回頭納悶地看他。他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把碎片往桌上一堆看遞信的女生。女孩子當場就哭了。

課後,辦公室裏。

泠銳很不滿地理老師的判斷力:“她坐在第二排我坐最後一排,她靠走廊,我坐中間,她突然哭了管我屁事啊!”

“因為你撕了她的信。”老師推推眼鏡。麵前這個乖張的學生她早有耳聞,要不是他們班主任開會不在,這事她肯定是敬而遠之的。

“她上課傳紙條、早戀寫情書,你怎麽不把她叫來訓話?”泠銳覺得這次隻有他被拎來辦公室實在是太不公平了,他撐著辦公桌以俯視的姿態厲聲道,“更可惡的是:她的行為還影響了我休息——不、是‘學習’!”其義正言辭橫眉怒目之狀嚇得地理老師縮進椅子裏說不出話。

旁邊的語文老師實在看不下去,走到泠銳背後“啪”敲了他一記:“方老師,這小子就要揍才行。”

“嗯,嗯……”女老師怯怯地點頭,坐正,推推眼鏡,盡管心裏一百個不願意,臉上表情也很不情願,可她還是婉拒了語文老師的幫助,叫泠銳跟著她到走廊上談話。

社團活動時間已經到了,走廊上空無一人。她站定後習慣性推著眼鏡:“泠同學--”

“推推推,眼鏡又沒掉推什麽推!”

“啊?”慌亂中方老師又伸手碰鼻梁上的鏡架,看見比自己高出一頭的泠銳在壞笑,她的手僵住,但似乎不推一下眼鏡就不能鎮定,“我不是,我--”她的臉“唰”地通紅。泠銳終於爽快了。他就是喜歡欺負新老師,在他們給他下馬威之前先壓製對方。滿足之餘,他把老師晾在一邊掉頭就走。

“等等,”方老師在背後叫他,“你一定要去道歉。被撕了信,那個女生一定很難過。”

泠銳頓住,回頭看那張紅撲撲的臉:“老師,你是不是也被人撕過情書啊?”調侃的一句話竟然讓方老師連脖子都變紅了,“喂,你別哭喔。”他忙遠遠地對老師舉起雙手,一副要撇清關係的樣子。

“我才不會哭,都是過去的事了。”

嘎?居然承認了!這老師還挺好玩的。怕再多說兩句這個脆弱的老師真會哭出來,泠銳聳聳肩邁步走開。

“記住要去道歉!”

“煩死了,無聊。”

這回他沒回頭,臉上卻露出賊賊的笑容。不過這個笑在走廊拐角處就凍住了:昭明紫正攔在前麵。

“真是陰魂不散。”

“把靈還給我我自然會走。”

見實在是混不過去,泠銳隻好一攤手:“那個東西已經被我切開吃了。”還以為他會驚訝地瞪掉眼珠子,結果他隻是依舊平靜道:“這個昨天你已經告訴我了,我要餘下的部分。”

啥?已經說過了?

這下輪到泠銳瞪掉眼珠子了:難不成最近自己得了失憶症?

隻聽昭明紫說:“我本不信你,後來把住你的命脈探了探,發現確實大部分靈都被你吸收了,真沒想到沒有修為的肉身能容納那麽強大的靈氣。可惜你不會修煉,否則……也好,說明我還有機會都弄出來,運氣好,你也還能保住小命。”

這下全想起來了:昨天他們倆被單獨留在教導處罰站,昭明紫突然捏住他的手腕,然後就感到喘不上氣,暈了。直到今天中午才醒過來。至此他的記憶修複成功。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

“說,東西在哪裏?”

昭明紫上前將泠銳按在牆上,兩人身高幾乎相當,但不知是不是因為昭明紫是妖,泠銳膝蓋發軟明顯抗不過他。心裏念著“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把哆嗦不停的手伸進褲兜,摸出兩薄片。昭明紫拿過一看:“怎麽變成這樣了?”

“我也不知道……”泠銳還被他壓著不能動彈,“本來還象薯片有點脆,最近軟了,是受潮了吧……”

“是你半人半妖的氣把它糟蹋了!”

昭明紫看著那個心疼啊,如果說一開始靈是因為人體內的瘴氣而被魘住,現在是快被半妖的氣同化了。

“張嘴!”昭明紫捏開泠銳的下巴,把兩片靈塞了進去。泠銳越是“唔唔”掙紮,靈滑動越快,一下就進了嗓子眼,嗆得他一會兒想咳一會兒想吐。但不管怎麽難受他都動不了,因為現在的昭明紫已經學精了,時刻提防他的“頂撞”,冰冷的身體幾乎全壓在他身上,脖子被一手掐住,連頭也動不了。

“你再不放開,我就要吐你臉上--唔……”

“安靜點,感受這裏,”昭明紫略帶不屑,用另一隻手點住泠銳的胸,“靈就在這兒。”順著他指尖螺旋狀劃動,泠銳果真感到這塊有東西攪動著,一旦開始注意這裏,心口便逐漸發熱,好像吞下的糖塊被體溫融化,堵塞食道的難受勁兒沒了。內熱外涼--昭明紫的冰冷--讓他的身體感覺出奇舒服。當昭明的指頭停止不動,湧動感漸漸淡化。

“你必須學會自己控製。”

泠銳莫名奇妙:“為什麽?”

“我這是在教你如何修煉!”

泠銳恍然。在昭明紫的指點下再度感受心口熱熱的氣流以及運動方向……

『不愧為吸了靈的身體,學得真快』昭明紫暗自點頭,但他不能讓泠銳一下懂得太多,所以眼看他漸入佳境,他猛然捏開他的嘴巴把自己的嘴貼了上去。口中早就聚集多時的靈迅速探入泠銳體內,與他心口的那團微弱的靈氣融合。教他修煉,目的就是淨化掉外層的魘,沒有什麽比當事人自己來淨化得更快速徹底了。為了加速把靈逼出體外,他用手掌輕輕推動泠銳的胸膛,這下他至少能得到四百多年的修為!昭明紫快樂地吸食著,完全忘記顧及泠銳的感受。

當被昭明紫吻住,泠銳就懵了。別看他是高中生,吻對他而言一點也不陌生,甚至很擅長的呢,可,被男人親的感覺居然是--冷?等他明白這不是吻時已經晚了,剛剛好不容易熱起來的胸膛現在一片冰凍,從昭明嘴裏傳過來的冰流注入他全身,每一個器官每一個角落都僵硬、失去機能,最後,心髒慢慢停止跳動。

『要死了?』他實在難以接受!可是卻無法拒絕。褐色的眼睛終於黯淡下去,合上眼皮前隻看見昭明幽幽的眼眸裏有藍色火焰跳動。

“呀!”一聲尖叫把他從死亡邊緣喚醒。努力側目:是剛才訓他的方老師。她站在幾步之外,雙手交疊緊緊捂住嘴巴,象受驚的小動物,臉蛋還是紅彤彤的。轉目再看昭明,他正睨著方老師,眼底有一絲殺氣。

『別~』泠銳竭盡全力動了動指頭,勾住昭明紫的領帶,黑眸這才轉回來看他,至此才發現他快不行了,忙猛吸一口鬆開他的唇--就這一下,痛得泠銳以為腸子被人給拽出去了,忍不住跌入昭明紫懷裏。也就這一下,讓方老師臊地撇開頭,她還沒見過這麽熱烈的深吻,而且還是兩個男生……還貼在一起……

昭明紫圈住泠銳讓他依偎在自己肩頭,同時騰出手順他的背。剛得手的靈已經被小心納入,現在他要幫泠銳盡快散掉餘下的凍氣,否則他很可能會死。雖然心疼這些氣白白浪費,但是對比所得還是很值得的,要不是冒出這個人--他扭頭看方老師,看不見臉,皮膚是奇怪的紅色(羞紅的),憑衣服判斷是這裏的老師,這下有點麻煩了。

“(吸靈的過程)你都看見了?”他問。

方老師膽怯地縮了一下:“看見了。還是第一次見(男生接吻)……”

“哼,當然是第一次!”世間沒幾個人類能有幸撞上這場景的!昭明紫沉下臉,“既然這樣,你知道我會怎麽做吧。(殺掉你)”

“我……”方老師到現在還不太敢正眼瞧昭明紫。本來人長得就夠耀眼了,再加上現在神情異常嚴肅,更是添加了幾分尊貴。要是為這種青春期常發生的事情而毀了孩子的前途可不好,於是方老師推了推眼鏡,認真且決絕地說:“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我是絕對不會向學校匯報這件事情的)”

這個女人居然會散發出一股和她很不相稱的淩然之氣,讓昭明紫頓生疑竇:怎麽看她也不像是大義之人!算了還是殺掉幹脆些!

“那麽--(我就成全你)”他對方老師舉起手,下一瞬,泠銳捉住了他。

兩人驢頭不對馬嘴的對話他聽得真真切切,也氣得牙癢癢的,想蹦起來發作卻使不上力氣。聽出昭明紫語調中的殺意,他想攔,但動不得。想起剛才他教他的“修煉”心法,臨時抱佛腳試了試,集中起全部的精神終於又隱約感受到身體裏的熱度,總算在昭明紫出手前握住了他的手腕。

“別理她,她是個笨蛋。(留著以後我要慢慢玩)”說完一口氣從嘴裏散出,再也說不出話來。

『笨蛋?』方老師做夢都沒想到主動幫他們掩飾“罪行”還會被罵『笨蛋』!可是,看著兩人彼此相依的背影(因為泠銳快掛了),還有昭明紫一直不停安撫輕拍泠銳後背的模樣(這麽做是在幫他運氣),不禁有些鼻子發酸,居然有點想哭,她知道自己是被感動了。再後來,得知被泠銳撕毀的信原來是送給昭明紫的,她就更加悵然。

泠銳被丟在自己的臥室床上,死人一樣躺著,動不了。雖然不太清楚昭明紫對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但他隱約覺得現在他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了!『可惡』本能地握拳頭敲床,手是沒能動起來,蓋在身上的被單卻掀了一下翻起一角,像是某種肉眼看不到的力量小小衝激了一把。他想起昭明紫說過:他的體內有被吸收的“靈”存在!進而想起心口熱流湧動的奇妙感覺--冥冥中仿佛灰暗的前方忽然開了道門,裏麵的亮光照出一個嶄新的世界,新得讓他害怕。但,是否要靠近由不得他,一切全被體內陌生的力量控製著,它和門內的某些東西共鳴、吸引,最終導致自己的意誌倒戈,開始對那些強大危險的事物向往起來。並且越是關注,這份向往就越是強烈,恐怕沒多久就會演變為渴求!

昭明紫隻當泠銳又一次暈倒,留下他一人自己去了對麵的房間閉目靜修。

對泠銳這小子他已經打探清楚,都是從老師那裏聽來的:其父母多年從商四處奔波,從小到大沒有好好陪過他管過他,甚至偶爾因公臨時逗留在這座城市裏,也從未踏足過這所公寓,泠銳要和他們見麵隻能去他們“投宿的飯莊”(其實是公司專用的大酒店啦!)。

這就叫“冷漠”。昭明紫發現了人類的又一張臉,或者說是“新的一麵”,叫做“冷漠”的麵。在主人的那個時代,隻聞窮人們養不起小孩隻好把孩子賣掉或遺棄,從沒聽說過有錢人不要自家小孩的,況且還是個男孩。人類的變化真是大!難怪會有“人心不古”這個詞。

在主人的熏陶下,他以為人隻分“美麗”和“醜陋”兩種臉,現在卻看到了許多不曾見識過的:有的孱弱、有的狡猾、有的和藹,還有一些臉目前的他還無法道出個所以然。為了能讓自己輕鬆鑒別,他索性把那些讓他感覺好的看成是“美麗”,感覺不好的則當成“醜陋”。至於今天發現的“冷漠”嘛,他想了想,覺得應該算是後者,“醜陋”的。

唉,看來從主人那兒學到的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