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貓眼草
拾肆貓眼草
零偷偷抬頭看戰息,正巧他也在看她,一陣沒由來的驚慌,本能地抓緊手裏的鐵盒子。
“不能捏這麽緊的。”戰息歎口氣,大手捧住她的小手,“巧克力會化掉。”一根根掰開她的指頭,小東西攥地可真緊!
零很抱歉地看著那個就快變形的鐵盒,原來這個盒子和裏麵的食物都這麽不經握。戰息見她悄悄吐了吐小舌,可人的模樣令他失神片刻。
雖然這個人挺好的--從給她吃好吃的東西上就能看出來,可他一直跟著自己,看似不把她送到“班裏”決不罷休呀。眼看他們就要走進初中部教學樓,眼瞅四下無人,零忽然拉了拉戰息衣角,用脆生生甜膩膩的嗓音說:“老師--”
“嗯?”戰息低頭撞見零紅色的雙眼,裏頭似有百種秋波撲朔迷離,讓他一下就看呆掉了,沒一會兒,他“撲通”倒在了地上。
“對不起了。”零對他鞠了一躬,溜出校外。等他醒來就會忘記遇到她的事情,這也方便她無後顧之憂地在校門口等“哥哥們”放學。現在的她滿腦子還想著那張圖上的小屋呢。
聽見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戰息幽幽睜開眼,也不急著起身,半支撐著腦袋看零消失的方向:“狐狸就是狐狸啊。”感歎著,灰色的瞳孔縮成一條細線。
周五的課程隻有一節,餘下是社團活動時間。
“昭明同學要不要參加我們的社團?”
“謝謝,不用了。”一頭黑發的男生這樣回答著,眼睛卻始終盯著教室最後一排懶懶收拾書包的金發小子。昭明已經在大家的注目禮之下半靠在泠銳班級門口等候很久了。泠銳拖拖拉拉半天才把書包一夾離開座位,走過他最愛捉弄的方老師(喂喂,這叫什麽形容)也沒有多看她半眼。
“奇怪,我就是提不起勁。”泠銳和昭明並肩走著。很快他發現不對勁的不是自己而是昭明,以前隻要有人向他打招呼他都會一一報以微笑,今天他隻顧悶頭往外走,又想到課前他神色奇怪地對他搖頭……
“難道--”泠銳壓低嗓子,雙目警惕地掃視左右,“有妖怪來學校了?”
“妖怪?哪裏?”昭明抬頭四下看看。
“那你幹什麽神經兮兮的。”
“我在想那個姓戰的老師……”
“哦,那個人啊--”
“銳認識他?”
“怎麽可能!”泠銳徹底放鬆,“我連本班老師都不全認識。”
看著泠銳邊走邊伸著大大的懶腰,昭明頓了頓:“他……我懷疑他,不·是·人。”
這話讓泠銳停住了腳步,回身:“確定?”
“我看見他的臉了。”
那是一張讓人不敢直視的臉:銀灰色的瞳仁、利劍般橫臥的雙眉、還有冷酷的薄唇,構成戾氣肆意的恐怖神情;腦後飛舞的白色長發好似霹靂閃電,沒有聲響,卻割裂撕扯人的心肺。總之看了一次之後絕對不會想看第二眼。
“太、太扯了吧。”泠銳覺得昭明一副備受折磨的樣子過於誇張,什麽人能長成那樣,不過既然說他不是人,長得惡心一點也是有可能的。
昭明拚命搖頭:“他也不是妖魔,他沒有氣。”
越聽越詭異,泠銳思索片刻:“不管他是誰,關鍵要先弄清楚該死的小狐狸和他是不是一夥的。”
遠處的校門口,身著樞雨初中部校服的零正向他們揮手。兩人相視片刻,換上一如平常的輕鬆樣子,迎了過去。
“呃,這個……”
昭明接過泠銳遞來的紙,也就是零一直捏在手心的那張,泠銳正用哀怨的雙眼看著他,似乎乞求他能有所反應。看到紙上繪製的小屋,他立刻明白了怎麽回事,默然將紙遞還給泠銳。
“你們倆不要在我麵前眉來眼去,快帶我去弄這個!”零才不管他們的臉色是黑還是白,今天一定要把小屋搬回家!
這可是真真正正的狗窩啊--泠銳在心裏慘叫,偏偏這時候又不敢用氣和昭明對話,生怕狐狸聽到,隻能死命用眼神懇求昭明援助:好歹說幾句好聽的,讓她改變主意呀。可昭明卻將目光一轉,飄到身邊無關痛癢的花花草草上。
我呸,什麽朋友,什麽生死不相負,連個簡單的兩肋插刀都做不到!呸呸呸、老子是瞎了眼……%¥&%……在心裏罵了個痛快之後,他隻好一招手攔下一輛出租:“唉,上車,這家店在城西,挺遠的。”
零歡天喜地坐上出租,昭明無奈笑笑也鑽了進去,泠銳上車前對晴朗的天空翻了白眼:怎麽還不下雨!
“今天不會下雨的。”零好像看穿了他,爬在車座上衝他甜甜笑,火紅的眼睛卻射出凶光:臭小子,就算下雨我也要把它弄到手。
泠銳鬱悶地回頭瞪昭明,他卻頭一扭看起窗外飛速劃過的風景,透過車窗玻璃反射,可以瞥見他的嘴角正上揚、彎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那張宣傳單來自一本打折目錄,目錄中所有內容均來自本市最大的SHOPPING MALL,正因為它是最大的,所以三人在賣場裏找了很久才看到由動物爪子組成的店標。
進門的刹那隻聽零嘀咕了句“為什麽都是動物?”讓泠銳的心“咯噔”一下。店鋪牆壁門窗貼滿寵物用品廣告,這麽明顯她還沒有看出什麽,他已經不敢再奢求什麽了,硬著頭皮跟進去吧。
見來者是三個學生店員小姐先是愛理不理,可看清三人相貌之後,她忽然熱情起來:“歡迎光臨。”
“就是這個!”零一眼就看見讓她魂牽夢縈的小屋,“促銷價!!!”
“呃,這個確實是促銷價。”店員抹了把汗,這孩子真精,知道挑處理貨,不過沒事兒,他看中狗窩就說明家裏有養狗,隻要養了狗還怕推銷不出其他產品麽!“小朋友,”她挽起銷售用必殺溫柔微笑,指著旁邊敞開式狗窩對說,“雖然立秋了,但這種天氣最適合用這種款式的。”
“我就要這個,促--銷--價!”
嘿,這孩子還真倔!店員小姐轉而進攻那兩個小帥哥:“這是你們的弟弟嗎,真可愛啊。”先套近乎總沒錯的。
弟弟?泠銳還真不習慣,昭明也微皺了下眉。
“嗬嗬,我建議你們買這種窩--”
“窩你個頭!”泠銳立刻打斷她。現在“狗”字和“窩”字已經成了一觸即斷的兩根弦,絕不能在他麵前提及!
哎喲,這黃毛小子真衝。
“屋子,是‘屋子’,嗬嗬。”昭明及時打圓場,“我們家都管這個叫‘屋子’……”
“也是哦,現在寵物都是家庭成員嘛!”還是這個小帥哥和藹可親,店員小姐決定來個順水推舟,“這個‘屋子’啊,我建議還是‘敞開式’的好,透氣又方便,放在什麽地方都可以,還容易清洗……”
這女人可真能扯啊,泠銳對她翻了個白眼。她說得又快又多,昭明已聽得雲裏霧裏。一頓口沫橫飛之後,隻聽清最後一句:“怎麽樣,就買這個吧,我給你打八折!”
“等等。”泠銳看不下去了,畢竟最後買單的是他,他比劃比劃高矮,明顯沒有他的那個大呀(當然,這是狗窩,您那個是訂做的玩具屋),可他的態度讓零急了:“我不管,就要這個!就要這個!”說著就要往裏麵爬,被泠銳一把撈住:“好歹也看看能不能進去啊!”
『絕對進不去』昭明按住眉心揉著。
“請問你們家養的是什麽品種的?”店員小姐抱著不做成生意誓不罷休的決心,纏住了昭明(就他看似好說話)。
“品--種?”昭明看看零,吞了下口水,鬥膽開口,“狐……”
“狐狸犬?”店員綻開笑,“那這個足夠了,成年哈士奇都能進!”
“不行,至少要聖伯納能進的。”泠銳按住鬧別扭的零,“否則不買。”
什麽哈士奇啊聖伯納啊,昭明頂多也就聽懂一狐狸犬--長得像狐狸的犬吧?不過泠銳說什麽就是什麽了。交朋友就要交泠銳這種有錢的,最終決定權也給他,省得操心。於是他對店員點頭:“就按他說的。”
“特大號的我們店是有,可不參加活動不打折。”
零現在最聽不得“不”字,店員的話她也沒聽明白,不過她隻管反複強調:“一定要‘促銷價’!‘促銷價’!”
“這……”店員為難了,她沒料到這小鬼這麽堅持,正尋思著如何應付,昭明對她柔柔一笑,瞬間她的世界隻有昭明這張完美無瑕的臉了,恍惚中他對她輕啟朱唇:“促銷價能賣嗎?”天啊~殺價都殺得這麽有氣質、這麽優雅!店員小姐全身的血液沸騰了:“好,我給你們促銷價,不過別對外說喲!”
“一定一定。”昭明轉身對泠銳使了個眼色,泠銳立馬掏出金卡、刷卡、簽字,拿起提貨單寫下送貨地址。
“今晚就能送到家裏嗎?”目標達成,零也安靜了。不過她的話倒是提醒了泠銳,這個玩意總不能寄送到山頂吧?於是他重新寫了個地址。
“明天才能到。”
“為什麽?”零嘟起嘴。
“不為什麽。”
“我可以自己抬。”
怎麽抬?變成狐狸叼著跑?“別介。”他可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先送到我爸媽公司,然後抽空去取。”提到“爸媽”,泠銳稍稍猶豫了一下。
“抽空?現在不就有空!”
“至少天黑後再說吧。”泠銳搖了下頭,掐斷話題。
心存不滿歸心存不滿,零決定看在他肯來跑這一趟的份上姑且原諒他的無禮,扭頭,發現昭明還在和店員談笑風生,跺了下腳:“走啦,哥哥!”
暮色下的城市是不安分的,昭明俯身看著呼嘯而過的車流,明亮的車燈瞬間劃出光的折痕。這座山不算高,但鳥瞰大半個城市的感覺比在泠銳家十七層的高度看,更有壓迫感。有時候看久了,他會產生被這些世俗燈火吞滅的錯覺。
“帶我去啦!你現在明明有空~”不知何時開始,零會向銳撒嬌了,好像她真的是他“弟弟”一樣。以前怎麽沒覺得零更像個男孩呢?一身褲裝比短裙更適合她。對了,似乎有傳說,修煉的狐是沒有性別的,大成之後可以隨意選擇性別呢。一個奇怪的念頭油然而生,他忍不住開口:“零,你的性別還沒有固定吧?”
話音剛落零的臉色一沉,本來就是紅的眼睛流出猩紅的光,泠銳嚇了一跳,怎麽好好的一句話就翻臉了?“對不起,我多言了。”昭明背後沁出了汗,看來悠閑的日子過多了沒了警惕心,狐畢竟是狐,不可隨意戲言。
半晌,她立在夜風中,強壓下想割掉說話人舌頭的衝動。“銳,”她說,“我今晚就要小屋。”聲音中竟帶著哭腔。
“告訴我你的真實性別,我就去取。”
嘢?銳這樣說話會被抽筋扒皮滴!昭明還沒來得及捂他的嘴,零用手背擦擦眼角,回頭對泠銳伸出一隻手:“成交!”
這、這、這、這是怎麽了?昭明忽然意識到在這個三足鼎立的圈子裏,自己的地位有危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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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眼草花語:善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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