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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13度家

人算不如天算,世間萬物都有冥冥注定。

阿九怔怔地看他,一時不知作何反應。這個消息來得有些突兀,盡管之前有金玉百般提點,可當這句話從他口裏說出來,那樣真實地敲在耳畔,她仍舊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日光如碎金,零零星星從窗外灑落一室。他側目看,那如玉的耳珠上掛著兩串墜子,在金光照耀下熠熠生輝。她似乎慌亂,側身朝後退幾步,與他隔開丈遠,那耀眼閃爍的一點星光遠去了,她的聲音傳過來,訥訥道:“這樣的話大人可不能亂說,讓人當真了怎麽辦……”

她要躲,他偏不讓,緊著步子寸寸逼近,微挑著眉緩緩道:“看你這副模樣,有這麽害怕麽?”

怎麽能不怕?謝景臣縱橫朝野,一人有千麵,說的話向來亦真亦假。她早看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他了,他說愛她,多荒誕的事,她能相信麽?誰知道他又在打什麽主意?

他越靠越近,幾乎要將她逼到死角。後背抵上冰涼的牆壁,她退無可退,隻能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抬眼定定望著他,“論及陰謀陽謀,我自問這輩子也不是大人的對手,我猜不透大人在想什麽,也不明白大人為什麽要戲弄我。”

高大的身軀擋去麵前的半壁日光,她被籠在他的陰影底下,胸房之中驚浪滔天。他背著光,整張麵目都是晦暗的,然而她看見了他的笑容,疏風朗月般流麗,眼底卻透出幾分森冷的意態。

垂眸打量她,那張美豔的小臉有些蒼白,晶亮的眸子裏充斥著驚懼與慌張,警惕地望著他,如臨大敵。他歪了歪頭,似乎隻有這種時候,她才如此鮮活而生動,同往日裏的冷靜淡漠判若兩人。

畢竟隻是個小姑娘,對男女之情隻是一知半解,她是懵懂的,甚至有些傻氣,遇上令自己心慌意亂的事,便出於本能地逃避躲閃,由於害怕受傷,所以豎起了渾身的尖刺來保護自己。

修長的手微微一動,他托起她的臉,動作輕柔而細膩。微涼的指尖撫上溫熱的下頷,寒意滲心,然而卻像在她身上點燃了一把火,一刹那間便要燎原。她緊張得渾身發顫,低聲喊出兩個字來:“大人……”

謝景臣用指腹摩挲她的唇,光滑而柔軟,令人愛不釋手。他微微俯身,呼出的氣息拂過她額間的碎發,清涼而芬芳,淡淡道:“那不如你來說說,我為什麽要戲弄你?”

阿九一愣,這分明是她拿來問他的話,這下倒好,他原封不動又給她拋回來了。為什麽戲弄她,問得可真好笑,她又不是他,怎麽會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她有些懊惱,靠著牆壁皺眉看他,“我怎麽知道你為什麽戲弄我。”

這小丫頭,被問住了答不上來,於是惱羞成怒,恐怕就連自己都覺得這話毫無根據吧!他感到無奈,靜默不語地打量她好半晌,終於朝後退開兩步,撩了袍子在圈椅裏坐下來,仍舊一言不發地觀望她。

濃重的壓迫稍稍減輕,她緊繃著的身子稍稍鬆泛,隔了老遠戰戰兢兢地同他對視。

謝景臣徑自掖袖斟了杯茶,卻也不喝,隻握在掌心裏慢條斯理地把玩,緩緩道:“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看著我,站著不累麽?過來,咱們坐下說話。”

這副反客為主的姿態看得阿九牙癢癢。還真是個厚臉皮的人,在她的地盤兒上這麽氣定神閑頤指氣使,難道不知道羞恥為何物麽?她很不情願,這個節骨眼兒上,自己寧肯蠱毒發作也不想同他接近,然而反抗也隻在心裏,他是她的衣食父母,真惹惱了這個人,對她可半點兒好處都沒有。

氣歸氣,理智還是有的。阿九在心頭權衡利弊,還是決定心平氣和地坐下來。這段日子他們倆的關係越扯越亂,再這麽下去遲早將人逼瘋,索性開誠布公好好談一談吧!

她一麵思忖一麵往謝景臣那邊兒走,抬眼一望,登時瞄準了個離他最遠的椅子。提步上前,卻在途徑他時被猛地拽住了胳膊用力一扯,她毫無防備,身子一崴跌坐在他膝上。

雙頰“轟”地燒了個通紅,她又羞又惱,掙紮著要從他身上起來,怒道:“大人是人中龍鳳,可這行徑哪裏像個高才,和那些不要臉的登徒子根本沒兩樣!”

他聽了居然一笑,雙臂收攏,不費吹灰之力便鉗住她掙紮不休的兩隻手,篤悠悠道:“你和我什麽事沒做過,這會兒倒害羞了?”

她這分明是怒不可遏,他哪隻眼睛看到她害羞了?阿九氣得咬牙切齒,狠狠吐出一口氣才道:“紫禁城裏四處都是耳目,大人這樣肆無忌憚,不怕被人告發麽?若是捅到了大家太後耳朵裏,您恐怕……”

他涼聲打斷她,說得理所當然簡明扼要:“沒有人敢。”

阿九被堵了個結結實實,居然什麽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了,隻能側著頭對他怒目而視。謝景臣朝她一哂,雙臂往前將她輕輕環住,唇落在她的麵頰和脖頸上,仿佛欲罷不能,吻一次不夠,是以輕輕淺淺周而複始。

耀眼的是窗外日光,旖旎的是一室風景。紅的是她的唇和指尖蔻丹,烏黑的是兩人的發,纏繞在一處,有種難分難舍的意味。

情到濃時,吻也愈發地深。他有些蠻橫了,一手鉗製阿九,一手仰高她的脖子,薄唇微啟咬在她的後頸上,疼得她擠出聲低吟,似痛苦又似歡愉,曖昧撩人。

修長的指從纖細的脖頸上滑下來,阿九呼吸開始錯亂,忽然外室傳來陣極為細微的響動,使得她猛然睜開眼,顫聲道:“有人、有人來了……”

笑聲從喉嚨深處溢出,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沾染了幾絲情|欲的味道,“怎麽,帝姬很興奮?”

他的手滑入修長的雙腿間,她眸子驚恐地瞪大,眸光迷離,咬緊了下唇,必須用盡全力才能抑製出到嘴邊的尖叫。

日照輕紗,清風淩波,腳步聲愈發地近,終於在隔斷內間外室的珠簾前停了下來。譚桐提了佩刀朝前一托,畢恭畢敬行個禮,垂眸沉聲道:“大人。”說完按刀而立,然而等了半晌也沒等來個回音,譚桐微皺眉,眼皮子一掀朝珠簾後方望了過去。

簾幕掩映後是大屏風,繪著梅蘭竹菊四君子,潑墨寫意,淡淡其華。隱隱約約能覷出些影子,可是極模糊,教人看不真切。他心頭狐疑,半眯了眸子細細打望,卻見紅梅梢頭映出個人影的側麵,下頷尖俏而精致,應當屬於一個女人……

譚桐正錯愕,卻見一枚銀針驀地從珠簾後方飛擲而出,他大驚失色,側身險險避過去,隻聽一聲悶響,沾了劇毒的針尖便深深釘入了一邊兒的落地罩上。

他誠惶誠恐,膝蓋一彎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冷汗涔涔,聽得裏間傳出個男人的聲音,冷冽如青瓷相撞,漠然而空絕:“有什麽事?”

譚桐叩個頭,抖著聲兒諾諾道:“回大人,慈寧宮來了旨意,老祖宗的眼疾又犯了,看不清經書上的字兒,請您過去看看。”

“拒了吧。”裏頭的人甚至連片刻的猶豫都沒有,他開口,聲音仍舊聽不出喜怒,甚至顯得有些生硬與冷漠,“替我回老祖宗的話,朝中正值多事之秋,待得了空,我定親自往慈寧宮侍奉太後。”

聽他說完,譚桐換上副吃了黃連的表情。公務繁忙,這理由也太牽強了吧,有空到碎華軒見帝姬,沒空去慈寧宮,這話要真傳到老祖宗耳朵裏去,指不定會翻起多大的風浪來。太後若發怒,不敢明麵兒上對丞相怎麽樣,遭殃的可就是他們這些蝦兵蟹將啊!

他有苦說不出,隻能埋著頭拜一拜,應個是唉聲歎氣地退了出去。跨進院子裏將好撞見金玉,那丫頭打望一番他麵色,詫異道:“譚大人怎麽一個人一出來了?丞相和帝姬呢?”說著一頓,又探首張望了瞬,喃喃自語道:“都好半天了,什麽話要說這麽久哪……”

譚桐掃她一眼,拿陰陽怪氣的聲音道:“朝中正值多事之秋,大人和帝姬正商討家國大事,恐怕一時半會兒出不來。”

鈺淺聞言麵色,若有所思地朝寢殿那頭看了一眼,麵上的神情有些複雜。

可金玉是個木腦袋,哪裏聽得懂這話外之音,她長長地啊了一聲,挑高了眉毛端起副感歎的口吻,悵然道:“如今世道不安穩,咱們帝姬心係天下蒼生,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嘛!”說著一頓,口裏念道:“那我得給他們送些茶果進去,聊著聊著也該渴了……”

鈺淺朝那丫頭翻個白眼,伸手拽了她便往別處走,一麵道:“大人和殿下在商討正事,哪兒有閑工夫搭理你!”

盛夏天,即使是北風也變得灼熱。院中的蟬鳴交織成落網,起起伏伏,如低吟,如哼唱,時而平靜時而曲折,綿延到天邊,又猛然墮入紅塵俗世,癡纏在人間,最後終於塵埃落定。

帝姬躺在繡床上,怔怔地平視前方,唇被自己咬出了血,嫣紅的一點,像枚朱砂痣,烙在人心上,拔不掉,除不淨,妖豔無比。

隱隱一抹白點忽來晃去,是玉扳指反的光。她微微側目,隻見他立在暗處,看不清麵上的神情,隻知道他在拿巾櫛揩拭右手,慢條斯理,姿態優雅。

他走過去,挨著她的床沿坐下來,伸手滑過她唇上的血珠,輕聲問:“明日是花燈會,想出宮玩兒麽?”臣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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