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過朱閣

過朱閣

戌時的梆子已然敲過,京都相府的各處已陸續掌上燈火。

馳道廣庭,花間岸側,雨久生苔,自然古色。清風遊廊上一例的明亮,簷下的燈籠是宮中禦賜的五連珠圓羊角宮燈,昏黃的一點光,連作一排卻像是能織成旖旎的夢,映在碧落池的湖麵上,清波蕩漾,煌煌如畫,似墜了漫天星辰。

暖色的帷幔半遮半掩,晚風從窗屜子裏吹進來,搖曳了燭台上的火光,一聲軟儂的嗡噥從床榻那頭傳出來,幾分倦態幾分醉意,平添出嬌憨可人的意味來。

迷蒙的一個夢境,耳邊盡是嘈雜的人聲,男男女女的都有,具體在說些什麽卻聽不清。阿九腦子很迷糊,隻能瞪大了眼使勁去辨認這些陌生的臉,然而,還未待她辨出個所以然,眼前的景物倏忽一變,又成了謝景臣扼著她的脖子將她狠狠壓在廊柱上。

阿九登時有些急了,暗道這人怎麽這樣陰魂不散,白天掐了她一回也便算了,怎麽還興往人的夢裏鑽呢!她覺得渾身悶熱得厲害,喉嚨也被堵得發慌,終於忍無可忍地一蹬身,猛地睜開眼從榻上坐了起來。

腦子心兒裏還隱隱有些抽疼,她皺緊了眉發力地摁眉心,疼得口裏倒吸一口氣。好一會子,那陣眩暈才漸漸消退下去,她才略顯吃力地掀起眼皮觀望四處。鼻間有暗香浮動,定睛看去,原來是鏤雕蟠螭穿花紋玉香筒裏燃了水沉香。

周遭的一切並不陌生,甚至有幾分熟悉,阿九頹然地撐了撐額,這竟是謝景臣的屋子。

這可真是奇怪了,自己怎麽莫名其妙跑到他屋裏來了,還睡在他的床上……她眉頭鎖得愈發深重,細細回想白天的事,淡去的記憶便又逐漸倒流回腦仁兒裏。自己往觀戲台去的路上撞見了元成皇子,被灌了酒,她似乎是醉了,再後來……

都說酒壯人膽,看來半點也不假。那幾口羅浮春是罪魁禍首,這回倒好,謹言慎行了這麽多年,被一壺酒給弄得前功盡棄!

阿九心頭懊惱,不由握了拳狠狠砸床。等氣兒撒完了,複又認真思索起來。這麽晚了謝景臣還沒回府,估計是又被傳入宮了。她心頭略鬆,不過也不敢耽擱,因掀開錦被下床,趿拉上繡鞋。

討饒的說辭暫且不去想,這會兒她腦子裏就跟團漿糊似的,也想不出什麽好說法,且先離開吧,趕在謝景臣回府之前。

床榻邊上便是妝案,上頭立著一麵秦陀鏡,阿九一麵琢磨一麵朝鏡子裏望,裏頭的姑娘衣衫不整發髻淩亂,雙頰帶著幾分醉態的酡紅,盈盈一雙眸子如含秋水,明媚妖冶。她看一眼幾乎羞憤欲死,這副樣子怎麽見得人呢!

可憐見的,今兒算是把什麽臉都給丟盡了!她狠狠咬牙,口裏咕噥了幾句淮南的方話來罵元成,兩手理衣衫,動作也顯得粗暴蠻橫。

身後的燭火沒由來的晃動,像是平地起了一陣風,阿九一愣,渾身的寒毛根根倒豎起來,猛然抬頭看銅鏡,裏頭卻已經多了一個人。

燭光跳躍,陰影裏徐徐走出一個人。他有極高的身形,影子投在落地罩上,被拉得長而飄渺。長發披散如墨如綢,襯著素白的常服,神色倨傲,冰肌玉骨。

心口像是被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阿九喉頭都在發顫,抿了抿唇旋過身來。他慢悠悠踱到了燭台前,氣息吹拂間撥弄了脆弱的燭芯,一手掖袖,一手撚著什麽在火上炙烤,姿態從容而優雅,纖白的指尖在燭火中幾近透明。

阿九半眯了眼睛定定去看,認出那是一根細細的銀針。

謝景臣微側目,視線落在她身上,語氣寡淡:“還沒醒?”

寥寥數字,冷冽的聲線在混亂的思緒中穿雲破霧,令阿九的魂魄瞬間歸位。她匆匆別過眼不再盯著他瞧,屈膝朝他福了福,言語間甚是恭敬,道:“大人回來了。”

他一哂,收回目光專注地去看指尖的銀針,慢條斯理地來回翻轉,再一開口,好整以暇的意態:“到底是模樣最好的,隻一眼便教元成皇子難忘。殿下在我跟前兒絮叨了半天,讓我將你送給他帶進宮裏去,飛上枝頭,這機會千載難逢,不知你意下如何?”

謝景臣語意莫名,這話真假也參半,聽得阿九渾身發冷。不經意間一抬眼,將好對上那道陰冷的視線,驚得她心頭一怵。他心思難測,不像真心實意來詢問她,倒像是模棱兩可的試探,恐怕正等著她落圈兒裏吧!

她沒有猶豫,不假思索便道:“奴婢出身卑微,承蒙不起皇子的錯愛,奴婢對大人忠心耿耿,更從未想過要飛上枝頭。”

忠心耿耿麽?其實飛上枝頭也不晚了,隻是方式有些不同而已。他半邊嘴角挑起個笑,琵琶袖一收,攥著銀針朝她走近幾步,指尖挑起她的下頷,目光從精巧的鎖骨上移開,直勾勾地望向脖頸上的指印,複又鬆開手,淡淡道:“取我的藥來,在象牙櫃裏。”

阿九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遭,難道又受傷了?她覺得奇怪,卻也沒有深思,應聲是便將東西拿了過來,突然道:“大人哪兒傷了麽?”可說完就後悔了,暗道自己果然是酒還沒醒幹淨,嫌命長了,居然會打聽他的事。

“給你的。”他斜眼乜過去,說完見她一臉的目瞪口呆,又皺了皺眉,“過幾日你便有新差事,脖子上的指印這麽醜,留給誰看。”

握著藥瓶子的掌心幾乎沁出汗水來,阿九還是愣愣的,話也聽得雲裏霧裏。新差事?這倒是怪哉,什麽差事還能和她脖子上的扯上關係?她不解,奈何向來沒有發問的習慣,更何況對方還是謝景臣,因隻好應個是,不聲不響地悶著。

阿九半晌不開腔,他卻兀自走到軟榻上坐下來,一手握銀針一手托著個朱砂奩,抬眸朝她掃一眼,纖細柔弱的身條杵在燭色裏,有些木訥又有些可憐,麵上的神色有些微妙,不知在想些什麽。

謝景臣麵無表情,極緩慢地轉動手中的朱砂奩,淡淡道:“脫了外衫過來。”

那口吻無悲無喜,仿佛再自然不過,她聽後卻詫異地抬頭看過去,一臉的震驚。他在榻上端坐著,瞳孔裏映入幾點燭光,眼梢微揚,看她的目光很沉靜,甚至有幾分幽深。

十指在廣袖底下收攏,極用力,用力到能聽見骨節錯動的咯吱聲。阿九麵上一陣青紅一陣白,心頭感到有些難堪又有些無奈,未有依言上前,立在那兒沒有動。

他一貫有大把的耐心拿來消磨,見狀也不催促,隻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阿九終於深吸一口氣做了決定,抬起雙手解衣帶,麵上隨意而淡漠,指尖卻在輕微地發抖。

這個時令的衣物輕薄,廣袖的短襖衫一除,大片肌理便無遮無掩地暴露出來。她身形纖細,藕節子似的胳膊光潔無瑕,肩頭圓潤如玉,昏黃的火光在她身上鍍起一層淡淡的金色,兜衣是豔麗的猩紅,妖豔惑人。

他眸光幽暗,她渾身上下如受鋒芒,雙手交疊著搓了搓小臂。

這會兒的滋味真是難以言喻,簡直必死還難受,然而她沒有反抗的餘地,隻能硬著頭皮走過去,在謝景臣麵前站定,垂著頭一眼也不敢看他,隻是沉聲道,“大人有什麽吩咐。”

謝景臣一笑,眸子掃過床榻,示意她躺下來。阿九敢怒不敢言,發狠地咬了咬唇,躺上去,眸子定定地等著床帳頂上繡著的富貴牡丹,渾身繃得僵直。

他俯身欺來,清冽的幽香層層逼近,黑緞般的發絲垂落,輕輕掃過光裸的肩胛。她呼吸一滯,死死瞪著一處目不斜視,唯聞胸腔裏頭雷鼓陣陣,咬緊了牙關,雙手將身下的錦被抓扯得皺皺巴巴。

冰涼的指尖滑過左肩,激得她一個顫栗。他細膩地感受她在他掌下的顫抖,唇畔徐徐渲出一個寡淡的笑容,柔聲曼語貼著耳畔,仿佛靡靡之音:“你累了,乖乖睡一覺。”

香味愈發地濃烈,阿九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漸漸的,碧清的一雙眸子開始失神,緊繃著的身子也跟著一分分放鬆,不多時,她緩緩合上了眸子,呼吸漸漸均勻起來。

謝景臣的神色淡然,他是最專心致誌的畫師,尖銳的針頭刺入阿九無瑕的肌理,像描繪一幅洛神圖。霎時間,嫣紅的血珠滲出來,晶瑩璀璨,如綻放在雪地裏的紅蓮。他微微低頭,薄唇印上那妖豔的赤色,淡淡的腥甜從舌尖蔓延開。

針刺,點朱砂,不多時,一枚耀眼奪目的朱砂痣便印上了那白璧無瑕的左肩。

謝景臣收起銀針,垂眸俯視榻上的女人。阿九仍舊睡得沉,由於迷失了心智,整個過程她毫無所覺,甚至連半分要轉醒的征兆都沒有。

再過不久,這丫頭便會擁有一個全新的身份,高高在上,尊貴而榮華。

指尖撫過她的頰,溫暖滑膩,同他的冰涼對比鮮明。仿佛鬼使神差的,他緩緩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唇。

一陣夜風忽地吹進來,燭火熄滅,她在一片黑暗之中徐徐睜開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醉顏姑娘的地雷~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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