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破月明

雲破月明

“哎,小安——?”

如如看著上一秒還好好坐在對麵的人,突然就跑出了咖啡館,轉瞬沒了人影,愣是沒回過神來。

這是忘了什麽急事,突然就跑了?

“什麽急事啊……還在下雨呢,傘都沒拿。”

秋雨綿綿,雖然下得不大,但是會一連陰沉很多天,到處都很濕冷。她跑上公交車,始終低著頭,劉海貼著額頭,濕漉漉的。

外套也被洇開大片水跡。

到中央廣場後,有好心攤販問她要不要買把雨傘,她搖搖頭走遠。記得杜衡說過她工作的地方,安燃看著高聳的寫字樓,突然又猶豫。

她慢慢走了進去,但始終沒有按電梯。

保安大叔以為她不認識路,好心問她找哪個公司。安燃報上杜衡公司的名字,保安大叔笑著說這好找,十二樓以上都是他們的。

安燃點點頭,還是沒動。

她這一磨蹭,竟然越發失了勇氣,頭發都焐幹了,也沒上去。到晚上六點多,看到很多穿職業裝的人紛紛從電梯裏擠出去,她知道已經下班了。

“杜總,原來你也喜歡這款遊戲……”

“對,我可不是老姐那種工作狂……安燃?”她聽到有人喊她,抬起頭。杜無多精明的人,又熱衷八卦,這會恨不能把安燃推杜衡身上:“找我姐?”

安燃隻猶豫了極端的時間,就認真點了頭。

“她估計還在忙,我帶你上去。”杜無和同事說再見,帶安燃走了另一個直達電梯。

“安燃,我姐待你好嗎?”

“好。”

“那你喜歡她嗎?”杜無決定還是單刀直入。

安燃抿了抿唇,沒說話,也沒否認。

杜無已經得到了答案,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感慨地說:“我也喜歡你……的性格,安靜不聒噪,乖得像手辦。要是你一米六|四,我會試著跟她搶一搶。”

安燃:“……”

不著調的杜無指了路就飄走了,安燃上前推開門。

“小李,說了不用給我帶晚飯。”

她還在看文件,頭都沒抬。安燃想了想,關上門,站在門口。杜衡覺得不對,一抬頭整個人有點懵。

“……在學校惹事了?把同學揍傷了?”

她想了很多種可能,感覺都是不可能。瘸子裏挑將軍,這個不可能最可能。否則完全無法解釋安燃會這個點出現在她辦公室裏。

安燃搖頭。

杜衡斟酌了一下,剛想再試探地詢問,就見她走上前,站到對麵望著自己,眼眸星亮:“我來找你。”

“……我知道。”杜衡點頭,雖然上次旅遊回來差點侵犯未成年人,讓她決定還是盡可能離得遠一些。但杜衡不得不承認看著她心情都會好,是以唇邊突然就漾起了笑,“說吧什麽事。”

安燃本來打算直接說,但是看到桌子上文件還有一摞,而且她剛剛說沒吃飯。

“這些可以帶回家處理嗎?”

杜衡一愣,還是給了肯定的答案:“當然。”

“那回家吧。”安燃正色,“我想做飯。”

杜衡反應過來她的邏輯,就算她說得很認真也還是想笑:“你想做飯,怕沒有爐灶沒人吃,就從學校跑過來找我?”

——從來隻見吃貨賴著大廚,沒見過大廚想綁定哪個固定吃貨的。

安燃隻是望著她,不點頭。

隻是杜衡直接把她的猶豫當成了默認。

“好了好了,等我兩分鍾。和我一起下去吧。”

從安燃離開之後,別墅就冷清下來。阿姨也沒有像以前一樣買花樣繁多的菜。不過晚上喝點清粥就很舒服,也不用搞出什麽花樣。

杜衡早就想清楚了,恐怕安燃確實有什麽事要找她,但可能覺得公司不是個說的場合,所以才要回別墅……而且她一路說得都是回“家”,這讓杜衡非常受用。

“在學校不順心嗎。”

吃完飯,杜衡在洗碗,安燃在一旁擦幹擺入碗櫃。

“沒有,老師很好,室友也很照顧我。”安燃怕她多想,答得細致,“武術隊裏的同學也能處得來。”

杜衡這才真的放下心。看來她已經適應了大學生活。

“專業課難不難?”

“還好。”安燃接過一個盤子,眼睛也亮了起來,“我自己挑的,很滿意。”

杜衡一路陪她,知道她為何要刻意強調這個,微笑看著她,眼神溫柔。

洗完了碗,杜衡突然想起一事:“你的劍都帶到學校了吧?今晚怎麽練?”

“今天不練劍。”

以後還有很多日子可以練習劍技,但是有些事情不能拖。我找到了想要的,就會和你說的,杜衡。

無論多麽荒誕,都會和你說的。

“唔。”杜衡想待會自己處理文件不能陪她聊天,要不給她找些書看看打發時間。

“杜衡,我周圍的好多同學……都有男朋友了。”

片刻後,她聽到沉默裏一句很輕的答複:“有人跟你告白?”

“有。”

杜衡恍惚地想,這很正常。連自己都喜歡得緊,恨不得金屋藏嬌,最好鎖籠子裏……打住。

她覺得思路又開始歪了,而且多了幾分戾氣。

“那你來找我,是因為感情問題麽?”杜衡笑得有點勉強,麵容隱沒在昏暗裏。她指尖有點僵。

然後看到安燃還饒有介事地點頭。

“我拒絕了他們,因為不喜歡。”她的聲音遠遠近近。杜衡卻在想,真的長大了,上了大學,都不算早戀了。

“他們看起來不太好受,我在想,如果我喜歡的人拒絕了我,我應該也不太好受。所以就有點想拖著。後來如如點醒了我,喜歡和想要一樣,感覺到了就得說,不能拖。”

如如是誰?

還有……你有喜歡的人了?

“杜衡,你以前問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嗎。這個問題我一直都記得,也想了很久。那個時候我知道的不多,隻知道媽媽是律師,你是做生意的。所以我央堂姐幫我帶了很多這些方麵的書,慢慢覺得法律很好。我感覺比起武館師傅,我或許更想做個律師。”

“當時我的感覺是,我找到了‘想要’的……一部分。好像還缺了一些,但說不清楚缺了什麽。”

“現在清楚了……其實之前在複讀中學裏,就已經想明白了。但是這個比上學和工作要難,而且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我有點怕。”

“杜衡,你不喜歡我叫你姐姐,我就沒叫。但是你沒回答我的問題,那你想我怎麽稱呼你?……你喜歡什麽?”

杜衡眼神變得幽深。她可不是十七八歲的少女,比起安燃要老道太多。安燃的話點起了名為希望的火,但這火卻燒得縹緲。

“我喜歡什麽,你不知道嗎。”她聲音有點啞。

安燃直直得看著她。

忽然眼中迸出絢爛明彩,像流動漫天星澤,隻映出杜衡一個人的影子。

杜衡慢慢欺身,靠近她:“有個人,她明明沒打過我,沒本事做我老師,但我還是隔三差五約她,不是喜歡是什麽?”

安燃呼吸一窒。

“她本來可以過得好好的,和我是兩不相幹的路人。但我就是不甘心,總想攪她不能心如止水,叫她離不開我。不是喜歡是什麽?”

“本來收到拒絕就該認了。不過我安慰自己現在她還小,以後大了說不準還有轉機。而且我可能嚇到了她……所以換了個更溫柔的方式靠近,討她歡心。你說,不是喜歡是什麽?”

安燃眼睛裏蒙上一層霧氣。

“我喜歡,喜歡得太狠了。有時候想法都挺惡毒。幹脆在我風光的時候,教她過得困窘些、落魄些。讓我逢著,施以恩惠救她於水火,至少可以讓她念一輩子的恩,是不是?”

安燃仰起頭,眼裏難受,剛一閉上,濕熱柔軟的觸感就覆了上來。

“我喜歡你。”安燃慢慢地,一字一頓。

“杜衡,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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